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大的麵子


    “等等,我送下你!”宋明正急忙穿上外套,跟在我後麵出來了。


    從宋明正穿外套和出來送我的行為,我知道他想和單獨談談,雖然我不知道他想談什麽內容。


    我沒有拒絕,出了院門之後,我放緩了腳步,走到那花池的對過,等宋明正跟過來。


    宋明正果然跟在我後麵來了,手裏拿著一盒煙,打開,遞給我一顆,自己也抽出一顆,點燃,然後把打火機遞給我。


    我當然不能奢望他會給我點煙,能遞給我一顆煙,已經是很大的麵子了。


    我此刻也正想抽煙,點著後把打火機還給宋明正:“謝謝宋局長!”


    今天,到目前為止,我還沒有看到宋明正眼裏傲慢和敵視的眼神,或許是因為在他家的緣故吧。


    宋明正深深吸了一口煙,然後用友善的眼神看著我:“咱們見過好幾次麵了,你是叫江峰吧?”


    既然宋明正不敵視我,我當然也不會敵視他,我笑了笑:“是的,宋局長,咱們開會還見過好幾次麵,上次衛生部部長來視察,就是我采訪的……”


    宋明正點點頭:“對,不錯,是的,我記得的,稿子署名就是江峰,你文字不錯,寫文很成熟,在江海日報上,我經常見到你的名字……”


    “多謝宋局長誇獎,多多批評指教!”我心裏有些得意,但是我知道宋明正跟我出來,絕對不是為了誇獎我的文筆和文采。


    “柳月在哪裏?聽說到省裏去幫忙了,是不是?”果然,宋明正很快就切入主題。


    “哦……她在西京,在省委宣傳部,不過,現在不是幫忙,是調入,剛不久前辦理的手續,已經正式調入省委宣傳部了……”


    “嗯……那……你……你和柳月?”宋明正帶著疑問的目光看著我。


    “我?我和柳月,我們是……”我剛要說出我和柳月的關係,突然想起這是一個紅線區,一個禁忌的話題,我和柳月的關係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的,於是,我緊急腦筋轉彎:“我們是同事關係,柳主任是我的老主任,我是柳主任帶的兵……”


    “哦……那……那你怎麽……怎麽會在她家裏?”宋明正緊盯住我的眼睛。


    “哦……宋局長多慮了,按說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這個問題,因為我沒有義務回答,因為柳主任和你現在沒有什麽關係,但是,為了讓你心裏敞亮些,我還是告訴你吧,”我抽了兩口煙,伸手抓起一把雪,握成一個雪球,在手裏掂量著:“柳主任調走了,她的宿舍委托我們辦公室的同事輪流去幫忙打掃照料衛生,那天輪到我,我看電視晚了,就睡在那客廳裏了……還有,正巧這兩次部裏的人員就我清閑,所以柳主任就抓了我的差,來看妮妮……希望你不要想多了……”


    我一口一個“柳主任”,說的輕鬆自如,隨意灑脫,漫不經心,宋明正不由點點頭,臉上的表情生動起來:“哦……嗬嗬……江記者,謝謝你了,要不,一起到屋裏喝兩杯酒再走?”


    我知道宋明正卸下了心裏的包袱,雖然柳月不是自己的女人了,但是,宋明正心裏一定還有柳月,不然,他不會這麽著意問這個問題。


    都是男人,男人的心思,換位思考,可以理解,可以想象。


    後來發生的事情證明,我的猜測沒有錯,宋明正的心裏還一直深深愛著柳月。至於他和現在的妮妮的小媽為什麽一直沒有生孩子,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謝謝宋局長,不了,我還有事!”我對和宋明正喝酒沒有什麽興趣。


    “哦……那也好,改天到我們衛生局來幫忙宣傳宣傳啊,我們衛生係統有很多值得宣傳的東西……”宋明正又熱情邀請。


    我看著宋明正,聽他說到工作,心裏突然很同情他,這個宋明正的局長當得其實很窩囊,雖然是局長,但不是一把手,局裏的一把手是黨委書記。


    這在政府各單位中是很少見的,局長是二把手,書記是一把手。隻因為這書記兼著市政府副秘書長,這一兼,書記就在衛生局就做了老大。


    局長不硬,下麵的幾個規模較大的醫院院長都不點他,在一次采訪中,我親眼看見人民醫院那老院長,和宋明正講話,一副老師教育學生的模樣,眼裏根本就沒有把宋明正當頂頭上司的意思。


