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養心殿後殿裏!


    剛才還是滿麵緋紅一臉春意的杏貞,此刻卻是一臉的惱怒,不過,看了眼直挺挺地躺在榻上,連翻身都沒力氣的鹹豐,她臉上一轉換,立刻換成了麵帶歡愉,仿佛剛才得到多大的滿足似的。??火然?文???.?ra?n?en`


    皇上越來越差了,寵愛自己的時間,從一炷香,到半柱香,到幾十息,如今竟然幾息不到,便完事了。唉!杏貞心中悲哀地暗自歎息。


    前天剛被鹹豐冊封為懿嬪的杏貞,好不容易盼來鹹豐的招幸,卻沒想到……


    半響之後,榻上明顯瘦削的鹹豐終於動了動,抬手指了指榻旁一處暗盒。杏貞立刻知道,鹹豐又想抽吸那個福壽膏了。最近,皇上抽吸那個東西越來越頻繁了。


    杏貞明白,這名為福壽膏的東西,卻猶如魔鬼般,隻要吸久了,便會上癮,身體也會越來越瘦,起初她也吸了幾次,一發現有癮,便堅決不想再抽了。但如今,那種吸後飄飄欲仙的感覺,讓她又回味起來,加上心中的鬱悶,她不禁心中也是一陣渴望。


    點上火,一種似臭似香的特有味道傳來,杏貞貪婪地嗅了嗅,小心翼翼地將煙槍捧到鹹豐麵前。


    “吧唧吧唧!”鹹豐一把抓過煙槍,貪婪地一陣猛吸起來。


    如今,也隻有此物,才能讓他有些快樂了!


    前陣子的上嗨城和鬆江府被南方的粵賊占領,他束手無策,隻能派肅順和吳健彰兩人前往港島,找英夷洋人求助。可沒想到,前日肅順派人傳消息回來,說是洋人借口在一個叫什麽克裏米什麽的地方發生大戰,他們也沒兵可派,因此,他和吳健彰兩人準備前往英夷老家一趟,說服對方出兵協助朝廷鎮壓反賊,請自己恩準。


    鹹豐想起前陣子肅順提起過,本來以上嗨海關關稅抵押,從洋人那邊采購洋槍洋炮和軍艦的事情,也因為這個什麽克裏米什麽戰爭給中斷了。鹹豐隻能同意肅順前往英夷,同時,還讓肅順便宜從事,暗示肅順哪怕租界更多的地方,也一定要讓洋人出兵,還提點肅順,一定要從洋人那邊買些武器,特別是軍艦回來才行!


    求助洋人,這無疑是一種屈辱!


    這還不算,前日,鹹豐又接到盛京將軍奕興的奏報,盤踞在遼東半島的長毛賊兵數萬,擊潰前往圍堵的清軍,連續占領熊嶽、蓋州、海城和遼陽一帶,距離盛京城隻有百餘裏。


    奕興說,他領兵迎戰,卻因為副都統薩炳阿驕躁輕敵,中賊埋伏身亡,導致整個盛京旗兵大敗,他帶來旗兵奮勇衝殺,終於衝破長毛賊兵的重重包圍,戰略撤離到盛京城中。


    而與此同時,盛京總管內務府的總管大臣也發來奏報,說是盛京將軍奕興根本就未曾出盛京城,隻是派遣金州副都統薩炳阿和熊嶽副都統托倫布兩人率領滿蒙漢旗兵三千餘人,加上熊嶽、海城和遼陽等駐防旗兵一千餘名,總共不夠四千人,被二萬多的長毛賊兵殺的大敗。


    最讓鹹豐生氣的是,從海城到遼陽隻見的十數個皇莊和王莊,都被長毛賊兵攻破,裏麵還沒來得及運走的糧食和銀餉,都被長毛賊兵給占去了。


    前日,鹹豐一聽這個消息,頓時火冒三丈。當即下令,割去盛京將軍奕興的職務,押送京師交刑部問審,同時,另兩名副都統也全部革職留任,留守盛京嚴密守城。


    不過,這讓鹹豐異常的恐慌!他從前天到今天,恐懼在心裏就一直蔓延著。


    盛京都是大清的陪都,是大清開國之地,也是整個東三省的中心和戰略要地。若是盛京被賊兵攻陷,鹹豐自己隻怕也沒辦法向列祖列宗交代了,非退位不可。


    偏偏又讓鹹豐知道的是,這幫守衛盛京的滿蒙旗人,也是這麽的無用!


    大清這個攤子,都爛透了!朕的天下,看樣子真要拱手讓人奪去了!


