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野王拇指一翹,讚道:“右使端的好計策,如此一來這兩人必為我所用,當真比殺了他們好,不過你給他們吃的是什麽?”


    範遙笑道:“天機不可泄漏。”


    一名教眾走進來躬身道:“稟右使、法王,故去弟兄的屍體都找到了,共有二十八具,二十二人死於九陰白骨爪下,六人死於掌下,現都停放在外。”


    範遙道:“找到凶手蹤跡沒有?”


    那人道:“左近十幾裏都找遍了,什麽也沒發現,也隻有這一處廟,別無人家。”


    範遙道:“好吧,咱們先為外麵的弟兄送終。再把這破廟掘地三尺,看他們能地遁到哪去。”


    廟外瞬間升起一堆大火,十幾人盤坐火旁,把屍首放入火裏,雙手在胸前捧成火焰飛騰之狀,齊聲念誦明教經文:


    “焚我殘軀,熊熊烈火。


    “生亦何歡,死亦何苦?


    “為善除惡,唯光明故,喜樂悲愁,皆歸塵土。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段子羽在佛像中聽得這經文,大是感觸,品味著“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悲愁,皆歸塵土”這兩句,竟不禁流淚下來。


    他自小遭滅家之禍,更過了十年難見天日的穴居生活,雖然錦衣玉食,但支撐他的不過是練武報仇的信念,生活的情趣從未領會得到,隻覺苦多甜少。


    那姑娘感到他的身子竟微微發抖,歎道:“都是我連累了你,你我若不受傷。尚有一線生機,現今恐怕難逃大劫了。你怪我嗎。”


    段子羽伸手摟住她,兩人本已貼在一起,這樣貼得更緊了。


    段子羽道:“我怎會怪你。人生到頭難免一死。得與姑娘死在一處,我段子羽已是心滿意足,別無所求了。”


    那姑娘心中歡喜,幽幽道:“我們現在已是同命鳥了,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呢。我叫張宇真,你叫我真兒吧。”


    段子羽道:“真兒,這名字好得很,是不是迦陵鳥的叫聲。”


    張宇真嗔道:“段哥,這當口你還有閑心說笑。”


    心中倒覺甜蜜,迦陵鳥是佛教傳說中的阿彌陀佛淨土國中的鳥兒,所發清音使人一聞之下,立登果位,證成正覺。


    據說此鳥兒乃是阿彌陀佛為廣宣法音幻化而成的。


    聽得外麵轟隆隆之聲甚響,顯是明教中人為已死弟兄超度亡魂後,在拆廟宇。


    廟年久失修,拆起來省事多了,不多時,四壁已除。卻無複壁之類的東西。


    段子羽毅然打開機關,範遙、殷野王等人見佛像轉動起來,都覺詫異,全身戒備。


    段子羽抱著張宇真從佛像中跳下來,範遙等並不認識他,一見張宇真笑道:


    “姑娘,你終於逃不掉了吧。快把東西交出來,說出背後主使人,還可放你一馬。”


    張宇真笑道:“東西你們不是拿回去了嗎?還問我要什麽。”


    殷野王道:“胡說八道,幾曾把東西還我們了。”


    張宇真道:“前兩天在寶雞,我被你們一夥的人追到,他說我交出東西便不殺我,我打不過他,隻好把東西給他了,誰知你們食言而肥,還是拚命追殺我。”


    範遙和殷野王對望一眼,都感迷惑,見這姑娘態度極為誠懇,絲毫不像說假話的樣子,範遙問道:


    “那人是什麽樣子,叫什麽?”