    本來衛生局對下麵人民醫院、中醫院等的約束力就不強,這年頭,醫院都肥得流油,衛生局雖然是主管局,但是窮得叮當響,這些醫院根本就不鳥主管局,雖然表麵上是恭順的。


    再加上宋明正是秘書出身,不懂業務,跟的領導,就是那常務副市長又進去了,沒有了什麽靠山,自身又缺乏基層管理實踐經驗,自然也得不到那幫院長的尊重。而那局黨委書記,是從鄉鎮黨委書記一步步爬上來的,玩人玩權玩心眼,都有一手,關係很廣,資曆很厚實,說話底氣很足,加上兼著市政府副秘書長,說句話,在局裏還是比較管用的。


    我早就知道宋明正的尷尬處境,但我還是很有禮貌地回答宋明正:“行,宋局長,隻要您需要,沒問題!”


    然後,宋明正主動伸出手。


    我也伸出手。


    兩個男人的手第二次握在一起,第一次是妮妮生病住院,我去探視。


    我不知道宋明正對我今天說的話有幾分相信,也不知道宋明正在心裏對我還有幾分敵視和蔑視。但是,此刻,在我的心裏,宋明正對我是無所謂朋友,也無所謂敵人。


    那時,我還真的沒有怎麽高看宋明正,覺得他的處境好尷尬,這正縣級當得真***窩囊。直到幾年後,宋明正親自把那幾個不點他的院長送進監獄,獨攬大權之後,我才知道宋明正的厲害,才知道自己小看了宋明正!


    和宋明正握完手,我剛要走,突然聽到屋子裏傳來妮妮稚嫩的掙紮哭喊聲:“我不要大娃娃,不要小媽媽,我要媽媽,我要親媽媽……”


    我的心裏一陣發酸,眼睛不由濕潤,忍不住想進去抱起妮妮,告訴她:“媽媽很想妮妮,媽媽很愛妮妮,大哥哥和媽媽一樣,都愛妮妮……”


    可是,我看著宋明正的眼神,理智終於控製了我的感情,我知道自己不能在宋明正麵前引起他的任何懷疑,我可以不在乎我和柳月的關係大白於天下,但是柳月在乎,我必須為柳月負責。


    於是,我衝宋明正微微一笑,使勁咬咬牙,轉身離去。


    走遠了,妮妮哭喊的聲音還一直我耳邊縈繞……


    路上,我接到了陳靜的傳呼:速回報社,你父母來了。


    看到陳靜的傳呼,我心中大急,老天爺,這倆祖宗來幹嘛?


    我急火火往回趕,心裏充滿了猜測、忐忑和不安,當然,對可能來到的風暴,也有了幾分心理準備。


    趕回報社,我把自行車一仍,就往樓上跑,陳靜在辦公室給我打的傳呼,那我父母無疑這會在我辦公室裏。


    今天是周末,又是中午,辦公室裏一般沒有人,估計陳靜是在辦公室加班的。


    一口氣跑到辦公室,推開門,果然,老爹老娘正在辦公室中間的沙發上拘謹地坐著,麵前放著兩杯熱氣騰騰的熱茶,陳靜正在笑嘻嘻地和爹娘說話。


    “爹,娘,你們啥時候來的?咋不提前和我說一聲呢?”我一進門,就氣喘籲籲地說。


    見到我,爹娘的拘謹消失了,臉上的表情也放鬆了下來,娘站起來說:“俺和你爹剛到,這家裏也木有電話,咋和你說呢?俺們就坐車直接到了江海,打聽著來到了這裏,正在大門口問那站崗的,可巧,這閨女就過來了,把俺和你爹領上來了,可真是虧了這閨女……”


    娘邊說邊指指陳靜。


    陳靜正坐在那裏笑眯眯地看著我:“嗨,別說謝我哈,自己人,大家都是革命同誌,應該的!”


    我笑了下,轉臉向爹娘:“爹,娘,還木吃晌午飯吧?咱去吃飯去!”


    “吃了,剛才小陳閨女領我們去了你單位食堂,吃完了!”爹插話說。


    “哦……”我又看了看陳靜,肚子一陣咕咕叫,這才想起自己還沒吃飯。


    陳靜突然像變戲法一樣,從自己的辦公桌下麵的小櫥子裏拿出一個飯盒,遞給我:“呶,叔和嬸子吃完了,這是給你打的,趁熱吃吧,辣子雞塊,你最喜歡吃的!”


