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蕭寒找人算的時間,上午十點十五分,許諾下葬。[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樂-文-


    許言拒絕任何人的幫忙,她自己用鐵鏟鏟泥土,一點一點的將整個墓穴埋上。


    她一刻沒閑地從上午十點多,一直忙到下午兩點,終於將偌大的墓穴填平。


    然後工人負責築墓,她就站在旁邊,不哭也不鬧。


    其實從早晨她起來後,那些在這之前怎麽止都止不住的眼淚,突然就像是幹涸了一樣,一滴都流不出來。


    她的表情也沒有像別人那樣,凝重而又悲痛。


    她很平靜,平靜得如同下葬的這個人跟她沒有任何的關係,更不可能是她深愛,無法割舍的男人。


    一直到下午四點,許諾的墓終於修好。


    墓碑上沒有名字,沒有照片,甚至連立碑人也沒有寫,隻是空空的一座空碑。


    許言站在墓碑前靜凝了許久,直到天又下起了蒙蒙細雨,她這才緩緩的抬起頭,看了看天。


    然後勾唇,笑了,淡淡的,像一朵盛開在寒風中倔強的冬梅。


    她在心裏無聲地說,許諾,一定要等我。


    你必須等我!


    生,你不能給我想要的。


    死,你不能再欠我了,你要等我。


    ……


    下午四點半,許言隨著蕭寒等人,離開墓地。


    蕭寒路上接了個緊急的電話,隻好將許言托付給黃婷和兮然照顧,然後他匆忙離開。


    黃婷和兮然陪著許言到市區吃了晚飯,然後三人一起回家。


    黃婷和兮然是打算今晚陪著許言的,可她卻到家後收拾了一些東西,換了身衣服,跟她們說她要回家陪爸媽,雖然爸媽不知道許諾的事情,但是父母跟兒子時間是有心靈感應的,兒子出了這麽大的事,他們一定會些感覺的,所以她必須回家。


    黃婷和兮然送她到她父母家,看著她進了屋子,兩人這才離開。


    許言用鑰匙打開家門,看到客廳裏亮著燈,但是父母都沒有在客廳裏。


    她叫了一聲,“爸,媽,我回來了。”


    幾秒鍾後,許母從臥室裏走出來,但是卻不是他們老兩口的那間小臥室,而是許言和許諾的臥室。


    “阿言回來了。”許母的眼睛紅紅的,明顯是剛剛哭過。


    許言心頭一顫,難道是母親知道什麽了嗎?


    她沒敢問,暗暗地吸了一口氣,讓自己表現的跟平日沒什麽異樣,笑著點頭,“嗯,回來了,媽我今晚在家住。”


    “好,吃飯了沒有?晚上我跟你爸做了鹵麵,還剩很多,我給你熱點。”


    許言點頭,笑著上前挽起母親的手臂,點頭說:“好,好久都沒吃過媽做的鹵麵了,雖然是吃過飯了,可又餓了。”


    許母將她上下掃了一遍,抬起手捏了捏她的臉,心疼地說:“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春節在家的那段時間吃胖了一些,這一開學就直線的下降,再這樣下去,你非被風給吹走不可。”


    許言歪頭靠在母親的肩膀上,“才不會呢,我們這裏一般不會刮台風。”


    許母嗔了她一眼,“以後你還是住家裏吧,你不在家,我跟你爸也沒個說話的人。”


    如果可以,許言真的很想一輩子都住在家裏。


    但這個前提是,許諾也在家。


    可是如今許諾,許諾再也回不來了。


    按理說,她應該以後都住在家裏陪父母,畢竟從今以後他們就隻剩下她這個女兒了,可她卻要跟他們在心裏說對不起,她要做個不孝順的女兒。


    “媽,我在公寓裏,離學校近,我一般又都是上午的課,如果住家裏,我每天起碼要提前一個半小時起床,媽,你知道我這人太懶了,一有點時間都想多睡一會兒,不過我跟您和爸保證,我以後周末沒什麽要緊事,我都回來陪您和爸,好不好?”


