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裏正聊著天,左鋒走了進來。


    許言在餐廳門口坐著,真好背對著,也沒留意到身後已經站了個人。


    “小鋒洗過啦,快過來吃飯。”許父拍了下身邊的椅子,他的左手邊坐著的是小包子,旁邊有個空位,以前這個位置是許諾的,所以不管是許母或者是許言,都有意無意地不去那個位置上坐。


    可此時,許父卻拍著那個位置讓左鋒坐,許言頓時就不樂意了。


    縱然是左鋒的確是父親的救命恩人,但是這一碼歸一碼。


    她沒敢直接提出來那個位置是許諾的,怕一提許諾又讓父母難過。


    於是就快速的站起身,將自己的椅子朝一旁挪了一下,指著旁邊的位置說:“左先生,您坐這裏吧。”


    許父和許母均是一愣,隨即都會心地笑了,看來這孩子已經不生氣了。


    左鋒卻不是這麽想的,就看許言那眼神冰冷的樣子,他就知道,一會兒準沒好事。


    不過,無所謂,當著父母的麵,她也不能做得太過分。


    於是,他就在許言旁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一直在悶頭海吃的小包子突然卻抬起了頭,嘴裏剛剛塞了一大口鹵麵,見到左鋒,頓時就瞪大了眼睛,嘴巴張著,裏麵的麵又掉了出來。


    許父和許母一開始沒留意,隻顧招呼左鋒吃飯。


    可等他們招呼完左鋒,兩人均是夾了一些菜準備給孫子吃的時候,發現這小家夥直勾勾地盯著左鋒,那表情要多驚訝有多驚訝。


    老兩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過了一會兒,許母問道:“念念,你認識這位叔叔?”


    左鋒看著孩子,彎起嘴唇笑了,“嗨,小帥哥,我們又見麵了。”


    許父和許母幾乎是異口同聲,看看孫子,又看向左鋒,“你們之前見過?”


    小包子沒出聲,但卻從椅子上下來,繞過許父,來到左鋒的身邊。


    左鋒伸出手將孩子抱在了懷裏,忍不住就在孩子的臉上親了一口,眼中滿滿的愛意。


    小包子被他親了一口,羞紅了臉,但是也主動的親了他一口,“叔叔,我們又見麵了。”


    “對啊,叔叔還以為你把叔叔忘了呢。”


    “才不會!”小包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線,抬起胖乎乎的兩隻小手,“叔叔長得好帥呀!”


    嘴裏說著,柔軟的小手已經捏住了左鋒的臉,捏了幾下後,就開始揉了起來。


    一開始揉的時候,還是很溫柔的,可是沒一會兒,簡直就變成了蹂躪。


    許父和許母在對麵看著,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許母連忙說:“念念,你不可以這樣的,這是不禮貌的。”


    “我喜歡叔叔!”


    小包子說著,捧著左鋒的臉,在他的額頭上“吧唧”一口,然後繼續的揉。


    許言坐在一旁反倒是一副看熱鬧的姿態了,她可是見識過他兒子這“揉道”有多厲害了。


    其實,有時候她也挺納悶的,你說這孩子表達喜歡的方式怎麽就那麽的與眾不同呢?


    不過,對於左鋒,她可是一點也不覺得這樣做過分。


    而且左鋒本人,也是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對於孩子跟自己這樣表達喜歡,他是真的很喜歡,甘之若飴。


    他的心裏都美成了花兒,抱著小包子忍不住在他的臉上又親了親。


    “念念,你叫念念對不對?”


    小包子用力地點點頭,“我的大名叫許念諾,小名叫念念。”


    許念諾?


