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闋感嘆一聲後,重重的拍了拍衛玠的肩膀:「不管結果如何,我都會陪著這個孩子,你說得對,他太可憐了,能活一天,是一天吧!」


    黑闋走了,衛玠怔怔的立在杜隱的床榻前,看著他瘦弱的軀體,久久不語。


    半個多時辰後,靈鳶懶洋洋的走了進來,看到坐在床榻上的衛玠,她詫異的挑了挑眉。


    「你怎麽來了?可忙完了?來,讓一下,我要拔針。」


    衛玠側眸看向她,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這孩子,有救嗎?」


    靈鳶歪了歪頭,目光多少帶了些不解:「你怎麽了?我一個時辰前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有救,但前提是,你必須得給我弄到那些藥!」


    「那我要弄不到呢?你就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嗎?」


    「弄不到啊,弄不到的時候再說唄,現在我要拔針,趕緊讓開!」


    衛玠倏地站起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如果我說,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你救活他呢?你的那些藥,到底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我才能得到?說!」


    靈鳶眉心微不可見的蹙了蹙,她看著衛玠陡然間巨變的臉色,不悅的抬眸:「你弄疼我了,放開,我說,你弄疼我了,放開!」


    對於她的低吼,衛玠卻仿若未聞,他用力將她一拽,靈鳶踉蹌著緊挨向他,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僅剩下一公分,便是連彼此的鼻息聲,都感覺『震耳欲聾』。


    「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如此近的距離,靈鳶渾身不自在,想要拉開一點,卻發現這個人隻會攥的更緊,無奈之下,她隻能放棄掙紮。


    「你到底抽什麽風呢?我這要拔針呢,耽誤了時間,你來負責嗎?」


    衛玠冷冷一笑:「反正他遲早都是個死,耽誤這麽一會兒,又算得了什麽?」


    「你,簡直不可理喻!」靈鳶恨極抬頭,眼底滿是對他的不滿:「既然你不想治了,那就放開我,我們就此一拍兩散!」


    衛玠盯著她,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上,唇角上揚出一絲鄙夷的笑:「放了你?靈鳶,你以為我衛玠的地盤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嗎?」


    「你到底想幹什麽?」靈鳶被他的笑刺的有些頭皮發麻,這個男人,這才是他的本性,是嗎?


    「很簡單,告訴我,怎樣才能救他,完完整整的救他。」


    衛玠眼底的堅持,讓靈鳶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他到底是你的什麽人,讓你如此不顧一切的要救他的命?」


    「你想知道?」


    「是!」


    「這難道也是救治的一部分?」


    「自然,我得知道他是誰吧?你既然讓我來救,得讓我知道這個人值不值得我付出這麽厚重的代價才可以!」


    衛玠凝著她的眸光越來越深,直至,當他鬆開了她的胳膊,用力的將她往後一推後,方才低低的笑出了聲。


    「他是誰?嗬嗬,他是誰?他隻是一個孤兒而已,身份,難道就那麽的重要嗎?你們醫者,救個人還要如此這般的討價還價?什麽醫者父母心?狗屁!」


    話到這裏,卻似下了什麽巨大決心般,「如果救人一定需要理由的話,那麽,你就看在他是杜家唯一血脈的份上,救救他吧!」


    杜家?唯一血脈?


    靈鳶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嚇得腳下一個趔趄,下意識的驚喘一下,踉蹌著後退一步,剛剛還滿是平靜的眸子,倏地透漏出一抹暗驚之色。


    「杜家?就是十幾年前被滅了門的那個杜家?司幽國永不腐朽的將門世家?」


    「司幽國還有幾個杜家能讓我如此費盡心思的保下他們的血脈?」


    靈鳶漸漸聽出了些許不對勁,「這,可杜家,不是被你們衛家給滅了門?你現在這樣保下人家的唯一的血脈,又是為了什麽?」


    「那是因為,滅了杜家的人是衛瑜琛,而不是我們整個衛家,更不是我衛玠,聽明白了嗎?」


    靈鳶還是不明白,「這個孩子當年才三歲,他是怎麽逃得過這場劫難的?還有,你救了他的時候,你才五歲吧?五歲就能救三歲的孩子?王爺,您逗我玩兒呢吧?」


    「愚蠢,本王有告訴你,一開始就是本王的手筆?這人的身份我已經告訴你,你到底治還是不治?」


    麵對他的不耐煩,靈鳶卻隻是雙手抱臂,冷然的瞧著他:「理由,給我一個理由,什麽動機,讓你要不惜一切代價救下這個孩子?甚至還說,他是你唯一活下去的動力,這樣的話,你覺得區區一個杜家唯一血脈,就能夠解釋的清楚?」