    “工作,工作,都是工作。”許母有些生氣,將胳膊從許言的手臂裏抽出來,嘮叨著朝廚房走,“你哥也是工作,一年到頭也回不了兩趟家,這都多少年了,他多少個春節沒有在家過了,人家都說養兒防老,我這養了一兒一女,簡直就養了個冤家!一天到晚的讓我c不完的心,我真後悔,當初就不應該讓你們上學,這樣,現在你們也早都結了婚有了孩子,守在我身邊,我也能夠沒事的時候哄個孫子,可是現在……”


    許母說著,忍不住就低聲抽噎起來。


    她從昨晚上開始就一直心神不寧,夜裏一直都沒睡好,還在做一些亂七八糟的夢。


    早上,她不到五點就起來了,念了一上午的佛,可依然很不安,總覺得是要發生什麽事。


    早飯她也沒做,因為根本就靜不下心。


    孩子的爸也是,平日裏他一早吃過飯就去小區附近的公園找人下棋,可是今天,他早上他一早醒來就跟她說,昨晚上夢到兒子了,說兒子渾身是血的。


    她沒敢跟他說,她也做了同樣的夢。


    這麽多年,兒子一直在外麵跑,雖然也不經常回來,不經常給家裏的打電話,但是一般情況他也不會超過兩三個月不給家裏來一個信兒。


    可是這次,這都已經大半年了,他從沒給家裏打過一個電話。


    總覺得是出事了,可是又不敢去往那方麵想。


    孩子的爸身體本來就不好,這早上跟她說夢到兒子後,一直就難受,在床上躺了一天了,中午飯都沒吃。


    她想著他喜歡吃鹵麵,下去就去菜市場買了新鮮的肉,蒜台,給他蒸鹵麵,可是他就吃了兩口就再也吃不下,又去躺了。


    想給閨女打電話問問,又害怕,所以剛才她去了孩子們的房間,看著房間裏的東西,以前覺得那些東西亂七八糟的,很煩,總是責罵他們不知道收拾,可是今天看著,隻覺得,怎麽就這麽一點東西呢?她沒一會兒就給看完了。


    許言站在廚房外沒有走進去,聽著廚房裏母親壓抑地抽泣聲,她緊緊地抿著嘴唇,將已經在眼眶裏做高速旋轉的眼淚硬生生地逼回去,逼得她的身體都是顫抖的。


    她知道,母親和父親應該還不知道許諾的事情,可是許諾是他們的兒子,親生兒子,他們是能夠感覺的出來的。


    所以她不能讓自己表現得不正常,許諾的事情,無論如何是都不能夠讓他們知道的,因為……因為如果讓他們知道,這個家,真的連個人都不會剩了。


    許諾啊許諾,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自私。


    你走了可好了,你讓爸媽和我怎麽活?


    可是她知道,自己更自私。


    許諾讓她照顧好爸媽,可她做不到。


    在這世上,她知道,她唯一對不起的就是養育她二十八年的父母,她應該在許諾離開後,代替許諾,也將自己的那一份加上,好好地照顧父母,給他們養老送終。


    可是,她真的,真的一點點都撐不下去了。


    她覺得自己隨時隨地都有可能猝死,可她不想離許諾太遠,因為她怕她會找不到許諾,跟不上他。(.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她是個路癡,總是記不住路,總是愛迷路,所以她得離許諾近一點,更近一點,這樣她即便是看不到他,她叫他,他能夠聽得到。


    所以,今晚她來看父母,陪他們吃最後一頓飯。


    然後,她就去找許諾了,就算是見了麵許諾打她罵她都行,反正她就是不能離開他。


    她就像是一條魚,許諾是水,魚豈能離開水而一直存活?


    他們是靈魂長在一起的,不能同生,那就共赴黃泉。


    站在廚房外努力地調整了自己的情緒,許言走進廚房。


    “媽,你這是在做什麽呀?怎麽哭了?”她從後麵抱住母親的腰,像小時候那樣,貼在母親溫暖結實的後背,“媽,你是不是有心事啊?對啦,爸呢?怎麽沒見他?”


