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夜裏的發生的事情被風吹散開來了,沒有人受傷,也沒有人死,隻是留下了一截斷劍。(.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


    薑希夷等人居住的客棧距薛家莊實在不能算是很遠,又不能算是很近,穿過一片林子便到了,可是這一片林子又實在是太大了。


    若從秀野橋那處出發,到薛家莊足足需要一夜的時間才能到。


    薑希夷一聲令下,南鬥北鬥十三人翻身上馬,十四匹馬的奔跑帶起了一片飛揚的塵土。


    清晨,陽光滿地。


    秋末冬初時節新鮮的陽光正照在薑希夷等人經過的路上。


    十四匹馬發出的蹄聲即使在三丈之外依舊清晰可聞。


    從進入林中開始,這一路上樹木落葉繁多,幾乎要讓人找不到路,而讓人找不到路的不僅僅是樹木和落葉,路上的雜草足足有一尺之高。


    看得出來,會來這裏的人很少。


    因為穿過這片林子之後,就是薛家莊。


    江湖上傳說,薛家莊裏連燒飯的廚子都會幾手劍法,護院家丁更可說無一不是高手。


    然而這還不是薛家莊最令人感到可怕和敬畏的地方。


    薛衣人才是人們對薛家莊敬而遠之的原因。


    薛衣人少年時在江湖中闖下了一個“血衣人”的名頭,快意恩仇,殺人如草芥,中年之後火氣漸漸消磨,如今退隱林下,但據說褪去內心的燥後,他的一柄劍更是練的出神入化,江湖中說到天下第一劍客薛衣人無一不敬佩景仰,因為這麽多年來,他從未敗過,更因為這麽多年來,無一人能在他的劍下走過十招。


    他至今都是江湖中最利的那一柄劍。


    薑希夷要拿走的是他手裏那一柄染血無數,從未敗過的劍。


    雜草漸密,啼聲漸輕。


    薑希夷看見前方有一個人。


    一個又瘦又長的黑衣人,他站在原地緊緊地盯著薑希夷,充滿了不屑又帶著恨的目光朝著薑希夷身上射了上去。


    他穿著一件長可及地的黑袍,臉上戴著一個紫檀木雕成的麵具,隻露出了一雙幾乎完全是死灰色的眼睛。


    雕刻那副麵具的,顯然是一個高手,麵具上五官栩栩如生,嘴角上細細看去,似乎還帶著一絲微笑,但這麵具的顏色卻是紅中帶紫,紫裏發青,再和那雙死灰色的眼睛在一起看,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秘可怖的感覺。


    他手裏提著一柄已出鞘了的狹長的劍。


    薑希夷等人在一丈處勒住了馬,她也在看這位黑袍客。


    薑希夷道:“你來了。[]”


    黑袍客道:“你知道我要來?”


    薑希夷點了點頭,道:“我當然知道你要來,我還知道你為何而來。”


    黑袍客道:“哦?那你說說,我是為何而來。”


    薑希夷道:“你來是為了殺我。”


    黑袍客發出了一聲幹澀的笑聲,道:“很好,既然你知道我是要來殺你的,那麽現在就送上命來吧。”


    薑希夷道:“難道你就不問問,我知不知道你是誰嗎?”


    黑袍客道:“哦?你認為我是誰?”


    他看向薑希夷,眼中充滿了冷漠和不屑,冷漠得就像在看一個死人,不屑得就像在看一個廢物。


    薑希夷冷冷道:“不是我認為你是誰,而是你就是誰。”


    黑袍客陰森森地笑道:“那你說說我是誰?”


    薑希夷道:“你是誰這件事情非常明顯,更何況,我們昨日還見過。”


    黑袍客似乎怔了怔,道:“我們昨日見過?”


    薑希夷道:“當然見過,那時你還在牆頭上數星星呢。”


    黑袍客道:“數星星,數什麽星星?”


    薑希夷道:“就算你戴上了麵具遮住了臉還換了一身衣裳,但你知道嗎,你身上有個地方是你改變不了的嗎。”


    黑袍客道:“什麽地方?”


    薑希夷道:“就是你的一雙眼睛,我記性很好,沒忘記你的眼睛,自然也沒忘記你的名字,薛笑人。”


    薛笑人忽然放聲大笑,後又長歎了口氣,接著再冷眼打量了一次薑希夷,道:“可惜可惜……”


    薑希夷側頭問道:“可惜?”


    薛笑人道:“先前我就以為,我低估了你,沒想到我不僅低估了你,而是大大的低估了你,既然如此……”


    薑希夷問道:“既然如此又怎樣?”


    薛笑人道:“既然如此,我是非殺你不可了,你一個不過十六七的小姑娘就在死在這裏,當然十分可惜。”


    薑希夷道:“你怎麽知道,你殺得了我?”


    薛笑人低下頭,目光凝注著掌中劍的劍尖,緩緩道:“你馬上就知道,我殺不殺得了你了!”


    薛笑人話音剛落,十三聲‘鏘’聲一齊發出,薑希夷背後的南鬥北鬥十三人同時拔出了劍。


    薛笑人見狀,冷笑道:“你以多欺少,如此作為,恐怕是不合江湖道義吧。”


    薑希夷冷冷道:“莫非你來殺我,便合了江湖道義?你先毀了規矩,我何必要再守。擺劍陣!”


