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的一天上午,養心殿後殿。


    怡親王載垣和鄭親王端華兩人皆同肅順,三人一起覲見鹹豐。


    “皇上,奴才們得知一緊急軍情,特來稟報。”怡親王載垣首先開口。


    “何事如此緊急?”鹹豐還沉浸在盛京的祖墳被挖事件之中,沒來由的一陣哆嗦。


    “稟皇上,此事肅順最為清楚,還是請他來說。”載垣稟報道。他被鄭親王端華拉來,而鄭親王端華卻是由弟弟肅順拉來,起因都是肅順挑起,由他來解釋,才最好。


    “皇上,奴才派遣在南方的探子來報,說是上嗨、寧波城等地通往外海的江麵,十餘天前出現了大批海船。但細作仔細查探,卻又消失不見了!”肅順恭恭敬敬地奏道:“奴才聯想到,粵賊忽然大舉進攻。”


    肅順說著,奏報:“奴才懇請傳喚一份《皇清一統輿地全圖》,以便解說。”


    鹹豐見肅順一臉鄭重,便讓太監取來一份大清地圖,懸掛在殿前。


    肅順指著地圖上,言道:“皇上請看,粵賊兵分幾路,東路從這沿京杭大運河大舉進攻;中路又從攻占的武昌府北上,出兵菏南;而西路,又圍攻緟慶府城!奴才分析了下,粵賊之所以這般,同時從這些地方大舉進攻,其用心險惡!”


    鹹豐有些不悅:“愛卿要說什麽,直說!粵賊攻打朕的江山,當然是用心險惡。”


    “皇上,這粵賊不僅僅這三路攻打這麽簡單。奴才聯想到探子探知的大批海船消失的事情,一下便明白了!”肅順激動地道:“這三路兵力,想必都是粵賊的疑兵,一方麵順便攻打我大清,另一方麵,用來吸引大清兵力的主力。而粵賊則趁機派大批賊兵,從海路進攻!”


    肅順指著天津府城東百餘裏的大沽口,道:“最有可能的,便是此處!粵賊從此處登陸!”


    鹹豐大驚:“這,這如何是好!”


    他想起去年底,長毛的北伐賊兵攻到天津府靜海,本要被勝保和僧格林沁兩人領兵剿滅,沒想到卻突然被大批戰船攻占大沽口,直接登陸將長毛賊兵接應運至遼東的事情,不由冒出一身冷汗!


    還真是極有可能!


    從肅順說的情況來看,粵賊想必就是打著這樣的算盤!


    “雨亭愛卿,此事你首先發覺的,你認為如今大清該當如何應對?”鹹豐沒了主意了,看著肅順,希望他出個主意,一臉期盼地問道。


    肅順為難地道:“皇上,如今,隻能迅速補救,多派兵力趕赴大沽口,希望來得及攔截住粵賊,多以火炮將之拒在大沽口外。”


    “皇上,另外奴才有句話,不得不講!”肅順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般,脫口道:“如今朝廷將各地漢人重臣調離,擺明了不再信任漢臣,奴才以為,此舉得不償失,甚至是危及大清的江山!”


    鹹豐有些不悅了,這個肅順,你以為你是誰,信不信任漢人,是朕的事情!不過,看在他也是為大清操心,暫且聽他如何說。便點點頭,讓他繼續說下去。


    “皇上,奴才也深知,我大清是滿旗人的大清。一直以來,雖說自聖祖開始,便對外宣稱‘滿漢一家’,但其實大清曆代朝廷,始終對漢人懷著恐懼和戒備,對漢人百姓是這樣,對漢人官員同樣是如此!不敢給這些漢官過多過大的權力,還讓我滿族官員對漢族官員進行監督,就怕這些漢人哪天聯合起來奪了我大清的天下。”


    肅順說到這,鹹豐臉色已經很不好了,鄭親王端華更是連連拉扯肅順的後衣襟,提醒他不要再說。


    但肅順卻不管不顧,跪地猛地叩頭,帶著哭腔叫道:“皇上,如今的天下,漢人人口數億,而且已經完全接受了我大清的統治,朝廷不必要再公開加以防範!奴才認為,即便要防範,也應該是偷偷地,不要公然宣布對漢臣的提防。否則,很可能將這些漢官都推到朝廷的對立麵,沒準,還會更加讓之投靠粵賊。”


    肅順將額頭已經磕破,血流不止,卻渾似不覺,哭諫道:“皇上,如今我滿族的八旗子弟,大多已經成了整日隻知架鷹遛鳥,躺在女人堆裏享受的紈絝之徒,已經失去了先祖們騎騁沙場浴血奮戰的血性。隻依靠旗人,無法剿滅日益壯大的粵賊啊!皇上,大清國是漢人占多數,朝廷隻有放手發動漢官和漢民,才能擊敗粵賊啊。求皇上安撫下漢官們,讓滿蒙漢一起永葆大清江山穩固萬年。”


    肅順的血諫,讓鹹豐很是動容。


    鹹豐並不是聽不進勸的人,肅順的一番話,切中要害,雖然難聽,但直言不諱,鹹豐聽了,很是觸動!