    許母不想讓女兒擔心,也害怕從女兒的口中聽到關於兒子的不好消息,於是連忙擦了擦眼淚說:“沒事啊,你爸有些不舒服,在睡著,你別去打擾他了。”


    許言心頭一緊,“爸怎麽了?”


    “老毛病了,沒什麽事,你別擔心,我把鹵麵給你熱熱,你吃點,今晚在家住吧,這麽晚了。”


    許言抿了抿嘴唇,沒有接母親的話,而是鬆開手說:“我去看看爸,不打擾他。”


    “在睡著呢。”


    “我就看一眼。”


    許母攔不住,望著許言的背影,歎了口氣。


    許言來到父母的臥室門外,臥室的門在關著,她站在門口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將房門推開一個縫隙,趴在門縫上朝裏看了看,然後慢慢地這才將房門打開。


    許父在床上躺著,大概是睡著了,側身背對著門口這邊。


    許言怕吵醒他,就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繞到他的麵前。


    誰料卻看到了父親居然在流眼淚,閉著眼默默地流眼淚。


    從小到大,許言不記得自己什麽時候見過父親哭過,從來都沒有見過。


    印象中,父親一直是一個很樂觀的人,平日裏也總是樂嗬嗬的。


    常言道,慈母嚴父,但是在這個家裏,卻正好反過來,嚴母慈父。


    許父已經六十八歲了,在三十八歲那年,也算是老來得子吧,得來一子,取名許諾。


    其實在許諾的上麵,還有一個哥哥,在不到一歲的時候,夭折。


    之後整整八年,許母都沒有從失去兒子的陰影裏走出來,直到後來有了許諾。


    其實許諾還是意外得來的。


    在大兒子夭折之後,許母一度患上抑鬱症,但是在那個年代,家裏也不富裕,所以也根本就沒有錢去看病吃藥。


    其實許母能夠病好,很大程度上還是因為許父的開導。


    沒錢看病,更看不起心理醫生,許父就自己買醫書,買心理學方麵的書,每天工作閑暇的時候就看書。


    整整八年,許母終於恢複了正常,而許父,也成了半個醫生和心理專家。


    小區裏有人有個什麽病,有什麽想不開的,都會找他。


    許父為人又寬厚和善,所以在整個小區,人緣極好。


    許諾的到來並不在許父和許母的計劃內,那時候許母剛好,雖然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沒有孩子真的是一件很讓人焦心的事情,可是由於她的身體才剛好,許父的意思是讓她再調理一年半載後兩人在計劃要個孩子,許母也同意了。


    其實,八年的時間,失去兒子帶給他們夫妻倆的痛已經淡了,折磨他們的卻是許母的病。


    病終於好了,那天晚上,夫妻倆心情好,就從外麵買了幾個涼菜,自己在家又炒了幾個熱菜,熱了一壺酒,優哉遊哉地吃喝了起來。


    這不知不覺,兩人就把一壺酒,雖然隻是黃酒,但是有兩三斤的樣子,他們居然給喝光了。


    兩人均是喝醉了,然後就將原本計劃好的一年半載後調理好身體再要孩子的事給忘了,那晚就懷上了許諾。


    許諾是早產兒,七個多月的時候就出生了。


    兩口子很擔心孩子的發育問題,所以雖然那時候家裏很窮,可還是讓孩子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個月。


    許諾滿月後,醫院給他做了全身的檢查,身體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夫妻倆這才放心。


    許諾三歲的時候,許母又懷孕了,檢查是個女兒,夫妻倆都很高興。


    一兒一女,他們知足了。


    可是好景不長,許母懷孕六個多月的時候,卻沒有任何預兆的,居然胎停,孩子死在腹中。


    許母的抑鬱症本就好了不過三年多,失去女兒對她打擊很大,再加上流產傷害了子宮,她以後也無法再懷孕,她終日以淚洗麵。


    許父害怕她再度抑鬱,經一個朋友的提醒,他去孤兒院打算收養一個孩子。


    一開始他想著的是收養一個兩三歲的,這樣照顧起來也方便了。


    可是那天他在院長的辦公室裏,卻見到了許言。


    大概這就是人跟人之間的緣分。


    許言是在前一天的晚上被人丟棄在孤兒院的門口,從被抱進孤兒院開始就一直哭,誰都哄不住,老院長就把孩子抱到她辦公室在哄,可也是哄不住。


    可是奇了怪了,在看到許父的時候,原本哭得聲嘶力竭的孩子突然就止住了哭聲,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眨呀眨的看著許父,甚至還笑了。