    衛玠沒想到這小小的丫頭竟然如此的難纏,當即麵色更加的深沉了,可一想到,若是不給她一個合適的理由,隻怕這丫頭會永遠糾纏下去。


    當即皺眉道:「我母妃當年曾經受過先皇後恩惠,先皇後與皇長子已經離世,那麽他們杜家唯一的血脈,我既然無意間救了,總要負責到底,還是你認為,我把他交給衛瑜琛更合適?」


    靈鳶皺了皺眉,總覺得這個理由太過牽強,可一時之間又找不出合適的詞反駁他,尤其,這還是人命關天的大事,由不得她馬虎大意。


    「既如此,你就讓我試試吧,不過,那些藥你別指望,我爺爺那裏是行不通的,至於藥王穀穀主藥仁的手裏,你也別指望。」


    「你讓本王什麽都不指望,那你要如何救他?」


    靈鳶卻隻是平靜的看著他:「我說了,我會盡力而為,你要是信我的話,就交給我,不信的話,你可以把人交給你想交給的人,你覺得如何?」


    「靈鳶,你別逼我,我隻是想要一句實話而已,孩子能不能救,就這麽簡單!」


    靈鳶也被他的執著打敗了:「那麽現在我鄭重的告訴你,我不知道。我如今內力全無,一個月後才能調養過來,給我一個月的準備期,一個月之後再來告訴你,行還是不行,不知這樣,你可滿意?」


    「此話當真?」


    「我靈鳶說出來的話,什麽時候不作數過?」


    「好,一言為定。」


    見這廝總算不再糾纏這個問題,靈鳶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靈鳶轉過身,將所有的金針從白色粉末中撈出,擱置一旁後坐下,把脈,寫藥方,有條不紊,讓衛玠挑不出半分錯。


    「拿著去抓藥,今天第一次紮針,時間不宜過長,先讓他適應了再說,如果他的身體沒有問題,針灸要比吃藥好很多,這點我日後會看著來的,好了,我累了,這裏就交給你了。」


    眼見靈鳶這就離開,衛玠先她一步走上前:「既然這裏沒什麽事了,那就一道回去吧,溯光已經回來。」


    溯光?


    嗬嗬,還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啊。


    「你確定要將他交給我處理?」


    衛玠不悅的皺眉,「你這是在質疑本王說過的話?」


    「沒有,我隻是聽說他的姐姐好似是你府裏的客人,你這般將人帶回來交給我,她的姐姐,」


    衛玠總算聽出來這丫頭是何意思了,「你把人救了,她姐姐還有什麽理由待在府裏?」


    靈鳶呆呆的看著男人如青竹般修長的身影漸行漸遠,水漾的眸光裏漸漸溢出一抹喜色。


    嘖嘖,這位鳳王殿下,還真是讓女人又愛又恨的所在啊,那個夏雲荷待在府裏多少年了,如今卻被他這般一句不鹹不淡的話給打發了。


    若是那女子知道,該是何等的心碎呢?


    這弟弟,到底是救還是不救呢?


    靈鳶惡劣的想著,她倒要去見識一下,這個傳說中救了衛玠的人,到底是怎樣的模樣。


    當她和衛玠一前一後出了幽月湖,往前院走的時候,卻見一位穿著白色月華裙的貌美女子提著裙子,氣喘籲籲的從石子路上跑了過來,不知是不是太過焦急,她竟然沒看到他們。


    還是在身邊丫鬟的提醒下,才看到就在不遠處的他們。


    雖然隻是遠遠的掃了那麽一眼,可靈鳶已經非常有先見之明的升起一股危機感。


    尼瑪,這女人長得還真不是開玩笑的。


    精緻小巧的瓜子臉,皮膚白皙細膩,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好似能滴出水來,就是這張臉太白了,白的過頭就顯出幾分病弱之感,聯想之前衛玠提到她的身體受到重創,想來是因為這個原因?


    或許是看到了衛玠,女子的小跑漸漸平靜下來,改為了慢走,遠遠的瞧著,舉手投足間倒是透露出一份獨特的韻致。


    靈鳶以為這廝看到這麽美麗的風景可能會停下來駐足,倒是沒想過,他竟是看也沒看一眼,就這般離開了?


