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一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宿舍的,她覺得自己放佛是踩在雲朵上,那麽的不真實。


    她怎麽可能真的就得了那種病呢?


    艾滋?


    她怎麽會染上艾滋呢?


    她知道艾滋的傳播途徑,而她明明記得自己入校前是做過身體檢查的,身體很健康。


    這才短短的兩個月,怎麽可能就染上那種病呢?


    室友們已經睡了,景一和衣躺在自己的廣木鋪上,挺屍。


    腦子裏亂哄哄的,怎麽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感染上的那種病。


    邵深說,她隻是初期,及時的治療,還是有治愈的可能性。


    隻是可能。


    而且,她自己是學醫的,她很清楚,那種病根本就無法除根。


    難道說,她這輩子真的就這樣了嗎?


    如果,如果宿舍的這幾個舍友知道她得了那種病,她們肯定不會讓她住在宿舍。


    甚至,她還極有可能會被勒令退學。


    怎麽辦?


    她不能讓舍友們知道她得了那種病,而且她也不能讓她的病傳染給她們。


    所以,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她必須搬出宿舍了。


    隻是,出去租房子,一個月多少錢?


    還有啊,該如何跟宿舍的人解釋她要搬出去住?還有父母那邊如何瞞著?


    這些都是接下來要麵臨的問題。


    而且她還需要治病,還需要錢。


    她手裏目前就隻有那一百萬,這錢不能動,因為要給阿爸和阿媽。


    現在她得了這病,邵深肯定會提前終止協議,那他所說的每月一百萬也肯定打水漂了。


    怎麽辦?


    越想越頭疼,感覺腦袋裏像是塞了個氣球,越膨脹越大,快要爆炸了。


    “嗡嗡――”


    放在枕頭下麵的調成振動的手機響了兩下,景一將手機摸出來,是邵深發過來的短信。


    ――要不要我給你安排住處?你現在的情況住在宿舍並不合適。


    景一抿了抿嘴唇,想了一會兒,回了條短信:麻煩邵先生了,不過,我沒多少錢,每月房租500以內我還能承受,多了我租不起。


    這邊,邵深剛洗過澡,腰間裹著條浴巾,在廣木頭靠著,一手拿著毛巾擦頭發,一手拿著手機,看著上麵的信息,他勾唇,低低的笑了。


    果真是個實在的女人啊。


    沒錢?


    他有錢就好了。


    ――房租絕對便宜,甚至可以等價交換。


    等價交換?


    景一看著信息,想不出來這等價交換是什麽。


    ――什麽樣的等價交換?


    魚兒已上鉤。


    邵深將手裏的毛巾扔在桌上,回複了信息:明天晚上七點,校門口見,詳談。


    景一看著發回來的信息,嘴角抽了抽,小聲嘀咕,混蛋,故意吊她胃口!


    這一夜,景一輾轉難眠。


    第二天一早,頂著一雙熊貓眼,景一去上課。


    今天一天的課,從早上一直到下午四點半。


    這一天,景一都是昏昏沉沉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下課,她立馬回宿舍收拾了東西,然後先去了一趟療養院。


    從療養院回到學校,正好是晚上七點。


    景一剛走到學校門口,就看到一輛黑色的車從路邊開到了學校的門口。


    她正想,會是邵深嗎?


    車窗戶這時候落下來,邵深的側臉映入了眼簾。


    景一抿了下嘴唇,直接朝車子走過去。


    不經過同意,也沒等人叫她,她直接拉開車門就坐了進去。


    坐進去後,她才意識到,自己就這麽大大咧咧的坐進來,會不會被人看到啊?


    算了,坐都已經坐進來了,再想,也是庸人自擾。


    更何況,學校的人都傳邵深是她表哥,表妹坐表哥的車,這不足為奇吧?


    “邵先生。”


    景一剛叫了一聲,前麵副駕座上的羅翰扭過頭,衝她搖了搖頭,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怎麽回事?


    景一疑惑地扭頭去看邵深,正襟危坐,眼皮垂著,睡著了?