    院長對許父說,這孩子跟你有緣分。


    正好如果按照自己女兒還活著的話,預產期跟這個孩子的出生日期居然是一模一樣的。


    就這樣,許父收養了當時還叫嚴栩的許言,用自己老早就給女兒取好的名字,給嚴栩改了名,改名許言。


    一兒一女二三十年終於拉扯大了,兩口子也老了。


    許父今年六十八,許母小他三歲,也六十五歲了。


    六十多歲的老人了,一雙兒女都長大了,卻讓他們依舊是操不完的心。


    許父還沒有察覺到許言已經進來房間,依舊還在默默地流著眼淚。


    看著父親這個樣子,許言所有的偽裝,在這一刻,無處遁形。


    她的眼淚,控製不住的就流了出來。


    許諾走了,父母都一把年紀了,倘若她也走了的話,誰來照顧他們?


    在預感許諾出事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堅定著,生死都相隨的念頭,在這一刻,令許言羞愧得無地自容。


    她怨恨許諾自私,留下她,留下父母不管。


    可是她卻忘了,許諾其實不是不想管,而是他也身不由己。


    他也想活著,不然他怎麽可能會許她諾言,要娶她為妻。


    其實許諾不自私,她才是那個真真正正自私的人。


    許言沒有打擾父親,緊緊地捂著自己的嘴,悄悄地又離開了父母的臥室。


    回到隔壁自己的房間裏,將房門關上,她這才控製不住地哭了起來,可又不敢哭出聲,牙齒把嘴唇都咬破了,把手背都咬破了,可她卻沒有察覺到有一絲一毫的疼痛。


    這個家,如今就剩下三個人了,此時,三人在三個地方,均是在流淚,為同一個人。


    ……


    晚上十點,許言從父母家裏離開,母親一直送她到樓下。


    可是到了樓下,許母卻拉著許言的手遲遲地沒鬆開,猶豫了好大一會兒才說:“阿言,你嫌住家裏上班遠,那咱買輛車,你上班開著車去,這樣能夠節省不少的時間,行不行?”


    “媽――”


    許言剛要開口說話,許母卻打斷她,“你聽媽把話說完,錢你不用擔心,年前你哥給我和你爸打過來了五萬塊錢,我們不買太貴的車,就買個一般的先用著,應該也夠了吧?”


    年前許諾打回來五萬?什麽時候?


    應該不是許諾吧,那時候許諾東躲西臧的,怎麽可能給家裏打錢,更何況,他哪來那麽多錢。


    應該是許諾的哪個朋友打來的。


    許言笑著抱著母親的脖子,微笑著說,“媽,不用買車,我以後早起就是了,坐地鐵挺方便的,我這周還先住公寓裏,我這幾天把東西收拾一下,搬回家,以後就住家裏。”


    許母先是一愣,隨即眼睛一熱,眼淚就出來了。


    連忙低頭去抹眼淚,點頭,一連說了三個好好好。


    許言看著母親哭,自己的眼睛也酸脹起來,但卻忍住了,抱著母親,趴在她的肩上,聲音帶著哭意,“媽,您今晚這是怎麽了?”


