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希夷聽得聲音看向風清揚,風清揚歎了一口氣,對她道:“還請薑前輩和各位在此稍作休息,門內小輩爭鬥,在下既然遇見了,便要去看看。[]”


    薑希夷微微點頭,見風清揚離去後,心中覺得這華山派實在是奇怪,門內弟子分為兩支,這兩支之間居然似乎水火不容,不說同門,更似仇家。她想到之前遇見過的各門各派,無論是武當派還是峨眉派,對內有無糾紛她一個外人當然不知曉,不過至少在外人麵前,這些各門各派都團結一致,眼見這華山派似乎無論對內對外都要爭出個第一第二來,實在是令人費解。


    方才在路上,薑希夷聽得風清揚兩個師侄對話,和他從旁說出的一些話,終於曉得華山派內部分為氣宗和劍宗兩支,氣宗練功,要點是在一個‘氣’字上,氣宗人認為隻要氣功一成,不論使拳腳也好,動刀劍也好,統統都無往而不利。可劍宗練功,要點卻是在一個‘劍’字上,劍宗之人以為,隻要劍術一成,縱然內功平平,也能克敵製勝。


    所以華山派中氣宗弟子劍術不精,劍宗弟子內功一般,練功著重點不同而已,原本並沒有什麽,但兩支都自認自己才是華山正宗,對方是旁門左道,多年以來紛擾不休。這華山玉女峰曆來是華山派掌門及弟子居所,劍氣二宗自認自己一支才應該在玉女峰上,而另一支旁門左道是沒有資格上玉女峰的,於是兩支相約每十年,由門下同代弟子比試,勝者才能住在玉女峰。


    華山內功修行講究循序漸進,欲速則不達,一年輕弟子練十年內功動起手來,當然是不如一個精心學了十年劍的人,於是氣宗一脈敗了又敗,人也是愈來愈少,聞得華山派大名的人,自然說的都是華山劍宗,更何況近年來劍宗弟子風清揚在江湖之中聲名大噪,更是為華山劍宗再打下一塊名頭。


    半晌過後,那處聲音漸息,直至再也聽不見,風清揚緩步走回,道:“薑前輩和諸位久等了,還請繼續隨在下往客房處走去。”


    薑希夷心中還在思索著華山劍氣二宗的事情,一時間竟然沒有聽到風清揚的腳步聲,聞得他的聲音後,才回過神來,道:“無妨的。”接著提步往風清揚行走方向走去。


    風清揚沉吟道:“不知薑前輩今晚可否有空閑?”


    薑希夷問道:“有什麽事情?”


    風清揚道:“今日我剛剛回山,要同各位師兄師叔伯問好,再練功之後,恐怕已經是夜晚,既然我先前說過,想討教前輩劍下高招,擇日不如撞日,我想就在今晚,不知前輩意下如何?”


    薑希夷點頭道:“既然如此,就在今晚就好,獨孤既然提到過我,你應當知道,若你輸了,我是要取走你一樣東西的。”


    風清揚點頭笑道:“在下當然曉得,若我輸了,前輩你要取走我的劍,可按照獨孤前輩所說,若我僥幸贏了前輩,我也需取走一樣東西。”


    薑希夷問道:“莫非你要取走的也是劍?”


    風清揚道:“不錯,可我要取走的不是前輩的劍,而是獨孤前輩的劍。[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


    薑希夷頓了頓,沉聲道:“他的劍,隻怕你取不走。”


    她原本意思是,獨孤求敗的劍已經不在這世上了,就連她也拿不到,看不見,更不要說拿出來給他。


    可風清揚卻以為薑希夷言下之意是,他絕對勝不過她,所以取不走劍,於是道:“屆時還請薑前輩指點一二。”


    夜,月至中天,薑希夷和天樞一行人所住客房之處是在山陰,月光照射下來,傾瀉在山間,卻在這裏留下一片不深不淺的陰影,滿山樹木早些時候就被雨水洗得一片青翠,微風輕動,山中清新之氣撲麵而來。


    薑希夷從從屋內出來,天樞一行人已在門外等候,他們不言不語,緩緩轉過了一個山坳,聽得潺潺流水聲,又行了一段路,水聲愈來愈近,再穿過一片樹林後,終於到達了溪邊泉流處一片平地。


    在月光照耀下,這一條溪水有如一條衣帶蜿蜒在山間,閃閃發亮,溪邊一人抱劍而立,邊上草叢之間流螢飛來飛去,點點星火。


    這時一片浮雲被風吹動,遮住了月亮,夜色朦朧,草叢間流螢亮光更加明亮。


    薑希夷立在風清揚身後,道:“你到了很久了嗎?”


    風清揚回身一看,道:“並不算很久,我不過也剛剛才到。”


    薑希夷看了一眼風清揚,道:“你再稍作休息後,再開始比試吧。”


    風清揚疑惑道:“前輩這是為何?”


    薑希夷道:“我今天回來後,一直在客房之中休息,我聽你呼吸,你應當是方才才從你長輩那邊退出回來,這一下對比,我因體力充沛占據了先機,對你不公平,所以你再休息休息,若依然不行,不如改日再約戰。”


    風清揚道:“在下無妨的,更何況如果今日不出劍,下一次出劍又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時候了。”


    薑希夷問道:“為什麽?”


    風清揚道:“因為在下不日後又要下山,今日你我剛好相逢,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最好的時候,所以還請前輩出劍。”


    薑希夷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好吧,你拔劍吧。”


    風清揚抱拳道:“請前輩指點!”


    話剛說罷,天樞等人一齊退開,留下足夠的地方,讓薑希夷和風清揚二人鬥劍。


    風清揚隨手虛削一下,長劍在空中彎彎曲曲的蜿蜒而前,劍尖指向薑希夷咽喉。


    突然一陣風不知從何處吹來,吹倒了一片野草,吹散了草叢之中的點點星火,也吹開了那片遮住了月光的浮雲。


    風起,月現,劍出!


