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回去的路上,景一死活不坐在後排。.lwxs520()


    她愣是開啟了一哭二鬧三上吊模式,任邵深如何的威逼利誘,她都不在乎。


    最終,邵深以失敗,妥協收場。


    羅浩從副駕座上移駕到後排,但是,他的心裏也忐忑啊!


    其實羅浩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從婦產科主任的辦公室裏出來,這位爺的臉就黑得比書房裏的墨還要濃。


    景一這不坐在這位爺的身邊是正確的,隻是這丫頭也太壞了,她為了自保,居然將他給推入了水深火熱之中。


    車子啟動,車內的擋板沒有放下來。


    景一對司機說:“你好,麻煩你把擋板放下來吧。”


    司機沒有回應,偷偷地從內視鏡裏朝後麵那位陰晴不定,隨時都有可能火山爆發的爺瞄了一眼。


    還好,還好,這位爺正在閉目養神,沒有看他,否則,就那眼神,足以將他淩遲。


    但是,放下擋板,還是算了吧。


    丟了飯碗事小,丟了命,事就大了。


    景一見司機一副跟沒聽到她說話的樣子,於是就皺了皺黛眉。


    難道是自己的聲音太小的緣故?


    單純又天真的景一同學,很認真地清了清嗓子,再一次開口,“你好,麻煩你把擋板放下來吧,謝謝。”


    然後,她就側著身子,一臉期待地看著這位年齡約莫二十七八歲樣子的司機大哥,看他接下來的動作。


    可是,看呀看,等呀等,這位司機大哥放佛是耳朵裏塞了東西,除了專心開車,還是專心開車。


    這讓景一不由得想起了從小到大阿爸就教她一句話,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


    這司機大哥,可真是專心啊!


    得!


    你不給我放下來,我自己放!


    其實,景一同學早就知道這擋板放下來是怎麽放的了,因為好奇啊,第一次她看到車內的擋板放下來,她覺得很神奇,第二次的時候她就特意的留意了。


    她知道,是有一個按鈕,司機隻要是輕輕一按,擋板就放下來了。


    眼睛像雷達,掃視了一遍後,她瞅準那個橘黃色的按鈕,纖纖玉指一伸,準確無誤地,用力地按了上去。


    然後她的手沒有放開,扭頭,有些費力地看著身後。


    嗬!


    成功了!


    擋板一點點的落了下來,嗬嗬,邵深,終於不用看你了,煩死你了!


    隻是,這眼瞅著就要前後隔開,自由自在了,車廂內突然就“滴滴”了兩聲,擋板居然停在那兒不動了!


    怎麽回事?


    景一的手鬆開,又緊摁,來來回回,反反複複,摁得那橘黃色的開關按鈕都有些承受不住,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


    司機不禁一頭的冷汗,就連羅浩也在偷偷觀察邵深的臉色。


    景一卻無暇顧及,這會兒她急得滿頭大汗,跟一個橘色的小按鈕過不去,使勁地按呀按。


    終於,按得手指頭的疼了,精疲力盡,她選擇了放棄。


    靠在車座上,眼神卻依舊哀怨地瞪著那按鈕。


    死丫的,淨跟我作對!


    扭頭,偷偷地看後排車座的人。


    可誰知,居然看到擋板在慢慢升起。


    嘿!邪門了!


    不能降下來,居然還敢升起來!


    豈有此理!


    景一立馬直起身,彎腰又去按那個按鈕,可是怎麽按,這按鈕就跟已經壞掉失靈了似的。


    擋板最終完全的收了回去,前後,一個空間。


    什麽破車!


    景一在心裏啐了一句,扭回頭靠在車座上,再也不吹胡子瞪眼了。


    折騰了這麽半天,她有些累了,這一累,就犯困。


    靠在車座上,先是一陣跟自己作鬥爭,睡?不睡?


    後來,不睡敗下陣來,徹底睡了。


    在她睡著沒兩分鍾,邵深緩緩抬起眼皮,朝右前方掃了一眼,“睡了?”