    “咦,這怎麽好意思!”我客氣了一下,接過來,打開飯盒,一股香味撲鼻而來。


    “甭客氣,先吃吧,我陪叔和嬸子聊天。”陳靜微笑著說。


    我不再客氣,狼吞虎咽吃起來。


    “慢慢吃,沒人和你搶!”陳靜溫柔地說了一句,站起來,走到我的桌子麵前,拿過我的水杯,給我倒了一杯水,放在我麵前:“喝點水吧!”


    “讓你操勞,不好意思!”我邊吃邊客氣了一句。


    爹娘在旁邊看著我和陳靜,一直不說話,好像是被我們這種親密的革命同誌友誼鎮住了。


    然後,我繼續吃飯,陳靜就和爹娘拉家常。


    做黨報記者的,時間久了,都能練就一項本領,那就是見什麽人說什麽話,適應能力強。比如陳靜,我所知道的,接觸采訪的人物,上自省部級高官,下到村支書、村主任,甚至種田的老農,養雞的專業戶,都熟悉,自然眼界和知識麵也就比較廣,了解的東西也就比較多。


    果然,陳靜和我爹娘拉起家常來頭頭是道,家裏幾畝果園,什麽品種,價格咋樣,成本多少,都能說出個一五一十。


    第2140章 照顧麵子


    看著他們三人聊得興致勃勃,我不由讚賞了陳靜一下,很注意照顧生人麵子。


    吃過飯,我提起爹娘的包裹:“爹,娘,到我宿舍去休息會吧!”


    爹娘站起來向陳靜致謝道別,娘拉著陳靜的手:“小陳,有時間到俺那兒去耍,到俺家裏做客啊……”


    陳靜笑容可掬:“行,嬸子,隻要您歡迎,我一定去!”


    “歡迎,歡迎,哪能不歡迎,俺家寶兒在這裏,虧了同誌們照顧!”娘繼續說:“往後還得同誌們多擔待……”


    陳靜得意地看我了一眼,我知道她是在為知道我的小名而得意。


    然後,爹和娘跟我去了我宿舍。


    一到我宿舍,氣氛驟然緊張起來,爹在我辦公室一直忍著沒有抽煙,這會可能是憋壞了,坐在我床沿,摸出旱煙袋,邊把煙鍋子在煙袋裏裝碎煙葉邊陰沉著臉瞪著我:“晴兒呢?”


    娘也坐在爹的旁邊,看著我:“寶兒,你和晴兒和好了嗎?”


    我坐在爹娘對麵的凳子上,垂頭不說話。


    娘急了,過來拍我的肩膀:“說話啊,寶兒,俺和你爹天天在家等你把晴兒帶回來,這一等二等不見,俺們都急了,就過來看看……”


    “不是早就告訴您了嗎,我和她分手了!”我甕聲甕氣地說了一句。


    “你——你個孽子,你看來真的是要一條死胡同走到底了,是不是?”爹氣的一下子蹦起來,手裏的煙袋鍋子差點敲到我的頭上。


    “傻兒子,晴兒哪裏不好啊,哪裏比不上那比你大一旬的女人啊,你這是著了磨啊……”娘坐在那裏抹眼淚:“這婆娘比男人大12歲,自古也沒聽說過啊,咱家這是哪輩子做了孽,老天要懲罰下來了……”


    “你說的那個女的在哪裏,我和你娘去見見她!”爹怒氣衝衝地說:“我看見了我她是叫我大哥還是叫我大叔……”


    “她不在江海,她在很遠的外地工作,”我回答爹娘:“她是個很好的女人,晴兒也很好,但是和她,不是一個類型,無法比較……反正,我就是喜歡她!”


    爹氣得渾身發抖:“你——你是要把我氣死,隻要我還有一口氣,你就甭想做這個夢,她在外地,那正好,時間長了不見,就忘了……你現在就帶我和你娘,去找晴兒,當著我和你娘的麵,和她和好!”


