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還沒傳出宮,就已經傳到了上官晴曦的耳朵裏。


    「鳳王接旨了?」


    如燕點點頭,「這是皇上和太後共同的意思,鳳王殿下就算想抗旨,恐怕也不能吧?」


    上官晴曦微微皺眉,「這好端端的,賜什麽婚啊?鳳王殿下這才成親三個月,就迫不及待的讓人家娶側妃?小王妃那邊,豈不是?」


    如燕也是一臉的擔憂,在容親王府的時候,她們就和靈鳶相處的很好,這個小女孩兒別看年紀不大,卻很有見地.


    雖然長相差了些,但不可否認,她的才情一點也不比那些大家閨秀差。


    尤其那活死人肉白骨的醫術,簡直走遍天下無敵手啊!


    嫁給鳳王,不單單是鳳王的福氣,同時亦是她自己的福氣。


    如燕隻是在這邊可惜,可是上官晴曦想的可不止這些。


    她能感覺得到,自己兒子對待靈鳶是不同的。


    雖然沒有尋常夫妻隻見那般的親昵,但兩個人相處的時候,卻看起來那麽和諧。


    這種和氣不似夫妻的親昵,不似朋友的真誠,反倒是介於這兩者之間。


    倘若二者能夠更進一步,那結果定然是不同的。


    可惜的是,靈鳶的年紀擺在那裏,就算他家兒子想要發生些什麽,隻怕也不能吧?


    還有靈鳶身上的毒,到底何時才能夠解呢?


    偏偏以她現在的身份,又不好介入他們之間。


    這可真是把她這位當母親的人給愁死了。


    想到之前她還想插足二者之間,不由老臉一紅。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那個時候的她恐怕還沒有這個自覺,現在已經設身處地的為他們著想了。


    果然,人的感情是最最複雜的情緒。


    「小姐,您想什麽呢?想的這般認真?」


    上官晴曦回過神兒來,「哦,沒什麽,剛剛到哪裏了?咱們繼續。」


    這些日子上官晴曦留在慈寧宮裏,一邊為西雅看病配藥,一邊幫太後調養身體。


    而經過這些日子近距離的觀察,太後才漸漸發現原來上官晴曦懂得不止是婦科方麵,在其他方麵,她的醫術也絲毫不遜色,這個發現讓她很是震驚了一把。


    反倒是上官晴曦刻意擺出低調的模樣,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太後。


    「家父家母並不贊成晴曦學醫,這次曝光也是實屬無奈,還望太後娘娘能為臣女保密。」


    官宦家的姑娘自然不能做醫女,她們身份尊貴,未來是要嫁人相夫教子的。


    尤其在四方大陸,醫者並非有著多麽尊貴的身份,反而甚為低賤。


    盡管這當中有高高在上的江湖神醫,有太醫院的眾太醫,有民間的無數郎中、大夫,可醫者的地位也始終沒有提高。


    上官家反對上官晴曦學醫,也就不難理解了,不過太後反而因為這個,更加的喜歡這個懂得進退,低調從容的女孩子了。


    如果太後知道,救她兒子的人中還有上官晴曦,說不定對她會更加更加的感激和喜愛。


    可惜,現在卻不是曝光這個的時候。


    她進宮是有備而來,上官家已經被她妥善安排起來。


    提及父母兄長,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進宮前她與他們的一次深談。


    那次深談,上官晴曦沒有選擇迴避,而是將自己的身世,老老實實的告訴了他們。


    那晚,晴閣之內,聚集了上官灝、上官夫人、上官子言、上官子軒。


    大家聽完上官晴曦的話後,沉默了足足一刻鍾,眾人才漸漸的從震驚中醒過神兒來。


    這當中最為激動的就是上官夫人,她顫抖著唇,死死的抓住晴曦的手,瞪大了眼睛,強忍著奔湧而出的淚水,哽咽的問。


    「晴曦,你在渾說什麽呢?你怎麽就不是我的女兒了?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兒肉啊,是我疼了十幾年的寶貝疙瘩啊,你怎麽能說這般不負責任的話?」


    可是上官晴曦眼底的平靜,卻讓她的心漸漸的沉了下去。


    盡管她刻意的迴避,刻意的逼著自己去否認,但這麽多年的相處下來,她又怎會沒有一丁點的懷疑呢?