    不至於吧,睡個覺還這麽的裝逼。


    算了,有求於人,隻能忍氣吞聲。


    景一閉著嘴,保持沉默。


    可誰知道,這一沉默就是足足一個小時。


    直到車子在邵深的別墅院子裏停下來,景一看到他的眼睫毛終於有了一絲反應,抖了抖,然後眼皮緩緩抬起,他睡醒了。


    “邵先生――”


    “到哪兒了?”邵深打斷了她的話,朝車窗外看去。


    副駕座上的羅翰扭回頭,“到龍庭別墅了,邵先生。”


    邵深輕飄飄地“哦”了一聲,羅翰慌忙推開車門下去,繞到這邊,打開車門。


    邵深從車裏下去,走了幾步,似乎這才意識到剛才車裏坐了個人。


    他又倒回去,彎腰朝車內看了看。


    “景一?”


    景一嗬嗬訕笑,朝他擺了擺手,保鏢也打開這邊的車門,她跳下來。


    “邵先生,您睡醒了?”


    邵深擰眉,“你怎麽在這裏?”


    景一,“……”


    我怎麽在這裏?大叔,您這一覺睡壞腦袋了吧?


    景一抿了下嘴唇,這才說:“不是昨天晚上邵先生給我發信息,讓我今天來找您嗎?”


    羅翰一愣,看向邵深,一臉的震驚和不可思議。


    邵先生居然發信息?


    邵先生居然給景小姐發信息?


    這也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啊!


    羅翰清晰地記得,他家邵先生,可是從來都不屑於發短信的。


    那天出了點事,不方便接打電話,他就給邵先生發了信息,可是遲遲等,遲遲等,都沒有等來邵先生的回信。


    回去後他問邵先生有沒有收到信息,為什麽沒回他信息,邵先生當時怎麽說?


    他是這麽說的,他說:“羅翰,這都什麽年代了,你居然發信息,還讓我給你回信息?我的手指是用來寫信息的嗎?”


    他無言以對。


    隻是這事兒,距離今天不過才一個月。


    短短的一個月而已啊!


    居然從不屑於發信息,到主動發信息。


    羅翰真的是下巴都驚掉了。


    邵深蹙了蹙眉頭,目光如炬,盯著景一,“我給你發信息?笑話!”


    說完,人就直起身,大步朝屋子裏走去。


    景一,“……”


    什麽情況?


    她隨即從包裏將手機掏出來,幸好昨天的信息她沒有刪掉,還有證據呢。


    白屏黑字,如同白紙黑字,看這個男人如何狡辯。


    蹬蹬蹬追上去,景一攔住邵深,將手機伸出去。


    邵深低頭看了她一眼,“無聊!”


    他徑直就上了二樓,回了臥室。


    景一碰了一鼻子的灰,可是人都已經來了,不能就這麽再走了。


    她想了一下,隨即追上二樓。


    剛推開門走進房間,聽到邵深的聲音響起,“關門!”


    景一一愣,眼睛轉了兩圈,還是把門給關上了。


    邵深脫了西服外套隨手丟在沙發上,在沙發上坐下,抬起手將襯衣的領口鬆開了兩顆紐扣,看起來隨性而又性感。


    “那個……”景一看得眼睛都直了,吞了吞口水說,“邵先生,您昨天晚上真的給我發信息了,我還保存著呢。”


    “哦?是嗎?拿來我看看。”


    “哦。”


    景一也沒多想,真的就拿著手機,屁顛屁顛地走過去。


    站在邵深的跟前,將手機遞出去。


    邵深抬頭看著她,沒有伸手去接,而是拍了拍身邊的沙發,示意她坐下來。


    她也沒有客氣,一屁股坐下,將手機遞到他眼前,“你看。”


    邵深將手機從她的手裏拿出來,掃都沒掃一眼,放在了身體的另一側,然後扭頭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


    景一有些疑惑,這是做什麽?


    “你,不看看嗎?我真沒騙你。”


    “我知道你沒騙我。”邵深勾唇。


    景一,“什麽意思?”


    耍她呢?


    邵深長臂一伸,將她給摟在了懷裏。


    猛然被摟住,景一“啊”了一聲,隨即一張臉通紅。


    “邵,邵深你幹嘛?”