    “我不去!”我坐在那裏不動,不假思索地回答。


    “好,好,我叫你不去,我這就去你單位找你領導反映,狀告你這個負心的陳世美,讓你領導把你發配回老家去種地,叫你再做黃粱美夢……”爹火氣大了,騰地站起來,就要出去。


    我一聽,害怕了,當然不是害怕被發配回老家種地,而是害怕這事鬧大了會讓波及柳月,會傷害了柳月。我知道爹要是發起火來,可是真的說到做到。


    娘也害怕了,她一定是害怕我真的會被發配回家種地,那她這麽多年的心血不就白費了,忙拉住爹,然後對我說:“寶兒,別惹你爹生氣了,俺和你爹好久木見晴兒了,也想看看她,乖兒子,聽娘的話,咱們去找晴兒吧……”


    我一時無計可施,趕緊借坡下驢,答應了爹娘。


    隨後,我們一起出來,坐公交車去了江海大學,很快就到了晴兒的宿舍。


    到了晴兒的宿舍門前,門虛掩了一條縫,我站住,對爹娘說:“你們進去吧。”


    爹瞪著我:“說的什麽屁話,去,敲門,帶我們進去。”


    我正猶豫,門突然開了,晴兒端著洗臉盆正要向外倒水。


    看見我和爹娘,晴兒有些意外,不由一怔,隨即,蒼白的臉上浮出兩片紅暈,不再看我,卻衝著爹娘叫起來:“叔,嬸子,您們來了,來,屋裏坐。”


    說著,就往屋裏讓爹娘。


    爹娘見了晴兒,那臉色唰都是陰轉晴,臉上都綻開了笑容。


    我知道,爹娘的笑容一方麵是見了晴兒的欣喜,在他們的心裏,早已把晴兒當成自己的閨女來疼了;另一方麵,是出於對晴兒的歉意,他們的寶貝兒子拋棄了人家,做爹娘的自然要覺得慚愧。


    “晴兒,俺和你叔專門從老家來,來看你們的!”娘拉住晴兒的手,邊進屋邊說。


    爹跟在娘的後麵進了屋子。


    我跟在爹的屁股後麵垂頭喪氣地進去了。


    晴兒的房間還是一如既往的那樣清潔利落,房間裏還有暖氣,空氣中飄著一股淡淡的中藥味。


    晴兒和娘坐在床沿,我和爹坐在屋裏的兩張方凳上。


    晴兒忙著找杯子子泡茶,倒水,先給了爹娘,然後也端了一杯,站到我麵前:“給——”


    我不知道晴兒有沒有看我的臉,因為我一直低著頭。我忙接過水杯,沒有說話。


    然後,爹喝水,不說話,娘拉著晴兒的手,坐在床沿,滿臉慈祥地看著晴兒:“晴兒,看你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身子最近不大舒坦?”


    “沒,嬸子,我挺好的!”晴兒輕輕笑了一下:“您和叔的身體還好吧?”


    這一句話引出了話頭。


    “好,還好?俺和你嬸子的身體原來一直都很好,就是最近,不好了,我一直在喝中藥,你身子呢,睡覺也木有以前踏實了……”爹坐在凳子上,吧唧吧唧地抽著老旱煙,悶頭說道。


    “咋了?”晴兒看看爹,又看看娘。


    娘沒有說話,拉著晴兒的手,用疼愛的眼光看著晴兒。


    “還不是讓這個東西氣的!”爹站起來,用煙袋杆指著我:“這個畜生,剛找著工作就當了陳世美……晴兒,今兒個,俺和你嬸子來,就是專門帶他來認錯的,讓你們倆和好的……”


    “是啊,晴兒,寶寶著了魔了,入了邪路,他要是敢帶別的女人回家,俺第一個不答應,俺老江家的兒媳婦,就隻認你……”娘也接著說:“寶寶中了邪,欺負你,對不住你,你別生他氣,今兒個就讓他當著俺和你叔的麵,給你認個錯,你倆就和好吧,還像以前那樣,等過年,到嬸子家來過,嬸子做好吃的給你吃……”


    晴兒沒有說話,看著爹,看著娘,然後又看看我,眼圈一陣發紅,突然撲到我娘的懷裏,痛哭起來。


    晴兒哭得撕心裂肺,傷心欲絕,哭得無比委屈,仿佛要把這些日子的所有積鬱和悲傷全部傾吐出來。


    娘摟著晴兒也不禁抹起了眼淚,爹站在旁邊不住搖頭歎息……


    我坐在那裏,很難過於晴兒的哭泣,晴兒和我這麽多年,我還從沒有聽她這麽傷心地哭過。我的心裏一陣陣地酸楚,我對晴兒充滿了愧疚和憐惜,但是,我心裏更多的是矛盾,更大的是對柳月的堅定執著的愛。對柳月的愛堅決地壓倒了對晴兒的歉疚。