    張宇真道:“那人高高瘦瘦的,和你年齡差不多,韋什麽來的,還有個外號,是什麽蝠,他說我如不交出東西,就要咬破我的喉嚨,喝我的血,我一害怕,就給他了。”


    範遙和殷野王疑竇頓生,張無忌歸隱後,雖手諭楊逍繼任教主,但楊逍年老德薄,威不服眾,此日的明教雖還勉強聚在一起,但人心渙散,號令不嚴。


    昔日盛況已一去不複返了。


    韋一笑早就覬覦教主之位,若說他私藏起聖火令倒不無可能。


    況且此次聖火令失竊實是疑點頗多,若無內奸,外人絕不會輕易得手。


    這二人精明過了頭。


    哪知張宇真不過是拖延時間,戲耍他們,心中已有幾分相信。


    範遙瞥眼看到她狡黠的笑容,心中一凜,暗道:“這小怪人詭計多端,他的話不可全信,切莫著了她的道。那可是八十老娘倒繃嬰兒手中了。”


    縱身到佛像前向裏一望,空空如也,卻不知佛像底座下還有機關。


    至於這二人身上倒不必搜,聖火令乃尺多長的牌子,放在身上一眼便可看出來。


    殷野王道:“你先隨我們回去,與韋一笑那廝對質,我們保證不傷害你的性命。”


    張宇真道:“那可不成,那個韋一笑什麽蝠的怪老頭得到東西後,一定藏在什麽地方了,我和他對質,他硬賴沒拿,你們自然相信他了。他轉頭又要咬我喉嚨,喝我血了。”


    殷野王沉吟道:“這倒也是,可這事總得弄個水落石出,範右使你看怎麽辦。”


    範遙陰森森道:“這女娃巧言如簧,且不管他說的真假,捉回去再說。”伸手向張宇真抓來。


    段子羽抗聲道:“幾位都是赫赫有名的前輩高人,出手對付一個受了傷的女孩子不有失身份嗎。”


    範遙冷冷道:“我是捉拿竊賊。可不是比較武技,管什麽身份不身份。”


    他手剛遞到張宇真肩頭,段子羽驀然一爪伸出,範遙手腕疾翻,反扣他脈門內關穴,段子羽左爪後發先至,疾如電閃般插向範遙麵孔。


    範遙一驚,托地後躍兩尺,厲聲道:“那些兄弟都是你殺的?”


    段子羽道:“在下習武不精,倒讓前輩見笑了。”


    範遙又問道:“你是周芷若的徒弟。”


    段子羽道:“我不認識此人。”


    範遙心道:“你若是周芷若的弟子傳人,我倒有幾分忌諱。周芷若和張教主情深意重,現已成為夫妻了吧。


    “傷了她的弟子須於張教主麵上不好看。既然不是,就可痛下殺手了。”


    當下不再多言,左手虎爪,右手鷹爪,一齊攻到,竟是要用爪力破段子羽的九陰白骨爪,攻勢淩厲狠辣。


    段子羽不敢硬接,身形一飄,化開一招。


    範遙爪勢不變,身形一進,爪風疾然,已撲臉麵,段子羽又使出“橫移三尺”的怪異身法,險而又險的避開破麵之災。


    範遙“咦”了一聲,道:“這小子有點鬼門道。”


    左手變獅爪,右手變熊掌,一攻他右肩,一攻他腹部,一發即至,快捷無倫。


    段子羽雖習練九陰真經有年,但九陰真經博大精深,他限於年歲閱曆,理解有限,隻練會了“九陰白骨爪”和“摧心掌”一類速成法門,內功雖有小成,但與範遙相比,實是不可同日而語。


    若論招式之變化,對敵之經驗,直是初入塾的童生。


    眼見這兩招雖然勉強躲過,但後麵即是張宇真,自己橫豎不過多活一會兒,也免不了一死。


    對這兩招竟不閃避,右手直插範遙的頂門,意欲同歸於盡。


    範遙右手獅掌已堪堪按在他腹都,方要透力而入,卻見五根手指已堪堪插向自己頭頂,心中大駭,側身飄閃出去。心裏對這少年已不敢小覷。


    要知與範遙這樣的高手對敵,求勝固然不易,想拚個玉石俱焚也須有相當功底,不是尋常武林中人能做到的。


    忽聽身後一人慘叫,段子羽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名教眾見段子羽與範遙交手,以為有機可乘,徑自上前提拿張宇真,不料張宇真腿雖斷,手卻活動自如,發出一枚細針,竟透腦門直入腦中,登時斃命。