    羅浩連忙直起身,探著身子朝前看了看,點頭,“嗯,睡了。”


    “豬!”邵深有些惡毒地來了這麽一句,然後就讓司機停了車。


    羅浩知道是什麽意思,停車後,就連忙推開車門下去,然後繞過來在邵深這邊打開車門。


    邵深從車裏下來,羅浩關上車門,連忙跑去副駕座那兒,拉開車門。


    邵深走過來,彎腰探身進車裏,小心地將景一身上的安全帶解開,如同抱著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小心翼翼地將她從車座上轉移到自己的懷裏。


    “嗯……”


    邵深一愣,不敢再動,保持著彎腰的姿勢就杵在那兒,隻是看著都覺得這姿勢累。


    熟睡的景一,感覺到有人在碰她,但是太困了,眼皮太不起來,大腦也在犯糊塗,所以隻是嚶嚀了一聲,又睡了。


    邵深見她不動了,沒有醒來,這才慢慢地從車裏探出身,直起腰。


    今夜沒有風,也不是特別的冷。


    邵深臨時改變主意,走走好了。


    “邵先生,不坐車?”羅浩看著自家先生將景小姐抱下車後居然徑自沿著路邊走了,很是納悶,追上去,聲音細小如蚊蠅般詢問,這萬一要是吵醒了懷裏的美人兒,他吃不完兜著走啊。


    邵深睨了他一眼,“走走。”


    “哦。”走走就走走,隻是這抱著個人走走,不是給自己找罪受嗎?


    雖說這景小姐橫豎也就百十來斤,可是那也不輕啊,抱著走一會兒還行,時間久了,怎麽受得了?


    更何況此時這景小姐睡得那叫個昏天暗地,所有的重量都壓在先生那兩隻手臂上,他都替先生心疼那兩隻手臂。


    隻是,這心疼歸心疼,人家樂意受虐,他又何必多管閑事呢?


    最關鍵的是,這多管閑事,不落好,還有可能自找虐受。


    司機開著車,像蝸牛似的在馬路上一點一點的挪。


    羅浩跟在邵深的身後,保持著安全的距離,兩米,不近不遠。


    夜色裏,男人抱著女孩,步伐沉穩有力,一步一步的,走向那個就目前來說,在他心裏,屬於是家的地方。


    曾經,那個地方於他來說,隻是個停靠站,但是現在,他稱那裏是家。


    家,多麽美好的一個地方,心靈和身體一起棲息的港灣。


    ……


    第二天景一醒來的時候,驚心地發現自己居然在邵深的臥室,邵深的廣木上睡著!


    對於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成功地再一次斷了片兒。


    邵深並不在身邊,而她的身上,這次不再隻是內衣褲,外麵套了件睡衣,還是她自己的睡衣,保守的,米分紅色的,上麵畫滿了小熊的睡衣。


    說起這睡衣,景一勾唇笑了。


    這可是藍桉送給她考上大學的禮物,藍桉沒告訴她這身睡衣多少錢,但她偷偷看了藍桉錢包裏的刷卡單,398呢!乖乖滴,這可是她長這麽大,穿的最貴的一件衣服了,而且還是睡衣,隻能在家裏或者宿舍穿,不能穿出去,怪可惜的!


    不過這當真是一分價錢,一分貨,穿著可別說,真的比那二十多塊錢的要舒服多了。


    邵深不在身邊,雖然是在他房間裏,但是景一卻也輕鬆多了。


    她看了看時間,才六點,這麽早居然就醒來了,意外啊!


    後來她一拍腦門,想起來自己是昨天睡得太多了,這是睡飽了。


    時間還早,做飯也不用這麽早,她就躺在寬大的廣木上滾了兩圈,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打量著這個房間。


    這男人肯定是有潔癖的吧,而且應該還有強迫症,這房間裏收拾的,連她一個女人都覺得自慚形穢。


    她都懷疑,她是個女人嘛?


    這房間,太幹淨,太整潔了,東西擺放得太井然有序了!


    家,難道不應該有個家的模樣嗎?


    能多舒服就多舒服,能多自在就多自在,不是嗎?


    這整齊得她都不好意思亂碰了,連目光掃過,都怕給弄亂了。


    唉!


    歎了口氣,景一坐起身,這沒了瞌睡,躺在廣木上,簡直就有種遭罪的感覺,不是那享福的命,還是乖乖地爬起來去做早飯吧!


    邵深有晨練的習慣,基本上都是早晨五點半就起來去跑步了,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


    其實今天早上他是想要在這溫柔鄉裏多睡一會兒的,畢竟,空虛了三十年的老男人了,好不容易晚上睡覺不用抱著枕頭,而是軟香在懷,能不留戀麽?