    幾乎是下意識的,靈鳶就去看了那白衣女子的反應。


    果不其然,再察覺到衛玠根本沒有理會她就朝另外一條小路走時,她原本就白的不像話的臉色,這下更是如塗了一層白粉般嚇人,若不是有侍女扶著她,隻怕這會兒已承受不住軟癱在地了吧?


    靈鳶聳了聳肩,疾走幾步,跟上了衛玠的腳步。


    看著兩人的背影越走越遠,身後的夏雲荷,一雙漂亮的眸子裏,盡含恨意,手中的帕子被她捏的死緊。


    「杜鵑,剛剛那個醜陋的女人,莫不就是靈鳶?魅國那個和親來的郡主?」


    夏雲荷聲音極冷,一臉陰沉,看的一旁的杜鵑不動聲色的皺起了眉頭:「夏姑娘,那是王妃娘娘,您怎麽可以直接提及王妃娘娘的名諱?還這般侮辱她?」


    她杜鵑雖然名義上是她的侍女,可那也是先為鳳王府的人,再為她的人。


    就算他們的鳳王妃再醜陋,那也不是他們這些下人能夠非議的,至於這位夏姑娘,她不過是他們王府的客人罷了,如何能夠這般侮辱主人?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何身份?


    夏雲荷因為衛玠的無視,心裏十分的不痛快。


    尤其剛剛,她分明看到那個女人朝她投睇過來的審視的眼神兒,既然看到了她,為什麽不停下,不提醒王爺?


    就沖這一點,夏雲荷就對她沒有好感,說出來的話,自是不會好聽到哪裏去。


    但是她沒想到的是,她的丫鬟,竟然這般不顧她的臉麵,當麵指責與她。


    幾乎是想也不想的就轉過身,衝著杜鵑的臉上就狠狠的甩了一巴掌,因為轉身的動作過快,力度過大,以至於讓她自己也沒站穩腳,險些跌倒。


    杜鵑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巴掌,打的有些蒙圈,她捂著自己頃刻間紅腫的臉,呆呆的看著夏雲荷,「姑娘?您這是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你說我是什麽意思?」夏雲荷目光一厲,「你是我的人,可你剛剛一言一行都在向著別人,你是什麽意思?」


    杜鵑含淚搖頭:「姑娘,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奴婢隻是想要提醒您,有些話該說,有些話卻是不可以說的。」


    「你閉嘴,我又不是在王府待了一天兩天了,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還用你來提醒我?」


    「可,可是,」夏雲荷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沒有什麽可是,我現在用不著你了,回去吧!」


    頂著這張臉,如何能去見鳳王?


    杜鵑委屈的看著夏雲荷,夏雲荷卻是懶得再看她一眼,轉身就朝著另一條小路走。


    看著她的背影,杜鵑終究還是委屈的哭出了聲,雖然鳳王府的僕人並不太多,但她這一哭,還是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溯光是被流觴親自送過來的,可惜,衛玠顯然沒有見他的意思,直接叫走流觴,把他丟給了她。


    是以,當靈鳶進去的時候,溯光滿懷期望的抬頭,卻在看到她這個臃腫醜陋的人時,帥氣的臉瞬間就陰沉下來:「你怎麽會在這裏?」


    靈鳶詫異到了這個地步,他竟然還如此的狂妄自大,不自覺間眉心擰緊,水眸中劃過一道暗沉。


    「這裏是鳳王府,本王妃出現在這裏,有什麽問題?」


    「你,王爺呢?我要見王爺。」


    靈鳶漫不經心的坐下,「恐怕要讓你失望了,王爺不會來見你!」


    「為什麽?」


    「因為你家王爺已經把你送給本王妃了。從今天起,我這個被你嫌棄的女人,才是你真正的主子!」


    「你,你無恥,什麽送給你?你這個女人怎麽這麽不要臉?我是個人,不是禮物,怎麽還能送來送去?」


    「嗬嗬,真是晦氣,到了這個時候,你竟然還不知悔改,既如此,本王妃也懶得再與你廢話!」


    靈鳶站起身來,走到門口,立即有兩名侍衛走進來:「王妃有何吩咐?」


    「將人帶到悠然居,這個人,本王妃要親自收拾!」


    「是,王妃娘娘。」


    靈鳶抬腳就走,任憑身後的溯光如何的辱罵。


    沒想到沒把靈鳶叫住,反倒是那兩名侍衛,被他的汙言穢語給驚到了。


    當即毫不客氣的拿出一張破布,堵住了那張噴糞的嘴。


    心想難怪爺連見都不願見他,這樣的人,還不如一刀結果了了事,留著他做什麽?