    鹹豐痛苦著!他隻能吧唧吧唧地猛烈抽食著福壽膏,沉醉在這無邊的陶醉之中,也隻有這樣,他才能渾身放鬆,平靜地不再煩躁和憂愁,享受自我。


    見鹹豐抽了一口又是一口,杏貞忍不住也點燃了一根,在一旁享受起來。她也沉醉在美妙的世界裏,很是滿足。


    ……


    一個時辰後,藥癮過去,一陣惡心和疲倦襲來,鹹豐打著哈欠,看著還叼著煙槍的杏貞,便是一陣莫名的煩躁。


    他坐了起來,剛想喚門外服侍的宮女進來給他更衣,忽聽殿外有人在喊道:“萬歲爺,南邊傳來八百裏加急快報!”


    是禦前總管太監沈蘭玉的聲音。


    南邊?八百裏加急!鹹豐一個激靈,不會又出什麽大事了吧?如今的他,已經承受了太多的噩耗打擊。


    他迅速穿好龍袍,翻身下榻,這才命已經收拾妥當的杏貞打開殿門。


    “萬歲爺,大事不好!”沈蘭玉小心翼翼地進來稟報,他也知道,鹹豐最近收到的壞消息實在是太多了。


    鹹豐接過他手中的急報,看也不看,握在手中:“朕就知道,沒什麽好消息。不外乎又是哪座城給賊兵占去了!不看也罷!”嘴上說著,心中卻異常的忐忑。


    還是忍不住,打開急報一看,隻見直接臉色大變,心跳加速,最後幹嚎一聲:“江南大營被破,向榮誤朕,該剮!”說完,心頭一口怒血噴出,暈死過去!


    一旁的杏貞花容失色,哭喊著驚叫道:“皇上!皇上!來人呐,快傳太醫!”


    沈蘭玉也急忙攙扶著鹹豐,尖細的嗓子驚慌失措地叫喊起來:“萬歲爺,不要嚇奴婢啊……”


    等門外的幾十名宮女和太監急急忙忙衝進來,叫太醫的叫太醫,稟報鹹豐的養母康慈皇貴太妃(恭親王的生母)和孝貞顯皇後(日後的慈安皇太後),整個養心殿亂成一團。


    當值的兩名太醫張謹庵和冉啟新提著藥箱匆匆趕來,兩人輪流給鹹豐把脈,均是沉默不語。


    冉啟新朝杏貞請示:“嬪主,皇上昏迷不醒,可否讓微臣施以針灸之法,先喚醒皇上,再查看舌苔和龍液?”


    杏貞左右看看,太妃和皇後都還為到場,可她自己隻是個正五品的嬪而已,這可如何是好?不過,杏貞甚是決斷,當即點頭道:“太醫就放心救治吧。”


    冉啟新連忙掏出金針紮針,十餘息後,鹹豐悠悠醒轉:“朕夢見先皇在罵朕,責備朕丟了大清的江山啊!”


    而這時,趕來的康慈皇貴太妃和孝貞顯皇後聽了,連忙勸慰鹹豐寬心。


    張謹庵又看了看鹹豐的舌苔,重新把脈,和冉啟新對視幾眼後,向康慈皇貴太妃使了眼色,想到一邊偷偷稟報,不料卻被鹹豐一眼瞧見,心底一沉,用低沉的聲音道:“兩位太醫,還有母後和皇後、杏貞,你們幾個留下。沈蘭玉,你將其餘的奴才們都趕出去,守在門口誰也不許進來!”然後,對張謹庵和冉啟新道:“朕是什麽毛病,不必背著朕,就在這裏直說吧。”


    “皇上!微臣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朕的身體是不是很嚴重?”鹹豐冷哼道。


    康慈皇貴太妃也沉聲道:“兩位太醫,直說吧,也讓哀家和皇上有個心裏清楚,早點將身子骨調養好。”


    “是!皇貴太妃,皇上,按微臣所診斷,您這是操持國事太過心憂,肝脾腎都被心火焚燒,加上太過操勞,身子虧虛的非常嚴重。必須要靜養調理,否則,隻怕,隻怕……”張謹庵不敢說下去,隻是跪倒在地,不停磕頭。


    跪在一旁的冉啟新也附和道:“是啊,皇貴太妃,皇上,微臣也是這般看法。皇上半年內不可再行房事,另外,也不可再過於動怒。微臣和張太醫給開幾幅調理的藥方,皇上將養半年,便會好轉。”


    鹹豐聞言,稍微放心一點,嘴中喃喃念叨:“大清的江山社稷,被朕操弄到如此田地,閻王爺也不敢讓朕去見列祖列宗啊。”


    隻是,他一想到江南大營被長毛賊兵攻破,大清再無力圍困長毛賊兵占領的金陵城,便是一陣挖心的痛!


    想到這,他便欲大罵,可一想到剛才太醫說的話,又強自壓抑下來,下詔令道:“傳朕旨意,割去向榮欽差大臣和糊北提督之職,命其繼續督辦江南軍務,三個月內重建江南大營,否則,提頭來見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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