    隻是,他十分的清楚,這軟香是毒藥,他多貪一秒,毒性就會侵入五髒六腑,到時候又要一遍遍的去洗禮。


    說實話,這深秋大冷天的,光衝冷水澡,真特麽的不好受!


    就這,他昨天晚上一夜,還衝了七八次,最後凍得他直打噴嚏,就差感冒了。


    所以今天天都沒亮,五點都沒到他就爬起來了,去跑步,讓自己的心靜下來。


    跑了一個小時,大汗淋漓的,心也靜了下來。


    隻是,這剛一推開臥室門,頓時心又不平靜了,那心跳聲,估計整棟別墅的人都能聽到!


    這女人,不是明擺著勾引他麽?


    早不起廣木換衣服,晚不起廣木換衣服,偏偏等他推門進來的時候換!


    這不是勾引是什麽?不是yu惑是什麽?


    可是,一想起昨天晚上醫院裏那老女人的話,他就忍不住牙根癢癢,想咬人。


    “啊?原來你是這丫頭的男朋友啊,不像不像,你倆這年齡差也太大了點,你看起來起碼也三十出頭了吧,這丫頭頂多也就十八。不是我說你,你說你都三十多的人了,這丫頭小沒經驗情有可原,你這老司機,你什麽不懂?這任何事,任何人,講究的也是個匹配,就跟螺絲和螺絲帽,如果螺絲帽小了,螺絲太大,能擰進去嗎?做事懂得點分寸行不行?她這不是月經,是道口被撕裂了!”


    螺絲,螺絲帽,這老女人形容得真惡心!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他是有些失分寸了,那晚太興奮,畢竟三十年才破了處,太激動。


    再加上這女人那晚上吃了藥,雖然生澀,卻很不安分。


    以至於他徹底的如同一匹脫了韁繩的野馬,根本就控製不住。


    那晚他記得自己要了她足足五次,其實他是想要試試七次的,最終還是放棄了,想著來日方長,不能一下子吃膩了,以後可就不好了。


    幸好隻是五次,要是七次,不知道現在的情況會是多糟糕呢。


    視線迅速的從那雪白的身體上移開,邵深暗暗地吸了口氣,幸好隻是背影,要是前麵,估計他得瘋了!


    景一還沒發現身後有人進來,睡飽了覺,心情極好,就南腔北調地哼著歌。


    一邊哼歌,一邊扭著腰,擺弄著衣服朝身上穿。


    不是邵深嫌棄,她這唱得真難聽,簡直就是噪音汙染。


    畢竟,要知道,人家邵先生在音樂方麵可是有一定的造詣的,尤其是鋼琴彈得,那叫一個好!


    穿好衣服,景一依然沒有發現身後的人,她先疊了睡衣,然後開始整理廣木鋪,疊了被子,展平了廣木單,看著整潔的廣木鋪,她深吸了一口氣,讚歎道:“呀,景一,看不出來,你還挺厲害的嘛!這廣木單拉得一個褶皺都沒有,厲害了wrd姐!”


    邵深在門口靠著,忍不住就笑了,無聲的笑。


    看不出來,這女人私底下還挺自戀,挺會自我安慰的。


    廣木鋪收拾成這樣,這就叫厲害?


    她這是對自己的要求有多低啊?


    虧得她以前還在蕭寒那兒做過傭人,就這水平,真不知道是怎麽應聘上的,真懷疑是不是走了後門。


    感覺身後有兩道火辣辣的東西照射著自己,烤得脊背的衣服都要著了,景一驀地就扭回頭。


    舌頭打結,“你……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邵深晲她一眼,直起身,走進房間。


    “有一陣子了。”


    “啊?”景一的嘴巴張得都能塞進去一個大鴨蛋了,那豈不是她剛才穿衣服的時候他就已經回來了?並且還來了個目睹全過程?


    不是吧?不應該這麽巧吧?


    “你換衣服的時候我就回來了,背影不錯,不過我想看的是前麵,等你大姨媽走了,讓我好好瞧瞧。”邵深的話,如同當頭一棒,打得景一昏天暗地的,半天都沒有緩過神兒,又放佛是在頭頂給她澆了一盆冷水,凍得她那是個透心涼啊!