    薑希夷話音剛落,她背後南鬥北鬥十三人眨眼間便都不在馬背,而是落於一丈外,以薛笑人為中心,十三人各自提劍做包圍式。


    這十三人手中劍各自不一,有長劍,有短劍,但一樣的是,他們手中的劍都散發著一種寒氣,屬於劍的寒氣。


    薛笑人從未想過,這些跟在那個白衣小姑娘身後的人,會是如此高手,他本以為這些人的劍不過和薛家莊裏的家丁一般,不曾想這十三人卻都已練出了劍氣,不過他依然不慌張。


    薛笑人道:“你知道江湖中,從來沒有人死在劍陣中過嗎?”


    薑希夷道:“我知道。”


    薛笑人冷笑道:“但你還是擺出了劍陣。”


    薑希夷道:“是。”


    薛笑人道:“說吧,你叫什麽名字,你既然要死在我的劍下,我自然也要知道你叫什麽名字。”


    薑希夷道:“你錯了,我不會死在你的劍下,而是你要輸給我,不過我還是會告訴你我叫什麽名字,因為我至少要讓你知道你輸給了什麽人。”


    薛笑人緩緩道:“那你究竟叫什麽名字?“


    薑希夷一字一字道:“薑希夷。”


    薛笑人聽到這個名字,握劍的手一緊,然而還沒等到他說些什麽,圍繞著他的劍陣就已發動。


    林中忽然劍風起,在陣中的薛笑人耳邊隻聽得嘶嘶之聲,這劍風雖急,卻又沒有劍刃相擊之聲發出。


    薛笑人也在江湖中行走過,他自然是聽過太玄劍陣的名字,可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會被困於這劍陣之中,甚至太玄莊銷聲匿跡多年後,他以為這太玄劍陣的威名不過江湖人的想象,言過其實罷了。


    此刻他在陣中才曉得,江湖人對著劍陣的形容,不過十之一二,這是一個可以殺人的劍陣。


    十三人出手配合之佳妙,讓人忍不住拍手稱讚。


    不過前提是,不要成為這陣中之人。


    此刻組成劍陣十三人的劍光越來越密,真是化成了一片光幕,絲毫瞧不出漏洞。


    微風吹動,木葉蕭蕭。


    這張劍織成的網,越編越密,甚至漸漸開始收縮,而薛笑人就是那網中之魚,無處可逃。


    從薑希夷的位置看去,隻見劍氣千幻,十三人劍光流動有如閃電,劍式更是瞬息萬千,薛笑人根本沒有機會去思索自己改如何出招,他才想出一招之後,這劍陣劍式早已變了三式。


    此時劍網收縮的更緊了,薛笑人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流動的劍氣忽然凝練,交錯著向薛笑人剪下,薛笑人已被逼入死角,到了山窮水盡毫無退路之時。


    劍落,但卻並未刺入薛笑人的胸膛之中。


    十三人近身時同時伸手分別點住了他身上的穴道,此刻薛笑人動彈不得。


    薑希夷才從馬背上落到地麵,地上的落葉卻一絲不動,她根本沒帶起一絲風。


    劍起,薑希夷軟劍已出鞘,直指薛笑人麵門。


    手腕一轉,薛笑人那麵紫檀木麵具頓時四分五裂,而薛笑人連一根頭發都沒被削下來。


    現在薑希夷才看清,薛笑人那張臉,昨日的滑稽全部消失不見了,他眼中盡是陰冷,麵上全是毒辣。


    薛笑人冷冷問道:“你為何不殺了我?”


    薑希夷道:“不為什麽。”


    薛笑人道:“那你為何要留我一命。”


    薑希夷道:“我記得你說過,你哥哥是薛衣人,我留你一命帶你去見你哥哥。”


    薛笑人咬牙道:“那你還不如殺了我。”


    薛笑人十分想自絕於此,可身體動彈不得,身體經脈像被堵住了一樣,提不起一絲內力,連自絕都做不到。


    薑希夷搖頭,道:“我會將這些事情都講給你哥哥聽,到時候你哥哥要你死,就是你們的事了。”


    薛笑人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哥哥會信你的話嗎,我是他弟弟,到時我隻需要繼續裝成那個傻子,便什麽事情都沒有了,死的還是你。”


    忽然,一道清越男聲從林中樹上響起,那人道:“江湖上人都說楚留香從不說假話,那麽不知道,我說的話令兄信還是不信?”


    楚留香的話尾音還在空中之時,他人已落在薑希夷身側。


    薑希夷將軟劍歸鞘,問道:“我記得你和你的朋友們到了金陵,你現在怎麽在這裏?”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到薛家莊來,剛到金陵時,胡鐵花同高亞男提起在路上遇見了一個如何了得的劍客,她要去鬆江府找薛衣人,高亞男提了一句多少人死在過薛衣人手裏,之後楚留香便借口離開了。


    當他踏出那條船的時候,他的腳就已經不自覺往鬆江府的方向來了。


    楚留香道:“我不過是來看看你同薛衣人的比試而已。”


    薑希夷道:“那你真是一個非常好奇的人。”


    楚留香一笑,道:“對,我是一個非常好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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