    張宇真歎道:“段哥,你又忘了我的話兒,你中掌後不能和人動手的。”


    段子羽苦笑道:“真兒,動手是死,不動手又能活嗎。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憂愁,皆歸塵土,憐我世人,憂患實多。”


    殷野王奇道:“咦,這小子幾時入過我教?還是你父兄姐妹有在教的,快說出來,免得大水衝了龍王廟。”


    張宇真不屑道:“你們魔教算什麽東西,我段哥是南帝段皇爺的子孫,你們就是請他作教主還不配呢。”


    範遙道:“段皇爺的子孫?胡吹大氣,段家子孫會學這等陰毒下流的武功嗎?”


    張宇真撇撇嘴道:“你的武功就不下流嗎,什麽虎爪、鷹爪、熊掌,無一不是野獸伎倆,更是陰毒齷齪,等而下之。”


    範遙氣苦道:“小娃娃嘴皮子功夫練得不錯。不過還是得跟我們回去。野王,我拾奪這小子,你把這女娃娃拿下。”


    他知道野王自重身份,若非出言相命,他斷不會出手對付雙腿已斷的女孩子。


    他自己又何嚐不如是,眼見段子羽胸口掌傷如烙印上的,但尋寶無奈,也隻好出手。


    殷野王舉步上前,範遙已一掌擊向段子羽左肩。


    段子羽一爪反攻,範遙掌勢倏轉,從奇異的角度拍他肩頸間的大椎穴,這一招又疾又狠。


    方位又刁,段子羽身子一旋,仍是一招抓去,他此時已全然是拚命招法,不求護己,惟求傷敵。


    範遙哪肯與他對命,即使殺他也並不甚難,但聖火令之事委實重大無比,心下存了活擒的念頭,是以左一掌,右一掌,刁鑽古怪,滑溜非常。


    十數掌後,已將段子羽引開張宇真身邊。


    殷野王緩緩一掌向張宇真拍去,掌勢頗緩,相距既近,倒也頗為忌憚她那手銀針暗器。


    廟中轟然一聲,大家都感詫異,停手觀看,一尊護法金剛無故碎裂,從中呼地飛出一人來。


    但見那人疾飛至範遙身邊,雙掌撞出,範遙本能地舉掌相迎,呼地一聲,範遙竟被震退兩步。


    那人借力飛起不落,身子一折,蒼鷹怒攫般撲向殷野王,殷野王不敢怠慢,全力擊出一掌,隻感對方掌力深厚,噔噔噔被震退三步。


    那人身子也被震飛出去,段子羽忙起身把他接住,又驚又喜道:


    “九叔,您老人家怎麽出來了?”


    那人一出手震退天下兩大高手,也被震得氣血翻湧,五內沸然,半晌才喘息道:


    “少爺,我的命本就是為你而活,你若死了,我就是長命百歲又有何意義。”


    範遙和殷野王這才看清,此人年歲和自己仿佛。


    一頭長發亂草似的,顯是常年沒梳理過,遮得麵孔半隱半現,一身青衣穢跡斑斑,膝下曠然,竟也是沒腳的。


    殷野王和範遙都是心中氣苦,沒想到今日遇到三位老病傷殘的,出師無名,勝之不武,換之平日,必掉頭而去,不屑與戰,可今日卻又必戰不可。


    張宇真嬌笑道:“您就是九叔吧,您老人家救孤撫孤,忠心為主的英風俠烈,真兒佩服得五體投地,就是古時的程嬰也比不過您。


    “真兒行動不便,不能給您老人家叩頭了。”


    歐陽九坐在地上,他本對這小姑娘恨之入骨,恨她給小主人惹來天大禍端。


    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人家語氣恭謹,大讚他撫孤義烈,正搔著他的癢處,心中大是受用,麵色霽和,卻也隻“嗯”了一聲,餘恨未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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