    有些生氣,有些惱怒,還有些羞愧。


    她的臉白了紅,紅了白,最後垂眸,咬著嘴唇,許久都說不出話。


    隻是那放在身側的白玉長指,一根根地攥在了一起,成了兩個結實的拳頭。


    聽到腳步聲響起,朝著浴室的方向,景一終於還是抬起了眼皮。


    邵深去了浴室洗澡,關了門,隔開了剛剛尷尬又有些窒息的空間。


    景一深吸了一口氣,揮著兩拳頭朝著浴室的門砸著,嘴裏嘟囔,“混蛋!臭不要臉的!居然偷窺!真是個臭流——氓……”


    這門怎麽就開了呢?這人不是要洗澡麽?怎麽又出來了?


    景一有些無措,沒罵完的話,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裏,可拳頭卻還在慣性下揮舞著,忘了放下來。


    邵深就站在浴室的門口,他是真的沒想到,自己這一開門看到的居然是這樣一副畫麵,還有他聽到的。


    “你剛才說什麽?”他眯著眼睛,看著她,輕聲詢問。


    窗外,一縷陽光,透過如紗的窗簾照進室內,像母親溫暖的手,貼著她的臉頰,溫柔而又靜謐。


    這一刻,放佛是從長久黑暗的冰冷中走出來,寒冷在這一瞬間被治愈。


    邵深看呆了,他靜靜地看著金色陽光下的女人,看著照在她臉上的那束光,然後她放佛融進了那光裏麵,照亮了他的整個世界。


    他怕自己是在做夢,於是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想了一下,又抬起手,輕輕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好一會兒,好一會兒,他才移開手掌,緩緩地睜開眼睛。


    唔……那束光,還在!


    真好,它還在!


    而她,也還在!


    ……


    景一母親的手術很成功。


    這一周,景一真的是恨不得自己有三頭六臂。


    白天,她要上課,晚上要在學校陪母親,忙得真的像個陀螺。


    不過,忙碌起來,日子過得很快。


    加之,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醫院陪護,所以見到邵深的次數也就屈指可數了。


    這不,已經三天沒有見到這位爺了。


    景一心想,要是一直見不到,那才好呢。


    可誰知,不能想,一想,準出事兒。


    前幾天忙的時候沒時間想別的事,沒時間想邵深,所以也就沒出事。


    這一想,事兒來。


    下午,景一下完課,在學校食堂買了四個饅頭,就匆匆離開學校,趕往醫院。


    路上經過菜市場,她又下車去買了一些菜。


    阿媽說今晚想吃春筍炒酸菜,她要去菜市場買點食材。


    說心裏話,景一對邵深是挺感激的,她阿媽這手術費,她問了醫院,這第一次手術就要二十多萬,而且後續的還有不小的支出,邵深沒讓她掏一分錢,而且還在醫院裏給她阿爸和阿媽單獨安排了一個高級的病房,配有廚房的那種高級病房,簡直就像是一個公寓,裏麵沙發電視,大廣木,廚房衛生間,應有盡有。


    從菜市場買了菜出來,此時天已經黃昏了。


    深秋了,天黑得越來越早。


    這個時間點,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堵車不說,公交車還特別的難等。


    景一和其他的人一樣,縮著脖子,站在公交站,眼巴眼望地朝著公交車來的方向探著腦袋,心裏一遍遍地默念,趕緊來吧,趕緊來吧。


    有刺眼的燈光照了過來,正好對著景一的眼睛,她的兩手都提著東西,所以沒辦法抬手擋眼,於是就側了下身子。


    有聲音不大的刹車聲響起,一輛車幾乎是貼著她的身體停了下來,車輪沒軋到她的腳,真是萬幸。


    景一回過頭,看到身邊的車子,她朝後退了兩步,正心裏納悶,誰開車這麽不長眼啊,怎麽停到這裏,這可是公交站,而且,還差點軋到她。


    然後,車窗戶就緩緩落下,她看到了那張傾城臉。


    心在這一瞬,提到了嗓子眼。


    “景小姐,初次見麵,一起喝杯咖啡吧。”天籟般的聲音從車內傳出來,讓人想拒絕都不能。


    景一的嘴動了動,最後說道:“喝咖啡就不必了,我一會兒還要回去做飯。”


    扭頭周圍看了看,她看到旁邊二十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家快餐店,透過明淨的窗戶,可以看到此時店裏用餐的人不是很多,窗戶邊都有空位置。


    “那裏吧,有家快餐店,我們可以去那裏坐一下。”


    白曉雪掃了一眼景一所說的那家快餐店,眼中流露出絲毫都沒有掩飾的鄙夷。


    心裏哼道,這樣吵鬧又髒兮兮的快餐店,也就配得上這女人的身份!


