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光陰(55)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重工機械,不是第一家拖拉機廠。早在三四年前,國產的拖拉機已經被生產出來。當然了,如今就沒有說賣不出去的可能。都是上麵下任務,他們生產。這麽大的國土麵積,就隻這一家能生產拖拉機,這肯定是供不應求的。可這要申請資格啊資金啊要想成功,第一,你得告訴人家你有這個生產能力。第二,你得叫人家知道你們要生產這個優勢在哪裏。


    當然了,生產能力這是毋庸置疑的。


    “我們有配套的煉鐵廠,我們有最好的鍛工技術,燃油泵和柴油發動機……我們更是專門有相關的研發小組……”


    有了這些,基本就可以完成了。


    而需要注意的細節就是:“拖拉機及其零部件的係列化、通用化、標準化,如此才能方便生產、使用、降低製造成本和簡化配件供應……”


    但光是自己一個廠這麽生產也不行啊!


    你得按照人家的標準來。


    之前已經有先驅了。


    所以,這就得知道人家廠子的拖拉機的零部件生產標準。


    原以為這件事最大的攔路虎,會是人家那邊的廠子。


    人家廠長還專門打電話過來,挺高興,覺得這邊能以他們的標準為標準是很榮幸的事情。


    按說,這就沒什麽問題了吧?


    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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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一五總廠那邊不答應。


    人家是總廠,生產什麽,怎麽生產,這件事得總廠說了算。


    可總廠給的任務特別單一,就是特殊鋼材,如今也隻有這邊有能力生產特殊鋼材。


    人家的意思是,這玩意不嫌棄多,叫你們生產,你們就隻管生產。


    你不嫌棄多,我也不嫌棄多。可如今的產能剛能跟需求配套。要多的,我就得有多的設備。要多的設備,我還需要錢。可如今不是壓縮的不給錢了嗎?我拿什麽給你生產。


    煉土鋼那一套?


    跟總廠溝通這事四爺沒去,是趙平去的。


    給趙平氣的啊:“他們那是亂彈琴。”


    計寒梅就說:“不行的話,我去做做思想工作。”


    做思想工作?


    四爺看林雨桐:“幫我收拾東西,明兒我去b京。”


    林雨桐‘哦’了一聲,先走了。


    計寒梅追出來:“這上下級有意見相左的地方,這很正常。要努力的溝通,這動不動就往上級跑,這種越級匯報的事情,可不好……”


    她這麽提建議,堪稱是委婉。沒有在會上當場反對,倒是跑出來希望林雨桐能規勸。放在計寒梅身上,挺難得。


    林雨桐就說:“事……其實也不是大事,但這個機會錯過了,就不好找了……”


    機會?


    什麽機會?


    林雨桐就笑:“我不想當林科長了,我想當林處長。”


    從一一五一旦掙脫出來,自然就升格了。事實上這邊是一一五的上遊單位。沒有這邊的鋼材,他們什麽也幹不了。


    誰才是重點,分不清楚嗎?


    不是說要顛倒主次,或者是官迷。因為如今,確實有被束縛住手腳的感覺。


    對方未必不知道這麽要求有些強人所難,可他們從自身考慮,能做的就是壓製你。要不然,你真就翻天了。


    至於兩者之間的關係該怎麽擺弄,隻看四爺這次去,是不是順利了。


    這次沒有林雨桐必須跟著的理由。他隻帶著廠辦主任李奎去了。


    林雨桐留家裏,其實也挺忙的。


    如今從b京,從s海,分來了一批中學生。


    有些是分到了自家這邊的農場,有些幹脆就分到了附近的村子裏。


    村子裏那些,不歸林雨桐管,但是分到農場的這些,非林雨桐管不可。


    一個個的年紀都不大,最大的十九歲,最小的十五。


    一提起知青,好像就是那十年的事。


    其實不是,從六二年開始,就有了。又是裁撤職工,又是精簡城鎮人口。這些孩子一腔熱血,不管是主動的還是分配的,其實打從這一年起,每年陸陸續續的就有中學畢業生下放到了農村插隊。不過還沒有一個明確的提法罷了。


    麵對這些孩子,林雨桐的心裏是挺複雜的。


    怎麽安置呢?