    在那一刻,我的腦子裏突然冒出一個念頭:此生無論生與死,無論愛與恨,無論分與合,無論風和雨,無論未來我和柳月能否在一起,我對柳月的情,對柳月的愛,將永不泯滅,永不褪色,永不枯竭。


    爹娘帶我來道歉的和好之旅反而更加激發了我的叛逆性格,更加堅定了我對柳月的愛情信念,我當然也就不可能按照爹娘的意願和晴兒和好。


    等晴兒終於哭完,等娘用熱毛巾給晴兒擦拭完紅腫的眼睛,娘看著我:“寶兒,回來了就好,今兒個你當著俺和你爹的麵保證,以後好好待晴兒,不再和那個女人來往……入了邪道,回來就好……”


    爹也看著我:“快說,給晴兒賠禮,和晴兒和好!”


    我倔強地抬起頭,看著側麵的牆壁,嘴裏吐出3個字:“對不起!”


    “快說,接著說!”娘督促我,摟著晴兒的肩膀,晴兒的身體仍在輕微地抽搐,眼神看著地麵。


    我咬咬牙,又說出3個字:“忘了我!”


    晴兒的身體微微一顫,接著就閉上了眼睛,癱倒在娘的懷裏。


    “寶兒啊,作孽啊!”娘指責完我,又忙去安慰晴兒。


    我的這三個字引發了爹的怒火,爹抬起腳,就衝我做的凳子踹過來,怒吼著:“畜生,你給我跪下!”


    我“噗通”一聲跪在爹的麵前,脖子梗直直地。


    爹脫下鞋子,老漢布鞋的鞋底就開始雨點般落到我的背上。


    我咬緊牙根,不躲,也不吭聲,任憑爹狠狠用鞋底抽打我的靈魂和肉1體。


    晴兒清醒過來,忙下床撲到我身上,護住我的身體:“叔,您別打他,別打了……”


    爹也打累了,氣得蹲在地上,扶著額頭:“唉——家門不幸,出了這麽一個逆子……”


    “兒啊,你這中了邪啊,咋這麽久還不回頭啊……”娘在旁邊抹眼淚。


    我跪在那裏不動,推開晴兒的身體:“我木中邪,我就是木中邪!”


    我的聲音仍然是無比倔強。


    晴兒默默站起來回到床邊,和娘坐在一起:“嬸子,俺們倆的事,您和叔就別操心了,您和叔的身子重要,別氣壞了身體,您和叔疼俺,俺知道,俺也一直把您和叔當自己的爹娘看……寶寶哥是大人了,他做事情也一定有自己的考慮,您們也別太勉強他……”


    晴兒以前一直叫我峰哥,這次她竟然叫我寶寶哥,稱呼我小名,這讓我很出乎意料。


    接著,晴兒又走過來,拉拉我的胳膊:“起來吧!”


    我站了起來。


    第2141章 真有那麽好


    正在這時,外麵傳來喊晴兒的聲音:“晴兒,開會時間快到了,抓緊走了!”


    晴兒看看表,對外麵喊道:“知道了,馬上就走。”


    晴兒下午要開會,我和爹娘也就告辭。


    晴兒送我和爹娘出門,爹和娘唉聲歎氣,愁容滿麵。


    爹娘走在前麵,我走在後麵,晴兒在我後麵。


    走了幾步,我轉身,看著晴兒又一次低頭:“對不起——”


    晴兒低眉順眼,站在我對麵,低語道:“她真的有那麽好?”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不想刺激晴兒。


    我看著晴兒憔悴的麵容,心裏陣陣酸楚,說了一句:“多保重身體!”


    晴兒沒有回答,抬起頭,看著我,明亮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為什麽……”


    我無語。


    兩人就在晴兒宿舍門前的雪地裏默默地站立著,我想讓晴兒先走,可是,她不說,甚至連開會時間快到了都不著急,就那麽站在這裏。


    一陣北風吹過,卷起片片雪花,鑽進我的脖子,停留在晴兒的頭發上。


    我默默地站著,承受著心靈的煎熬。


    “晴兒,快走啊,開會時間到了,再遲到,要扣獎金了……”蘭姐氣喘籲籲地走過來。


    蘭姐的到來解救了我。


    “喲——怪不得俺們的晴兒同誌不去開會呢,原來是江大記者來了!”蘭姐看見我打趣道。看來到目前為止,她仍然不知道我和晴兒分手的事情。


    我衝蘭姐一笑:“蘭姐好!”