    邵深低頭在她的唇上親了一下,“大姨媽還沒走?”


    景一怔了下,臉紅到了耳根。


    “還沒,估計還得兩天。”


    邵深的臉色有些不好,斂眸看了眼自己的兄弟,這一碰到她,兄弟就蘇醒,真是要命。


    “你們女人真是麻煩!”


    景一撇撇嘴,麻煩嗎?的確,她也覺得,每月的這幾天挺麻煩的。


    不過,這可是排毒呢,這也是女性平均比男性壽命長的重要原因,每月排毒。


    “既然如此,那你就用手給我解決。”


    手?


    景一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用手給他解決?


    目光瞥到某人的某個地方,這是藏了什麽東西?


    不對,不對,這畫麵,怎麽感覺在哪兒見過呢?


    啊!


    不是吧,這是那個……


    老天,這麽可怕!


    用手去摸那個東西……不要不要!


    景一如同看到怪物似的,瞪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邵深的某處,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我,我不要!”


    她將手藏在自己的身後,覺得不妥,又塞進口袋裏。


    “我不要碰它!”


    邵深哼了一聲,“又不是沒碰過!”


    “我沒有!”


    “沒有?”邵深嗬了一聲,“要不要我把那天晚上的錄像打開讓你看看?”


    景一驚恐地瞪著他,搖頭,“不!”


    “那你到底幫不幫我解決?你不用手,那我就不介意來場血染的風采。”


    血染的風采?


    景一的眼前立馬就浮現出,大姨媽來,血染廣木單的情形,實在是太惡心了。


    “不要!”她的頭搖得更厲害。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說要怎樣?”邵深很顯然已經生氣了,“別忘了,你的身份!”


    景一抿著嘴唇,有權有勢了不起啊!


    不過,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邵先生,您不怕我給您傳染上艾滋嗎?”


    這件事怎麽就忘了呢?


    可她原本想著用這件事來堵住邵深的,卻沒想到這男人居然是個不怕死的主兒。


    “人固有死,早死晚死都是死,更何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


    這話怎麽聽怎麽覺得不對勁兒呢?


    景一蹙起眉頭。


    這一天她一直都在因為染上了艾滋這件事胡思亂想,一直都沒有靜下心來去思考這件事的真假。


    但是這會兒,她突然意識到,這件事有可能是假的。


    倘若她真的感染了艾滋,那他為什麽還要跟她簽協議?


    還有,他剛才說的這話,越琢磨,越不對勁。


    輕浮,肆意,毫不在意。


    甚至,還帶著些捉弄的意味。


    莫非是這個人故意騙她的?


    不應該吧,這人再無聊,也不至於無聊成這樣吧?


    她正要開口質問邵深是不是騙她的,他卻放佛洞察了她的內心,先於她開口說道:“實不相瞞,我跟你一樣。”


    景一皺眉,“你什麽意思?”


    邵深一臉的雲淡風輕,“意思很明了,我跟你一樣,都是艾滋攜帶者。”


    轟!


    像是五雷轟頂,炸得景一半天都沒回過神。


    難道說,她是被這個男人傳染的?


    對!肯定是他!


    她就隻有過他這一個男人,所以,肯定是被他給感染的。


    景一瞪著眼睛,手指顫抖地指著邵深,“你……你……是你傳染的我?”


    邵深沒有否認,點了點頭,“所以呢,為了不毒害其他的女人,從今以後,你跟我,就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生死相依。”


    生死相依?


    說出這四個字,別說景一了,邵深自己都被驚住了。


    他居然想起了生死相依,跟她一起。


    這個女人,果真是毒藥,而他已經病入膏肓。


    景一卻不想跟他生死相依,她的大好青春,人生還有好幾十年呢,她不想死。


    因為這個男人,她現在感染了不治之症,都是這個人!


    委屈憤怒的眼淚一下子就從景一的眼眶裏流了出來。


    她抬起手,雨點般的拳頭在邵深的身上和臉上砸落下來。


    “你這個混蛋,你怎麽可以這麽做?”


    “嗚嗚嗚……你明明知道自己有病,你還害我!”


    “你這個混蛋,我恨死你了!”