    膽兒肥的居然連王妃都敢侮辱,他這不是找死是什麽?


    聽到靈鳶回來的消息,四大丫鬟一早就迎了出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一張沉鬱的臉。


    「主子,怎麽了這是?誰惹您生氣了?讓安妮去揍他!」


    靈鳶這次出門也的確是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罪,看到這四張滿懷關切的臉,讓她煩躁的心一下平靜下來。


    她捏捏小安娜的下巴:「乖,快去給我準備點好吃的,看到你,我的胃口整個就起來了。」


    安娜立即領命而去,「得令,屬下這就去給您準備好吃的。」


    靈鳶看了眼安妮:「一會兒這邊來個人,你們收拾一下,我就在亭子裏處理。」


    「什麽人?」安惠、安然、安妮同時朝靈鳶看過來。


    靈鳶撇了撇嘴,眸色一冷:「一個討厭的人,去吧,順便把我之前準備的各種毒藥,一樣來一份。」


    她今個兒可要好好的收拾收拾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半野小子,不教訓教訓他,他還真的以為姐是好欺負的?


    沒多大一會兒,人就被拖進了陶然居。


    陶然居是除了幽月湖、軒轅閣之外,王府之中最好的院子,也是衛玠當初為正王妃所安排的地方。


    可這裏到底是內院,外男是不被允許進入的,雖然靈鳶不懼怕這些流言蜚語,但到底還是給衛玠留了份顏麵,將人拉到院子裏處理。


    「去,攔住外麵的人,不管是誰過來,都不許放行。」


    夏雲荷今天慌慌張張的來找衛玠,一看就知道是為了這個蠢貨,她若是在前院找不到人,定然會來她這裏。


    在她沒有將這小子整理之前,她休想見到他。


    「你要攔什麽人?是我姐姐對不對?你這個狠心的女人,把小爺我拉到這裏來做什麽?」


    靈鳶還未開口,一旁的安惠幾人在聽到這樣的話後,一個個的全都麵露寒光。


    尤其是安妮,幾乎想也不想的將人給一腳踹翻了:「混帳,居然膽敢這般與王妃說話,誰給你的膽量?」


    溯光冷不丁被踹到,正要罵人,看到凶神惡煞的安妮,便嗤笑出聲:「怎麽?嫌我罵的太難聽,自己心虛,所以找幫手來了?靈鳶,瞧你那窩囊樣兒,就這樣你也好意思賴在鳳王府,霸占鳳王妃的位置?你可真是夠不要臉的!」


    靈鳶挑眉,一身傲氣,嗓音更是前所未有的冷,她走到他麵前,一腳踩上他的腦袋,用力的將溯光掙紮的身體壓到凹凸不平的石子路上。


    「你知道我現在最後悔的事是什麽嗎?那就是不該救你,你這樣的人,死了才是物超所值,活著簡直就是浪費糧食,都到了這裏了,你還不知悔改?」


    「呸,誰讓你救了?你就是不救,也有的是人來救我,我現在不是活的好好的?說的冠冕堂皇,好像自己多有本事一樣,嗬嗬,小爺看你就是一隻大尾巴狼,以為占著鳳王妃的位置,就真的是鳳王妃了?」


    安惠擰著眉,一臉冷寒的看著安妮:「還愣著幹什麽?打,狠狠打這個滿嘴噴糞,不知所謂的下流胚子,連王妃也敢侮辱,誰給他的膽子?」


    說著,看向周遭的幾個侍衛,「還有你們,愣著幹什麽?沒看到這個噁心胚子嗎?給我揍,最好揍的他老娘都認不出他是誰,還姐姐?嗤,你姐姐是哪根蔥?也敢在王妃麵前放肆?呸!」


    安惠一聲令下,靈鳶又沒有出聲反對,那幾個侍衛立即對著溯光拳腳相向,溯光這張嘴委實太噁心,氣的安然直接挖了把土塞到了他的嘴裏,還用布條給堵住了。


    這下,好像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安惠她們立即用一種奇葩的眼神看向靈鳶:「主子,您哪兒找來的這麽賤的蠢貨?」


    「你家王爺賞的!」


    可不是因為衛玠,她才見識到世界上還有如此厚顏無恥的人!


