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暮色已臨,晚霞流麗,在天空中還有孤鷹盤旋。(.無彈窗廣告)


    孤鷹之下是一片樹林,而林中路上有一行人從北朝南策馬而行。


    這一行人自然就是從昆侖上奔馳而下的薑希夷等人。


    路途之中,有一涼亭,原本是給路過行人休憩而建,此時亭中一縷孤煙,嫋娜而出,而後又四散開來。


    現在時節已然秋暮,木葉蕭蕭,有一白發老者,羽衣高冠,背著對眾人來的方向,細細的品著茶,他的背影說不出的蒼涼,他是寂寞的,但這種寂寞隻屬於高手,他寂寞於他沒有多少朋友,也沒有多少對手,他隻能一人在此品茶。


    他就像那隻盤旋不離去的孤鷹一樣,無比蒼涼,又無比蕭索。


    他手邊的一柄劍放在他最順手的地方,讓他能最快拿起,這是劍客的習慣。


    這柄劍並未出鞘,但薑希夷隻需一眼就知道那是一柄好劍,劍鞘都壓不住劍氣,她能讀懂劍,這也是劍告訴她的。


    一眼之後,薑希夷就將目光收了回來,認真看著自己的路。


    十七人經過發出的馬蹄聲無論如何也掩蓋不住,那老者細細聽著馬蹄聲遠近,直到身後十七人全部都要策馬掠去時,他才輕輕放下手中茶碗,長歎道:“你終於是來了。”


    這一聲歎息仿佛能抖落萬山寂寥,一陣秋風吹過,襯得這本已令人愁斷腸的殘秋更加惆悵。


    薑希夷下意識勒馬,側頭看向那位老者,問道:“你在等我?”


    那老者不動如山,沉吟道:“你重出江湖南下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我不過是來撞撞運氣。”


    一邊看著事情發展的楚留香摸了摸鼻子,心下也在猜測這無名老者到底是何人,胡鐵花和姬冰雁兩人也是一言不發。


    薑希夷問道:“你是誰?”


    那老者霍然站起,仰天長笑,涼亭四周的秋葉,都被他的笑聲震得有如雪花般簌簌飄落而下。


    隻聽他長笑道:“你多年前曾欠下我一場比試,今日還清後,無論勝負如何,我再告訴你我是誰。”


    他說話時連頭都沒有回。


    薑希夷問道:“你知道我是誰?”


    那老者霍然回首,厲聲道:“我當然知道你是誰,你就是薑希夷!”


    隻聽得‘鏘’地一聲龍吟,他掌中已多了一柄碧如秋水的長劍,楚留香胡鐵花和姬冰雁三人隔著數丈,仍然覺得劍氣逼人,已迫眉睫。[.想看的書幾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說網站要穩定很多更新還快,全文字的沒有廣告。]


    胡鐵花觀此劍居然忍不住脫口而出一聲讚歎道:“好劍!”


    那老者滿麵傲然笑道:“自然是好劍。”


    但此刻,他的目光卻比劍光更厲,看著薑希夷道:“把你的劍拔|出|來,你我就在此處一戰。”


    薑希夷迎著老者的目光,直直瞪著他的雙眼,她從那雙眼睛中讀出了認真,同時也讀出了他的劍和他的人。


    薑希夷輕功下馬,冷冷道:“你先出招,我再出劍。”


    老者大笑道:“多年未見,你果然還是如此。”


