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轉身,惱火道:“便宜都讓你們撿了去,還有什麽要說的?”


    柳安彎身撿起腳邊的兩個銅板,慢慢拋著走過去:“翻亂的屋子咱們自己可以收拾。不過劈爛了的門摔壞的東西怎麽算?二位叔叔既然要親兄弟明算賬,侄女兒當然要向叔叔們學習學習了,所以這筆賬是不是也該好好算算?”


    “呸,你別欺人太甚!”二胖子氣炸了,自己退一步寬限他們幾日,這丫頭反而爬到自己頭上拉屎撒尿了!見過順杆爬的,沒見過爬這麽快的……現在的世道欠錢的都是大爺嗎?他哼哧哼哧喘著,話也顧不得說了。


    三胖子比較精明,拍拍二哥的粗膀子說道:“二哥忍一忍,就這丫頭還翻不了天。三十五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我就不信她拿得出來。屆時她食言,一切還不是由咱哥倆說了算!”


    “……她拿不出來?”二胖子氣呼呼地琢磨。


    “我敢打賭她拿不出來。嘿……”三胖子擠眼。


    二胖子立馬領會了,把頭一點:“行,老子是長輩,不跟你一個小輩一般見識。這門,那盤子花瓶……行了行了你合計一下報個數!”


    柳安把銅板一握,回頭問林大郎:“哥,那些得值多少錢?”


    林大郎早愣了,張著嘴已經半天沒合攏。柳安就笑嘻嘻地跑過去撞了他一下:“快算算呐!”別傻太久啊,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


    “啊……哦!”林大郎終於收起了他的呆樣,跑到越娘房裏看了一圈,回來說道,“敲壞不少東西……加上這門……這門……怎麽也得——一兩……”


    “什麽?一兩?”二胖子跳了起來。


    三胖子立刻安撫:“二哥淡定淡定……莫激動。一兩就一兩,到時候還能回咱們兜裏的。”


    柳安倒是有點失望,摔了這麽多東西,劈了這麽大一扇門,結果才頂個一兩。早知道讓他們多摔些得了!


    二胖子氣鼓鼓從錢袋裏挑出塊銀子,大郎接到手裏的時候,還有點傻乎乎的。


    “還有,一碼歸一碼,我娘的銀耳環!”柳安攤手,伸到三胖子麵前。


    三胖子瞪圓眼睛,看看旁人都眼睜睜盯著,便隻好從衣服裏掏出柳越娘的銀耳環給她:“我們走!”


    柳安拿在手裏看看耳環有沒有被捏歪了,檢查完之後兩個胖子已經帶人出了門。她趕緊追上去,周圍看熱鬧的人便集體“嘩啦”一下給她騰出了道。她踮著腳將手上兩個銅板扔出去:“你的兩文錢二叔!”


    兩個銅板正好一個胖子後腦勺挨一個,同時回頭瞪她。


    柳安揮揮手,氣定神閑地回到自家院子裏。眾人見大戲完了,便嘰嘰喳喳地散了。


    沫兒拍拍胸口,等人走完了才發現自己一身冷汗:“小姐,嚇死奴婢了……你……你你膽子可也忒大了些,要是他們動粗怎麽辦?”


    “怕什麽,咱有哥呀!”柳安笑眯眯地看了林大郎一眼。這才發現林大郎有點不對勁,捧著那一兩銀子低著頭,渾身都在打顫。他舞得天花亂墜的斧子不知道什麽時候丟在了腳邊,鋒利的刃口在夕陽下閃著森森寒光。


    沫兒見過他舞大斧子的樣子,心裏生怯,扯著柳安不讓她靠近。柳安就隔著幾步問他:“哥?大郎哥?你……咋了?”


    林大郎開始倒安靜,聽了柳安的話呼吸就開始變得厚重。“呼呼”地仿佛卡了一嗓子痰,始終低著頭,老半天才用沉沉的嗓音說道:“……我,我沒事。”然後抬頭迷茫地看了看漸漸陰霾的天,淡淡地道,“要下雪了……我去收拾收拾娘的屋子。”說完將手上的銀子揣得好好地,低著頭進了柳越娘的屋。


    “小姐……他,不是嚇傻了吧?”


    “不知道。”柳安也抬起頭,果然天色不佳。冬日裏起霧霾,雲層厚得連對麵的山脊都看不見,是要下雪了。原先完勝兩個胖子的興奮一下去了個無影,激動過後是湧上來如退潮般的空寂。她問沫兒,“我是不是無意間做錯了什麽?”