    三個字,如同是在這個小小的餐廳裏,炸開了一顆響雷。


    左鋒,許父,許母,均是一臉驚訝地看著這個孩子,然後又幾乎是同時,目光看向許言。


    尤其是許父和許母,相當的震驚。


    因為之前在視頻電話裏有跟他們老兩口說過這孩子叫許念,他們也一直都認為就叫許念,可沒想到後麵還有一個字。


    許念諾。


    隻是聽著這個名字,都知道代表著什麽。


    一瞬間,許父和許母的眼眶裏就溢滿了淚。


    念諾,念諾。


    左鋒看著許言,眼底的情愫是許言看不懂的,她不明白為這個人為什麽這樣的眼神看著她,所以她很快就移開了視線。


    “念念,從叔叔身上下來,你這樣很不禮貌,快坐回你的位置,開始吃飯了。”


    側臉又對父母說:“爸媽,菜都煮好了,趕緊吃,一會兒都煮爛了。”


    小包子從左鋒的懷裏爬下來,顛顛地跑回自己的座位,爬到椅子上,然後重新抱著自己的碗,捏著叉子開始吃鹵麵。


    左鋒低頭抿了下唇,然後扯了扯嘴角,抬頭看著許父和許母說:“伯父,伯母,我們吃飯吧。”


    許父和許母均是抹了抹眼睛,點頭,“哎,吃飯。”


    左鋒是個很幽默的人,不一會兒就將剛才的沉重氣氛化解了。


    吃到半道,小包子就從爺爺和奶奶中間的位置挪到了左鋒的身邊。


    “叔叔,你還沒跟我說你叫什麽名字呢?”


    左鋒看著孩子的眼底滿是慈愛和溫情,“叔叔姓左,叫左鋒。”


    “哦,那叔叔,我以後問你叫左叔叔還是叔叔?”


    “你喜歡怎麽叫就好。”其實,你叫爸爸,我會更開心。


    小包子的眼睛骨碌碌地轉了幾圈,然後掃了一眼隔著左鋒坐著的許言,抿了抿嘴唇伏在左鋒的耳邊小聲問:“叔叔,你有女朋友嗎?”


    左鋒微微一愣,側臉去看身邊的許言。


    許言也正好抬頭看他,四目相撞,一時間竟然都忘了移開。


    足足凝視了五秒鍾,終於還是許言先垂眸,從鍋裏夾出來一顆魚丸,放進自己的碗裏。


    其實,小包子剛才說的話,他自認為聲音很小的,可是其實一桌子的人都聽到了。


    許言當然知道兒子這是怎麽想的,這小子,從去年就開始,隻要是遇到長得好看的男人,就問人家有沒有女朋友。


    唉,想想都頭疼。


    其實,也挺悲催的,你說她許言怎麽就淪落到這個地步了呢?還不到三歲的兒子四處的給她操心找男朋友,她到底是該為兒子的孝順懂事感動呢,還是該為自己可憐呢?


    許父和許母其實對左鋒的印象都是極好的,活到他們這把年紀,看人那是一看一個準兒,這個孩子,是個好孩子。


    既然兒子也不在了,女兒也不可能一輩子不嫁人。


    隻不過,左鋒這孩子今年才二十七,還沒結過婚,可是阿言都已經三十了不說,還帶著個孩子。


    唉,還是不想這事了,他們自己都覺得不可能,別說人家左鋒還有左鋒的父母了。


    在許言移開視線後,左鋒也收回了視線,回頭看著小包子,笑著說:“叔叔還沒女朋友呢,念念這是打算給叔叔介紹一個女朋友嗎?”


    小包子神秘一笑,“對呀!”不過卻沒說這女朋友是誰。


    如果繼續再問,一會兒肯定尷尬,所以左鋒就趕緊轉移了話題,“念念,你平日裏喜歡什麽玩具?或者喜歡做什麽?叔叔那裏有很多變形金剛,遙控汽車,飛機,還有玩具槍……”


    “叔叔,我什麽都不喜歡!”


    左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小包子給打斷了,而且他明顯的看到孩子看他的眼神不一樣了。


    下一秒,隻見小包子從椅子上跳了下去,然後端著自己的碗,又顛顛地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再也不看左鋒一眼了。


    許言低著頭,使勁地抿著嘴才沒讓自己笑出來。


    抬眸偷偷地看了眼左鋒,她的心理簡直爽爆了。


    讓你得意,炫耀,拍馬屁,收買人心,這下好了,拍錯位置了吧?