    “媽高興啊,以後可不會隻有你爸跟我在家了。好了,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休息,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報個平安,可不許再像上次那樣。”


    許言點頭,小女孩般地扯了扯母親的手撒嬌道:“媽,上次的事您怎麽就一直掛嘴邊啊,我都已經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


    許母瞪著她,“你還知道錯啊,你知不知道你爸和我都擔心死了。”


    “知道知道,我不是已經誠心懺悔了嘛,保證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許言舉著手發誓。


    許母笑了,捏了捏她的臉,“等你回家裏來住了,媽一定要把你養胖,太瘦了,這女人啊不能太瘦,不然沒法生孩子。”


    許言笑,手下意識的就撫著自己的肚子,這裏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有孩子了,許諾不在了,她跟誰生孩子?


    不提起生孩子這事,她這幾天都忘了件事。


    到今天,例假兩個多月都沒來了,她之前想著抽空去醫院檢查一下,可因為許諾的事情,這又給一耽誤,又是好幾天。


    明天,明天下午沒課,一定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跟母親分開後,許言就去小區門口,這個時間,隻能乘坐夜班車,地鐵也停了。


    夜班車要到十點半之後才會從始發站發過來,到這邊大概十一點的樣子。


    其實可以打車,可是最近看的晚上乘車出事的太多,許言膽子小,所以不敢坐出租車。


    反正夜班車也正好能到她公寓的門口,就是繞得有點遠,不過為了安全,無所謂了,回家她也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在外麵還好些。


    這個時候公交站還有不少人,男男女女的。


    還要等大概半個小時車才能過來,所以也不著急。


    等位的長凳上還有空位,許言找了個位置坐下來。


    以前總是害怕失去許諾,甚至就在今天之前,她還在想,這個世界上沒有許諾了,她該靠什麽活下去。


    可是今晚回父母這裏,她才知道,在這世界上,能夠支撐著她活下去不僅僅隻有許諾。


    許諾是爸媽的兒子,是這世界上唯一能夠跟許諾有血緣關係的人,他們生了許諾,沒有他們就沒有許諾。


    所以,她要讓許諾一個人在那個地方了,她要給這世界上體內流著跟許諾有著一樣血液的人送走後,才能夠安安心心的離開這裏去陪許諾。


    許諾,你在那邊,要照顧好自。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爸媽,孝敬他們,給他們養老送終。


    我會做一個聽話的人,做你聽話的妻子。


    我們結婚了不是嗎,許諾,我是你的妻子。


    雖然我們沒有領結婚證,可是你跟我求婚了,我們也辦了一場婚禮,縱然是你我天各一方,可那又有什麽障礙呢?我們是彼此的伴侶,一輩子。


    從包裏掏出手機,打開相冊,許言麵帶微笑地看著許諾的照片,這是去南省那次她拍的,拍了很多,都洗出來了,洗出來的在家裏放著,還有一份備份在了電腦裏,這一份在手機上。


    她細細地看著照片,放佛許諾就在眼前。


    雖然許諾不在了,但她知道,許諾一直都在她身邊,他會一直陪著她。


    就比如現在。


    許言抬起頭,看了看自己的左手邊,許諾在外麵的時候總是走在她的左手邊,但是吃飯的時候卻又總是喜歡坐在她的右手邊。


    以前她不解為什麽,問過他好幾次,他後來才回答。


    他說,走路在你左手邊,是因為我要保護你呀,傻瓜。


    那吃飯呢?她又問。


    他說,吃飯在你右手邊,這樣你夾菜的時候就方便給我夾啦。


    瞧瞧,他是不是有時候很壞?


    許言盯著左手邊的位置,咧嘴笑了。


    ……


    晚上十一點,夜班車到站。


    許言收起手機,上了公交車。


    一路上還有很多人上上下下,大城市的夜生活一向豐富。


    車子走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在路上的時候許言給母親打了電話,說自己馬上就到家了,公車今天來的慢,讓她跟父親早點休息。


    其實那時候車子行駛還不到一半的路程。


    等淩晨一點,許言終於到站,此時公車裏還有不少的人,但是街道上的人,就幾乎沒有了。


    這個時候的雲城雖然已經轉暖,但是夜裏還是很涼的。


    許言緊了緊身上的大衣,手提包在公車上的時候她已經將斜跨帶掏了出來,將包跨在了自己的身上。


    下車緊了大衣後,她就快速的朝下去門口走去。


    公交站距離小區門口還有差不多一百米的距離,路燈倒是很亮,可是路上沒人,到底是讓人挺害怕的,尤其是她這種又很膽小的人。


    沒走幾步,她聽到身後似乎有腳步聲。


    下公車的時候她特意的看了看,附近沒有人的。


    所以當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是,不會是遇到壞人了吧?