    林雨桐跟趙平和計寒梅商量,是不是再建一個幼兒園。


    托兒所的孩子是兩歲就能送的。但在孩子四五歲這個年齡點,到學前這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還是能學一些東西的。


    女孩子們,林雨桐給安置到這個地方。帶帶孩子,教孩子唱歌跳舞學拚音數字。


    男孩子們,先去掃盲班當老師。


    掃盲這個事情,是個常抓不懈的事情。尤其是新建的廠子,人員結構複雜。掃盲這事,還是得抓。


    而分到村上的就不一樣了,那就是在隊上幹活。給你們分一塊地,你們自己種,自己收。戶口其實就是農村戶口了,也算是村上的人了。待遇跟村民都是一樣的,不一樣的就是這些孩子實在是小看了當農民的辛苦,理想跟現實之間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林雨桐這邊呢?人事科幾乎是天天都會被這些學生娃拜訪。


    沒別的事,就隻問:你們還招工嗎?


    不裁員都不錯了,哪裏會招工?


    好些看廠裏這邊給安排這些學生都是當老師的,也想說去村裏的小學教書去也行。


    可村裏沒有這樣的崗位給他們,一個個的都把孩子送到了子弟學校這邊,教學質量明顯不一樣嘛。


    哪怕是淩晨五點起床,走路去學校呢,孩子們也願意。


    那就沒法子了,就隻有去種地了。


    沒幾天,就有姑娘受不了了,跟廠裏這邊的職工談起了戀愛。


    像是城子,像是鐵蛋,都有了相好的姑娘。


    林雨桐心裏就警醒了,問端陽:“有對象了?”


    “沒有!”端陽回答的特別利索,“真沒有!”他腦子還算是清醒,“如今談這對象,感覺人家不是看上人了,是看上家裏的條件了。”


    不是說端陽在這事上不動心,他一年輕的小夥子,血氣方剛的。對大姑娘有好感,這屬於正常的。但人家姑娘呢,一搭話就是問:“你爸是廠長?你媽是人事科的科長?”


    實權派啊!能改變她們一生的人呢。


    所以,這麽做導致的結果就叫本來就比別人敏|感敏銳的端陽覺得不是很舒服了。


    他比較排斥這種帶有目的性的交往,所以,在很多年輕姑娘的眼裏,廠長家的公子好像有些高冷。


    林雨桐對端陽這樣的年紀談戀愛的態度是:如果非要談,我不反對。但如果你要是聽我的建議,我會告訴你晚兩年再說。十七八歲的年紀,男孩子還不到法定結婚的年齡。他這個年紀,真是跟著師傅學本事的年紀,等結婚了,有了孩子了。瑣事纏身了,再想集中精力去學點什麽,就有些困難了。


    苗大嫂那邊比較愁的就是這個:“……鐵蛋那臭小子……要談也不是不行,咱們廠多少好姑娘呢?是不是?就是那些分來的學生娃們,農場的那些姑娘也行啊,哪個我瞧著都挺好。偏偏找了個分到農村的,你說著咋整?我這好不容易從農村戶口弄了個商品糧戶口……咱們那時候多容易,跟著男人就把工作的事解決了。但是現在不行嘛,這要結了婚,以後可咋辦?兩口子一個種地,一個上班?那小姑娘給她灌了啥*湯了,他回來給我整了這麽一出……我們家那口子也不說管管。”


    不是不管,是壓根就沒法管。


    婚姻法當年是學過的嘛,宣傳力度特別大,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婚姻自由。


    誰都無權幹涉他人的婚姻。


    男孩子這個年紀正在叛逆期,你管都沒法管。


    四爺這次去的時間比較長,回來的時候都已經是五月份了。


    他在b京到底是跑了那些部門,匯報了些什麽,林雨桐不用問,隻從他的臉上看,就知道,這次真挺順利的。


    沒幾天,就有工作組下來,進行調研和考察。


    為期五天的時間,這跟大多數人是沒有關係的,正常的上下班就可以了。四爺是不是那種為了檢查而做特殊準備的人。


    忙了五天,工作組把各個部門廠子都跑了一遍,然後人家就走了。


    又是十天,決定下來了。


    將一一五重工機械,正式更名為中原重工。直接隸屬z央。


    跟一一五,不再有任何的關係。


    從企業的長遠來考慮,這麽做當然是有必要的。但是從個人的感情來說,大部分從一一五過來的人,心裏還有些舍不得。


    對一一五,大家是有感情的。


    廠子從無到有,這裏的很多人都是親曆者,是建造者。像是苗大嫂這樣的,真哭了。用她的話說:一一五給了她機會,改變了她的一生。


    但不管是怎麽一種複雜的情感吧,決定下來一周時間,廠裏要舉行掛牌儀式。


    給一一五的領導發了請柬,但是人家沒來。


    這就很沒風度了嘛。


    上麵還是派了一位國資委的主任前來主持,過來參加儀式的,除了沒有風度的一一五現任領導,其他單位地方政府都到了。


    現在用一句鑼鼓喧天鞭炮齊鳴是合適的。


    那個熱鬧啊!