    “你走吧!”晴兒平靜地對我說了一句,然後轉身看著蘭姐:“蘭姐,咱們走吧!”


    我忙和蘭姐道別,轉身離去,去追趕走遠的爹娘,背後傳來蘭姐的聲音:“晴兒,你怎麽了,眼睛這麽紅腫,是不是小江欺負你了,告訴姐,姐給你出氣……”


    “蘭姐,沒事,我這是被風吹了沙子進了眼睛……”晴兒回答蘭姐。


    晴兒很愛麵子,她絕對不會將我和她的事說出去的,我了解晴兒的性格。


    當天下午,愁緒滿懷的爹娘拒絕了我留他們住幾天的一再挽留,乘坐最後一班公共汽車回了老家。


    就在我把爹娘送到車站,公共汽車剛駛出車站不到一分鍾,我收到了柳月的傳呼:“阿峰,方便回電否——月”


    我急忙找到最近的公用電話,給柳月打傳呼:“我在外麵,30分鍾之後,我在你宿舍。”


    打完傳呼,我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柳月的宿舍。


    當我氣喘籲籲在柳月宿舍裏坐了有2分鍾,座機電話響了。


    我一把抓起電話:“月——我剛回來幾分鍾!”


    電話裏傳來柳月娓娓的聲音:“嗯……跑上樓的吧,我聽見你的呼吸很粗重……”


    “嗬嗬……是的。”我幸福地傻笑起來。


    “妮妮的生日今天好不好玩?”


    “好玩,我給妮妮帶了一個大布娃娃,說是媽媽給買的,妮妮見了高興地不得了,抱著布娃娃就親,就好像是在親媽媽……妮妮的爸爸和小媽在家裏給妮妮舉辦了隆重的生日宴會,買了大蛋糕,還有彩氣球……”我生動地向柳月描述著,增添了一些虛擬的情節,為了讓柳月開心。


    柳月果然很開心,在電話那端發出開心的笑聲。


    “其實,妮妮雖然是後媽,但是,那小媽對妮妮其實很疼愛的,因為她自己一直沒有能生育……”柳月一會說。


    “是的,我看到那小媽對妮妮很嬌慣,妮妮好像不大買她的帳,她也不氣惱……”我接過話頭:“妮妮的爸爸也和我說了,說妮妮的媽媽對妮妮是不錯的……”


    “你今天和宋明正單獨交談了?”


    “是的!”我接著把和宋明正談話的內容告訴了柳月,然後說:“月,你說,我這麽回答他,行不行?”


    “嗬嗬……行,你回答地很好,我們倆的事情如果現在暴露在熟人和陽光下,就翻天了,炸營了,後果簡直不敢想象,我想想都恐怖……但是,等以後,我們就會在一個自由的天地裏自由地生活……我現在感覺我們好像是地下工作者呢……”柳月的口氣比較輕鬆:“你回答他的第二個問題,很明顯,帶有想壓製他的情結,想讓他知道,我混得比他好,是不是?”


    “嘿嘿……是的,是有這麽一點意思。”


    “你啊,還是小孩子脾氣,在這方麵,沒必要這麽爭強好勝,不做夫妻,還可以做朋友,既然是朋友,應該為對方的進步而祝福和高興,不要事事都去比較,去壓製,沒意思……”


    “我看他以前看我都趾高氣揚的,很牛逼哄哄,我就來氣,正好借你打壓他一下,”我理屈詞窮地說:“還有,姐,這個宋明正其實很窩囊,這個局長在局裏是二把手,書記是一把手,我看下麵醫院的幾個院長都不鳥他……”


    聽我把話說完,柳月說:“嗯……衛生局的情況很特殊,這事我早就知道,那書記資格資曆都很老,還兼著市政府副秘書長,就是這麽一兼,權力就硬了……”柳月平靜地說:“來日方長,宋明正年齡也不大,他有的是時間,有的是機會,別看現在他有點窩囊,下麵的院長都不點他,但是,笑在最後的才是最終的勝利者……阿峰,宋明正這個人我很了解,不要小瞧他,他做衛生係統的業務不行,但是,混官場……嗬嗬……以後你就知道了……”


