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希夷好酒,但也隻是有的時候才會喝,若是沒有,她也不會抓心撓肺,天下間所有的酒,她最喜歡的還是自己釀的凍折枯梅,一口酒飲入腹中令她覺得舒服極了,但是除了凍折枯梅之外,再沒有能像那樣的酒了。[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這並不是說她喝過的酒少,所以沒遇見過,恰恰就是因為她喝過許多酒,所以才更覺得凍折枯梅珍貴。一入這酒室之中,她就從香氣中聞出了這裏有已經七十餘年的百草酒,還有陳年汾酒,和杭州梨花酒……


    這麽多酒的香氣混合在一起,融匯成了一股奇妙的味道,就算不喝酒,單單聞個味道都能令人醺醺然醉去。


    酒室之中到處都是酒壇、酒瓶、酒葫蘆、酒杯,琳琅滿目,丹青生拿起一隻翠綠欲滴的翡翠杯,舉起一瓶梨花酒,淅淅瀝瀝往酒杯中倒去,接著遞向薑希夷麵前,道:“小朋友,你來嚐嚐我這一杯梨花酒怎麽樣!”


    薑希夷低頭看去,道:“看來你喝酒時,酒杯酒具也是異常有講究。”


    丹青生道:“好酒自然要好器皿,若是器皿不對,那酒的味道就差了三分,不,何止差了三分,簡直是足足差了四分!”


    薑希夷接過那隻翡翠杯,道:“可我喝酒喝的是酒,並不是酒杯,這差味道又從何說起。”


    丹青生長歎幾口氣,極為惋惜道:“我好不容易才遇見了你這個與我誌趣相投的小朋友,結果你雖然好酒,卻不好器皿,實在是可惜,太可惜了。”


    薑希夷淺飲了一口後,道:“這梨花酒用不得其他杯子來喝嗎?我見你這放著許多酒杯,樣樣都不一樣,都是用來喝不同的酒嗎?”


    丹青生猛地搖頭擺手道:“萬萬不可,萬萬不可,看來你這小朋友果然還是太年輕,對酒具如此馬虎,對飲酒之道顯然是不解其中三味。飲和喝不一樣,喝隻是為了解渴潤嗓罷了,但飲確實品其中滋味,飲酒怎麽能不講究酒具?喝什麽酒,就要用什麽杯才是。”


    他轉了一圈後,看到薑希夷手中酒杯,雙指一指,道:“好比說,這杯梨花酒,就應當用翡翠杯才是,白樂天杭州春望詩雲:‘紅袖織綾誇柿葉,青旗沽酒趁梨花。<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你想想看,杭州酒家賣這梨花酒,掛著的是滴翠似得青旗,映得那梨花酒分外精神,所以飲這梨花酒,自然也當是用翡翠杯了,是也不是?”


    薑希夷抬起酒杯再飲一口,丹青生雖說的十分有道理,可她卻覺得,這梨花酒依舊是梨花酒,並沒有因為酒杯而添色幾分,聽到丹青生的問話後,她胡亂點了點頭,也不應聲。丹青生見她點頭,以為她是聽進去了自己的話,極為高興,拍了拍手,從架子上取下一套古藤杯,指著一壇寫著”百草美酒“字樣的酒壇道:“你看,這百草美酒,乃采集百草,浸入美酒,所以酒氣清香,如行春郊,令人未飲先醉,這酒在冬日喝來和春日喝來確實完全不一樣,再者說,飲這百草酒必須用百年古藤雕而成杯,才能使其大增芳香之氣。”


    薑希夷聽得頭暈腦脹,道:“我喝酒一向隻喝酒,這器皿講究許多,隻怕一時半會說不清楚,我倒是想知道,你這裏那一桶西域吐魯番的葡萄酒究竟是如何運到杭州來的。”


    丹青生又驚又喜,問道:“我那四蒸四釀的吐魯番葡萄酒密封於木桶之中,小朋友居然還能聞得出來?”


    這時,一極高極瘦的黑衣人推開門走了進來,薑希夷回身看去,見他眉清目秀,臉色極其蒼白,令人見之便覺一陣涼意,他瞧了一眼薑希夷後雙眉緊皺,接著看著丹青生道:“你何時邀了客人到梅莊來,沒個穩重,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丹青生笑嘻嘻地拉著那人,對薑希夷道:“這是是二哥,叫做黑白子,你不要看他如此嚴厲,其實是個好人哩。”


    黑白子?


    薑希夷看了看,隻見那人頭發極黑,膚色極白,一雙眼睛也是黑白分明,果然是黑白分明。


    薑希夷問道:“你叫做丹青生,所以你好畫,他叫做黑白子,莫非好的是棋嗎?”


    丹青生拍了拍手,大笑道:“聰明,小朋友你可是聰明極了!單單聽了個名字就知道我二哥喜歡什麽。”


    黑白子再瞧了一眼薑希夷,問道:“不知這位姑娘叫什麽名字?”