    哦不,她的身份,配這樣的快餐店都是高攀了!


    不過,若真的是跟她喝咖啡,倒是倒了她的胃口。


    ……


    快餐店內,景一將買來的東西放在了桌子的一端,然後,她在白曉雪的對麵坐下。


    “你叫景一,今年十九歲,雲大醫學院大一三班的學生,家在南方a省的一個小鎮,父母身體均不好,家中就你這一個女兒,我沒說錯吧?”


    景一點頭,“調查得倒是挺細,白小姐真是有心了。”


    白曉雪輕輕笑了,嘴角的冷意卻直達眼底,聲音依舊溫和動聽,可卻聽得人渾身冰涼,“那是,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白小姐不必拐彎抹角,有話就直說吧。”


    “你倒是挺能沉得住氣,年紀輕輕的,挺老練,這事兒,經曆的不少吧?”


    景一一開始對“這事兒”是什麽事兒沒反應過來,所以一臉的茫然。


    但隨即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差一巴掌朝白曉雪的臉上呼過去了。


    這不是明擺著變著法在罵她嗎?


    可惜,咱自知理虧,所以也就忍住了。


    當然,這口氣已經到了鼻孔裏,想要再咽回去,可不是那麽好咽的。


    景一朝椅子上一靠,姿勢十分的霸氣,本來就不知道淑女為何物,此時更是沒有半點的形象可言了。


    她痞痞地笑了,衝著白曉雪呼了口氣,吊兒郎當的,聲音也帶著幾分的壞,“是呀,是呀,是經曆了不少。其實我就不明白,白小姐你這要事業有事業,要臉蛋有臉蛋,要家世有家世,如此優秀,邵先生怎麽還會在外麵找女人呢?”


    景一是在前兩天,在醫院裏陪著她阿媽看電視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這個白小姐居然是個大明星,白曉雪啊!


    難怪,她覺得似乎在哪兒見過,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


    後來她上網那麽一查,乖乖滴,原來這白曉雪不簡單啊!


    她就不明白了,想破腦袋都沒想明白,邵深這家夥放著這麽一個貌美如花,事業有成,家境又好的未婚妻不疼在手裏,放在心裏,一心一意,鞍前馬後地伺候著,怎麽會看上自己這個要什麽沒什麽的窮丫頭呢?


    最後她想了三天,終於想明白了,這大抵也就跟吃土豆牛肉蓋澆飯和包菜蓋澆飯是一樣的道理。


    這葷菜吃多了,吃膩了,總得換換胃口不是嗎?所以這個時候,這包菜就顯得可口多了。


    白曉雪一瞬間,漲紅了那張白玉般潤透的臉蛋兒,玉蔥般的纖長手指,攥成了拳頭,模樣看起來,想要揍人。


    不過景一料定她也不會動手,畢竟,公眾人物嘛,動了手,影響多不好。


    “男人在外麵逢場作戲這很正常,更何況,像我未婚夫那樣優秀的男人呢?倒是像你們這樣的年輕女孩,年紀輕輕的,做什麽不好,為什麽要做情人,做小三呢?如果你是因為你父母身體不好家裏需要錢,你大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掙錢,用這種出賣身體的方法,不覺得可恥嗎?你的父母如果知道——”


    “白小姐!”景一猛地打斷了白曉雪的話,嘴角帶著一絲笑意,不緊不慢地又說,“白小姐在這裏跟我浪費口舌,還不如去找你未婚夫,因為我幫不了你。”


