他鬥得酣暢入神,連兩人臨近也不覺,待得段子羽說話方始驚醒。


    他一見段子羽,笑道:“段世兄,來得正好,陪我練練招兒。”


    不由分說,人如大鳥般向段子羽撲至。


    段子羽飄身閃過,笑道:“雙拳不敵四手,小弟甘拜下風。”


    周四手哪裏肯聽,猱身而上,道:“咱們隻練著過癮,不論勝負。”


    左手一記新創的尚未起名的拳法,右手卻是空明拳的“妙手空空”。


    兩拳一擊段子羽左胸,一擊他後背,真如兩人一般。


    段子羽無奈,隻得隨招拆解,鬥了幾招,自己也興致盎然,對周四手這等打法甚是心折。


    周四手一遇對手,興致彌高,雙拳呼呼作響,口中叱喝連連,打得不亦樂乎。


    段子羽以華山派的七十二路“鷹蛇生死博”與之過招,一式之內鷹之夭矯、蛇之靈動盡寓其中,招式飛動間,更是飄灑俊逸。


    二人霎時間對攻了四五十招,段子羽心中凜然,周四手左手拳剛猛威烈,吞吐開闔之間罡風激蕩,右手拳卻若有若無,柔如綿,虛如影,觸之即失,旋即複生,甚是精妙,段子羽若非身法迅捷,趨閃如電,倒真要挨他幾拳。


    二人翻翻滾滾直拆了近千招,段子羽雖不知此人乃周伯通玄孫,從自己先祖一燈大師那算起,確可說是世交。


    卻也不願以重手對付他,九陰白骨爪、蛤蟆功、一陽指、六脈神劍盡皆棄而不用,隻用這七十二路“鷹蛇生死搏”拆解,雖然激烈無比,卻無半分凶險,兩人鬥得旗鼓相當。


    周四手打至千招,托地跳出圈子,滿頭滿臉的汗水,大叫道:“過癮,過癮,段世兄,多勞了。”


    段子羽笑道:“兄台武功高明之至,佩服。”


    周四手拭去汗水,道:“你別哄我,我知你未出真實本事,你隻須使出一陽指來,我便是八隻手也不管用。”


    段子羽暗道:“這人倒有自知之明,我便九陰白骨爪出,你也抵敵不住。”


    笑道:“周兄,今兒個怎麽自己練起招來了,那使雙劍的大哥、大姐怎地不和你比了?”


    周四手道:“他們是……”


    驀然間止口不說,似是有甚隱秘。


    有些尷尬道:“不談他們,我不過是無事閑得慌,找人練上幾式罷了。”


    說完,一拱手又跑沒影了。


    司徒明月道:“段郎,左右不過是個武癡,理會他作甚,天色不早,還是盡早上路吧。”


    段子羽百思不得其解,也隻得不想,上馬繼續趕路。


    兩人當晚在一家客棧投宿,食畢,便在床上相對盤坐,四手相對,練起雙修功來。


    司徒明月每次與他練畢雙修功,都自感內力增進不少,較之自己單練的進程,可真有千裏馬與蝸牛之別了。


    二人練至子時,緩緩收功,司徒明月以女身而習九陽神功,本身即有陰陽調和之妙,隻不過身稟之陰較之九陽神功實是微乎其微,得段子羽以至陰、至陽兩種神功龍虎交會而成的絕世神功相助,體內陰陽自行調和,進展既速,又無後患,委實是修煉內力的最佳捷徑。


    二人收功畢,均感疲勞盡消,全無寐意,便躺在枕上閑話。


    司徒明月道:“段郎,你這些日子幾乎不理派中事務,是不是有心退讓?”


    她與段子羽雙修既久,心意隱隱相通,段子羽此舉雖極加掩飾,以防派中弟子再為爭奪掌門之位而大動幹戈,但司徒明月本就冰雪聰明,看在眼裏已猜出八九分。


    段子羽笑道:“這掌門我本不願做的,是兩位師叔軟磨硬賴逼著我做的。”


    司徒明月大奇,段子羽便將當日二老軟磨硬泡,他實逼無奈方才應允之事告知,司徒明月大笑,道:


    “天底下居然有強迫人做掌門的,這二老也真是武林一絕。”


    段子羽笑道:“我就因這掌門得來太易,總覺坐之不安,倒似偷了人家的東西似的,先前派中弟子武功低弱,不得已硬撐個局麵。


    “現今寧師兄、成師兄和弟子們武功俱已斐然有成,華山派的實力於六大門派足可無愧了,我也該將人家的東西原璧奉還了。”


    司徒明月歎道:“你退隱也好,我一直不敢對你說,我一看到你殺人的樣子就怕得不得了,我們明教幾個首領頭上擔著魔字,可殺人上可不如你遠甚了。


    “我每想起你殺人的場景,就仿佛不認得你似的。”


    段子羽握住她的手,柔嫩的小手微微發涼,沉思有頃,道:“自我懂事起,我九叔便天天告訴我,要習練武功以報血仇,我識字伊始,便是這個‘仇’字。


    “每天不知在腦中想幾千遍仇字,那時我以為,人活著除了報仇還有何事?