    左鋒有些懵,沒明白這孩子怎麽就變了臉。


    他一臉茫然地扭頭去看許言,尋求幫助。


    許言幫他?怎麽可能!


    佯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許言專心地吃著東西。


    左鋒又去看許父和許母,老兩口也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態,忙不迭地給孫子夾菜吃。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怎麽這變臉比翻書還快呢?


    他難道說錯了什麽嗎?


    接下來的吃飯時間裏,左鋒變得沉默多了。


    吃過飯後,已經是將近十點。


    左鋒看時間不早了,也就沒有再停留,幫著許母和許言將餐桌上的東西收拾到廚房後就告辭離開。


    許母正在洗碗筷,許父正陪孫子玩遊戲,就讓許言去送左鋒。


    許言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但是沒辦法,父母之命難為。


    她就送左鋒到門口,正要關門,卻聽身後許父說:“阿言,你拿個手電筒,樓下的燈都壞了也沒人管,你送小鋒到樓下。”


    許言咬了咬牙,笑米米地轉身說:“好的,爸,我這就去拿手電筒。”


    拿了手電筒,出了家門,許言把屋門一關,就對左鋒低聲說:“你可以走了!”


    左鋒雙手插兜地睨著她,“伯父說了,樓下的燈壞了,讓你送我下樓。”


    “你手機上難道沒有手電筒?”


    左鋒聳聳肩,“我的手機比較老,還真沒這功能,麻煩許小姐了。”


    許言咬了咬牙,朝樓梯口走了幾步,然後打開手電筒朝樓下照去,“請吧,左先生!”


    左鋒站著沒動,瞅著她,“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麵吧?”


    “看來左少的記性還不錯,還知道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麵。”許言一臉的諷刺,頓了頓,涼涼地又開口說,“如此,我也沒有冤枉左少。”


    “冤枉我什麽?”左鋒皺眉,她這麽的不待見他,真的令他很頭疼。


    這一個多月,天知道,他每天都是怎麽過的。


    想她都快想瘋了,卻又不能貿然直接去找她。


    他幾乎每天都來這裏,有時候上樓來,有時候就在樓下,就是想著能夠看到她。


    可他左等右等的她也不回來,好不容易今天見她帶著兒子回來,他連忙去超市買東西,買了東西馬不停蹄就趕過來,也顧不上大晚上的時間不合適還是過來了。


    可她倒好,一見麵就沒給過他一個好臉色。


    心裏,真的很不是滋味。


    左右看了看,左鋒深吸了一口氣,下一秒,他兩步來到許言的跟前,抓住她的手,直接就將她拉到了牆角。


    “你幹什麽?”許言將手裏的手電筒雙手抱著,瞪著眼睛,“這是在我家門口,你要是再敢對我做越軌的事情,我就喊了!”


    話音剛落,反倒是提醒了左鋒,他抬起一隻手,直接捂住了她的嘴。


    “你――”


    “噓――你別嚷嚷,我想你也不想讓你爸媽看到我們這樣吧?”


    許言瞪著他,騰開一隻手將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拉開,“你到底想幹什麽?”


    她的確是不想讓爸媽看到,不想讓他們擔心,更不想讓他們難過。


    從今晚他們的言辭和對左鋒的態度之中可以看得出來,他們是真的都很喜歡這個人,覺得這個人是個好小夥子。


    更何況,他還救過她爸。


    如果要讓他們知道這人其實就是個臭流氓,色狼,他們肯定會很難過。


    但是,她也不會再讓自己被欺負,如果這人再敢對她胡來,她非收拾他不可。


    左鋒見她老實了不少,心裏稍稍舒服了那麽一點,“我就是缺個女朋友,想要找個女朋友。”


    頓了頓,他湊近她,從鼻孔裏呼出的熱氣噴灑在許言的臉上,令她十分的不舒服。


    她抬手推了左鋒一把,“你往後退點!”


