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務部的吳如孝,三句不離西洋,平素總是喜歡將事情放在西洋這邊去猜測,不過這一次,他這樣一說,在場的朝廷大員們紛紛點頭表示讚同。


    農業部部長吳棠更是直接氣憤地道:“吳大人說的不錯!依我看,就是那些西洋國家的卑劣行徑,那英國、沙俄甚至法國或普魯士,都有可能,洋人根本不可信,不能長期交心,隻能偶爾利用。”


    財稅部部長閻敬也歎道:“我讚同兩位吳大人的說法!如今我中華帝國正處於最為強大的時候,可這個強大偏偏維係在陛下一人的萬金之軀身上,因此,我猜測那些西洋敵國一看以堂堂正正的武力無法擊敗我們,便開始動起了歪腦筋了。萬望陛下不要不要傷得嚴重才好,否則我等做臣子的......”


    閻敬沒有說下去,再說下去就有些大逆不道了。但大家都明白他的擔心。說來說去,歸根到底是皇帝沒有公開立太子,明確皇位的繼承人,所謂國本不立,國就不安,通過此次事件,說不得大家都要勸諫陛下確立太子了。


    但這個話怎麽開口,這個諫言不好上啊,哪怕是開明仁慈如當今陛下,作為臣子的,也不好明白地插手這等國本大事。


    當今陛下春秋鼎盛,正直壯年,文治武功也正輝煌,貿然勸諫說要立太子,皇帝未免會多疑勸諫之人是不是詛咒自己龍體不康,或者身為朝臣欲勾結皇子爭擁立從龍之大功,很容易便被懷疑包藏禍心。就算這些都不說,勸諫之後,立哪位皇子為太子,這都是麻煩事情,一個不好,便要將自己陷入皇家的內部紛爭之中,如今皇子可不止一兩位,雖然沒有傳出爭鬥的事情,但這關係到整個中華帝國這般碩大的前所未有的江山,誰不想擁有,何況自古皇位之爭,都是刀光劍影,哪有不產生紛爭的?


    因此,閻敬他們這些朝臣無所適從,更何況他和吳棠等人還是滿清降臣,更是不敢多說。


    果然,閻敬話剛說完,便有大臣表示不滿了:“閻大人這話可就不對了!誰知道您到底是真盼望陛下傷得重還是傷的輕?難道閻大人非要陛下受傷才好,就不能如下官這般祈盼著陛下真龍天子,洪福齊天,即便遇到宵小之徒也毫發無傷麽?何況,閻大人如何又一口咬定是西洋的陰謀?就不能是滿清餘孽,閻大人和吳大人都一口為滿清餘孽開脫,硬生生地推到相隔萬裏的洋人身上,莫非是因為兩位大人都是滿清降臣的原因,想為那些滿清餘孽打些掩護麽?”


    眾人聞言都吃了一驚,一看,卻是商務部副部長潘文濤。


    潘文濤是原本廣州十三行之一的潘家主事之人,而潘家是除了伍家之外十三行中最大的勢力,跟隨伍崇曜一道在太平聖國之初時便投靠了當今皇帝,也算是從龍之臣,在伍崇曜調任廣東巡撫之後,便接替了他的商務部部長之位,隻不過這個副部長已經當了數年卻一直沒能轉正,而這閻敬和吳棠兩人,均是滿清降臣,原本的職位也不高,還是被皇帝破格提拔到副部長之位,資曆和就任副部長的時間都遠遠不如潘文濤,可如今閻敬和吳棠兩人都已經從副部長轉正為部長了,難免潘文濤會有所不滿。


    閻敬臉色已經漲得通紅,他怒目看向潘文濤道:“姓潘的,我閻敬是堂堂正正的漢人,你汙蔑誰是滿清餘孽?”


    農業部部長吳棠也有些憤怒,抱拳朝四周的同僚一晃,對潘文濤恨恨地道:“潘大人,你這話就妥當了。誰不知道,我和閻大人都是漢人,以前雖然在滿人手下做過官,但都是遭受排擠的小官,連陛下都不追究這些,如今你這樣提起懷疑,還斷定陛下的被刺就是滿清餘孽所為,還想汙蔑我們與這事相關,我吳棠勢力雖弱,也不敢忍氣吞聲。


    再說,你潘大人當初在十三行,不也是幫滿人辦差為其效力?