    我聽見柳月讚揚宋明正,心裏竟然沒有吃醋和不高興的感覺,或許是我自己現在已經對柳月很有自信了,自信沒有人可以奪走我的柳月了。


    “天氣冷了,晚上自己要多蓋一床被子,出門多穿點衣服,馬路積雪打滑,騎車注意安全……”柳月又叮囑我。


    我一一答應著,心裏暖融融的。


    “對了,你搬到我宿舍住了嗎?”柳月問我。


    “嗯……還沒,最近事情太忙,沒來得及搬!”我撒了個謊。


    “哦……你宿舍沒有暖氣,太冷,晚上以後就在我宿舍住吧,聽話!抽空把那單身宿舍退了算了……”柳月說。


    “哦……”我口頭答應著,但是心裏卻總覺得有點不大對勁。


    到底是哪兒不對勁,說不出來,反正我是沒打算搬到柳月宿舍來住。


    和柳月打完電話,我踩著厚厚的積雪,回到我的宿舍,在冷冷的冬夜裏,蜷伏在冰冷的被窩,捱過一個寂寞而冷落的寒夜。


    冷寂的夜裏,我想起了柳月,想起了晴兒,想起了爹娘……


    我輾轉反側,一夜未眠,突然感覺自己很寂寥和迷惘……


    第二天,按照部裏的工作安排,我到下麵的一個山區縣去采訪,采訪對象是一個深山裏的養牛專業村。


    我正好心情比較憂鬱和壓抑,也想去山裏散散心,希望在冰天雪地的大山裏找到另一個自我。


    我先去了縣委宣傳部,在新聞科一位幹事的陪同下,驅車直奔大山,奔向我預定的那個采訪村。


    沒想到這個村的地勢竟然如此險要,212吉普車在山道上磕磕碰碰一直在向上爬,蜿蜒曲折在大山裏爬行了接近3個多小時,在一個接近於山頂的緩坡處停下,接著,棄車又沿著一條彎彎曲曲的山路往前走了一個多小時,新聞幹事才對我說:“江記者,石屋村到了!”


    我伸頭看著周圍連綿而險峻的群山,看著眼前這個散落在山坡上的幾戶石頭房子:“就是這裏?”


    “是的,這裏是村長家所在地,也就是村委所在地,這村有9個自然村,散布在周圍的山穀和山坡處……”


    我看著周圍山穀裏散落的幾戶房屋,無疑就是這行政村的其中一個自然村了。


    看著這深山裏近似於殘垣斷壁組成的破舊村落,我不由肅然起敬,讚歎生命的頑強和執著。


    采訪進行的很順利,這個處於大山深處的封閉落後村,近幾年立足當地山區資源優勢,大力發展養牛業,老百姓解決了溫飽問題,並開始走上了稍有積蓄的生活。


    這對於一個長期被溫飽困擾的山村來說,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而在江海的北部山區,還有不少掙紮在溫飽線上、致富無門的貧困村,石屋村的經驗,無疑具有典型的宣傳意義。


    在老村長的帶領下,我全麵了解了村子的情況,了解了這幾年養牛業發展的狀況,並實地查看了養牛戶的家裏,聽取他們的真實說法。


    雖然黨報新聞經常流於假大空,但是我還是盡量想多采訪到一點真實的東西。


    下午日落時分,采訪順利結束,準備下山。


    在大家休息地當空,我在村子裏隨便溜達,這一隨便,就溜達到村後一排石頭房子麵前,4間石頭屋,前麵是一個30多平方的空場,中間豎著一根旗杆,上麵一麵國旗在寒風中獵獵飄揚。


    這是村裏的學校,我一時來了興趣,信步走過去。


    時間已經是傍晚,院子裏很安靜,在院子一個角落支著一個灶台,冒出嫋嫋的炊煙,一個7、8歲的小姑娘正坐在灶台前,邊往灶膛裏添樹枝邊抱著一本書在看。


    我靜靜地走過去,站在小姑娘身後看去,小姑娘看的是語文課本,正在學習呢。


    “您找誰?”正在這時,我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男中音。


    他的說話聲也驚擾了小姑娘,小姑娘忙回頭站起來,好奇地看著我。


    我回過頭去,看到一個中年男子,麵色黝黑,眼睛有神,神態樸實,衣著樸素,正帶著友好的眼神看著我。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東山再起:職場天王之底牌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撤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撤單並收藏東山再起:職場天王之底牌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