    溯光的實力雖然已經達到武師三級。


    靈鳶這幾個月雖然沒有修煉,可隨著她空間等級的提高,她的實力竟然自然而然的突破至武師三級。


    也就是說,這兩個人的實力,已在伯仲之間。


    可惜如今一個身中劇毒,一個內力全失。


    這樣的情況下,被綁又中毒的溯光自然成為了弱勢,在靈鳶的一聲令下,那些侍衛的拳腳毫不留情的落在他的身上,任憑他如何的嗚咽,卻也發不出一個髒字。


    等他這場群毆被靈鳶下令停止的時候,原本帥氣俊逸的溯光,還真的被靈鳶的人揍的連爹媽都不認識了。


    等安妮把他口中的髒布拔出,他『呸呸呸』的開始狂吐口中的泥土,看到泥土中夾雜著黑紅色的毒血,這小子的臉開始變得青紅交錯,再次看向靈鳶時,原本惡毒的嘴,卻再也發不出一個字。


    靈鳶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不由揶揄的挑了挑眉:「現在相信了?」


    溯光麵色一沉,怒瞪著她:「你想怎樣?」


    「嗯,算算時間的話,不到天黑,你身上的毒就會復發,到了那個時候,嘖嘖,你再在本王妃麵前大放厥詞,也是不遲的。」


    溯光一下子慌了神兒,想到之前毒發時五髒六腑幾乎要錯位的痛感,直覺一股後怕的涼意從後脊背直湧上來。


    「王爺已經把我交給了你,如果我出了事,你難辭其咎。」


    意思是,你不能不管我。


    想她靈鳶也算是個老江湖了,以鬼醫之名更是混的風生水起,誰人見了她不客氣三分?


    就算開始質疑過她的身份,可從未有一個人像麵前這個人如此厚臉皮的。


    這樣一個人,硬是被衛玠甩了過來,靈鳶雖然不樂意接受,可衛玠有一句話卻是說對了,再怎麽樣,這個人的姐姐對王爺有恩,他們決不能做忘恩負義的人,如果她救了他,趁機趕走這對姐弟也不無不可。


    但是,她現在卻不得不擔心,這樣一對居心叵測的姐弟真要放了出去,是否會影響到他們鳳王府呢?


    正所謂小人難防,端看這個溯光的嘴臉,就足以想像的出那個夏雲荷是個什麽貨色。


    靈鳶發愁了,要如何處置才能將危險降低到最低等級呢?


    「呸,你這個臉怎滴如此厚?王爺既然踹了你,自然是厭惡你了,我們王妃好心收留你,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還敢出言威脅?你以為你是個什麽東西?」


    「王妃救與不救全憑自個兒高興,就算你死了,王爺那邊也不會弄出個響聲出來,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就你這樣的貨色,我們見的多了,真是有夠不要臉的!」


    安妮火氣一上來,那是一點也不帶客氣的。


    被安妮這番連嘲帶諷,溯光也是怒了:「靈鳶,你要是敢不救我,小爺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人人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溯光,心想這小子是打哪兒冒出來的?這智商真是,太令人捉急了。


    見所有人都用一種奇葩的眼神看著他,溯光脖子一抻,倨傲的抬起下巴:「我身上的毒,是為給王爺賣命才中了招,我姐姐之所以湯藥纏身,也是為了王爺。」


    「我們姐弟倆落到今日這地步,全都是為了王爺。所以,你們鳳王府不能不管我們,否則,我們就是死,也要拉上一個墊背的!」


    不得不說,關鍵時刻,這小子的腦子還挺好使,瞧,三兩句話,可不就說出了重點?


    這樣死乞白賴的模樣,饒是看的安妮她們幾個義憤填膺,卻也不得不看向靈鳶,因為這小子的話,卻也不是沒有道理,真要置他們於不顧,將來還真的有損王爺的名聲。


    雖然衛玠看起來並不在意這些,但靈鳶既然碰到了,卻不能置之不理。


    隻是,被這小子這般威脅,她的心裏那是相當的不樂意。


    鬼醫不痛快了,那就意味著病人要倒大黴了。


    靈鳶抬起了手,安妮見狀,眸光微閃,正要說什麽,安惠卻朝她使了個顏色,安妮立即明了,當即手指輕輕一劃,溯光身上的繩索瞬間四分五裂開來。


    得到自由的溯光,一下子從地下彈跳起來,一臉鄙夷的看著靈鳶。


    「早這樣該多好?也省的小爺我浪費這麽多吐沫星子教你做人的道理了,哼!」


    話落,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因為他已聽到自己姐姐的聲音自外傳過來。


    他覺得自己的眼睛被這個女人嚴重的汙染到了,需要看看自家姐姐來潔淨一下,當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將靈鳶這個鳳王妃,可謂忽略了個徹底。