    她頭都沒回地開始奔跑,邊跑邊從大衣兜裏將門禁卡掏出來。


    到了小區門口她刷了卡,快速開門進去,然後立馬又將門拉上,這才轉身。


    果真身後有一個人,是個男人,但是戴著口罩和鴨舌帽,看不清臉。


    從男人的走路姿勢來看,不像是在跑,但是她很清楚,剛才她跑的時候這人也在跑,不然怎可能她剛一進門,這人就在大門口距離她不到三米的地方。


    想想都覺得可怕。


    不過好在小區的保安措施還算好,而且此時大概是她關門聲有些大,吵醒了保安室內值班的保安,窗戶從裏麵拉開,年輕的小保安探出頭。


    平日裏,許言每次進出大門都會跟保安打招呼,所以門口的這幾個保安都認識她。


    見到是她,小保安笑著打招呼,“許老師啊,今天這麽晚啊。”


    “今天有點事耽擱了,吵醒你了吧,真不好意思。”


    “沒事,我就打了個盹,你趕緊回去,以後別這麽晚了,一個女孩子多不安全。”


    許言感激地笑笑,睨了眼經過大門口的外麵已經離開的男人。


    回到小區許言也沒有鬆懈,一路小跑著朝自己的公寓跑去。


    可是她住的樓棟在小區的裏麵,平日裏她也沒覺得有多遠,可是今天大概是自己害怕的緣故,她覺得怎麽走這麽久了還沒到家呢?


    尤其是路上靜悄悄的,小區裏的路燈又不是特別的亮,真的挺讓人膽戰心驚的。


    可最糟糕的是,跑著跑著,居然腳下一歪,鑽心的疼痛瞬間傳遍了許言的全身。


    她頓時就一身的冷汗,別說跑了,她這走路都成問題了。


    不得不停下來稍作休息,正好旁邊有可以休息的長凳,許言就一瘸一拐地走過去坐下。


    打算脫掉鞋子揉一揉腳踝,剛把鞋子脫了,她聽到身後似乎有什麽聲音,頭都還沒有扭回去,眼前一黑,人就失去了知覺。


    ……


    幾日沒有好好休息的蕭寒,昨晚上又忙工作一直到淩晨才睡下。


    可是清晨五點半,他放在桌角調成振動的手機卻響了起來,嗡嗡嗡的將他吵醒。


    緩緩睜開眼睛,大概是有些癔症,蕭寒躺在床上靜了幾秒鍾,這才坐起身,將桌上的手機拿起來。


    電話是許言打來的。


    他下意識的就去看了眼時間,此時才清晨五點半,這麽早許言打電話過來有事嗎?


    手指利索地劃開接聽鍵,“許言。”


    “你好,是蕭先生嗎?”


    說話的是個男人,聽聲音,像是上了年紀的。


    而且這個聲音,似乎有些耳熟,在哪兒聽過?


    蕭寒微蹙眉,許言的手機怎麽會在一個男人的手裏?


    他剛要問,卻聽電話裏那人又說了一句:“是這樣的蕭先生,我是後山墓地守墓的,我姓王,我們昨天見過的。”


    蕭寒猛然掀開身上的絲被,從床上站到地上,許言在墓地?是出什麽事了嗎?


    難怪他覺得這個聲音有些耳熟,似乎在哪兒聽過。


    他飛速地朝衣帽間走去,邊走邊問:“嗯,我記得你,你怎麽會有我朋友的手機?”


