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等情景圓覺和十數位長者看在眼裏,武功之高下已是判若雲泥,俱神情凝重,黯然無語。


    若非親眼所見,實難相信武林中能有人敢對空智以靜製動,後發製人,直感匪夷所思,更感少林千載威名恐怕不保。


    這一方也隻有華山二老看得較明,詹春等人非但看不出優劣,倒為段子羽性命擔憂。


    空智招招受製,早已恚怒於中,聽嶽霖出言相譏,更是怒不可遏,一爪攻出,段子羽身形已移,等著的還是九陰白骨爪。空智心下一橫,不再換招,兩爪相觸,登時十根手指如金龍絞柱般糾纏固結,兩人急催內力,從掌指攻出。


    圓覺諸人均駭然失色,這等內力相搏,絲毫無取巧之處,力強者勝,敗者一方輕則指斷臂折,功力全廢,重則立斃於內力之下。


    若兩人內力相若,便隻有玉石俱焚,同歸於盡了。但這兩人一較上內力,卻也甚難分解得開。


    頃刻間,段子羽臉上紫氣大盛,頭上更隱隱有一層氤氳紫氣,空智袈裟脹起如鼓,頭上已白霧蒸騰。


    喀喇兩聲,卻是二人腳下的青石承受不住這等大力,碎裂如粉。


    兩人足陷地內,仍是急攻不止。


    空智隻是忌憚九陰白骨爪的指力,是以上手便扣住段子羽五指,欲以內力取勝。


    他自忖苦修七十餘載內力,雖不敢說天下無抗手,卻也實臻化境,不料掌指方觸,便感對方內力排山倒海般攻來,內力之威猛直是從未見過,忙摧內力守住,一俟對方力弱便即反攻。


    不料對方內力直如江河大海,無休無盡,攻勢又如瀑布急流,沛然莫能為禦,空智運起畢生修為內功,竟是隻勉強守住,遑言反攻了。


    但勢逼如此,除了硬拚一途,別無他法,隻得撐持一時算一時了,心下苦不堪言。


    忽見山下躍上幾人,卻是武當四俠:宋遠橋、俞蓮舟、張鬆溪和殷梨亭,四俠本是做說客來的,急急趕來。


    不料還是遲到一步,見段子羽和空智如此陣勢,明白了幾分,卻也有幾分詫異,本應是昆侖為主,華山不過是助拳,不想段子羽卻反客為主了。


    俞蓮舟一見空智手臂緩緩後撤,足下陷得也比段子羽深有寸餘,知其內力已經不敵,盞茶工夫便有性命之憂,自己四兄弟的意願也無法達成了。


    當下無暇細想,一步躍至,沉聲道:“兩位何須性命相拚,在下武當俞二,鬥膽為二位分解,請看在武當薄麵上,緩緩撤力。”說著,兩掌疾然向二人腕上搭去。


    眾人均感駭然,卻也心感俞蓮舟俠義。不禁為他擔憂,圓覺更喝道:“俞二俠小心。”


    要知段子羽和空智這等內力相拚,旁人若上前將之分開,無異身受兩大高手的夾擊。


    是以少林派中與俞蓮舟功力相仿佛的也能尋出幾位,卻也不敢上前分解,弄不好不但自己重傷而斃,還要落個以多欺少的惡名。


    俞蓮舟運起武當內功,提至極處,兩手搭向二人腕部,他此舉無異以命相賭,隻是他生性豪俠,不願見華山、少林兩派殘殺殆盡的慘狀,隻盼二人給武當麵子,各收內力。


    掌剛搭上二人腕部,陡覺全身大震,掌指更如火燙一般。


    驀地裏,背心靈台穴上一股柔和內力輸進,俞蓮舟一感內力,便知是大師兄宋遠橋相助,武當四俠中,以宋遠橋內力最為醇厚,俞蓮舟以下皆自愧不如。


    合武當兩大高手的內力下,俞蓮舟兩掌才搭實在二人腕上。段子羽開口道:


    “大師,衝著武當的金麵,收力如何?”


    大家心中駭然,不料他在這關口居然能開口說話而內力不泄,空智也頗想仿效一下,卻實無此能,默然點頭。


    兩人同時緩收內力,須臾,內力撤盡,愈蓮舟兩指搭在二人腕上,於二人撤力的程度自然了然,也隨之一分分收回內力。


    四隻手掌同時鬆開,段子羽仍是精神奕奕,神定氣閑,空智卻大顯疲憊,氣息已然不勻。


    俞蓮舟滿額冷汗,毫不掩飾,揮袖拭去,實是驚出的冷汗。


    可眾人卻無不傾服俞蓮舟的膽量,更歎服段子羽功力之深厚實是匪夷所思。


    圓覺大師近前合十道:“多謝宋大俠、俞二俠出手化解。”


    宋遠橋不解道:“少林、華山素來和睦,何至性命相拚?”