    滿院子的奴僕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人人眼中浮現出一抹複雜之色,甚至有人還頗為不滿的看著靈鳶,似是認同溯光剛剛的話,這個女人,真的一點不配為鳳王妃,就這樣的膽色,如何撐得起鳳王妃這個尊貴無比的身份?


    細細想來,他們這位鳳王妃貌似才……十一歲?


    十一歲的女娃,如何能撐得起鳳王府的半邊天,他們家王爺,這不是,這不是胡鬧嗎?


    可想歸想,卻無人敢說半個字出來。


    在鳳王妃進府之前,府裏有藍煜藍管家管事,除了個別特定的崗位需要丫鬟和嬤嬤之外,其他地方那是一個女人也沒有,王府裏打眼望過去,清一色的男子漢。


    正因為女人少,八卦少,心眼少,藍煜又出身軍隊,治下甚嚴,是以這麽多年來,鳳王府才能如此風平浪靜,從未曾出過大的紕漏。


    可如今王妃進府,這女人的數量自不可能像從前那樣連十個都不到,如今單就王妃的院子,就已達到二十個,這還不算下為了配合王妃的需求,在大廚房以及其他特定地方的丫鬟。


    女人一多,麻煩就接踵而至,瞧今個兒這事鬧的,堂堂鳳王妃,竟然被一個外男打臉打到這等地步,真是,真是太丟人了!


    對於旁人的眼光,靈鳶並不在意,反而老神在在的坐在那裏,繼續喝茶吃點心,就好像剛剛這裏沒有發生任何事似的。


    安惠幾人可是出自鳳池山莊,自然見識過大小姐的本事,一看靈鳶這樣,便沉寂下來,靜靜的候在一旁。


    再說夏雲荷,在軒轅閣撲了個空之後,就立即小跑到陶然居,沒想到這邊的人竟然攔著不讓她進,這可把她急壞了,尤其她還聽說自家弟弟中毒,急的小臉都白了,好話說盡,可是侍衛就是不放行,急的她眼淚都掉下來了。


    這眼看美人落淚,饒是這些糙漢子心腸再硬,也不由軟了心,可王妃的命令尚在,他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能放她進去,更何況,那溯光也是真的膽子大,連王妃都敢侮辱,會落個什麽下場,就是他們也不知道。


    一個個的,隻能硬著心不去理會夏雲荷,任憑她在陶然居前哭哭啼啼個沒完。


    倒是沒想過,過了還沒兩刻鍾的時間,那個叫做溯光的少年,竟然自己跑了出來,雖然被打的鼻青臉腫,看不出本來的樣子,可就他一跑出門就撲進夏雲荷懷裏的大喊『姐姐』來看,這人分明就是起先被押送進去的溯光。


    怎麽這麽會兒的功夫,就出來了?


    抱著多年未見的弟弟,夏雲荷哭的更加的傷心了,尤其在看到他那副樣子後,心疼的心都要碎了。


    姐弟倆遠遠的走離陶然居,在附近的一個小花園裏坐下,夏雲荷撫摸著自家弟弟臃腫的臉,疼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落下。


    「王妃怎麽可以這麽狠,你身上還有毒呢,她怎麽可以如此打人,嗚嗚,我可憐的弟弟,疼嗎?」


    「疼,疼死了,那個女人太壞了,壞到骨子裏去了,姐姐,你以後可得離他遠點,長得這麽醜,心還如此的狠,這樣的女人,活該長成那副德行,王爺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然會娶了她,簡直就是倒胃口。」


    夏雲荷麵色刷的一變,一把捂住自己弟弟的嘴:「光光,這話你怎能張口就來?她再怎麽樣,那也是王妃啊,輪不得你在這裏置喙,若是被別人聽到,咱們姐弟倆,」


    不料她的話還未說完,溯光就一把扯開了她的手,「什麽光光,姐姐,都說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光光,我叫溯光,溯光好不好?光光真的難聽死了。」