    沫兒不以為然:“小姐幫他們母子解了圍,他連個謝字也沒有,實在太不知禮。小姐別為這種人壞了心情,走……咱們進屋去暖暖,外邊忒冷了……”


    屋子裏燒上了茶,沫兒不知從哪裏倒騰出來個舊炭盆,燒了一盆新炭,室內溫度像回到了春天。


    柳安縮在窗台前看沫兒插花:“你從哪兒弄來的?”


    沫兒笑著說:“奴婢去雜房拿炭,原來後院種了好幾株紅梅,就順手絞了幾根。小姐聞聞,好香……”


    柳安低下鼻子湊在梅花跟前聞了一下,花香裏帶有植物澀澀的味道。便點了下頭:“嗯,香。”林大郎家原來也算殷實,既能有種梅賞花的心情,必然早已經不愁吃穿還富足有餘。隻可惜不知為何落到今日這步田地,而林大郎也從一個富二代變成了窮小子。


    她撥開沫兒正在擺弄的梅花,從窗戶裏看到對麵的林大郎正在打掃柳越娘的屋子。起出了大片摔爛的東西,弓著腰掃地,讓灰塵嗆得一直咳。


    沫兒也瞟了一眼,不痛不癢地說道:“小姐不覺得奇怪?他才出門去上工,怎的這麽早就回來了……”


    “是啊,真是奇怪!”柳安換了個手托腮幫子,看到林大郎快要捧不動一簸箕碎片了,便頓時來了精神,“我去幫他。”


    “啊?”沫兒尚在回神,柳安就已經跟鳥兒似地飛了出去。


    “我來幫你。”柳安跑到林大郎跟前,拿起掃帚笑吟吟地道。


    林大郎抬頭木然看了她一眼,竟沒有拒絕,隻是冷冰冰的臉依舊,也不說一句客氣話,緊了緊手上力氣,就去了後院處理簸箕。


    沫兒見機趕緊跑出來,奪了柳安的掃帚道:“小姐若執意要幫,那奴婢來掃就是。”說完壓著腦袋埋頭去幹了。


    柳安見屋子裏砸爛的都收拾起來了,沒砸爛的林大郎也歸置好了,一絲不亂。心道這大哥真是太客氣了,完全將她拿做外人看。


    林大郎回來見柳安閑在門外,便問:“雜房的炭是你們拿的嗎?”


    “……是,怎麽了?”


    林大郎冷笑了一聲:“不妨,娘留著過年守歲用的,你既然提前用了,那咱們除夕夜挨凍就是了。”


    “……”留著,守歲,用的??柳安拍拍腦袋,尷尬地笑,“我……我馬上去滅了。”說話著趕緊跑回屋,把那口炭盆的蓋子死命捂上,待熄了火才安心。回去院子裏看到林大郎抬了工具正敲敲打打地補門,她在四周轉了轉也幫不上忙,就蹲下來看他怎麽補。


    林大郎年歲比她大不了多少,擺弄起來倒是很有範兒。他手裏不得空,就拿眼橫了柳安一眼,正巧沫兒掃完地出來,正解挽起來的袖子,他便不緊不慢地道:“真以為你大小姐肯幹活兒呢,原來不過是擺個花架子。咱家沒有奴才,也養不起奴才,更享不起奴才的福,怕是要讓大小姐委屈了。平日裏白吃白喝倒是無妨,不過要討什麽例銀,那恐怕隻有咱們拿命抵了。”


    “喂登徒子,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家小姐!”沫兒聽得渾身發抖,“小姐一片好心,在你眼裏倒成了不是?沒見過這般狼心狗肺的,小姐咱們回去,看著他挨凍就是。”


    “沫兒!”柳安直起身子瞪她,“快去燒些熱水,大郎哥忙得一頭汗,待會兒讓他洗洗。”


    沫兒氣哼哼地,白了林大郎一眼便去了。


    “你瞧,沫兒雖生氣,但並非真的忍心看你挨凍。咱們已經是一家人了,哥你若還是不喜歡我,隻管說出來就好。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話說出來總好過堵在心裏不舒坦。”柳安遞給他一枚釘子,一臉雲淡風輕地看他。


    林大郎盯著那枚釘子,冷不丁嗤笑了一聲:“……一家人……嗬,你真的甘心與我們做一家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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