    尤其當年那人將孩子抱走之後,五年之內都沒有任何的消息,直到五歲之後才逐漸讓這個孩子走入他們的視線。


    曾經,他們也曾抱著各種各樣的幻想,各種各樣的擔心,但是看著這個孩子越長越像他們上官家的相貌,漸漸的,也就忽略了當初了隱憂。


    可是現在,可是現在,這孩子竟然這般直接的告訴他們,她不是他們家的女兒,這讓他們如何接受的了?


    「爹,娘,大哥,二哥,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沒有騙你們,你們的女兒和妹妹,當年師傅的確沒有救過來,而我,又無家無歸,所以,就冒用了上官晴曦的身份,」


    晴曦的話還未落,上官灝突然打斷了她的話,「那你為何現在告訴我們?」


    就這樣瞞著一輩子不是挺好的嗎?


    上官晴曦抿了抿唇,垂眸沉默了片刻後,突然抬起頭,目光一一流轉在這些將她視如己出的親人們,眼光微微發紅,「因為,你們明天就必須要離開上官府。」


    「為什麽?」這下不止是上官灝了,連上官家兩兄弟也齊齊的站了起來。


    上官晴曦沒有抬頭去看他們,而是低垂著頭,聲音似愁似悵,「因為,我的真實身份是……杜雲歌的女兒!」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上官夫人顫抖著身子,瞪大眼睛,「杜,杜雲歌?孩子,這個杜雲歌,莫不就是那,那,」


    上官晴曦看著她,認真的點了點頭,「娘,您說的沒錯,就是她,先皇後杜雲歌。」


    上官晴曦的確認,讓上官夫人承受不住這樣的壓力,竟當場暈了過去。


    嚇得她連忙起身查看,在確定她暫時無礙之後,才鬆了一口氣,忙將人扶到床榻上躺下。


    待她做完這一切,才發現上官家三父子正用一種極其複雜的眼神看著她。


    那目光有怨憤,有憐惜,有震驚,有後怕,各種情緒摻雜其中,竟讓他們吐不出一個字。


    「對不起,我不該欺騙你們這麽多年,可,可我也沒有辦法,我需要一個身份,雖然我知道,這麽做有點卑鄙。」


    「可是這麽多年來,我對你們的愛,卻摻不了假,我是真心的將你們當家人,所以,我不能不管你們,」


    「所以,杜字索命,是你所為?」上官灝冷靜下來後,突然目光淩厲的看向她。


    上官晴曦沉默片刻,算是默認。


    上官灝將她的反應看在眼裏,踉蹌一下,癱軟在座椅上,上官子言忙上前扶住他:「爹,你怎麽樣?」


    上官灝卻拂開他的手,目光直直的盯著上官晴曦:「你,你,你真的是公,公主?」


    公主?


    對於這個稱呼,上官晴曦隻覺得諷刺,她唇角一勾,鄙夷冷嗤:「公主?不,我不是公主,我隻是杜雲歌的女兒,與衛瑜琛無關。」


    她話裏話外透露而出的恨意,感染了在坐的每一個人。


    也讓他們清楚的明白,眼前的人,的的確確已經不是他們的妹妹,他的女兒了。


    上官灝之所以這般篤定,也是有據可循的。


    因為,當年杜雲歌的確懷有身孕,並且還七八個月大,若是那個孩子能夠活下來,如今,也的確像她這般大了。


    隻是……,這容貌,難道是跟他們家待久了的緣故?


    為什麽這音容相貌反而和他們上官家相像呢?


    還有,這孩子說杜字索命與她有關,這怎麽可能呢?


    她才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小丫頭,當年杜氏滅門案之後,與之相關聯的家族全部連根拔除,包括他們的外家,這小丫頭是靠什麽才能將衛瑜琛的羽翼一個一個的斬斷並拔除的?


    上官灝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可是話到嘴邊,他卻不知要從何問起。


    究竟是從那年將她抱走的那個神秘人開始呢?


    還是說,他們是如何知道他們家女兒先天不足,並藉由這個機會將上官晴曦抱走,繼而將杜皇後的女兒取而代之?


    這中間是什麽人在操作,當年滅門之後,難道還有很多倖存者?