    「還有,你怕什麽?你還救了王爺呢,區區王妃她算什麽?我當著她的麵還敢這麽說呢,更何況背後?我就是罵她了怎麽了?也不照照鏡子自己什麽德行,居然還敢稱自己為鳳王妃?忒不要臉!」


    夏雲荷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弟弟,「你,你居然敢當著她的麵說?天啊,光光,你就不怕她把你給處置了?這麽說,你身上的傷就是這麽來的?」


    溯光不耐煩的瞪了自家姐姐一眼,「都說了多少遍,怎麽還改不掉?還光光呢?」


    「好好好,溯光,溯光,行了吧?真是的,不就是個名字嘛,以前也沒見你反應這麽大啊!」


    一看夏雲荷柔美的臉上閃現出一抹受傷之色,溯光連忙安慰他水做一般的姐姐:「以前是以前,以前年紀小不懂這個,現在我覺得不好聽嘛,姐姐,不提這個了,你怎麽樣?這麽長時間不見,你怎麽還是這幅弱不禁風的樣子?王爺難道缺你吃喝不成?」


    夏雲荷嗔怪的瞪了溯光一眼,「胡說八道什麽,王爺怎會缺我吃喝?我在王府裏好得很,就是無聊的緊,這下好了,你來了,是不是可以好好陪陪我?啊,對了,我聽說你中毒了,是真的嗎?」


    說著就要去扒溯光的衣服,被溯光一把揪住前襟阻止了,「姐姐,你也不想想我是幹什麽的,受傷中毒不是常有的事,有什麽大驚小怪的,沒事,小傷而已,反而是你,還是這麽的瘦,這可不行,你要好好的補補,太瘦了,將來怎麽嫁給王爺?」


    夏雲荷聞言,立即如受驚的鵪鶉一般,一把捂住溯光的嘴,柳眉倒豎,怒瞪著他。


    「你這個傻孩子,胡說八道什麽呢,什麽嫁給王爺,你也不看看我是什麽身份?能住在這裏已經是王爺開恩,還敢讓我去想那不切實際的,溯光,以後這種話不許胡說,聽清楚了嗎?」


    溯光不滿的拉開夏雲荷的手,「姐姐,你怎的還是如此膽小怕事?什麽叫胡說?不切實際?你也不想想自己在王府裏住了多少年了,你這未婚的女子住在王府裏,王爺難道不該給你一個身份嗎?」


    「這是你應得的,如果不是因為他,你能成現在這樣嗎?」


    夏雲荷愣了愣,一張粉臉瞬間漲成了紫紅色,「溯光,這件事不是我們想怎麽說,事情就會怎麽發展的,王爺他什麽樣,難道你能不知道?」


    「再說,他現在剛剛娶親,又如何會再娶再納?我一年到頭能見他一次就已經心滿意足了,其他的,我是想也不敢想的。」


    「什麽叫不敢想?姐姐,你已經及笄了,可以嫁人了,在這般蹉跎下去,就成老姑娘了。什麽叫一年見他一次就滿足?」


    「就姐姐這模樣,嫁給他也不算高攀了,他也不看看自己娶得那個女人是個什麽貨色?也敢拿她與姐姐來比,我的姐姐,就算成不了正王妃,做一個側妃也是綽綽有餘的!」


    「你若是不說,我去說,我就不信了,他堂堂鳳王殿下,就是這般報答自己的救命恩人的。」


    眼看溯光真的要去遊說,夏雲荷一臉慌張的拉住他的手臂,不可思議的瞪著他:「溯光,你還是我的弟弟溯光嗎?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


    「溯光,你別忘記我們的身份,我們是仆,就算當年我無意間救了王爺,可這些年我住在王府裏,有吃有喝,你又被王爺悉心培養,再大的恩情,他也早還了。」


    「是我貪心不足,還留在這裏,隻為了能多看他一眼,可是除了這些,我真的不敢去想太多,就怕自己奢望太多,最後失望越大。」


    「可是你呢?你怎麽可以如此自大狂妄,將什麽救命恩人一說時常掛在嘴邊?我之前是怎麽教育你的?你連態度都無法端正,是怎麽活到現在的?」


    夏雲荷沒想到自己的弟弟會變得如此目中無人,剛剛見麵的喜悅立即被這種後怕沖刷的一幹二淨,整張臉因為擔心,更是慘白如鬼。


    「你剛剛,剛剛真的這般與王妃說話的?」


    「什麽王妃?她也配?」


    夏雲荷的一顆心一點一點的往下沉,看向溯光的眼睛裏充滿了失望,「你怎麽可以這樣?你怎能變成這個樣子?溯光,你變了,變得連我都不認識了,這樣的你,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蹟,奇蹟!」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王爺會把他丟給靈鳶了,這樣的性子,如何能繼續待在王府裏效力?


