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霜城已經近在咫尺了。


    這座倚著絕壁而建的城堡是諾德王國的象征與驕傲,隻要它一天佇立,北地人就一天有方向可以仰望。


    隻要它在納格蘭人手中,北地人的憤怒也就不可能平息。


    北地人不信仰宗教,可是他們的精神寄托不比任何人少,他們為守護身邊的人而拿起武器,為先祖而傳承北地的意誌,隨時隨地,他們都可以為這個自尊且驕傲的民族而戰。


    每攻下覆霜城附近的一座城市,近衛軍團就變得更加鬥誌高漲,他們等不及要以手中的武器奪回失去的領土,維護諾德王國的尊嚴。


    諾德聯軍在一路上的磨合之下配合的更加默契,覆霜城周圍的幾座城池都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被他們攻陷,覆霜城被奪還了的諾德城市團團包圍住,然而不光其中的納格蘭軍隊沒有動靜,就連塞勒涅也按兵不動,遲遲沒有開始發動進攻。


    塞勒涅不敢確定侯賽因是不是把全部的實力都保留在了覆霜城,等著對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諾德聯軍來個致命一擊。周圍的人越是興奮,塞勒涅就越是能意識到此刻需要保持冷靜。


    侯賽因不一定有埋伏,但如果有了埋伏諾德聯軍卻沒有戒備,後果則是嚴重的。


    令塞勒涅感到困惑的是,她就在離覆霜城這麽近的地方,卻無法獲悉有關覆霜城的任何訊息。她了解覆霜城,但是卻不了解它被占領之後,侯賽因在其中所做的部署。


    尤其讓她在意的是,整座城市都被過於濃重的信仰之力纏繞著,而這信仰之力明顯不是屬於光明神或者赫卡特的,那麽也就說明,侯賽因確實把他最後的底牌留在了覆霜城裏。


    “我這邊的人數清點完了。”菲碧交給塞勒涅一張寫了大致統計結果的羊皮紙,“他們的傷亡很小,人數沒有什麽大的波動。”


    和塞勒涅所猜想的一樣,聖光軍團總歸是“光明神的軍隊”,本身就善於治療且生命力頑強,尤其這幾次戰役當中,早已獲悉了聖光軍團威力的納格蘭士兵,隻要看見聖光軍團準備集結衝鋒,就立刻丟下武器投降。


    近衛軍團和中央軍團的人數差別巨大,傷亡率倒是差不多,作為中堅力量和先頭部隊,他們沒有聖光軍團那樣的生存能力,但在連續的攻城戰中損失這麽小,也可以算是一種奇跡了。


    塞勒涅也感覺到了異樣。她不是那種喜歡貶低自己對手的人,更認可納格蘭帝國是諾德王國多年以來的仇敵,他們不可能懦弱到如此不堪一擊的程度,否則也不配當北地人的對手。


    一定有什麽東西,徹底地擊垮了他們的鬥誌。


    巡邏隊出發之前,赫卡特被塞勒涅單獨叫了過去。


    然後被授予了近衛軍團軍團長這個職位。


    “嗯?”赫卡特不明所以地撓著頭,“近衛軍團軍團長?”


    “是啊,這一路的新血吸納下來,近衛軍團在人數上差不多恢複到從前的規模了,他們也都很信服你,你來擔任軍團長再合適不過了。”


    “我的意思是,我非得和那個傑拉德一個職位嗎?”


    “別耍小孩子脾氣了,乖乖收下吧。”塞勒涅拉過她的手硬是把戒指給套了上去,“這可是北地人眼中至高無上的榮譽,女王親自冊封的伯爵都比不上近衛軍團的軍團長。”


    “戒指……”赫卡特想起了自己在什麽地方看見過,“傑拉德一直把他戴在手上。”


    “是的,我讓人把他綁到半獸族的領地的時候,忘了問他要回戒指。”塞勒涅摩挲著赫卡特手上那枚嶄新的戒指,“我想他早就在半獸族領地把它搞得不成樣子了,就沒準備把它拿回來,而是重新做了一枚。”


    戒指的圖紙被存放在覆霜城,塞勒涅的書房裏,塞勒涅之前也隻是潦草地掃過幾眼,雖然經常看見傑拉德手指上的那枚成品,但她無法直接將設計圖紙給還原出來,最後還是羅伊幫她完善了草圖,在城中找了一個工匠來製作。


    “沒關係嗎?比如傑拉德手上的戒指承載著多年的曆史,有些特殊意義之類的……”


    “沒什麽特殊意義。”塞勒涅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他那個也是新的。嶄新的武器比鏽跡斑斑的好,戒指當然也一樣,北地人都是這麽想的。”