    「爹爹,趁著娘親還沒有醒過來,您收拾一下,明天一早,離開吧?」


    上官灝心頭震撼,心中更是五味雜陳,他看著她,麵上漸漸染上一層薄怒。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你知不知道,你這麽做的後果?」


    「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你已經沒有了杜家,難道,你還要連累上官家嗎?」


    上官晴曦麵帶愧疚的看著他們,「對不起,這是我唯一能對你們說的話。」


    「還有,我並沒有忘記上官家的養育之恩,所以,我先派人將你們送走,然後找合適的人替代……」


    「明日我就會進宮,進宮之後,我的所作所為或許會間接的影響到上官家,但我終究是衛瑜琛的女兒。」


    「有這個身份在,我能夠保下上官家不受波及,但前提條件是,現在,你們必須離開。」


    「有你們在,我會分心,而且這個期間,我也不敢保證會不會發生什麽意外,你們明白嗎?」


    一直未說話的上官子言,看著眼前明明一樣的容顏,卻擁有不同性格的妹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拔涼拔涼的。


    「晴曦,你怎麽可以這樣?怎麽可以這樣做?你在逼我們,你在逼我們做出選擇啊!」


    「這些年的親情難道都是假的嗎?為什麽一定要報仇?難道這樣不好嗎?」


    「你如今有爹爹,有娘親,有兩位哥哥,我們所有的愛都給了你,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執著的去報復?」


    「冤冤相報何時了?當年皇上殺盡了杜家人,今日,難不成你還要殺盡衛家人不成?」


    上官子言的話,可謂戳進了上官晴曦內心最深處。


    她一言不發的看著自己的哥哥,這個打小就疼她疼到骨頭裏的哥哥。


    良久之後,方才吐出一句話。


    「如果我一定要報這個仇呢?爹爹,大哥,二哥,你們不明白,不明白的,我從出生之日起就背負上萬人的命,這麽多條命壓在我的頭頂,讓我累的沒有喘息的空間。」


    「我這麽努力是為了什麽?就是為那些無辜的人報仇雪恨!」


    「他衛瑜琛身為一國之君,因為一己私慾,而置上萬人於死地,難道這些人的命就可以白白的犧牲掉嗎?」


    「晴曦,皇位爭奪的過程中,勢必要堆積無數白骨,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你又何必拿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呢?你才十二歲,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你,」


    上官子言的話還沒說完,上官晴曦就已決絕的抬眸,「不,那不是皇位爭奪,他就是一己私慾,江山已經穩定,百姓安居樂業,可他仍舊不知足,非要毀了他所認為的不該存在的人,才能讓他安枕入眠,憑什麽?」


    「爹爹,您來告訴我,憑什麽?」


    上官晴曦的反問,惹來上官子言擲地有聲的反駁。


    「就憑他姓衛,就憑他是司幽國的一國之君!」


    「晴曦,執迷不悟的人是你,你這樣下去,隻會造成更多人的死亡,罷手吧,好嗎?」


    「我們可以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過,你依然做你的上官大小姐,我們一家五口,依然快快樂樂的生活,這樣難道不好嗎?」


    上官子軒也加入到勸說的隊伍裏,上官晴曦雖然早就有這個準備,可看到她所敬重的親人全都站在衛家人這邊時,她的內心是失望,是心寒,是絕望的。


    接下來,無論上官子言和上官子軒如何的勸說,都被她自動的屏蔽在外。


    不知過了多久,上官灝才沉著臉站起身,打斷了兩個兒子的話:「你們莫要再說了。」


    接著,他轉過頭,看向晴曦:「在你眼裏,是杜家重要,還是上官家重要?」


    上官晴曦抿了抿唇,嘴角溢出一抹苦笑:「晴曦逼您做出選擇,現在爹爹,也要逼晴曦做出選擇嗎?」


    上官灝目光沉沉的看著她,眼底流轉著清晰可見的痛苦:「孩子,我們現在不是一個人,而是有三百多條人命的上官府,我的一個念頭,很有可能將整個上官家都斷送出去,」


    「可是爹爹,我可以保證您的人身安全,」


    「那其他人呢?上官府裏的其他人呢?你能保證他們每一個人都平安嗎?」


    上官晴曦一噎,她很想說她可以,但是,現實擺在麵前,她真的顧及不到每一個人。


    這個事實讓她的心猛然間一揪,似乎想到了曾經因為她的一個念頭,而死去的上萬條人命。


    她的臉剎那間慘白無血,她抬起頭,目光緊緊的盯著上官灝:「爹爹,您和我脫離父女關係吧!」


    上官灝身體一僵,俊逸的容顏剎那間變白,袖中的拳頭死死的攥著,渾身上下正處於極度的恐慌之中。


    一旁的上官兄弟,也是如此,脫離父女關係啊,這是何等殘酷的一句話?