    可是無奈,這人卻像耍無賴似的,其實他本來就在耍無賴,非但沒有向後退,相反卻又朝她湊了湊,整個身體幾乎都貼住了她。


    為了不跟他有接觸,許言挺直了脊背,使勁地靠著牆角。


    “你有男朋友嗎?結婚了嗎?”


    許言的嘴動了動,剛張開,而他卻不等她回答,下一秒,抬起手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強勢而又霸道地說:“有男朋友就趕緊分手,結婚了就趕緊離婚,跟我好!做我的女朋友!”


    許言惱羞成怒,甩了甩頭也沒能從他的手指間將下巴掙脫開,於是就放棄掙紮,但隨即她卻抬起手,一巴掌揮了出去。


    安靜的樓道裏,隻聽“啪――”地一聲脆響,十分的響亮,甚至在樓道裏還回蕩了兩秒鍾。


    一巴掌打在了左鋒的臉上,許言氣得一張臉漲得通紅,“流氓!滾!以後不許再來我家!”


    大概是這一巴掌來得太過於突然,左鋒有一瞬的失神。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許言已經從他的束縛裏離開,打開房門,準備進屋了。


    他轉身看著她的背影,被怒火籠罩的背影,良久,他抬起手摸了摸被打得生疼的左臉,忽地就笑了。


    這個傻女人,下手那麽重,自己的手就不疼嗎?


    小笨蛋!


    靠在牆壁上,左鋒點了一支煙,幽幽地抽了起來。


    側臉看著緊閉的家門,其實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人死,還能複活。


    他,重生了。


    ……


    三年前,許諾被秘密槍決的同一天,同一時刻,雲城還發生了一件事。


    雲城的一個高檔的小區內,3號樓,是一幢單身公寓樓,樓裏麵住著的都是一些有錢的單身男女。


    24樓,住著一個男子,患有抑鬱症,他用一個絲襪繞頸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


    許諾動了動自己的手指,他發現自己的手居然能動!


    這令他十分的驚訝,他……還沒死嗎?


    他清楚地記得,在聽到“嘭――”的一聲後,他就緩緩地閉上了眼睛,然後沒有任何的疼痛,在閉上眼睛的那一刻,一切終結,也定格在那一刻。


    可是此時這是怎麽回事?


    他試探著,小心翼翼地又動了動自己的手指,然後也動了動自己的腳,他發現手能動,腳趾也能動。


    而且,而且心髒的位置也沒有任何的疼痛好不適,難道說,人真的是有靈魂的嗎?


    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被槍決?


    那一聲槍響並不是朝他開來的?


    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一點一點的,隨著他眼皮的抬起,有光線撞入他的眼底。


    他……真的還活著?


    心髒在一瞬間“撲通撲通”地跳了起來,這麽一跳,許諾知道,自己真的還活著。


    他緩緩抬起右手,去摸心口,然後他清晰地感覺到跳動在指尖的震撼。


    以前,在沒有經曆死亡的時候,他隻覺得心跳很正常,活著就應該心跳。


    可是此時,他卻激動不已,因為心跳代表著,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


    還活得好好的!


    他有種強烈的劫後餘生的驚喜,可是緊跟著他卻發現,自己除了眼睛能眨,手和手臂能動,腳趾能動外,身體其他的部位都動不了。


    他甚至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他這是怎麽了?


    他不是還活著,活得好好的嗎?怎麽會動不了?


    他的眼睛轉動著,然後發現這裏似乎是醫院,因為他不僅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他還看到了頭頂上方輸液的吊瓶。


    難道說,是一槍沒有打死他?


    雖然動不了,雖然不能夠說話,挺讓人難過,但畢竟還活著的,不是嗎?


    既然還活著,難麽從今以後,他一定要好好的生活。


    陪伴爸媽,陪伴阿言。


    阿言,想起阿言,許諾的嘴角露出了溫柔的笑。


    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他還活著,會是怎樣的反應。


    這裏是醫院,那麽是阿言送他來醫院的嗎?


