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羽又一揖道:“武當門規謹嚴,天下誰個不知,此事也不過細小枝節,俞前輩如是嚴懲,倒令貴我兩派生出嫌隙,殊非精誠團結之本意,晚輩鬥膽,向前輩討個情。”


    武當四俠調教這幾名弟子不易,平日待之更如親子一般,若非怕人恥笑門規鬆弛,再引起武當、華山的仇隙,豈願施以最厲之門規。


    見段子羽殊無幸災樂禍之意,反倒苦苦求情,大是詫異。


    俞蓮舟處罰之意本決,但段子羽的麵子也不好不給,堅欲責罰倒近乎矯情了。


    是以拱手還禮道:“段先生宅心仁厚,既是段先生金口相勸,權且饒這幾人,大會期間,不許踏出房門半步,否則格殺勿論。”


    幾名弟子磕頭謝了恩,又向段子羽磕頭道:“多謝段師叔大恩。”滿麵羞慚,回房去了。


    宋遠橋、張鬆溪、殷梨亭都鬆了口氣,這三人都見過段子羽格殺明教五行旗人眾的辣手,是以認為他是心地歹毒之人,雖見他當上華山掌門,心下頗不以為然。


    眼見幾名心愛的弟子要受門規嚴懲,欲救之卻是有心無力,這等門規之事縱然宋遠橋也無法出言幹涉,心中惶急無著。


    不想段子羽居然不計嫌隙,以一派掌門之尊,苦苦為之求情,保全下了幾大弟子,即感匪夷所思,又驚喜逾恒,對段子羽更是感激。


    殷梨亭心性耿直,當下走到段子羽身邊,躬身抱拳道:


    “段掌門,適才小可在大廳中多有冒犯,還望海涵。”


    段子羽忙躬身還禮道:“豈敢,前輩俠名四播,晚輩心儀已久,豈敢當前輩大禮。”


    段子羽回至屋中,史青也隨後跟來,嘟著小嘴道:


    “羽哥,你也忒煞濫充好人了,那幾個壞東西死不足惜,你又何必替他們求情。”


    段子羽笑道:“人皆有惻隱之心,此乃人心之端也,這些人雖有小過,責罰卻也太重。”


    史青嬌嗔道:“好啊,你是繞著彎罵我沒有惻隱之心,心地歹毒,看我能饒了你。”


    說著近前要打,段子羽忙笑著躲過,史青性子一發,非打到他不可,兩人繞著屋子追打廝鬧起來。


    華山二老恰好推門進來,一見大是尷尬,進退不得。


    高思誠搔頭道:“怎麽又是老婆打老公。”


    史青本感難為情,聽他個“又是”,醋意大發,冷笑道:“又是,以前是哪個?”


    段子羽苦笑道:“你也是聽風便是雨,二師叔隨口說著玩的,你也當真。”


    史青悻悻道:“又來哄我,你不說我也知道,還不是天師教那個小妖女。”


    高思誠忙道:“不是那個。”


    史青恚怒更增,道:“原來還有,究竟有多少個?”


    段子羽微惱,道:“青妹,別胡鬧了。”


    史青見他發火,委屈更甚,一摔門,哭著跑出去了。


    高思誠愣頭愣腦道:“掌門,你這些老婆怎麽都這麽凶,專會打老公。”


    嶽霖怒極,喝道:“師弟,還隻管胡言亂語,壞了掌門的好事,我以門規處置你。”


    高思誠嬉笑道:“師哥,那你罰我好了,可莫罰我娶幾個打老公的老婆。”


    嶽霖氣極反笑,伸手給他一掌,笑罵道:“你就是想娶,華山門規也沒這一條。”拿這師弟卻也著實無招。


    忽有一丐幫弟子來到,躬身稟道,“幫主和武當俞掌門有請段掌門和兩位前輩,有大事商議。”


    幾人都感納罕,方離開不久,又出了什麽大事?便隨這弟子來到議事大廳。


    剛一進門,便見滿廳人眾神色鄭重,大是不解,陸續又有幾派掌門,幫主到來,也都感茫然不解。


    史紅石拍掌道:“抬上來。”


    卻見二十餘人抬著十餘副擔架上來,擔架上蒙了黑布,史紅石喝令揭開,黑巾一撤,是十幾名麵色紫青的死屍。


    廳中登時群相聳動,哄然竊議不止。


    史紅石道:“這是在嶽陽城外十裏處發現的,請各位法眼,鑒定一下對頭是誰。”


    段子羽細一打量,又至死屍旁驗了傷勢,森然道:“吸血蝠王韋一笑。”


    滿廳的竊議聲立時停止,霎時間鴉雀無聲,不少人麵露懼意,向廳外張望,似是怕韋一笑突然闖進來。


    史紅石凝聲道:“確是韋一笑下的毒手?”