    可他們知道,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晴曦她也不會這般說出來。


    畢竟,她一直都想要努力的在補救。


    哪怕她隱瞞在先,可杜家的事,對於整個司幽國來說,何嚐不是一件悲劇?


    尤其,她還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出生,這怎能不讓人痛惜?


    一想到這般做會失去自己的妹妹,上官兩兄弟急了。


    他們一左一右的拉住上官灝的手,緊張的看著自己的父親。


    「爹爹,我們已經失去了一個妹妹,難道您還要眼睜睜的失去另外一個妹妹嗎?」


    「是啊爹爹,這個決定不能下啊,晴曦一天是我們的妹妹,終身都是。」


    「哪怕她將來成為公主,或者成為別的什麽人,她都是咱們上官家的人,這個關係,絕對不能脫離!」


    「可是哥哥,我會連累你們的。」


    「爹,我們不怕,妹妹,哥哥不怕。」


    「我們幫不了你,但也不能連累到你,我們走,我們聽你的,相信你,我們離開這裏。」


    這個妹妹的性子雖然有些冷漠,但她對這個家的付出,對每一個人的關切,他們都看在了眼裏。


    她不過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這不代表她未將他們放在眼裏。


    正因為她太在乎他們,所以才有了現在這個局麵。


    倘若她不在乎,她又何必大費周折,冒著隨時都有可能被曝光的危險,在這裏與他們談心呢?


    她大可以想做什麽做什麽,上官府的死活,又關她什麽事呢?


    正因為她在乎,所以才會有如今這個難以抉擇的局麵。


    兩個兒子的話,上官灝也都聽在了心裏,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看向晴曦。


    「孩子,你哥哥他們說得對,你從生下來就是咱們上官家的人,這種關係,焉能說斷就斷?」


    而且,即便他們脫離了關係,若是真要追究,恐怕他們也難辭其咎。


    既然結果都一樣,那倒不如……


    賭上一把!!!


    想到這裏,他目光沉重的看著晴曦:「就這樣吧,我們都聽你的,你怎麽安排,我們就怎麽做。」


    晴曦目光含淚的站起身,朝著上官灝『噗通』一聲跪了下去,「爹爹在上,請受女兒一拜。」


    上官灝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想要扶起她,她卻堅持的跪在地上,向他磕完,又朝著上官夫人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下去,接著是上官子言,上官子軒。


    家中的每一個人,她都滿含歉意的跪拜,滿懷誠心的謝罪。


    上官灝那般堅韌不拔的一個人,見慣了多少大場麵的他,竟然在自己兒子女兒麵前哭的像個孩子。


    那一夜,他們一家五口從來沒有那般親近過,不僅僅是心裏上的距離,更有來自於精神方麵的。


    上官灝領著夫人兒子離開了,在衛玠的安排下,遠走京城,這一走,就連上官晴曦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們。


    也許半年,也許一年,也許……一輩子。


    情到深處,上官晴曦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嚇得一旁的如燕連忙起身:「小姐,好端端的,怎麽哭了?怎麽了這是?」


    上官晴曦用袖子輕輕的拭去眼淚,朝著如燕搖搖頭,啞著聲音,「乖,別擔心,我隻是想起上官府,有些傷感罷了。」


    「我對不起他們,我欠他們太多太多,如果我能活著走出皇宮,一定一定好好的孝順他們。」


    如燕聽到此,也是一臉的悵然,「小姐,您說得對,上官府對您,的確猶如親生啊,這份恩情,咱們一輩子隻怕也還不起。」


    「今生還不起,還有來世!」上官晴曦目光沉沉的看著窗外的天色,眸子裏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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