    許諾在心裏輕歎了一聲,很是自責,這麽多年沒有好好的陪著她,還讓她再經曆一場疼痛的死別。


    是他對不起她,不過從今以後,他們不會再有生離,唯有死別。


    病房的門從外麵被推開,發出了“吱呦”的一聲,聲音不大,但許諾還是聽到了。


    他努力地想要將頭抬起來一些,去看門口進來的人,他想一定是阿言。


    可是,不管他怎麽的努力,就是動不了。


    不過,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了。


    他終於能夠看到進來的人的頭頂了!


    可惜!並不是他的阿言,因為這不是阿言的腳步聲,還有這染成了黃色的頭發,也不是他的阿言的發色。


    那會是誰?


    那人大概是有什麽事,走著走著居然停了,也不朝前走了,他就隻能夠看到一個發頂和額頭,然後看不到臉。


    到底是誰啊?阿言去哪兒了?


    會不會是阿言請來的照顧他的看護啊?


    有這個可能。


    想到這裏,許諾就動了動自己的手,拍著身邊,拍出了聲音,試圖吸引那個停止不前的人的注意力。


    果然,下一秒,那人有了反應。


    “小鋒?小鋒你醒了!”


    許諾都還沒有反應過來看清楚這個人到底長什麽樣子,隻覺得眼前一黑,下一秒,他被人給緊緊地抱住。


    一瞬間,濃鬱的的胭脂味,香水味灌入他的鼻腔,令他幾乎都要窒息。


    許諾很難受,他想說,拜托,能不能離他遠點,再這麽下去,他又要睡過去了!


    這些年在南省,燈紅酒綠的日子過了那麽多年,其實這種胭脂俗粉味他真的聞過得太多太多了,可每一次還是難受得不行。


    他討厭女人身上有這些味道,當然,如果他的阿言身上有這些味道,他是喜歡的。


    不過,他的阿言才不會用這麽難聞的香水,這麽難聞的胭脂俗粉,他的阿言,出水芙蓉,天生麗質,什麽都不用身上就自帶體香。


    他抬起手去推身上的人,可是那人卻像是狗皮膏藥,怎麽推也推不開。


    而且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雖然手和胳膊能動,可是力氣很弱,他想用力,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他根本就推不開身上的人。


    隨著鼻腔裏吸入的這個難聞的味道越來越多,許諾的一張臉逐漸的漲紅起來,呼吸也開始變得極度的不順暢。


    好在,又過了兩分鍾,抱著他的那人終於鬆開了手。


    許諾這才如同得到了水的魚,急促地大口呼吸起來。


    然後正呼吸著,他就聽到身邊的人說:“全哥,你快來醫院,兒子醒了!”


    兒子?


    許諾心裏一怔,看向她,是個看起來已經年紀不小,起碼沒有六十也有五十五的中年女人,可是頭發染成了黃毛不說,一張臉上的脂粉都擦了估計有十層,看起來特恐怖。


    這都一把年紀了,還裝嫩,真惡心。


    關鍵是,她剛才說,兒子?她說誰呢?誰是她兒子?


    女人打了電話後,就彎腰俯身看著床上的人,“兒子,你可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這兩年來媽媽是怎麽度過的嗎?媽媽真的以為你再也醒不來了。”說著就哭了起來。


    媽媽?


    許諾的眉微微地動了一下,她說她是他的媽媽?


    有沒有搞錯?他媽怎麽可能長成她這個模樣!


    正納悶,女人突然想起什麽一般,轉身就朝門口走,邊走邊說:“我要去叫張醫生,跟他說你醒來了,讓他給你做檢查!”


    沒幾分鍾,還沒看到人,許諾就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不一會兒,他的周圍就被圍了一群人,有醫生,有護士,穿著白色的工作服,白壓壓的一片。


    這些人對他的身體擺弄來擺弄去的,很不舒服,可他卻又說不了話,急得幹瞪眼。


    大概過了一個小時的折騰,這些人終於消停。


    不過卻又來了一個中年男人,男人看起來倒像是才四五十歲的樣子,男人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居然抹眼淚!