    說完之後,景一就這麽瀟灑地提著自己的菜袋子,昂首闊步的離開了。


    看似瀟灑,看似狂妄,看似老練。


    其實都是裝作給別人看,縱然是尊嚴早已經丟失被踩在腳下,可她依然還是想給自己保留那最後的一份臉麵。


    走出快餐店的門,景一身體一晃,差點跪在地上,腿軟,兩腿發軟,她幾乎無法行走。


    左腳抬起,不知道該怎麽放下,右腳再抬起,還是不知道該怎麽放下。


    跌跌撞撞,搖搖晃晃,從這裏到療養院,景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過去的。


    隻知道,看到療養院的大門,那一刻,她的淚傾巢而出。


    其實,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還哭得這麽的沒出息,她都懷疑,自己會不會將這裏給淹沒了。


    直到背包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這才止住哭聲,從大門外的角落裏站起身,擦了擦眼淚,將裝菜的袋子放在地上,從背包裏掏出手機。


    電話是從阿媽病房的座機裏打出來的,她深吸了兩口氣,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什麽異樣。


    “寶寶,你到哪兒了?”是阿爸的聲音,這個中年男人,一如從前,她很小的時候,喚她,寶寶。


    寶寶,寶寶,她是他的寶寶,可卻早已經沒有資格做他的寶寶。


    她做了這世上最令人痛恨,最羞恥,讓他臉上最無光的事情,所以,哪裏還有臉做他的寶寶?


    “再要十分鍾就到了,今天路上堵車。”景一說,然後又說,“阿爸,我都這麽大了,您別叫我寶寶了,要是讓別人聽到,怪不好意思的。”


    “這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你不是阿爸的寶寶啊?”


    她故作輕快地點頭,眼淚卻再一次流出來,“是呀是呀,可是都快二十歲的人了。”


    “等你四十歲,也一樣是阿爸的寶寶,路上慢點,注意安全。”


    電話掛了,景一重新蹲下身,又痛痛快快地哭了五分鍾,然後擦去眼淚,朝療養院走進去。


    她在一樓的公共衛生間裏洗了把臉,將眼中的赤紅洗去,這才上樓,去病房裏。


    阿媽還在看電視,還是白曉雪出演的那部電視劇,景一之前沒覺得看著多不好看,今天看著,十分的刺眼。


    她想說,這女的演的是什麽呀,真作!


    可到底是沒有說出口,她怕自己一開口,就心虛,露餡了。


    灰溜溜地躲到小廚房,用青紅白黑的菜,掩蓋住自己的心虛緊張和不安。


    這天夜裏,景一做了一個夢,再一次夢到自己被邵深的未婚妻收拾,依然是脖子上掛著那個牌子,遊街,可是這次還有兩個人,她的阿爸和阿媽。


    她被驚出一身的冷汗,醒來後看了看正在熟睡的阿爸和阿媽,她悄悄穿上衣服,出了病房。


    這個季節的夜,很涼了,甚至都能說是冷了,冰冷冰冷的。


    走廊裏靜悄悄的,整棟樓都陷入了沉睡,唯有她,心亂如麻,大腦異常清醒。


    縮著脖子來到樓下,一樓值班的護士大姐姐看到她,這段時間她經常出入這裏,混熟了一張臉。


    “景一,這麽晚啦,你怎麽還沒睡?”


    景一略有尷尬地笑笑,“白天睡多了,這怎麽也睡不著。”


    “我正在追一個電視劇,要不你也來看看。”


    景一不好拒絕,就走過去,一看,居然是她阿媽看的那部白曉雪是女主角的電視劇,她頓時就覺得心口像是堵了一塊大石頭,很快就透不過氣了。


    看了不到五分鍾,景一就哈欠連天,借故困了,就回了樓上。


    可是,她實際上並不困。


    在樓上的休息區,她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


    靜寂的療養院裏,給人一種靜得瘮人的感覺,周圍雖然亮著燈,可她卻覺得有一雙無形的手,正朝她籠罩。


    她脫掉鞋子,坐在椅子上,屈起膝蓋,緊緊地用雙臂抱著自己,將臉埋在膝蓋上,看起來孤單又無助。


    這個夜,雖然隻剩下一半,可是卻漫長得放佛怎麽都看不到白天。


    景一以為這次見到白曉雪,兩人不歡而散,之後白曉雪應該不會再找她了,可惜她錯了。


    那天晚上,隻是一個開始,之後的日子,才是暴風驟雨。


    ……


    第二天,景一去學校,剛走到大門口,就看到有進出的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她,對她指指點點的。