    各位大人幫忙做個見證,等陛下龍體好轉,我要到陛下麵前讓陛下來評評理!”


    吳棠的話很有水平,一句話便將潘文濤推到眾多大臣的對立麵,畢竟在場的朝臣大員之中,除了跟隨馮雲山的太平老人之外,其餘的或多或少都曾在滿清朝廷之中做過事,監察部部長李鴻藻和監察部副部長級別的顧問程鷸采兩人還是當初滿清的重臣呢。因此,這些與滿清有點瓜葛卻一直不願意被人提及或想著千方百計撇清的朝臣,均對潘文濤怒目而視。


    監察部李鴻藻更是饒有深意地看了眼潘文濤,冰冷的眼神,讓潘文濤渾身打了個激靈。


    因此,潘文濤笑著打了個哈哈,解釋道:“吳大人恕罪則個,潘某隻是心憂陛下的隨口之言,隨口之言,吳大人,還有閻大人,切莫放在心上。”


    兩人均誠心不語,一時間氣氛尷尬。


    正在這時,太平閣的東側側門打開了,範汝增陰沉著臉,眼圈潮紅地走了過來,身旁領著七八名手持左輪手槍的侍衛護衛著側門。


    “範大人,陛下龍體無恙吧?”


    眾人見到範汝增從側門走出來,紛紛上前問道。


    “諸位大人勿要擔心,陛下龍體安康,隻是些許輕傷,反倒是遭受變故而傷了些神,要休養一些時日了。”範汝增道:“眾位大人都回吧,陛下如今心神受損,不想召見諸位。陛下說了,諸位大人這些日子用心辦差,不可荒廢朝政要事。”


    “微臣等謹尊聖旨!”聽到範汝增傳的皇帝口諭,眾人紛紛跪地應道。


    見範汝增就準備轉身回太平閣,為首的司法部部長黃玉昆急了,叫住範汝增:“小範大人,陛下真的沒事?我黃玉昆是太平老臣了,我要去覲見陛下,沒見過陛下,我心難安!”


    範汝增為難地道:“黃貴丈,陛下說了,暫時不想召見諸位大人。您這樣,讓小子很為難啊!”


    範汝增對黃玉昆很是尊敬,更是直接稱呼他為當初太平天國的貴丈的稱呼,黃玉昆是義王石達開的嶽父,黃玉昆果然心中好受很多,當下也不再堅持,隻是叮囑道:“若有陛下的消息,還請小範大人盡快通知黃某!”


    範汝增連忙答應下來。其他群臣也紛紛叮囑範汝增將自己的話帶給陛下,請求陛下早日召見,早日得知陛下的消息。


    不過,等範汝增轉身回了太平閣,在場的朝臣們沒有再過多議論,均是一臉慎重,心事重重一聲不吭地離開。而其中一些交好的大臣之間,還隱晦地相互使了個眼色,心神領會地約好晚上見麵詳談。


    潘文濤快走幾步,追上準備離去的黃玉昆,道:“黃大人,黃大人,等等下官!”


    黃玉昆疑惑地看了眼潘文濤,對於這個隻是做生意的精明之人,黃玉昆平素打交道不多,沒有好感也沒有惡意,但今日之事,黃玉昆卻有些不大喜歡此人。


    “黃大人,您不覺得今日之事,有些怪異麽?”潘文濤與黃玉昆並肩而行,用恰好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陛下肯定是出事了。若非如此,怎麽會不讓我等拜見。還有,黃大人,不知道您注意到沒有,小範大人眼圈潮紅,顯然是才哭過不久。是什麽事情,讓一向老成持重心堅如鐵的小範大人也哭起來?”


    黃玉昆陡然一驚:“你這話什麽意思?”


    潘文濤感受到黃玉昆的氣勢,也是一驚,不過臉色絲毫不變:“黃大人,我的意思是,陛下很可能真的出事了!就算無生命之憂,也遭受重傷了,要不然,怎麽可能不召見我們。就算不召見下官這樣的,也應該召見黃大人這樣的天國老人啊!下官最擔心的便是,陛下會不會被人給控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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