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了個身背抵在牆上,握緊手上的籃子犯嘀咕:朱印章現在有大魚大肉吃,還會在意這小小一籃子粗糙點心?搖搖頭歎氣,算了,即便朱印章不吃,她還是得送,這叫禮數。


    柳安認命地提穩籃子,拉直身上衣裳,重重吐出口氣:“去,誰怕誰。”反正朱印章也不在存仁堂。


    路過那家酒樓的時候,她還好奇地在裏頭看了一眼。賓客們都上樓去了,依稀傳來推杯換盞的聲音。叔連海跟朱印章是鐵定不在了,那他們兩個神神秘秘的會上哪兒去?


    正這時,秦寧帶了名侍女下樓:“找到三少爺了沒?”


    “沒有,隻知道朱大夫來找過三少爺。”那侍女答道。


    柳安趕緊收回目光,倉皇從酒樓門前跑過。


    秦寧的目光一定,微微眯起來。旁邊的侍女呆愣地朝門前看了看:“秦姐姐看到誰了?”


    “沒有人,是我看花眼了吧。”秦寧喃喃地道。


    一口氣吊著跑到存仁堂,阿咼正卸門板:“哎喲喂姑娘,你怎麽這麽急?”


    柳安喘息著伏在門板上,好不容易緩過勁兒,理理衣衫,問他:“今兒怎麽關門了?”她是知道存仁堂逢年過節都看病的,所以奇怪。


    阿咼道:“……這個,嗬……我想偷個懶,卻被姑娘逮著了。姑娘裏麵請……千萬別告訴我家先生啊!嘻嘻……”


    “你啊……”柳安失笑,提著籃子進門,故意問道,“你家先生呢?別的坐堂大夫也都不來嗎?這萬一要是有人頭痛腦熱的來看病,怎麽是好?”


    阿咼撓頭,一時想不到有什麽解釋。便支支吾吾地道:“先生給大夥兒都放了大假……要是真的有人來,阿咼我還是能擋一擋的。嘿嘿……要是嚴重,那就隻得請先生出馬了。咦?姑娘難道身子不爽?”


    “我好得很。”柳安蹦了幾下,把籃子給他,“別咒我。這是給你家先生的,你拿到廚房熱一熱就能吃。”


    “先生不在,我怎麽能吃。”阿咼不好意思地道,雖然看著籃子裏的點心嘴巴裏一直流口水,但還是忍住了。把籃子放一邊,給柳安倒來熱茶,“外頭天冷,姑娘且坐坐歇歇腳。上回姑娘走得急,之後就一直沒過來,先生吩咐我下回看到姑娘,一定得留住。對了……柳大娘的藥吃完了嗎?要不要再帶一些回去?”


    柳安點點頭,按照老價錢掏出錢推給阿咼:“也好,省得我下次再進城。”


    阿咼咧嘴笑,收了錢就去百子櫃那裏抓藥了。


    柳安坐在大堂裏,難得看到存仁堂沒人看病,心想這裏空空蕩蕩的,也怪冷清。不知道朱印章還有沒有別的親人,若是孤身一人在此過年的話,倒是挺可憐的。刺溜溜地喝著茶,她東張西望地看了一陣,忽然有些內急。


    都怪阿咼這茶太淡,她不知不覺就喝了兩大碗。起身就對阿咼道:“我去解個手,馬上回來。”


    阿咼頭一抬,已叫她不及,她已匆匆跑去後院了。他急得放下藥稱,跺腳道:“糟了糟了……”連忙出來把門板都上好,大堂裏頓時黑漆漆的,他又趕緊追去後院。


    柳安係好褲帶走出茅房,見阿咼滿頭大汗地瞪著自己,不禁嚇了一跳:“嚇死我了,你幹什麽等在這兒?”忙拍順裙麵,不悅地回敬他白眼,“你是不是偷看我上茅房?”太壞了。


    “沒……沒有。”阿咼急得結巴,拽起柳安的袖子要將她拖出後院。


    柳安的拗脾氣上來,堅決不走。死死定在原地道:“阿咼,你這般冷汗直冒是在心虛什麽?難不成你們存仁堂的後院有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


    這樣一說,阿咼“嘩”地一下鬆了手:“哪有哪有,沒有的事。”


    話音剛落,院子裏一聲慘叫,驚得枯枝上雲雀撲啦啦啦啦全都飛了起來。噪亂過後,便是死一樣的安靜。


    柳安腳底心一寒,被那慘叫嚇出身冷汗。那慘叫撕心裂肺,仿佛正與死神搏鬥一般。


    阿咼更是抓緊自己的短襖,大氣不敢出。嘴巴裏碎碎地道:“完了完了完了……”


    “誰完了?”柳安一把抓住他,“這院子裏有誰?”


    “我……姑娘……”阿咼委屈地道,“先生……先生不讓說。”


    柳安細細地聽著院子裏的其他動靜,北風徐徐,鴉雀噤聲。原本被各種藥材充斥的狹**仄的小院子裏,突然間顯得十分空曠。而就在這空曠之中,低低的喘息仿佛滲透無盡的痛,那樣小心翼翼地掩蓋,卻依然藏不住被折磨般的呻吟。


    她輕輕推開阿咼,循著那呻吟聲,慢慢地靠近東廂房。


    “姑娘!”阿咼驚叫,忙去攔她。


    柳安揮手撐起手掌,擋住阿咼的臉:“噓!我隻看一眼就好。”


    阿咼見阻止不了,隻好大嚷道:“十三姑娘,那裏是先生的臥房。”


    柳安本就怕他驚動裏頭的人,氣得不行:“阿咼你……”正說著,那門“嘩啦”一聲被拉開,朱印章寒霜罩臉地出來,冷冷地瞥了一眼阿咼,道,“進來吧!”


    “……”柳安看看朱印章,再看看阿咼,指著自己問,“……我?”


    朱印章已回身進屋,不悅地道:“不是你還是誰?你不是要看嗎?那就進來光明正大地看個夠!”


    哎喲不得了,笑麵虎朱印章生氣咧!


    不得不佩服自己,竟然把一向笑容滿麵的朱印章給氣著了。當初林大郎給他一拳都不見他生氣,此時她都沒做什麽,卻把他給惹毛了。


    柳安揉揉鼻子,隻好跟在朱印章屁股後頭進屋。阿咼給了個同情的眼神,乖乖地回大堂。


    外頭冬日燦爛,屋子裏卻顯得又黑又冷。濃濃的藥味兒裏滲透著一股腥味兒,像是在藥材鋪裏聞到了宰豬場的味道。


    她捂住鼻子,盡力憑著微弱的視線打量整個屋子。如果撇開那一堆亂七八糟的布條不算,那麽這個屋子還算整齊。


    “他是?”看到床上斜靠著一個人,柳安慢慢張大嘴巴,驚愕極了,“叔……”


    “你看到了,滿足了?”朱印章道,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撇著茶沫悠哉悠哉地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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