    “是這樣的蕭先生,您快點過來一趟吧,那個許小姐,剛才我的狗在墓地裏發現她,她在你那個朋友的墓前自殺了,割的手腕,流了好多血,我也不知道人現在是死是活,我不敢碰她,我打了救護電話,可是一直沒人接,我也不知道要找誰幫忙送她去醫院,所以我就從許小姐的包裏找她的手機給你打電話,我――”


    這人的話沒有說完就被蕭寒迅速的打斷,他飛速的在大腦裏將以前學過的那些急救常識搜索出來,說:“你聽我說大爺,你現在按住她受傷的那隻手的手腕,不要鬆手,我馬上就讓人過去,你別掛電話,把手機開免提就放邊上,有什麽情況隨時跟我說。”


    這邊蕭寒也顧不上換衣服了,他拿起自己的另一個手機,先給保鏢打了電話,讓他派離墓地最近的人,用最快的速度趕往後山墓地,之後他又打了醫院的電話,有人割腕,流血過多,讓他們火速趕往後山墓地,並且要了跟車司機的號碼。


    安排完之後,蕭寒就穿著睡衣和拖鞋,飛速的下樓出門。


    從蕭家老宅到後山墓地,平日裏也需要一個多小時的車程,可是這一次,蕭寒用了不到半小時就一路飆車到了墓地。


    保鏢已經在五分鍾前到達墓地,用木棍和繩子將許言的左手臂的上臂綁住,止血,此時正帶她離開墓地準備送往醫院。


    蕭寒說:“上我的車!”


    他的車子性能好,跑的快。


    在路上,蕭寒給來的救護車司機聯係,兩人約了路線,碰麵。


    大概是二十分鍾後,車子在四環線的高架口碰到,許言被轉移到救護車上。


    蕭寒也跟著救護車一同去了醫院。


    ……


    搶救室門外,蕭寒坐立不安。


    他一想到許言那張蒼白得沒有任何血色的臉,他就害怕。


    如果許言真的出事了,他如何對得起許諾的囑托,他又該如何跟許家的兩位老人交代。


    他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緊張。


    由於著急,他的拖鞋什麽時候都跑丟了也不知道,赤著腳,穿著睡衣,整個人看起來跟平日裏那個尊貴的男人簡直就是天壤之別,令人難以置信這會是蕭寒。


    保鏢這時候拿來了他的鞋子和衣服過來,卻又不敢貿然上前。


    走廊裏的氛圍,一如此時急救室內,緊張又令人窒息。


    直到急救室的門突然從裏麵拉開,這緊張被打破,卻又被推向了愈發激烈的境地。


    醫生急匆匆地走出來,“蕭先生,許小姐懷孕了,剛檢查出來,胎兒已經近三個月――”


    “別碰我!”


    醫生正說著,急救室內傳出許言的尖叫聲。


    “你們要幹什麽?別碰我!來人,救命!”


    “你們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把我弄到這裏,你們要幹什麽?我要報警!”


    醫生和蕭寒均是一愣,蕭寒快速衝進急救室,“許言,是我!你別害怕!”


    許言太激動,以至於壓根就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依然還在奮力地掙紮著。


    可是無奈一隻手臂被固定在手術台上,一隻手臂被護士緊緊地按著。


    “你們放開我!快點放開我!”


    蕭寒快速的走到床邊,急切地叫住她,“許言!許言,你別害怕,是我許言!”


    許言一個激靈,這才猛地回過神,“蕭先生!”


    看到蕭寒,她卻變得更加的激動,掙紮著要坐起來,無奈被護士緊緊地按著,“許小姐,你別亂動,你這樣很危險!”


    許言壓根就沒理她,看著蕭寒急切地說:“蕭先生,有人跟蹤我!你救救我!”


    蕭寒心頭一凜,盯著她。


    “我從我爸媽那裏回家,有人跟蹤我,然後把我弄暈了……”說到這裏,許言突然又意識到什麽,扭頭看了看周圍的人,“這是醫院,我怎麽在醫院?是不是有人殺我?手腕,我的手腕怎麽好疼!”


    蕭寒頓覺脊背騰起一陣寒意,看來她自殺另有蹊蹺。


    他連忙上前按住許言的手臂,“許言,你別亂動,先聽我說,你的確受傷了,不過還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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