    段子羽道:“寒冰綿掌,是韋一笑的獨門武功,武林大會未開,他倒先殺人立威,送這一份重禮來。”


    史紅石拍掌道:“來人。”隨聲進來幾名四、五袋弟子。


    史紅石道:“多派些人手,察查韋一笑的行蹤。”


    段子羽道:“史幫主,這倒不必了。韋一笑之輕功獨步宇內,盡人皆知,兼之形蹤詭異莫測,查是查不出來的。即便僥幸撞上麵,反倒徒折了人手。”


    廳中人俱感有理,莫說丐幫的普通弟子,便是這廳中也沒幾人是韋一笑的對手,貿然追蹤查察唯有多傷人命。


    史紅石皺眉道:“終不成任其自由來往,暢行無阻吧。”


    段子羽笑道:“前輩明鑒,韋一笑雖行事毒辣,卻也是一世之豪,此來不過是尋大會主腦的晦氣,未必會胡亂出手殺人,既知他已到了左近,咱們在此恭候便是。”


    大家俱覺這守株待兔的法子有些迂拙,可除了這法子,卻誰也想不出良策了。


    若說出手去圍捕這凶名素著的吸血蝠王,除了武當四俠、少林寺的高僧,可無人有此本領。


    段子羽雖心中不懼,但要他單身捕殺韋一笑,也知無此本事。


    況且韋一笑既到,楊逍、範遙、殷野王等必也趕到,一場凶殺大戰怕是不能避免了。


    許多人不禁栗栗危懼,隻感參與這武林大會怕是凶多吉少。


    眾人散後,段子羽信步在山上走著,忽聽一塊大石後,有女孩子的嚶嚶啜泣聲,忙轉過一看,卻是史青。


    史青見他到來,起身便走,段子羽上前拉住她手。


    史青惱怒未消,摔脫手又走,卻直撲段子羽懷裏。原來段子羽一式“橫移乾坤”便將她去路封實,史青走得又急,竟似自行投懷送抱一般。


    史青又羞又惱,粉拳不住價擂打段子羽。段子羽柔聲道:“好妹子,輕一點,別硌疼了你的手。”


    史青倒破涕撲哧笑了,道:“你就會欺負人。”


    段子羽笑道:“我哪敢,不過韋一笑已經侵入這附近了,我是怕你亂走亂動,被他撞著,給他在喉嚨上咬上一口,那可不妙得緊了。”


    史青一聽韋一笑的名頭,也唬得心裏發毛,強笑道:


    “這裏四海英雄濟濟一堂,韋一笑他敢來?”


    段子羽苦笑道:“這天底下還有能讓韋一笑懼怕的事?”


    忽聽一人道:“你小子倒是老夫的知己,且饒你一命。”


    兩人一怔,驀見石後暴起一人,尚未看情麵目,已電閃而去,一溜煙般已蹤影不見。


    史青嚇得緊偎在段子羽懷中,緊緊摟住,心頭突突跳個不止。


    段子羽也是心中駭然,自忖武功已至上乘,卻被侵至身邊而不覺。


    一則是自己的心思全放在史青身上,二則這韋一笑的輕功也是忒高,已至不可思議之境界,方才這一掌若打向自己,自己身負九陰神功,料來還堪受上一掌,若擊實史青一掌,恐怕救都來不及了。


    額上也不禁汗出,後怕不已。


    段子羽再不敢離開史青半步,直將之送進史紅石寢居內堂。


    史紅石聞聽,也是駭然色變,心知女兒是撿了條命來。


    不想韋一笑上午在嶽陽城外殺人立威,午後即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總舵。


    若想對他加以防範,倒也著實不易。急召武當四俠前來計議。


    武當四俠得知後,默然半晌。


    段子羽心知這四人與韋一笑交誼篤厚,此次開武林大會實是對付天師教。


    不料這位朋友會錯了意,大是不給麵子,令武當四俠好生難做人。


    俞蓮舟緩緩道:“既來之,則安之。誠如段掌門所說,韋蝠王輕功獨步宇內,君山偌大的地麵,他隨便藏在哪裏,咱們都找他不出。


    “好在明日武林大會即開,咱們多加防範些不就夠了。此事先莫讓外人得知,免得庸人自擾,栗栗自危。”


    幾人一致讚同,段子羽暗自思忖,隻到了一個韋一笑,已鬧得人人自危,若是群魔齊至又將如何?