    薑希夷道:“我叫薑希夷。”


    黑白子默念了幾下她的名字,道:“那你好些什麽,莫非是道家經典?”


    薑希夷道:“不是,我好劍之一道。”


    黑白子點了點頭,道:“不知道你的劍術如何。”


    薑希夷道:“一個人如果想知道酒的味道怎麽樣,最好是去喝一口,若是想知道一個人劍術如何,那最好的辦法就是比試一場,不知你是否同意。”


    黑白子點了點頭,接著動作一頓,道:“哦,看來薑姑娘來梅莊是求揚名來了,我和四弟之後,想必姑娘接著就要求見我三弟和大哥了,一劍連敗‘江南四友’想來必然名動江湖。”


    天樞抱拳道:“這位先生是想錯了,我家莊主不過遊覽西湖風光,偶然走到梅林之中,才遇見了丹青生先生。”


    丹青生道:“正是,正是,我在梅林之中作畫,這小朋友帶著身後一群人走過來,問我此處是何處,想來也不知道這地方,而且看她年輕,恐怕才初入江湖,所以才連西湖孤山都不曉得哩,如果二哥你不願意動手,那我就先跟小朋友比劃兩手,就在門外天井好了,反正那處甚是寬敞!”


    薑希夷點頭道:“好,就在門外天井。”


    丹青生拍了拍手,上下掃了一眼薑希夷,問道:“小朋友,你的劍呢?”


    薑希夷將置於身前的雙手移開,露出腰間劍柄,道:“你無需擔心,我自然是有兵刃。”


    丹青生道:“好,好!小朋友就是爽快!待我去找一柄劍來。”


    天樞笑道:“若是先生不嫌棄,可用在下這一柄劍。”


    丹青生道:“自然是不嫌棄,這位朋友借劍一用!”


    天樞將手中長劍遞交過去,丹青生從天樞手中接過長劍,拔出一劍後,見劍光明亮,有如一泓秋水,卻攜帶絲絲寒意,讚道:“好劍,這劍實在難尋極了,不知是哪位名師鑄造?”


    天樞笑了笑,道:“多謝先生謬讚。”


    丹青生擺了擺手,道:“什麽謬讚,我誇這劍說的是大大的實話!”之後提步走向天井中。


    這天井極大,種著兩棵老梅,極其蒼勁。


    薑希夷和丹青生一左一右分別站在兩棵梅樹之下,薑希夷站得筆直,就像一把劍一樣,身後樹幹漆黑如鐵,頭上綠蔭如蓋,一陣風吹來,吹起她衣袖飄飛,白色的衣衫如月光,似霧氣,像冰雪。江南新鮮又溫柔的陽光穿過她頭頂樹蔭,一道道落在地上,照在她身上、周圍,霎時間居然令人有種如夢似幻之感,隻是不知究竟是美人襯景,還是美景襯人。


    丹青生立於麵對,道:“小朋友,咱們快快比完了劍,我趕著去畫畫,此情此景,若不入畫,太叫人手癢了!”


    薑希夷道:“好,那就快一些好了。”


    鏘的一聲,薑希夷拔劍出鞘,一柄亮如日月,寒似冰雪的軟劍就這麽赫然出現在薑希夷手中,丹青生看得那劍身微光流動,恍如活物一般,大聲讚道:“好劍!名劍!”


    薑希夷並未做任何起式,提起軟劍,蓮足輕跺,快如急風,輕似寒煙,嫋娜而散,不過一息之間,便突然出現在丹青生麵前。


    按理說來,她身形如此迅急,這第一劍必然勢不可擋,誰知她這一劍完全不循常理,就像一個剛剛學劍的人手中無力,握不穩劍,一下歪歪斜斜,毫無力氣。


    丹青生愕然道:“這算什麽。”接著他正準備立劍招架,心中卻大驚。


    不錯,這一劍來的並不算快,看似也不算有威脅,不過如今近的一劍,他自然是應當招架,可這一劍劍跡難測,空靈飄忽,令人難以捉摸,劍尖顫動,細細看來已將他大半身籠罩其中,他手中隻一劍,實在是不知應該如何擋,若是要避開,隻有一個辦法,便是朝後退去。


    丹青生第一劍還未出,便毫無招架之力,更是往後退去,氣勢上便輸了,而且輸了許多。


    過招之時第一招極為重要,若是被對方震懾住後,之後皆為可能再無法使盡全力,心中隻以為必定敵不過。


    丹青生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相避了兩步後,立刻踏上兩步。


    薑希夷見狀,又是一劍刺出,丹青生看到這一劍看來仍然是隨手而出,完全不符合劍理,漫不經心極了,她這人似乎是被這江南日光曬的懶洋洋的難以動彈。


    不過一瞬間,薑希夷反腕一轉,劍鋒一亮,一劍突變,一陣風吹的兩棵梅樹樹葉颯颯作響,她那道輕薄鋒銳的軟劍劍身,似乎是被風吹變了向,斬向丹青生肋下。


    隻是不知道,究竟是這風吹動了劍,還是劍帶起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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