    尤其,「你老實說,你是怎麽中毒的?」


    溯光眉頭一皺,神色驕縱,一臉憤怒:「還能是怎麽中毒的?就是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中毒的唄!」


    一見他嘴裏沒實話,夏雲荷也失了繼續往下追問的欲望,看著自己的弟弟,心疼漸漸轉變為失落。


    溯光被王爺這般打回來,將來,怕是沒有什麽出頭之日了。


    這一點,她不怨,連她都能看得出來,這小子已經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甚至還有可能為他們帶來諸多不必要的麻煩,更何況是自來用人嚴謹的衛玠?


    她隻是有些不甘心,想想自己多年的希冀,到最後卻化為一場一場夢,夏雲荷自嘲的笑了。


    「姐姐,你笑什麽?」


    夏雲荷側眸看著自己朝思暮想的弟弟,千言萬語,最終化作一聲重重的嘆息:「溯光,我們離開這裏吧?」


    溯光被夏雲荷突如其來的話驚得下巴險些落了地,「姐姐,你渾說什麽呢?好好的,為什麽要離開?」


    夏雲荷看著他一臉無畏的樣子,一張臉瞬間灰暗如土色:「你覺得我們還有待下去的理由嗎?」


    「怎麽就沒有,憑姐姐救了他一命,憑我為他賣命這麽多年,還不夠嗎?」


    「嗬嗬,又是這個,溯光啊溯光,我終於意識到你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這些年來,你一定經常把這個所謂的救命恩人掛在嘴邊,是嗎?」


    溯光冷哼一聲,一臉不以為意,「難道這不是事實?」


    夏雲荷聽言,聲線顫抖著:「所以,你周圍的人才會讓著你,捧著你,你的虛榮心得到了膨脹,就變得越發的不可一世,目中無人,是不是這樣?」


    「姐姐,你做什麽這樣?他們本該如此對待我們,難道不是嗎?你看看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難道不是因為為他賣命?我身上有多少印記,都是在出任務的過程中受傷的?難道這一切都是我們應該所受的?」


    夏雲荷聽著自家弟弟強詞奪理的話,隻覺得太陽穴發脹,她瞪視著他,連眼睛都要凸出來了。


    「啪」的一聲,夏雲荷終於忍不住,一巴掌朝他揮了過去:「放肆,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你這是愚蠢,愚蠢!什麽叫為王爺賣命?你是在為你自己賣命,你到底懂不懂?」


    「王爺給了你機會,讓你有出人頭地的機會!可是你做了什麽?你就是這樣拿著雞毛當令箭,作威作福這麽多年?難怪你到現在還是一事無成,難怪你現在如此囂張跋扈,你簡直,簡直就是死不足惜!」


    溯光冷不丁被甩了一巴掌,一雙鳳眸瞪大鬥大鬥大,他捂著自己臉,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姐姐。


    「姐姐,你竟然打我?我是你唯一的弟弟啊,你竟然打我?」


    夏雲荷氣的身抖如篩,「我打你?我恨不能掐死你,夏溯光,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太令我失望了!」


    溯光氣惱的瞪著自己的姐姐,剛要出聲反駁,卻聽夏雲荷低斂著眸,一臉深沉的道:「嗬嗬,如果早知道會是這樣一個結果,當年,我就不該冒用別人的功名,帶著你進入這鳳王府。」


    「姐姐,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嗬嗬,你說什麽意思?難道你真的相信八年前,才不過七歲的我,有能力救了身受重傷的王爺?」


    「為什麽不可能?姐姐你的醫術還是跟著爹爹學的……,」


    「怎麽不往下說了?嗯?怎麽不往下說了?我跟著爹爹學的又怎樣?爹爹是什麽實力?七歲的我又是什麽實力?他一個遊方的大夫,能教給我什麽?」


    「我們救下王爺的時候,他身上已經被人包紮過了,且身上的毒素也被解了,若說功勞,我們充其量是將他從死人堆裏,挪送到了我們的家。除此之外,再無他功。」


    或許是夏雲荷眼底的嘲弄深深的刺激到了夏溯光,他的趾高氣揚好像遇到一盆冷水,剎那間被澆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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