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哥見她魂不守舍的,便叫住她:“那日就險些與馬車撞了,今日怎麽還這麽不小心?”


    “哦……想事兒呢!”柳安笑了笑,把懷裏的宣傳單跟吃食都塞給富哥,“這是犒勞兄弟們的。”


    富哥接好,把東西都放在牆根下,見她此刻無恙,也就放了心。笑眯眯地道:“我老婆今日也去溫記了,給我跟兒子買了兩身衣裳。方才還在這兒跟我說,怨我沒把這麽好的事情告訴她,還是她從旁人那裏聽來的,才知道。”


    “怪我做得不周到,爺們兒怎麽會想到這些呢,我早該提醒的。”柳安道,“嫂子們要是下回還來,我定向掌櫃的要人情,保管比別人的還要實惠。”


    富哥喜歡的就是柳安的爽快,也不推脫,連說了幾個謝字。


    柳安照常在城門口等林大郎,近幾日他都來得較遲,問他他就說近年下,缺人手。她想想也是,便沒有過多的問。今日更是離譜,她一等竟直接等到了天擦黑,林大郎那瘦弱的身影才遠遠地從城裏跑出來,氣喘籲籲地,連笑都顯得勉強:“對不住,又讓你等了這些時候。”


    “先歇歇,反正晚也晚了,不急著回去。”柳安遞給他一塊豆糕,她方才等得無聊時買的。


    林大郎背抵著城牆,接下豆糕嚼了幾口,含糊道:“以後別在這兒等我,還是店裏好。這兒遮不了風擋不了雪的,怪冷。瞧你……手都紫了。”說著趕緊把剩下的豆糕都塞嘴裏,握起柳安的手哈氣。


    柳安看到他手上舊傷添新傷的,怪不忍心,把手抽出來反握住:“手還疼嗎?要不向總管告幾天假,養好了再去?”


    “那哪兒成!”林大郎心中沸騰,眼睛不停地瞥握在一起的四隻小手,咧著嘴憨笑,“最近活兒多,人手短缺。我若是再告假,恐怕立馬就有人貼補進去了,日後想要再去當差就難了。”


    “究竟是哪家哪戶,這麽不近人情?”柳安都懷疑很久了,林大郎究竟在哪兒做事呢。總見他來去匆匆的,可也不知道到底做些什麽。


    林大郎卻避重就輕:“天底下哪兒都一樣,多的是人搶飯碗,這跟哪家哪戶沒有關係。”


    柳安一想也有道理,自己的飯碗不端牢,難道還指望著別人幫你端?林大郎這回倒是少有的機靈,竟然讓她不好意思再問了。


    溫記的生意跟幹柴烈火似地,柳安一把火就把泰安全城都點燃了。短短五天時間,庫裏中下等衣料的衣裳就全都賣出去了。剩下的最次等是半賣半送,溫淙賺多了,也就不痛不癢了。


    這日因為貨空,溫記提早打烊。溫淙仍舊數著今日回收的單子,平虎拿掃帚揮了幾下,問道:“掌櫃的明日還開鋪子嗎?”


    柳安正點算銀子,一聽到這個就立馬把耳朵給豎起來了。


    溫淙彈了下皺巴巴的傳單,思量著:“時日差不多了,咱們近日就要啟程。庫裏的存貨已基本清空,我想就打包起來,贈予城西那些窮人過年吧。”


    “這可是好事。”平虎道,“小的今晚就都打包好,明兒個一早送去。”


    溫淙叮囑:“記得偷偷地,別讓人知道。”


    “好咧。”平虎飛快答應著,忽然腦子一轉,“掌櫃的不公平,這城西窮人家是該接濟,但是咱們大功臣不是十三姑娘嗎?你怎麽把她的好處給忘了?”


    柳安立馬放下銀盤:“平虎哥這話錯了,我是拿人錢財本來就是與人消災。多的我絕不拿,我隻拿我該得的那份。”否則她幹嘛日日點算銀兩,這都與她的收入息息相關。溫淙也是知道的,才讓她摸銀子,而自己則最後盤賬。


    溫淙笑了笑:“咱們處的日子不長,但是日日可貴。十三娘你何必如此見外?”


    “不見外。”柳安道,“我才不跟你們見外,我若跟你們見外,那該得的銀子我也就不好意思出口討了。”


    溫淙一滯,竟被這話弄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了。看了眼平虎,平虎就道:“十三姑娘還不是見外,來了這麽久,連頓飯都沒有跟咱們吃。再說了,你管咱們掌櫃的要多了,掌櫃的也不見得舍得給,不過咱們上酒樓吃頓好的,掌櫃的應當舍得。掌櫃的對吧?”


    溫淙失笑:“就數你嘴刁。那也得十三娘肯賞臉才行!”


    柳安一笑,繼續低頭點錢數。不是她不願意交溫淙這個朋友,而是終究身份有別。別說是古代這個等級製度森嚴的社會,就是擱在現代,老板就是老板,員工就是員工,交心的交情都是場麵話,背底下指不定都誰算計著誰。何況溫淙就要離開泰安城,這一別恐怕是不能再見了,少些交情也就少些離別的不舍。


    打從上輩子枉死之後,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少欠感情債,就多些沒心沒肺的自在。


    話題就此冷了下來,平虎見柳安似乎無意,也就不好再重提。隻好拿了掃帚各處打掃,弄得溫淙心裏也有鬼似地。


    點算完銀子,柳安記好賬目,將這幾日的自己該得的分成一分一毫都算得清清楚楚。然後遞單子給溫淙:“我一個人身上揣銀子不安全,再說天也晚了,今天就算了。明兒個掌櫃的幾時方便,我就幾時過來取。”


    溫淙看了看單子,勉勉強強接下。心道這離開的日子近了,沒想到十三娘倒與自己生分了。想想竟覺得無比傷感,點頭道:“你隨時都可來取,我都在這裏等你。”


    “那就多謝掌櫃的了。”明天跟沫兒一起來,她來泰安這麽久都沒進過城,這回讓她好好逛逛。還有欠富哥他們一頓酒,這人脈反正溫淙以後是用不上的,那就仍由她代勞吧。這一筆筆都要錢,看來今晚她還得好好做一下預算。


    盤算完這些,柳安就離開了溫記。溫淙遠遠地看著他離去,心道實在可惜了。


    平虎本是有溫淙授意,方才才敢討那頓飯吃,沒想到柳安不領情。便等她走後道:“不識抬舉,掌櫃的你好心請她,她愣是端著架子,難不成還讓咱們求著她嗎?有道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她如今已是那柳寡婦的女兒,還擺哪門子譜啊!”


    “住嘴!”溫淙冷道,“咱們鋪子是她幫著起死回生的,你就是這樣卸磨殺驢的嗎?”


    平虎立刻訕訕地笑:“掌櫃的消消氣,小的這不是替你委屈嘛!”


    溫淙搖頭:“那姑娘,豈是你看得懂的。”她進退都有自己的打算,與你交好時固然真心,但她亦有自己的畫好的界線。那界線除非她願意,否則別人跨不過,也抹不去。也許是他們要離開了,所以十三娘也就收起了她的真心,認為該到此為止了。


    真該到此為止了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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