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淙打發了平虎可不是無心的,他幾步走到柳安跟前,那看柳安的眼神跟早上明顯地有了不同。


    “掌櫃的有話直說,你這眼神看得我心裏毛毛的。”柳安說道。


    溫淙知道她精明,卻沒想到精明成這樣。難道是他沒有將表情藏好嗎?他摸摸下巴不好意思地笑:“真是什麽事都瞞不住姑娘。”


    柳安也不知這是誇她呢,還是損她。就望著他,等他把話說下去。


    “姑娘何時來的咱們城裏?”溫淙問道,輕輕掂起外袍在堂裏坐下。


    柳安老實回答:“五六天之前。”


    “難怪……”溫淙搖頭,“姑娘也不是久留此地之人,有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妙。罷了,往後回家或者來鋪子裏,我都讓平虎送你好了。”


    “讓平虎送我?”柳安驚奇,“可是……為什麽?我可以在天未黑之前走,這樣也安全。”


    溫淙的態度堅決:“這事就這麽定了,姑娘若同意了咱們的約定才算數,若不同意,那就當我今早留姑娘的那些話,也沒說過吧。”


    哪有這麽草率武斷的!


    柳安鬱悶:“好吧,那就讓平虎送我。”即便心裏不高興,但初衷都是為了她,柳安是識趣的人,當然不會為這事就跟溫淙撕破臉皮。她轉眼就掃去心中不快,興致勃勃地掃視店鋪裏擺列出來的成衣,“那我從現在開始就是你的夥計了,掌櫃的你不要再喚我十三姑娘。小姐叫我十三娘,你也這麽叫我就成。”


    “好,好……”溫淙點點頭,恰好平虎找好賬本出來,他就說道,“我先領你去庫房看看。”


    平虎:“……”不是先看賬本嗎?怎麽又去庫房了?掌櫃的搞得他好混亂。


    下午日頭漸漸淡了,大雪初融又凝成了冰,四處都閃爍著皚皚的光芒。


    叔連海摘下鬥笠,老宅裏的侍女秦寧便遞上一盞熱茶:“三爺出去一早上,想必累了。在外可用了飯?奴婢叫人再做幾樣可口的點心如何?”


    “不用。”叔連海接了茶沒喝,放在桌子上暖手,“你下去吧,有事再叫你。”


    秦寧說“是”,便沒有絲毫逗留。


    這是叔連海用過的侍女當中,為數不多超過三年的。秦寧似乎很聽話,從不似旁人那樣喋喋不休,又管教著他去了哪兒做了什麽事。這老宅是叔連家在信都縣的祖屋,別看人前人後那些下人們都對他畢恭畢敬甚至拘謹得很,可實則哪些人的眼睛是為侯府長的,他可清楚明白地很。


    所以他才格外喜歡用秦寧,因為她從不多問。


    老宅的管家見秦寧被遣了出來,就上去問:“三少爺一上午去了哪兒?”


    “不知道。”秦寧搖頭,不與管家有過多接觸,就徑自走了。


    管家在後叱鼻:“遲早留不得你。”他猶豫地盯著叔連海的屋子,想了半天才邁動腳步過去,“三少爺?可在?”


    叔連海今日懶得應付:“不在。”


    “嗬嗬嗬……”管家舔著笑臉進去,“三少爺又使性子了,好好的人在呢,怎麽自己卻說不在?”


    “你有什麽事?”叔連海瞪著他。


    管家道:“沒事沒事,隻是侯府來了信,三少爺要不要看看?”邊說著,從袖子裏拿出折好的信封遞過去。


    叔連海瞟了一眼,拿了信打發他走:“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管家嘿嘿地笑,看著叔連海開始拆信,才放心地離開。剛出了門,隻聽到“嘩啦”一聲砸蓋碗的聲音,似是叔連海動怒了。他趕緊撩開袍子躲遠,一路上心驚肉跳的。


    “阿嚏!”統計了一下午的庫存,柳安累得直不起腰。她將庫存的衣服都大概分成了三個檔次的,做成手工表格進行標注成本。才擱下筆,就犯起了老毛病。


    “阿嚏阿嚏阿嚏!媽呀……”她都來不及擦鼻涕,趕緊將酒漬梅都抖在桌上,拿起帕子胡亂抹上一把。


    “你著涼了?”溫淙進來,給了她一碗熱騰騰的驅寒湯,“一下午就聽到你不停打噴嚏,快喝了這個,我讓平虎方才去存仁堂抓的。”


    “存仁堂買的?”柳安想起朱印章,嘿嘿地笑著,把一大碗湯都喝下了肚。湯的味道不怎麽樣,她趕緊攥了顆梅子扔到嘴巴裏,遞給溫淙一顆,“見者有份,最後一顆了,掌櫃的別嫌棄。”


    溫淙正看她製的表格,上麵歪歪扭扭的阿拉伯數字他一個都看不懂。便接下梅子好奇地問:“你寫的是什麽?我怎麽都看不明白?”


    “……”看得懂就出怪胎了!柳安笑眯眯地又吃了一顆酒漬梅,小小的臉上騰地泛起兩坨紅暈。


    溫淙嚇了一跳:“你……你吃了什麽了?”說著聞了聞手上的梅子,頓時啞然失笑,“你……你啊……”酒漬梅是用燒刀子泡的,那精華如今都在梅子裏頭。普通人喝個二兩燒刀子已算海量了,她一個小姑娘竟一口氣吃了四五顆酒漬梅。溫淙瞪著桌上的梅子核哭笑不得,隻好把她抱到一旁的木榻上躺平,“你就在這裏歇歇,下午的活兒也不必幹了。”


    柳安其實沒醉,就是頭暈得可怕,還想打噴嚏。真是一頭腦熱又一頭身涼的,渾身都奇怪得很。她見溫淙要離開,趕緊抓住他:“掌櫃的別走。”


    “怎麽?”溫淙奇怪,這姑娘怎麽就不能消停一下。


    柳安暈乎乎地盤腿坐起來,一本正經地問他:“……泰……泰安城有……有多少富貴人家?”


    “你問這個做什麽?”


    “這叫~~~~~~~~市場調研,你,你別管。快告訴我!”柳安瞪眼,努力把眼睛睜地大大的。她其實酒量還行,那是前世。誰想到這個十三娘這麽不濟啊,這麽大個人被幾顆酒漬梅就放倒了。丟臉呐……


    溫淙隻好認真回答她:“嗯……十來戶是有的。”


    “最有錢是誰家?”


    “……城北叔連家。”


    “叔連家……呃,那最有權的呢?”


    溫淙疑心:“你……你真的認得叔連海?”


    “什麽叔連海叔連河的……我,就問你最有權的嘛……”


    “也是他家——太平侯府。”


    “哦……”


    抓著他的手慢慢滑了下去,溫淙回頭一看,柳安已經睡著了。呷著嘴仿佛正吃什麽好吃的,一臉美滋滋的模樣。他就想起遠在家鄉的姊妹,大約也是這般年紀,正是最可愛的時候。


    溫淙曲起食指刮了幾下柳安睡夢中的鼻子,不禁被自己給逗笑了。她隻是個匆匆過客,不是自己的親妹妹,這番憐惜疼愛怕是錯付與人了。便給她拉好披風,靜靜地離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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