    鏘的一聲龍吟後,隻見薑希夷腰間寒光一閃,一道森寒白光現於她手中,這道劍光在月光的照耀下,更加冰涼,更加不近人情。


    她手中軟劍攜風雷之勢斜刺向風清揚左胸,攻中帶守,守中有攻,這一劍攻守兼備,卻又淩厲之極。


    便在此時,風清揚見狀,拔轉劍頭,刺向薑希夷右肩,第二劍已發出。


    薑希夷手腕一抖,軟劍一顫,上一劍似乎還在劍上,突然招式一變,也指向了風清揚右肩,這一劍依然是守中帶攻,攻中有守,妙到巔毫。風清揚心中一凜,隻因為薑希夷這兩劍中,竟然沒有半分破綻,而且似乎他的劍路已經被對方看破。


    風清揚習得獨孤九劍之後,謹遵獨孤求敗所言“無招勝有招”的要旨,劍路任意變幻,出劍之快,變化之多,令對手歎為觀止。他自己從來也是占據先機,見到對方破綻後,仗劍直入,製其要害。


    可麵對薑希夷,他卻覺得從一開始,他就落入了下風,這比試甚至不像一場比試,而是一個前輩在給自己喂招一般。


    兩人一來一去,互相刺出二十多劍,可劍器卻從未相碰過一下,但風清揚每一次一劍剛出,薑希夷就能立刻變招,刺出跟風清揚幾乎一模一樣的一劍,如同她已經洞悉了風清揚所有心思一般。


    風清揚一咬牙,身子略側,斜劍往薑希夷右肋下刺去,這一下不成招式,但來勢極快。


    薑希夷右手輕移,手腕再是一抖,軟劍劍尖從風清揚身前直直劃出一道拖尾流星一般的光,一息之後,風清揚虎口一震,薑希夷的劍身看似不過輕輕拍上了他的劍脊,卻如同有千斤重量落在了他的劍上,幾乎叫他握不住掌中劍。


    薑希夷不等招式用老,也不待風清揚有所反應,軟劍忽然劃了個圓弧,草叢中幾片不知何時落下的葉子,穩穩被她分到了劍上,她將軟劍一抖,幾片落葉忽然向風清揚射出,其疾如風。


    風清揚見狀不得不橫劍一封,但劍尖和劍鋒卻依然指向薑希夷,這也是守中帶攻的一劍。


    薑希夷手腕一轉,反腕握緊劍柄,突然出劍變為大開大合,其中又淩厲無比,軟劍一揮一劈,已經化為了一片光幕。


    這片光幕如此刺眼,風清揚不知道,究竟是劍光如此耀眼,還是月光光輝明亮所致,不過他知道,自己已經要被這一片光幕吞沒!


    風再動,一片寒意遍布大地,纏繞在風清揚的身上,幾乎將他的血液全部凍住。


    他知道,這就是所謂的劍氣。


    他所經曆過最冷的時候,都不如這一片劍氣寒。


    徹骨,深寒。


    北風卷地都不足以形容這狂放又狂妄的寒風。


    他在風中隱隱嗅到了屬於劍的氣息,有鐵的味道,也有其他的味道,甚至還帶著隱隱約約的血。


    這一片風,似乎就是千萬把劍,深深刺進了他的身體中。


    而每一把劍,全部都是薑希夷的劍!


    薑希夷先前所射出的幾片樹葉,已經被她淩厲劍氣所碎開,化作碎片粉末,薑希夷再是一揮劍,帶起的風卷著那些粉末碎片,突然全部再次射向風清揚,席卷全身。


    這一下,無論風清揚如何避開,都實在是避無可避,他無論如何身上都會中到這一招。


    然後,劍氣頓消。


    薑希夷掌中劍已經垂落,麵上毫無表情,那些射向風清揚的樹葉,也在靠近他身體前慢慢落下,到最後如同被微風吹上了他的衣服一樣,是沒反應都沒有。


    但是風清揚知道,如若薑希夷沒有撤力,到底有什麽樣的後果。


    兩人相視而立,先開口的居然是薑希夷。


    她輕聲道:“你的劍很好,按照你說的,你習得獨孤的劍法並不算久,就已經有如此境界,已經算是悟性難得。”


    風清揚苦笑道:“多謝前輩安慰。”


    薑希夷搖了搖頭,道:“我從來不會安慰人,不過有什麽說什麽,獨孤當初第一次尋我比試的時候,劍術已經可以說是令人震驚,但那時他卻隻知道招招攻勢,以為隻要有守意就是輸了,可守也是劍的一部分,有人以攻為守,也有人以守為攻,你既然已經悟道攻守結合,也算是不容易了。”


    風清揚渾身一顫,抱拳躬身道:“多謝前輩指教。”


    薑希夷笑了笑,微微抬手扶起他,道:“你算是獨孤的弟子,我與獨孤算是好友,這並不算什麽。”


    接著她繼續道:“你劍術有如此境界,還需稍練內功,不然長此以往,你恐怕還未到達下一境界,便到達一個瓶頸,劍術恐怕難以有所進展,隻怕不進反退,你們華山派規矩我不懂,不過劍之一道,必須內外兼修才能好。”


    風清揚想到方才薑希夷的千鈞劍勢,再躬身道:“多謝前輩指教,不瞞前輩,晚輩此次下山一路要往江南去,見一見嶽家,如若……如若晚輩要成親,不知前輩可否去喝一杯喜酒?”


    薑希夷一怔後,點了點頭,笑道:“好,我答應你,我還從來都沒有喝過喜酒,不知道好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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