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不這樣認為。」


    談熙看著他,似要分辨這話到底出於敷衍,還是真有所悟。


    殷煥卻選擇避開,淡淡道,「你想勸我。」


    他用了陳述句。


    談熙勾唇,「看在合作一場的份上,我隻是不想你死得太早。」很不客氣。


    殷煥並不介意,「謝謝。」


    「所以,你還是要一條路走到黑?」


    「談熙,你應該知道,我根本沒得選。」


    「有。」放棄岑蔚然。


    「除非我死。」


    輕嘆一聲,「算了,你既然心意已決,我也不想浪費唇舌。隻希望,你將來不要後悔。」


    「還能比現在更糟嗎?」殷煥苦笑。


    談熙微愣,是啊,再糟能糟到哪裏去?反正已經是孤家寡人,了無牽掛,還不如放手一搏,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你這槍……哪裏來的?」


    「妙手空空。」


    「偷?」殷煥眼皮一跳。


    「賓果。」談熙打了個響指,又斜倚回辦公桌前,兩條長腿交並,一派悠然。


    殷煥擰眉,「你又去警局惹事了?」華夏禁止私人持槍,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談熙還能從別的什麽地方搞到這玩意兒。


    剛才她自己也說了,後麵有人……


    談熙撇嘴,什麽叫她「又」去惹事?


    「而且,這槍看外觀不像地下黑市的貨,倒有點……定製的意思。」銀色並不常見,槍柄位置還有暗花。


    「這你就別管了,隻需要明白,這玩意兒能要人命,我之前不是在跟你開玩笑。」


    殷煥皺眉,半晌垂了頭,「抱歉。」


    「煥哥平白無故跟我道什麽歉啊?」這話,誅心。尤其談熙還故意別開視線,冷笑爬上嘴角。


    「加入暗夜會的事我沒有提前告訴你。」


    「哦。」


    「……」


    「話說,你到底為什麽瞞我?怕我死拽著不放你走?」冷笑兩聲,「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


    講真,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談熙是憤怒的,殷煥不地道,往嚴重了說,叫背叛!


    他若早點講出來,也不用等阿飛來告密。好比,一條瘋狗打算在她麵前咬死另一條瘋狗,簡直糟心。


    「雖然我們隻有合作關係,沒有上下之分,但你也用不著借阿飛的口來噁心我。」這點才是她最介意的。


    「所以,我道歉。」


    談熙翻了個白眼兒,「上嘴皮碰下嘴唇,說得容易。」


    「那你想怎樣?」


    談熙一哽,「行了,我不計較。岑蔚然知道你要加入暗夜會的事嗎?」


    搖頭,「你別告訴她。」


    「理由?」


    「成王敗寇,我不一定……能混出頭。」


    「你說你這又是何必?」拿命去賭一個不確定的結局,要麽活得體麵,要麽死得悽慘。


    「談熙,」殷煥看著她,眼神灼灼,「別告訴她。」


    「知道了,知道了。」一臉不耐。


    殷煥咧了咧嘴,「沒辦法啊……這是我唯一想到可以從江豫手裏搶人的辦法。」


    「暫且不論成功與否,就算你能做到,也需要時間。一年?兩年?五年?還是十年?」


    「我等得起!」


    「可岑蔚然呢?她已經給了你一個十年。」


    「不用等……」殷煥輕喃,如果他死了,至少還有江豫。


    「蠢!」談熙實在忍不住,愛就在一起,不愛就分開,哪兒來那麽多「婆婆媽媽」和「情非得已」?又不是唱大戲……


    殷煥看了她一眼,沒說什麽。


    蠢就蠢吧。


    談熙懶得再說他,變戲法似的又從包裏摸出一張銀行卡,遞過去。


    「什麽意思?」


    「給你的。」


    殷煥微愕:「你,給我錢?」


    談熙直接把卡扔過去,殷煥無法,隻好接住。


    「看在咱們合作大半年的份兒上,就當送你的禮物。」


    殷煥將卡前麵後麵翻來覆去看了幾遍,「我不要。」


    「先別急著拒絕,反正也不是我的錢。」


    「什麽意思?你把我搞糊塗了。」


    「這裏麵不多不少,剛好五百萬。」


    「你……」


    「沒錯,是給雷鳴的那一部分。」


    「黑吃黑?!」殷煥差點被自己這個想法嚇死,「談熙,你瘋了?!」


    「哼!他敢挑唆阿飛當叛徒,我吃他五百萬已經很客氣!」


    「他挑唆阿飛?!」殷煥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怎麽,你才知道?」談熙冷笑,「你當了這麽久老大,難道沒發現阿飛這段時間往夜總會跑的次數比以往加起來還多?」