    “我還有阿爸和阿媽需要養活,我才十九歲,我不想死……”


    “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嗚嗚嗚……”


    景一哭得那叫個傷心欲絕,震天動地,而且拳頭也變成了鐵爪。


    不消一會兒,邵深的臉上就掛了彩。


    一開始,他還閃躲著不讓景一傷到自己的臉,可躲了一會兒他就停止了反抗,任由景一在他的臉上留下印記。


    他心想,最好是抓得慘一些,這樣她這輩子丟休想再離開他了。


    一條印子,十年的契約。


    他一會兒得好好的數一數,他的臉上被抓了多少條印子。


    景一哭著打著,持續了足足半個小時,這才打累了,聲音也哭啞了,消停了。


    而此時,邵深的一張臉,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


    哭過,罵過,打過,景一也冷靜了下來。


    擦了擦眼淚抬頭,一抬頭,嚇了一跳。


    “邵先生您的臉……”


    她皺起眉頭,身體朝後仰了仰,後背,一股冷風吹來。


    天呢,這一道道傷痕不會都是自己的傑作吧?


    邵深陰沉著一張臉,堪比暴風雨來臨的前夕,那黑壓壓的天。


    景一使勁地吞咽了幾下唾沫,緊張得一瞬間,渾身都是冷汗。


    看來今天是死定了。


    別說這男人了,換做是任何一個人,被人抓花了臉,也不可能善罷甘休的。


    更何況,這男人又長了一張帥到人神共憤的臉。


    完蛋了!完蛋了!


    景一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手心裏全是汗液。


    原本還有可能再多活幾年,這下好了,明年的今天就是她的忌日了。


    嗚嗚……


    她才十九歲,就這樣死了。


    自古紅顏薄命,難道說的就是她這種人嗎?


    可是,她死了,阿爸和阿媽怎麽辦?


    他們肯定會傷心死的。


    想到這裏,景一的眼淚就又出來了。


    一哭二鬧三上吊,據說這可是女人的法寶。


    既然身為女人,不把這法寶用一用,那可就白當女人了。


    反正橫豎都是死,都死到臨頭了,還管他什麽麵子不麵子了。


    景一牙一咬,眼一閉。


    下一秒,她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沙發上,抱住邵深放聲哭了起來。


    邵深蹙眉,他被抓花了臉,他還沒哭,她這罪魁禍首倒是先哭上了。


    “嗚嗚嗚……邵先生,我才十九歲,我真的不想死……”


    “邵先生你一定要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我可不能死了呀。”


    “撲哧~”


    邵深一個沒忍住,笑出聲。


    “上有老這我知道,可是下有小,景一,你跟我說說,你的小在哪兒呢?”


    景一止住哭聲,嘴角抽了抽,緩緩地抬起頭,“現在沒有,不能說將來沒有。”


    “將來?”邵深的眼睛輕輕眯起,“你的意思是,打算給我生個崽子?”


    “……”


    什麽跟什麽?誰要給他生個崽子了?


    “如果是這樣,那我還真要考慮考慮了,我的孩子,將來可不能沒有媽媽。”邵深又說。


    景一的嘴唇動了動,卻發現自己竟無言反駁,無言以對。


    她發現,自己每次都是這麽的笨嘴笨舌,總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口舌上占了上風,邵深很滿意。


    他舔了下嘴唇,接著又說道:“生崽子的事情先不討論,現在我們來算一筆賬。”


    雖然還不知道他要跟她算一筆什麽樣的賬,但是景一的心裏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她緊張地吞咽了幾下口水,開口問:“算……算什麽賬?”


    邵深抬起修長的手指,緩緩地,指向自己的臉。


    景一的心裏結結實實地咯噔了一下,然後一張臉瞬間就褪去了所有的顏色,白如紙色。


    “我……對不起!”景一垂眸,她知道,這不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夠解決的事情,可是,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做。


    邵深挑眉,“我毀了容,你一句對不起就想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嗎?”


    “我……”景一咬著嘴唇,好大一會兒,她抬起頭,一臉的凜然之色,“反正我也是將死之人了,你想怎麽處置就怎麽處置吧,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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