    這……對著他哭什麽呀?他又不認識他!


    “小鋒,你可算是醒了,這幾年,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和你媽都折磨成什麽樣子了,你這個混賬東西,你把你媽和我都快嚇死了!”


    “全哥,你說什麽呢!怎麽能對孩子說這樣的話!”


    是那會兒的那個搽脂抹粉的自稱是他媽媽的女人,她拉開了這個男人,湊到許諾的身邊,握住她的手,“小鋒,隻要你醒來就好,醒來就好,過去的是就都過去了啊,以後我們好好過日子。”


    “小鋒,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你跟媽媽說。”


    到這個時候,女人這才發現,自從兒子醒來,就一直沒有說過話。


    “小鋒,你怎麽不跟媽媽說話啊?你還在生媽媽的氣嗎?”


    “媽媽知道,當年是媽媽不對,可是這都過去兩年多了,你還在生氣嗎?”


    “小鋒,媽媽知道錯了,你不想接管公司,媽媽不逼你了,你想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你就去做,我跟你爸爸都不會再逼著你做你不喜歡做的事情。”


    “小鋒,你跟媽媽說話好不好?”


    無論女人怎麽說話,許諾就是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不過現在許諾的心裏漸漸地也有些明了了,他想了想,抬起手,拉住女人的手。


    女人看著兒子拉住她的手,心裏一喜,連忙握住,“兒子,你想跟媽媽說什麽,你說。”


    許諾動了動,將手從她的手心裏掙脫開,然後又重新將她的手拉住,然後用手指在她的手心裏寫著什麽。


    一開始女人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但是很快就明白過來。


    許諾寫道:我嗓子發不出聲音。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慢慢寫著,大概是如同這個女人所說的,他睡了太久,所以手有些不靈活,而且也很沒有力氣。


    等他將這幾個字全部寫完的時候,整個人已經是一身的汗。


    女人驚訝地瞪著眼睛,看著病床上的兒子,好大一會兒才哆嗦著嘴唇很是不可思議地說:“小鋒你……你不會說話了?”


    身後的男人一聽,一把拉開女人,激動地抓住許諾的手,“小鋒,你怎麽了?怎麽不會說話了?”