    自然,那些都是雷鳴的場子。


    「雷鳴為什麽這樣做?」


    「那你應該去問他。左右不過一個『貪』字而已。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你今天才明白這個道理?這也是為什麽我執意關掉賭場的重要原因之一。試想,今天雷鳴使壞,明天換作其他人也未可知。」


    「你怎麽知道?」殷煥不得不用一種全新的目光來審視眼前的小姑娘。


    是啊,一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智謀膽色卻勝過成年男人千萬倍。


    殷煥眉心一跳:「你找人查過阿飛?」


    「不然?」


    「看來你也並不完全相信肥仔說的。」


    「是你讓肥仔給我打電話,說阿飛有問題?」


    「嗯。所以,起初你不信?」


    「半信半疑。」


    殷煥苦笑,「你很謹慎。」聽不出是諷刺,還是誇獎。


    談熙挑眉,直接當第二種情況處理。


    誰不喜歡被人誇獎?


    「你吞了他五百萬,依雷鳴的性子,隻怕不會善罷甘休。」


    「這個就不需要你擔心了。我會處理。」


    殷煥把卡遞迴去,「我不要。」


    談熙沒接,平靜道:「我再給你一分鍾時間,如果堅持不要,我會收回來。不過,還是勸你考慮清楚,有時候骨氣並不能當飯吃,自尊和驕傲一文不值。你要想在暗夜會站穩腳跟,單靠一雙拳頭、兩條腿,可能性微乎其微。」


    學歷不高,也沒有一技之長,體力跟專業的打手也沒得比,就看著那張臉比較賞心悅目,外加腦瓜子靈活,除此之外,殷煥再無其他優勢。


    五百萬,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至少有了這筆本錢,能夠助他走得輕鬆一些。


    「我收下了。」最終,他選擇妥協。


    談熙挑眉,仿佛意料之中。


    「以後還你,連本帶利。」


    「我要的利息可不低。」


    「我懂。」


    「那就最好。」


    「另外,這個場子交給你處理,解散也好,送人也罷,我做個順水人情,要嗎?」


    殷煥深深看了他一眼,「要。」反正人情債已經欠下了,收五百萬在前,如今不過一個場子,還有什麽受不起?


    談熙目露滿意,半開玩笑,半當真:「看來,我要收的利息又多了。」


    「應該的。」殷煥從善如流。談熙說得沒錯,骨氣和自尊最沒用,還偏偏礙手礙腳,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賭場就當我送你的第二份禮物。」


    「還有嗎?」殷煥玩笑道。


    談熙麵色一正,「有。」


    「是什麽?」


    「不急,等過幾天。」


    殷煥的疑惑沒有持續多久,堪堪過了兩天,第三天夜裏,他接到肥仔電話——


    「煥哥,阿飛……死了。」


    他手一抖,冷風入窗,禁不住打了個寒顫,「……你說什麽?」


    「阿飛死了。」


    「誰幹的?」


    「雷老大。」


    「……」


    「煥哥,我親眼看到那些人把阿飛裝進麻袋,再綁上一塊大石頭,開著快艇沉到江裏。下一個會不會輪到我們?」


    「不會。」黑暗中,他的聲音很平靜。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因為談熙隻想要阿飛的命!


    還是借刀殺人,有一個魏剛不夠,多了一個阿飛,曾經,都是他的兄弟……


    他驀地想起,兩天前,她在賭場二樓對自己說的那句話——


    「殷煥,我要的利息可不低……」


    利息。


    不低。


    寂靜的夜裏,突然響起男人失控的笑聲,「哈哈哈……」


    狀若癲狂。


    ------題外話------


    所以熙熙想要一個人的命,其實……還蠻簡單的謔?寶寶們,女王節快樂哦,今天讓談妞兒也當了把女王,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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