    武當四俠武功精絕,但武當與明教淵源極深,未必會出全力對付明教,山上主人除了少林圓覺、空智、丐幫史紅石和兩三位長老、崆峒虛舟道長和自己外,實無人堪與韋一笑、楊逍、範遙等人對敵。


    此際君山之上群雄濟濟,他卻大感形單勢弱。


    驀地裏想起百劫師太來,忙道:“峨眉派怎麽還沒到來?”


    俞蓮舟也是不解道:“此事甚怪,百劫師太曾飛鴿傳書來,言道一定到會,不知被何事耽擱住了。”


    段子羽心中陡然一驚,道:“該不會是與魔教的幾大魔頭相遇,被阻住了吧。”


    俞蓮舟想想道:“這到或許有之,不過百劫師太武功高強,縱然遇敵也不會有甚凶險。”


    段子羽也不願向壞的方麵想,隻是心下仍不免惴惴。


    到了晚間,群星俱隱,一月獨明,朗照乾坤。


    其時已是寒冬季節。


    朔風呼嘯,地上薄有積雪,月光下反耀著銀光。


    段子羽心中有所憂,難以安枕,便在四處行走。


    他上山雖沒幾日,但華山派掌門名頭煊赫,各派人眾到無不識得他。


    丐幫密布山中的明哨、暗樁見是他,一禮退後。


    月光下,他忽然看見雪地上有兩道淺淺的印跡,若非用心察看,決看不出來。


    段子羽一看便知,這是絕頂輕功高手留下的印跡,所謂“踏雪無痕”,在厚且硬的積雪上固能辦到,在這等軟而薄的雪上是做不到的。


    他心知有異,這等輕功山上幾位武林名家固然也能辦到,卻不會無緣無故地施展出來。


    當下也不作聲,暗循淺跡而去,越過一道小嶺,來至一叢灌木林旁,印跡便已消失。


    段子羽察視四周,了然無異,心中卻有數,沉聲道:“韋蝠王,大駕既已到此,何須遮掩行藏,請現身吧,華山後學段子羽恭候指教。”


    前麵丈餘地方雪地中驀然鑽出一人,陰陰笑道:“好小子,真有眼力,倒不知你的藝業如何?”


    月光中,隻見韋一笑一襲白袍,臉色青白,似是未吸飽人血。


    段子羽冷喝道:“不叫你失望便是。”兩手成爪,驀然前衝,九陰白骨爪當頭抓下。


    韋一笑不料他輕功精進如斯,一絲大意,險些沒避開此爪,幸虧身法如電,爪風臨頭,已然一飄避開。


    段子羽又一爪抓到,喝道:“再吃一爪。”韋一笑身形一晃,繞至他背後,擊出一記“寒冰綿掌”。


    段子羽也不回身,一爪正向他掌上抓來。


    韋一笑“咦”了一聲,不虞他變招如是之快,較之自己第一次與他過招實不可同日而語,饒是他一生浸淫寒冰綿掌,也不敢與這天下人聞名膽落的九陰白骨爪硬抗。


    不得已飄身三尺,喘息未定,段子羽一式“橫移乾坤”,已然轉到他麵前,九陰真經中這式換位大法,段子羽已練得精熟無比,不假思索,便閃身施出,一爪抓向韋一笑咽喉,一爪抓向他右肩。


    韋一笑自忖輕功無人能及,哪料段子羽這式身法較諸自己猶快,眼見兩爪堪堪抓至,一式鐵板橋向後仰去,他也真是了得,如此姿勢居然還能飛起一腳,踢向段子羽丹田。


    段子羽反爪向其腳上抓去,韋一笑慌不迭縮腳彈身,向後激射出去。


    段子羽閃動身形,咬定不放,堅欲與其一較高下。


    韋一笑名馳武林數十載,豈肯在小輩麵前怯戰而逃,立定身形,兩手使出寒冰綿掌,倏前倏後、倏進倏退向段子羽攻來。


    隻是畏憚他九陰白骨爪太利,周身上下不敢讓他碰到一點兒,更不敢與之對掌,情知掌功一旦被九陰白骨爪攻破,這一身武功便付諸東流了,是以打得頗為吃力。


    段子羽雖雙爪連環施出,九陰白骨爪本就變幻莫測,他又將先天禹罡步法、華山派的“七十二路鷹蛇生死搏”武功融入其中,便是梅超風、周芷若見了,也要大為歎服,甘拜下風。


    但韋一笑身法滑溜異常,幾次九陰白骨爪已搭實,卻不知怎的被他一滑即開。(未完待續)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九陰九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陽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陽朔並收藏九陰九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