    不錯,事實上,自己的大清,不管自己承認不承認,都是漢人為多數。雖然要提防漢人,但肅順說的對,總歸不能過於明顯。


    如今粵賊若真的從海路進攻,還需要直隸的綠營兵們一同前去抵抗,是該收買下人心了。


    於是,鹹豐走過來,親手扶起肅順,道:“雨亭,忠言鐵骨,當為朕的肱骨之臣!”當下加封肅順都統銜,並兼任領侍衛內大臣,負責自己貼身侍衛的指揮。


    不過,對於已經調動的漢臣,鹹豐絕不可能更改主意了,否則,天子的顏麵何存?


    鹹豐又重新問到粵賊即將從海路攻打大沽口的難題上來。


    “皇上,大沽口自十餘年前與英夷交戰以來,防禦工事與防衛的兵力都得到了極大加強。大沽口南北兩岸,原直隸總督訥爾經額都派人新修建了炮台,又將舊炮台進行了修葺加固,並且鑄造了八千斤以上的銅炮8門,五千斤和七千斤的銅炮十門,其餘千斤大炮數十門。可恨的是,去年底,長毛賊兵偷襲大沽口,除了將被圍困在靜海等地的長毛賊兵接走外,還將這些銅炮毀壞數門,推入河中數門,還運走數門。”肅順說得咬牙切齒。


    鹹豐也聽得瞠目欲裂,可恨的賊兵,這不是長毛賊兵,肯定是這夥粵賊,想不到如今竟然壯大到這種地步!


    “這夥賊兵如今肯定又想故技重施,從大沽口登陸進攻。想必,此次其來勢洶洶,極有可能是直奔京師而來。”肅順的一句話,將鹹豐和怡親王載垣、鄭親王端華三人嚇得大驚失色。


    大沽口是直沽河的出海口,一旦攻占了大沽口,賊兵的船隻便能溯河而上,僅百餘裏便能抵達京畿重地天津城,大沽口是天津的門戶,而天津又是京師的門戶。粵賊一旦從海上乘船攻陷大沽口,天津城便指日可下,緊接著,由天津到北京,便是一片通途,毫無險要可以憑借了。


    鹹豐自然知道個中厲害,更是倉皇不已,顫聲問道:“怎麽會?賊兵莫非有數千艘船隻,能運數萬賊兵?”


    肅順道:“皇上,那粵賊從洋人手中買了些西洋軍艦,其大的,一艘足足有近萬石船料。去年本欲從洋人那裏也訂購些軍艦,可惜洋人自己發生變故,朝廷又沒有銀兩,不了了之。否則,朝廷也能興建一支外海水師,便不會如此被動受敵了。”


    鹹豐暗自後悔不已,沒早點興建水師。而且,自己怎麽沒有早點想到,賊兵能從海路,從大沽口第一次登陸,必然便有第二次,應當早些防範才對。


    “如今該當如何?”


    肅順應道:“皇上,第一道防線便是大沽口炮台,必須守住!長毛破壞炮台後,直隸總督桂良桂大人已經派人將炮台修複,隻是五千斤以上的大炮,一時間沒那麽多銅可鑄,存在不足。其餘的二千至三千斤大炮,有近40門,四百至一千六百斤的中小火炮,有90門,炮台一共有防兵1600餘人,輪班駐防。”


    肅順也是有備而來,先將大沽口的情況介紹一番,便說起了對策:“如今隻能速調僧王爺領蒙古騎兵緊急趕至天津大沽口防衛;火速再調撥大小火炮二百門趕往大沽口。同時,命直隸總督桂良調派直隸六鎮的綠營兵聚集直沽河一帶,防備粵賊萬一衝破大沽口,沿直沽河北上天津和京師山。”


    鹹豐點點頭,他的心已經亂了。


    等肅順等三人走後,鹹豐立即命人傳令,封僧格林沁為欽差大臣,全麵負責京師一帶的防務,領兵趕往大沽口馳援。又命直隸總督桂良也親自領兵趕往大沽口炮台,協助僧格林沁,防範抵擋賊兵海路進攻事宜。


    這還不放心,鹹豐又命禦前侍衛珠勒亨率領一二三等侍衛及藍翎侍衛百餘人,趕往天津府城和大沽口,協助僧格林沁和桂良抵禦賊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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