    女人這時候已經反應過來,快速地轉身去叫醫生。


    沒多大一會兒,一群醫生和護士就匆忙趕來。


    重新給許諾做了檢查。


    然後在許諾的手邊放了一個寫字板,將筆放在他的手裏。


    醫生詢問他問題的時候,他就用寫字來回答。


    最終檢查的結果是,他是躺了太久,肌肉萎縮造成的身體不能動彈,至於為什麽發不出聲音,應該跟他之前自殺被絲襪繞頸導致的,應該可以恢複,但需要時間。


    之後,許諾才知道,自己不是還沒死,他是重生了。


    現在他的身份是一個年僅26歲的男人,叫左鋒,是雲城一個做食品生產和加工的公司的老板的兒子,這個公司在雲城也算是排的上號的大公司,食品都出口到國外了。


    這個老板叫左全,那個女人是他的妻子,叫李江月。


    左全四十歲才有了兒子左鋒,老來得子,夫妻倆對兒子一直都很溺愛,導致了這個兒子從小就十分的囂張和叛逆。


    左鋒二十二歲的時候家裏給他訂了一門親事,是一門當戶對的千金小姐。


    可是左鋒並不喜歡這個千金小姐,但也沒有反對這門親事,不過他提出要求在三十歲之前不談結婚的事情。


    左全夫婦怕兒子悔婚,所以也就麵上同意了,背地裏卻在將計劃著等過個兩三年,就讓兒子完婚。


    這誰知道後來女方家逼婚,說是害怕再過幾年如果左鋒不同意結婚了,豈不耽誤了人家的女兒。


    這左全夫婦一合計,覺得早結婚也好,正好左全也想退休了將公司交給兒子,等兒子結了婚,也收了心,他就讓他進公司,將公司交給他搭理,畢竟他都已經六十多的人了。


    可是左鋒怎麽都不同意結婚,也不願意進家裏的公司。


    左全夫婦逼得有些緊,這孩子就從家裏搬了出來,自己在外麵買了套公寓,而且還因此抑鬱上,得了抑鬱症。


    一開始左全夫婦並沒有發現兒子的異樣,大概也就半年的時間,他們感覺兒子不對勁,勸他回家住,可他不同意。


    那天,李江月又去了左鋒的公寓裏,母子倆大吵了一架,甚至李江月還以死威脅,說如果左鋒不結婚,不進公司,她就自殺,然後就離開了。


    誰知道,第二天的上午,左鋒卻在自己的公寓裏用一根絲襪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李江月是在第二天的快中午,打算再去勸勸兒子,畢竟婚禮都要舉行了,總不能到時候新郎不出席吧,可是她敲了半天門兒子都沒開門,打電話也不接,她想起兒子之前的舉動有些不正常,擔心他出事,於是就趕緊打了報警電話。


    門被撬開後,果然,左鋒在床上躺著,看起來像是睡著了,可是脖子上卻緊緊地纏著一雙長筒的女式絲襪。


    消防人員上前一摸,人都已經涼了,沒了呼吸。


    警方最後的判定結果是自殺,排除了他殺的可,死亡時間是在上午九點到十點之間。


    李江月哭得驚天動地,怎麽也不相信兒子就這樣死了。


    她依舊還是堅持將兒子緊急送往了醫院,就連醫生都覺得沒有必要了,可是到了醫院後,心電圖上居然有了波動,已經死了好幾個小時的人居然又有了心跳和微弱的呼吸。


    就這樣,左鋒雖然還有心跳和呼吸,可一直都處於昏迷的狀態。


    這一昏迷,就是兩年多。


    許諾是在醒來後的一個多月內,才逐漸恢複了這個身體的主人左鋒的記憶,但是並不是一下子恢複的,而是一點一點,一直到過了半年多,才基本上恢複完,但他自己關於許諾的記憶還都是存在的。


    那個時候,許諾已經被左全夫婦送到了國外治療。


    而且他也是在醒來後的第八個月才能夠說話的,然後又過了三個多月,腿可以動。


    之後他進行了差不多半年的非人一般的刻苦訓練,這才終於站了起來。


    不過他的身份也就變成了左鋒,加之他又得到了當年在警方內部的臥底是左全的堂弟,所以他決定暫且就用左鋒這個身份。


    身體一好,他就馬不停蹄地趕回國。


    在機場遇到許言,真的是他始料未及的,而且還有他們的兒子!


    一想起許言懷裏的那個紛嫩的小家夥,左鋒靠在牆壁上,就忍不住的齜著牙笑了起來。


    那一晚,是他作為許諾最快樂的一晚。


    可那一晚,也成為了他作為許諾,最痛苦和最後悔的一晚。


    不過現在回頭看,他還是覺得,即便是痛苦和後悔,也是值得的,因為他跟阿言有了一個孩子。


    指間猛地一疼,左鋒低頭看去,這才發現,點著的一支煙就抽了一口,居然已經自己燃盡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腕表的時間,此時已經將近十一點了。


    現在還不是跟爸媽相認,跟阿言相認,跟兒子相認的時候,不過,如果他們以後能夠過得開心快樂,不相認其實也好。


    就讓他用左鋒的身份,來照顧父母,照顧兒子,照顧阿言。


    他還要重新追回阿言,他想試一試,作為左鋒,他是不是可以重新俘獲阿言的心。


    其實他還有一層考慮,他活著的時候,跟阿言不能夠在一起,最大的障礙除了他的工作就是他們之間的兄妹關係,如今他跟她終於不再是兄妹,那麽在一起也就更自然了。


    隻不過有一點,挺讓他不爽的。


    以前他比阿言大了三歲,現在居然反過來了,阿言比他大了三歲。


    不過,俗話都說女大三抱金磚,他可是一定要把這塊金磚,這個寶貝疙瘩給抱回家,抱得緊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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