    “十幾年我便為這仇字而活,為這仇字而練武功。


    “每一殺起人來,我腦中便隻有這一仇字,現今回想起來自己也不免心悸。


    “天可憐見,總算大仇盡雪,今後也無需這般殺人了。”


    司徒明月道:“你這麽想再好不過,不知怎地,我自跟了你後,總覺大家各自過得好好的。


    “為什麽一定要你殺我,我殺你的,可事到臨頭,不想殺人也不成,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段子羽笑道:“待過個一年半載,我將掌門讓與寧師兄,咱們尋處幽靜之地,遠離這血腥塵囂,嘯傲歲月便是。”


    二人情意殷殷,直敘至天明。便乘馬上路,徑向劍門關馳去。


    經劍門關,過棧道,一路經綿陽、成都,迤邐而至峨眉山地界。


    沿途風光絢麗,二人雖走馬而觀,卻也大開眼界,胸襟暢爽。


    前麵樹林中忽然轉出兩人,喝道:“來人聽著,速速下山,不得再上前一步。”


    段子羽二人愕然,見攔路二人手持單刀,勁裝結束,段子羽心境頗佳,笑道:


    “二位大王,此樹是你們栽,此路是你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是嗎。”


    那人被逗得一笑,道:“兀他娘的,有人將咱們當作盜賊了。”


    另一人見司徒明月美若天仙,淫笑道:“小子,買路財不用了,把你那漂亮媳婦送大爺們樂一樂……”


    他話尚未完,空中驀現兩道紫電,段子羽拔劍雙點,他出劍快極,二名攔路的隻感眼睛一花,均已眉心中劍而亡。


    段子羽收劍道:“有這些敗類在,想不殺人怎成。”


    司徒明月恨恨道:“該殺。”


    林中忽然湧出十餘人,喝道:“小子,膽敢行凶作亂,不怕滅門之禍嗎?”


    段子羽見這十餘人亦是勁裝結束,手中兵刃不一。


    驀然間叫道:“不好,峨眉有警,咱們快上去。”


    為首一人“咦”道:“這小子是和那賊尼一路的,兄弟們,作了他。”


    十餘人一擁而上,段子羽倚天劍縱橫翻飛,左手九陰白骨爪透腦沒頸,頃刻間這十餘人已屍橫遍野,司徒明月連插手的工夫都沒有。


    兩人深恐百劫師太遭逢強敵,是以攜手疾馳,快逾奔馬,雖上山,卻如履平道一般。


    這一路間或有幾人攔截。


    不是被段子羽一劍刺死,便是剛看到人影,轉眼間人已不見,兀自疑心撞上鬼了。


    二人盞茶工夫已馳至峨眉派所居之“萬安寺”,但見寺前平地上人影翻飛,正鬥得激烈,四周約有百餘名勁裝結束的人。


    場中一人喝道:“妖尼,還不束手就擒?”


    段子羽和司徒明月腳下不停,驀然拔起,從人叢中踴躍過去,落在場中。


    百劫師太踏著九宮八卦方位,仗劍與一人酣鬥,對方有兩人持劍在手。


    似欲群毆。


    段子羽也不看對方是何許人,一劍擊出,喝道:“師太,弟子替你料理。”


    一劍正中那人劍背,那人隻感大力湧到,劍身一蕩,幾欲脫手飛出,心中大駭。


    久已虎視眈眈的兩人見峨眉派突來援手,一齊搶上,發劍搶攻,段子羽兩劍徑點這二人手腕,這二人不虞他劍招如是之快,快不迭縮手後躍,險些被削斷手腕。


    百劫師太喜慰不勝,道:“羽兒,你怎麽突然到的?”


    段子羽笑道:“弟子想望師太風采,特來拜謁。”


    遊目四顧,還有二十餘名弟子遭擒,淨思也被兩人擒住,見他到來,叫道:“小師叔,救我。”


    聲音衰弱,顯是受了重傷。


    段子羽心中怒極,左手五指連動,六道劍氣閃電般打入淨思身旁兩人麵孔,身影一晃,已將淨思拉回場中。


    眾人群相聳動,驚愕的撟舌不下,不想此人具如是神功,直於魔法相似。


    為首一人忽然憬悟,道:“尊駕莫非是華山段大俠嗎?”


    段子羽冷冷道:“正是,何方匪類,敢來峨眉滋事兒?”


    那人登時滿麵堆笑,拱手道:“幸會,在下乃張天師座下程汝可!”


    段子羽愕然,怪道峨眉遭此慘敗,這貌相平平、商賈模樣的人乃是張正常十大入室弟子的首徒,算來該是他的師兄。


    但他此刻可不買賬,皺眉道:“你們怎麽和峨眉大起爭執?”


    程汝可笑道:“段大俠乃本教貴人,可否暫請回避。待兄弟料理完,再與段大俠敘敘。”


    段子羽冷冷道:“先把人放了,有段某在,斷不容你們胡來。”


    程汝可麵色疾變,他在教中地位極高,張宇初見了,也稱他一聲師兄。


    不意段子羽絲毫不假辭色,心中微惱,卻知得罪不起這位貴人,忍耐住道:


    “段大俠,兄弟皇命在身,實是身不得已,還望你多多體諒。”


    百劫道:“羽兒,你且站在一旁。看天師教怎樣挑了我峨眉的。”


    她知段子羽與天師教先後兩代教主親厚無加,又是天師教的快婿,不欲他插手此事。


    段子羽毅然道:“程兄,你把人放了,回去向你們教主和皇上說,有什麽事盡可找我段子羽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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