    “我有時候搞不清楚,北地人到底在意什麽,又不在意什麽。”赫卡特把戒指舉到了眼前仔細地觀察著,和大多數人想象中的粗狂風格不同,北地的首飾以銀器和有色寶石為主,往往很簡潔精致,雖說比不上蓬萊人的水平,但也是十分美觀的。


    “那是因為納格蘭的生活讓你對北地人隻剩下刻板印象了。”塞勒涅拍拍她的肩膀,“加油吧,你總要弄清楚的,諾德守護神。”


    巡邏隊的構成往往是十分平均的,三分之一近衛軍團、三分之一中央軍團和三分之一聖光軍團,大部分時候都由感知敏銳又不會在夜晚覺得疲憊的赫卡特來領隊。


    戰爭剛開始的時候,他們掃除了許多來自納格蘭帝國的偷襲,而這些日子以來,巡邏隊就更像是在例行地巡邏,從未遇到過什麽特殊狀況。


    赫卡特本想帶著巡邏隊再繼續前進,趁著夜色去幫塞勒涅偵察覆霜城的情報,想了想還是沒有這麽去做。她是最不想看見無謂的犧牲的人,上次被加西亞罵了一句“你想讓他們因為你的魯莽而死嗎”,也變得愈發謹慎了起來,沒有帶著巡邏隊沒頭沒腦地闖入敵軍的控製範圍。


    就在月上中天,巡邏隊要按照原路折回的時候,赫卡特拉住了雪狼的韁繩。覆霜城周圍彌漫著的信仰之力大大地影響了她的感知,不過這麽大的響動還是無法忽視的,她從刀鞘中抽出新月刃,低低地吹了一聲口哨,混在夜晚的蟲鳴聲中。


    巡邏隊的隊員馬上領會了她的意思,也紛紛抽出武器朝向赫卡特的眼神所看的方向,做好戰鬥的準備。


    “敵人人數和我們差不多,全是騎兵,有的帶了弓箭……等等,他們好像在追什麽人。”赫卡特仔細地聽著遠處傳來的聲音,“該不會是從覆霜城裏逃出來的人吧。”


    赫卡特翻身站到地麵上,解下腰間的號角吹響了。這是與塞勒涅事先約定好的信號,隻要聽到號角聲,就說明他們遇上了巡邏隊無法處理的強敵,塞勒涅會立刻帶兵前來支援。


    不過現在赫卡特需要的不是塞勒涅的支援,而是告訴那個正在逃跑的人,也告訴他身後追擊的納格蘭騎兵——這裏有人。


    果不其然,在號角聲響起之後,最前麵的馬蹄聲不再帶著猶豫和遲疑了,一個騎在納格蘭軍馬背上的北地人很快就出現在了巡邏隊的視野裏。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的,看上去也十分憔悴,跌跌撞撞地從馬背上跳下來,跑到了赫卡特的麵前。


    他無力地跌坐在地上,喘了半天氣才抬起頭看著赫卡特,藍眼睛裏露出了不可置信。


    “赫卡特……赫卡特殿下?”


    “雷蒙德?”赫卡特趕緊把他扶起來交給身邊的兩個近衛軍團士兵,“你們負責照顧他一下,其他人,跟我來!”


    人數上“和我們差不多”的納格蘭隊伍,在赫卡特的巡邏隊麵前是不堪一擊的。


    他們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匆忙地四散逃竄,想要逃回覆霜城的城堡中。赫卡特沒有下令追擊,把新月刃收回鞘中,走到了雷蒙德身邊。


    “你還好嗎?”


    雷蒙德年輕時也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是個高大健壯的北地人,現在他消瘦了許多,背也有些佝僂著,所以赫卡特才沒能很快地認出他來。


    他能在這種身體狀況下逃出來,實在是令人敬佩,但這也是他的極限了。雷蒙德看上去餓了很久也渴了很久,他接過近衛軍團士兵遞到他嘴邊的水壺,勉強地喝了一口水,就用沙啞的嗓音向赫卡特請求:“帶我去見塞勒涅。”


    “她已經來了。”赫卡特抬眼往她聽見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但願她把菲碧也給帶過來。”


    雷蒙德有氣無力地靠在一棵鬆樹下,又喝下了幾口水,在看見塞勒涅的時候,他吃力地讓自己直起身子坐好:“陛下……”


    “先別說話。菲碧,能不能幫他治療一下?”塞勒涅慶幸自己在聽到號角聲之後也帶上了菲碧,“麻煩你了。”


    塞勒涅所學的神術隻作用於負傷的身體,菲碧卻能夠讓人虛弱的身體迅速恢複,在金色的微光亮起片刻又消散之後,雷蒙德看上去已經比剛才有精神了許多:“陛下,我拚死從那裏逃出來,為的是希望能夠告訴你,不要靠近覆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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