    段子羽笑道:“這位大師要解除在下的兵刃,是以相爭。”


    武當四俠均感愕然,練劍的人向來身不離劍,便是睡覺,也放在隨手可及之處,武當派更有“劍在人在,劍亡人亡”的師訓,少林高僧豈會不知此理,讓練劍的人解劍無疑是最大侮辱。


    至於武當派後來置“解劍池”,無論何人上山均須在“解劍池”解除兵刃,方得進紫霄宮,也惹起不少紛爭,卻又非武當四俠此時所能逆料了。


    武當四俠隻覺少林此舉忒也橫蠻,不近情理之至,殊非少林平日作風。


    圓覺笑道:“本寺原無此規,隻是幾百年來,承蒙武林各派看得起,多不攜兵刃入寺門,久之成例,倒非本寺貢高我慢,強立此規。”


    俞蓮舟笑道:“聽大師一說,在下等可俱不敢入寺了。在下秉承師訓‘劍在人在,劍亡人亡’,這劍卻是不能解下的。”


    圓覺笑道:“俞二俠說笑了,敝寺閉寺經年,原欲隔絕十丈紅塵,專修佛學,倒並非怕事。現今寺門一開,迎十方來客,卻是百無忌諱。”


    這番話柔中有剛,頗符武當武學之道。


    空智此際調息均勻,兀自怒氣不息,道:“華山也是正大門戶,不想華山掌門倒用這等歹毒的功夫。”


    段子羽笑道:“佛家以慈悲為主,首戒殺生,倒不知大師習武何用?”空智登時語塞。


    圓覺道:“各位遠道而來,還請入寺奉茶。有事何妨坐下詳談。”


    一行人來至寺內,因人多,便在寺中廣場內坐地。


    少林主位,華山,昆侖坐在客位,儼然是一派,武當四俠側位坐定。


    詹春率先發難道:“圓覺大師,先師鐵琴先生和師伯當年喪生少林寺僧手下,此等深仇大恨不共戴天,晚生此來,便是想向大師討個公道。”


    空智性子褊狹,一聞此言,無名火起,厲顏道:“存心到本寺鬧事生非的宵小之輩不知凡幾,喪命失生的也多的是,本寺沒這麽多公道可還,你何不明言要滅我少林?”


    詹春聽他辱及先師、先師伯,驀地站起,掣劍道:“滅少林倒不敢,你出言不遜,辱及先師、先師伯,待我先與你決個生死。”


    空智更是惱怒,在段子羽手下沒討得好,已是大損顏麵的事,如今詹春也敢公然挑戰,神僧之威何在?


    登即站起冷笑道:“便是何太衝,班淑嫻活著,老僧也敢罵上幾句,等老僧領教領教昆侖絕學。”


    段子羽知詹春非空智敵手,站起笑道:“詹師姐何必動怒,有一事咱們尚未問明,這少林方丈究竟是圓覺大師,還是空智大師?”


    空智道:“當然是圓覺師侄。”


    段子羽躬身一拜,笑道:“在下明白了,空智大師是太上方丈,失禮了。”


    此語甚是惡毒,空智登即明了,滿是皺紋的臉漲紅如血,此語自是譏刺他擅自出頭,淩駕於方丈之上,是以一時氣得渾身微顫,卻也知在眾人麵前對方丈失了禮數,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圓覺笑道:“段掌門出道不久,有些事似乎不盡清楚。空智師叔乃本寺元老,經多見廣,貧僧雖居方丈之位,許多事倒也向師叔請教。”


    空智聞言,顏色緩和,默然坐下。


    段子羽心中大不是滋味,圓覺之意竟是說他年少不懂事,他此來無非是要鬧事,存心向少林威名挑戰,也是少年好勝的心性使然。但見圓覺總是笑臉相向,城府甚深,較之空智可難鬥多了。


    笑道:“在下確是年少無知,但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古訓還是知道的。何、班兩位前輩喪生貴寺中,貴寺若不還個公道,恐怕說不過去吧?”


    圓覺方待回答,卻見弟子來報:“神拳門、巫江幫、青海派一幹江湖群豪上山拜寺。”


    圓覺微笑的臉登時肅然,原料今日隻有昆侖、華山兩派到來,便是本寺人眾亦能抗衡,贏麵頗大,武當四俠到來,即使兩不相幫,對華山、昆侖兩派亦有相當大的威懾力,此事不難料理。


    不想那些左道旁門的人物又來趟這渾水,是友是敵雖還不明,料來多非善意。


    冷冷道:“寺門大開,進出不禁。”


    片刻間,喧嚷之聲已響於外,步履橐橐之聲更是震耳,霎時間湧進一批人來,險些把少林山門擠破。


    更有人不耐,施展輕功從牆上躍進,居然大有效其尤者,一時牆上花樣紛呈,猶如輕功大賽一般,少林寺僧均恚怒無比。


    但見掌門安詳盤坐,置若罔聞,也都忍氣不語。


    武當四俠麵麵相覷,俱感今日之事已難善罷,居間調停怕是不易。


    當日在客棧中喝酒的十幾個門派居然無一爽約,一時俱至。


    而且還廣為傳布,大約幫手,少林寺單是“武學第一”的名頭就不知有多少人不忿,多少年來更結了不少梁子,平日畏於少林威名,不敢上少林寺鬧事,一聽此事,哪有不渾水摸魚的,更有不少是存心來瞧少林的熱鬧來的。


    一時間湧進數百人,三教九流無所不備,椅、凳固是不足,這些人便席地而坐。


    偌大一個廣場竟也滿滿的,隻餘下中心一個場子,自是為打鬥所設。


    在客棧中定約的十幾個幫派首領紛紛向段子羽施禮見過,並廣為介紹自己的好友,段子羽儼然是他們的龍頭老大,弄得他啼笑皆非,隻得還禮敷衍。


    圓覺等少林寺僧卻大起疑心,見此模樣,段子羽分明是和這些人約好的,看到那些人對他頗為恭敬,又想起江湖所傳,段子羽乃張正常私淑弟子,圓覺和空智上華山時又見到張正常父女親自到賀,更是深信不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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