    她很是不解,但也沒放在心上。


    上午是大課,渾渾噩噩的就過去了。


    中午,景一依舊到學校餐廳去吃包菜蓋飯,不過最近也不知道這做包菜蓋飯的師傅是心情太好,還買彩票中了五百萬的緣故,這包菜裏居然還包著其他的菜,有時候是豬肉,有時候是雞肉,有時候還有牛肉,雖然不多,但是對她來說卻是足夠了。


    並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這炒菜的師傅估摸著是換人了,菜的味道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正大口地吃著,眼前出現了一道黑影,她緩緩抬起頭,嘴裏還有剛塞的米飯沒來得及咽下,看到跟前的人,睥睨地看著她的那個人,她的嘴巴半張著,忘了合上。


    迎著正午的陽光,她有些看不清楚那人,於是眯起了眼睛。


    她沒見過這個人,也不認識,她想,大抵是別的地方沒有位置了,這個人要坐她裏麵的位置吃飯吧?


    景一每次來餐廳吃飯固定一個位置,餐廳西南角,靠牆的那個位置,臨窗,風景獨好,關鍵是,這個桌子靠著牆角,隻能夠坐在桌子的另一側,對麵是牆壁,沒法坐人。


    她在雲大還沒有朋友,除了曾經的肖曼曼,雖然跟肖曼曼的事情過去才沒多久,可她卻覺的久遠得放佛上個世紀,她都要淡忘了。


    這個位置,很不起眼,也很隱蔽,一般無人打擾,她可以專心吃她的包菜蓋飯,或者是專心的想著事情吃著她的包菜蓋飯。


    她一般都坐在外麵的這個位置,裏麵的位置還從來沒有人過來坐過,至少她在的時候沒人來過。


    今天卻是個意外,不但來了人,還是個帥哥。


    可是見過了滄海,這麽點湖水,在她眼裏已經沒有什麽吸引力了。


    景一站起身,“你坐裏麵吧,我很快就吃過了。”


    站起身後她才發現,這位帥哥同學手裏沒有端著餐碟,甚至也沒有自己的飯盒,隻是兩手插兜,有些羞赧地看著她。


    景一皺了皺眉,覺得事情可能是自己想簡單了,於是就問:“請問……有事?”


    隻見這清秀小哥從口袋裏掏出來一個東西,紅紅的,猛一看,看不出來是什麽,仔細一瞧,一張紅紙,一張折疊成心形的紅紙。


    “這個,給你。”這小哥的聲音如同那張臉,好聽的讓人眩暈。


    景一同學都有片刻的詫異,隨即一張臉微微紅了起來。


    她斂眸去看小哥遞過來的東西,反問:“是什麽?”


    “你看看就知道了。”小哥將東西塞她手裏後,人轉身就離開了。


    景一望著那背影,直到看不到,這才想起手裏的東西,低頭看去。


    一張紙折疊成心型,外觀漂亮,工藝複雜,這人手藝不錯。


    別跟她說這是情書,這都什麽年代了,還有人寫情書?


    關鍵是,怎麽可能會有人喜歡上她呢?


    秉著好奇害死貓這樣的原則,景一同學將這個看起來漂亮又複雜的東西,在她吃過飯離開餐廳的時候,隨手放在了門口的垃圾桶裏,然後,獨自離去。


    那些不該動的心思,就不要動,動了,是會萬劫不複的。


    她已經失去了愛的權利,在她憧憬著愛情美好的這個年齡。


    所以,一切,在尚未開始的時候,被斬斷在萌芽之中,這是必須的,雖然有些遺憾,但總好過將來的撕心裂肺。


    你以為事情就這樣結束了?


    n!怎麽可能呢?


    由於已經從宿舍裏搬了出去,所以景一中午沒地方去午睡,就去了閱覽室,那裏有桌子,可以趴一會兒。


    昨晚上沒休息好,一趴在桌上,景一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她聽到周圍熱熱鬧鬧的,很多人像是在討論什麽。


    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這裏是閱覽室啊?一向都很安靜的閱覽室,怎麽此時鬧哄哄的?


    頭沒有來得及抬起來,景一已經豎起了耳朵,並且睜開了眼睛,使勁地眨了眨,以便一抬頭就能夠看清楚周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隻是,她還沒有來得及抬頭,便聽到周圍的嘈雜聲中,有這麽一個聲音,聲音很大,很特別,所以她聽得很清楚。


    “喂喂喂,你們說這個景一會不會就是邵先生表妹的那個景一?她怎麽可能啊!長得一般,身材一般,哪個男人可能會看上她啊?找小三,找情人,不都是找長得漂亮的,身材好的嗎?真是搞不懂,現在男人的眼睛都有問題!”