    在這附近住的老人就說:人老幾輩子都沒見過。


    然後就有人說了:金家的祖墳,真是冒青煙了。


    可廠裏的人卻知道,廠子的級別上去了,趙平這個書記的級別也上去了,但是四爺的級別,才是廳級,這要是做不出成績,人家是不會給予他副部這個級別待遇的。


    所以,一掛牌,省去一切繁瑣的程序之後,大家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我們要做的就是這個月,得有區別於‘東方紅’的拖拉機從廠裏開出來。


    於是,孩子們就少見他爸了,偶爾,幾個孩子還得輪換著給他爸送飯去。


    丹陽這天搶著送飯:“跟我爸說點事。”


    啥事?


    丹陽不滿意,隻說:“你們隻顧著忙,都不管我了?”


    啥時候不管你了?


    你的作業不是我天天晚上幫著檢查的嗎?


    閨女大了就這點不好,學會捉心思了。


    她就說:“咋不管你了?”


    丹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縮減高校了,你跟我爸都不知道嗎?”


    是說這事啊!


    今年這高校開始縮減了,原來八百四十五所高校,減為四百所。中專兩千七八二十四所,減為一千二百六十五所。


    學校縮減了,想考上不容易了。但丹陽現在考慮這個還太早了。她如今麵臨的是二年學製的初中畢業,不是高中畢業。


    而且,跟她同班的那些孩子,大部分其實是奔著技校獨立招生去的。


    當然了,要是中考能考中專,首選肯定是中專。


    可如今的中專跟以後的中專可不一樣。


    以後的中專,都是初中畢業就能考的。可現在這中專,人家可都錄取的是高考生。


    大學本科,然後大專,然後專科。是這麽一個錄取的模式。好像直到八十年代才開了口子,像是護士學校、中級師範學校,朝初中的應屆畢業生敞開了大門。之後才慢慢的,越來越多的中專學校開始招收中考生。


    那都是以後的事了,反正現在,這種想通過中考升學出去的,那是不可能的。


    這些孩子如今是奔著中原技工學校來的,因為單位不能隨意招工,這招工的條件就比較苛刻了。至少是初中畢業,想報名的得參加考試,被錄取之後才能入校。學習時間為期一年,一年之後要參加考試。分為筆試和實際操作兩部分。哪一部分不及格,都不會給安排工作。不過會給你開一個結業證明。去看看到其他一些小型的廠子會不會有招工的機會。這種有了專業培訓的人員,在其他的廠子還是比較有優勢的。


    而且,還有個前置條件,那就是必須是廠裏的子弟。


    因著周圍這一片,家家都有人在廠裏上班,所以每個孩子,都算得上是子弟了。想要不種地,想被招工走,隻有考單位內部的技校。所以,初中階段就多了很多複讀生,年齡都在十六七歲的,年齡大了丹陽好多,但卻都是同學。這些孩子出身農家,為了跳出農門。有複讀一年,有複讀兩年的,這都屬於去年沒被技校錄取的。在一個班裏,應屆生和複讀生肯定是有差距的,人家學的輕鬆,這對應屆生來說,多少是有些不公平的。


    一考試,丹陽就覺得心累。


    她就問她媽說:“競爭壓力大,也不知道將來能不能考上想上的學校。”


    “你想上什麽學校?”林雨桐就問閨女。


    因為覺得孩子小,從來沒有就這個問題跟孩子談過。可誰知道一眨眼,孩子就到了人生的路口了。


    這丫頭到底是在這個年代長起來的,在學校接受的教育在她的骨子裏留下了印記。


    她說:“我想上農林大學。”


    如今國家的重點偏向了農業,這些孩子們最想要做的就是為國家的農業做出貢獻。


    她想讀農林大學,應該是基於這一點。


    想來,跟她想法一樣的孩子還有很多。


    可這是孩子的理想,各家的大人怎麽想的,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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