    “這你就不懂了吧?就比如我們每天吃紅燒肉也會吃膩的,偶爾換成家常豆腐也不錯。現在的問題不是這個景一有沒有做情人的資本,而是,她是邵先生的表妹啊!邵先生的表妹!邵先生!”


    “對哦,邵先生的表妹呢,邵先生知道這事兒嗎?”


    “這個你去問問好咯!”


    “照我看,八成這邵先生根本就不是景一的表哥,還記得前段時間在學校餐廳發生的那件事嗎?雖說當時被壓了下來,但是據知情人透露,邵先生跟景一,同吃一碗飯,而且還是邵先生喂景一呢!表兄妹有這麽親密的嗎?”


    “對啊對啊,還有,我聽那個景一叫邵先生不是表哥,而是邵先生,哪有表妹問表哥叫邵先生的?”


    “乖乖滴,原來這才是真相啊!原來景一是邵先生包養的情人啊!”


    後麵的聲音,景一就聽不到了,腦袋裏嗡嗡嗡的,像是有無數的蒼蠅蜜蜂飛過,什麽都聽不清楚了。


    她趴在桌上沒敢抬頭,她知道,還沒人認出來她。


    她更清楚,她這頭,就算是想抬,也一輩子抬不起來了。


    “對了,我在學校的論壇上還聽到了一段錄音,放給你們聽!”


    “景一,你倒是挺能沉得住氣,年紀輕輕的,挺老練,這事兒,經曆的不少吧?”


    “是呀,是呀,是經曆了不少。其實我就不明白,白小姐你這要事業有事業,要臉蛋有臉蛋,要家世有家世,如此優秀邵先生怎麽還會在外麵找女人呢?”


    “男人在外麵逢場作戲這很正常,更何況,像我未婚夫那樣優秀的男人呢?倒是像你們這樣的年輕女孩,年紀輕輕的,做什麽不好,為什麽要做情人,做小三呢?如果你是因為你父母身體不好家裏需要錢,你大可以靠自己的雙手去掙錢,用這種出賣身體的方法,不覺得可恥嗎?你的父母如果知道——”


    “白小姐……白小姐在這裏跟我浪費口舌,還不如去找你未婚夫,因為我幫不了你。”


    景一猛然抬起頭,動作幅度有些大,險些掀翻了跟前的桌子,鬧出了動靜,周圍人朝她看過來。


    “呀!這不就是景一嗎?”


    景一拿起背包,不敢有絲毫的停留,拔腿就朝門口走去,身後是熙熙攘攘的聲音,由遠及近,他們在追她!


    她不能停,不能回頭,眼淚像是壞掉的自來水的水龍頭,擰開了,就再也止不住。


    眼淚模糊了視線,她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跑?也不知道自己此時已經跑到了哪兒?她隻知道,從此以後她的人生,便真真正正的見不到一絲光亮了。


    她恨,恨那個將錄音放在學校論壇上的人,恨白曉雪,恨肖曼曼,恨陳順,恨陳成,恨邵深,更恨她自己!


    前方一片黑暗,她什麽都看不到。


    摔倒了,牛仔褲被摔破了,膝蓋上被擦出了血,她爬起來,眼淚都顧不上擦去,繼續跑,再跌倒,再爬起來,再跑……


    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多遠,跑去了什麽地方,隻知道在意識還存在的最後一刻,耳邊是此起彼伏的鳴笛聲,刹車聲,謾罵聲……


    而她的世界,逐漸安靜了下來,慢慢地,她什麽都聽不到了,眼前卻突然出現一道白光,她笑了,輕輕閉上眼睛。


    如果這就是死亡,其實也沒有那麽的可怕,不痛,也不難熬。


    “邵先生,前麵好像出現了交通事故。”擁堵的車流中,一輛黑色的豪車內,有人探出腦袋朝前方看了一眼,然後神色慌張地又縮回頭,“邵先生,出事的……像是景小姐。”


    “啪——”有東西被重重地合上,車門用力地從裏麵推開,“嗵——”地一聲又撞到了隔壁的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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