    此刻,涼亭中嫋娜的煙霧已悉數散去,那老者不再說話,一步步走了出來,他腳步走得極緩,但卻極為穩妥有力。


    他隻走了幾步後,楚留香三人心中卻大吃一驚,這老者長劍還未出手,人還未完全走出涼亭,就已經透出了他的劍氣。


    他的劍氣同薑希夷的全然不一樣,薑希夷劍氣如同昆侖山上的風,冷的刺骨,寒的心驚,這老者的劍氣卻是殺人的氣息。


    薑希夷是一柄冰雪淬煉的劍,他就是一把被烈火打磨的刀。


    薑希夷在原地聲色未動,一絲也不為這逼人的劍氣所震懾。


    而楚留香三人心中又再次為這老者吃了一驚,他們三人隔著數丈遠都感覺到自己脖子被一雙手扼住一般難受,實在是駭人。


    就在此刻,一陣風穿林而過,吹的眾人衣袖獵獵飛舞,忽然薑希夷閉上了雙眼。


    胡鐵花瞪著他的一雙大眼,連眨都不想眨一下,生怕錯過了兩人任何一招一式,他鼻尖已沁出一顆汗珠也未擦拭。


    風還在呼嘯著,整個天地都已凝結,時間仿佛靜止了一般。


    老者掌中劍蓄勢待發,慢慢抬起,外人看來,這劍似乎重達萬斤,說不出的慢,說不出的沉。


    忽然,老者長嘯一聲,長劍已化為一片光幕,朝著薑希夷劈去。


    劍光耀眼,但偏偏能讓人嗅出血腥,見到血流,劍光已快將薑希夷吞沒,胡鐵花甚至不忍再看,楚留香和姬冰雁二人都在期待著什麽。


    這時,穿林風更勁,劍隨著風出了鞘。


    薑希夷終於是有了動作,她拔劍的速度極快,快過了這強勁的穿林風;她出招的動作極其自然,比這穿林風還自然。


    起風是自然的,風勁也是自然的,她出劍也是自然的。


    高手過招,第一招極為重要,你功夫如何,心中勝算幾分,都能從這第一招看出端倪。


    寒光一閃,薑希夷揮劍對戰,但她的劍指向的並不是那老者,而是那老者的劍。


    兩劍相交,隻聽劍鳴,老者手上一震,一種刻入骨髓的酸脹感突然出現在他握劍的右手。


    風更急,呼號著穿過,抖落了樹上不知幾多葉子,空中還帶著劍氣交錯之聲,薑希夷腳下一點,忽然一個騰躍在空中,她右手將劍齊眉,蓄勢待發。


    風從背後推著她,她推著手中之劍,軟劍順風刺出,劍上的劍氣順風而下。


    眾人隻見一道如同流星一般的寒光直取那老者咽喉,此刻劍還未到,但那老者已覺冷冽劍氣滲入了他的血中,將他凍結。


    瞬間後,寒光不見,薑希夷同那老者依然對麵而立,不過兩人之間多了一柄劍。


    一柄帶著森寒之氣的軟劍架在了老者脖間。


    “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忽然長笑道“我輸了,是我輸了。”


    而後,他止住了笑聲,一雙眼睛直看著薑希夷,正色道:“不過,你不是她。”


    薑希夷問道:“我不是誰?”


    老者道:“你不是薑希夷。”


    薑希夷道:“可我就是薑希夷。”


    老者道:“你的劍,比她的劍差遠了。”


    薑希夷瞪著老者,認真道:“差在哪裏?”


    老者道:“你的劍氣冷冽,卻不致命,一絲殺意都無,隻讓人覺得冷,就算令人害怕,那也隻是害怕一把冰劍,卻不是害怕一把劍,所以你差遠了。”


    薑希夷將劍放下老者脖間,長劍一抖,‘鏘’地一聲歸劍入鞘。


    薑希夷道:“你說的對,因為我不想殺人。”


    老者搖頭道:“你錯了,哪個劍客是雙手不染血的,不染血的劍客不能稱之為劍客,隻能叫用劍的,你不想殺人,劍中沒有殺意,沒有殺意的劍,永遠不是最利的,永遠不是一柄真正的劍。”


    薑希夷道:“我不懂,為何一定要殺人。”


    老者道:“劍在手,則有殺人之力,劍在心,則有殺人之意,一柄名劍永遠是染著無數人的血的殺人之劍。”


    薑希夷道:“所以,我必定要殺人染血?”


    老者問道:“你能讀懂劍嗎?”


    薑希夷道:“我能。”


    老者道:“你若能讀懂劍,就知道每一柄劍渴求的都是鮮血,它們是為了殺人打造的凶器。”


    薑希夷道:“我懂了。”


    老者笑道:“你懂就很好。”


    薑希夷知道,這個老者說的是自己的劍道和自己的劍,她學著之前見到的抱拳之禮,對老者抱拳道:“不知閣下是何人,姓甚名誰。”


    老者道:“老夫帥一帆。”


    楚留香這時愕然道:“閣下莫非就是昔年一劍動三山,力斬過天星的‘摘星羽士’帥一帆,帥老前輩?”


    帥一帆麵上露出微笑,輕輕點頭,道:“不錯,正是老夫,沒想到老夫不在江湖行走多年,還有人記得,不知這位小兄弟是何人?”


    楚留香抱拳道:“晚輩楚留香。”


    帥一帆聽到他的名字後,上下打量了楚留香一眼後,長笑道:“盜帥楚留香果然不凡,你身邊兩位可是胡鐵花和姬冰雁兩位?”


    胡鐵花和姬冰雁兩人皆道:“不敢,不敢。”


    三人今日終於發現,這種前輩名劍客的氣魄,實非他人所能想象,江湖傳言隻不過才說道十之一二。


    帥一帆看著薑希夷,道:“我今日既然負於你,這柄劍也不需要了。”


    說罷,他將劍往地上一插,再是一拍,劍已刺入底下,沒柄不見。


    胡鐵花可惜道:“那是一柄絕世好劍,為何帥老前輩要如此?”


    帥一帆搖頭道:“隻因我是一個劍客罷了。”


    薑希夷點了點頭,心中讚同帥一帆所言。


    帥一帆問道:“不知你們下一路要去哪?”


    楚留香道:“我們同薑莊主不過萍水相逢,又剛好同路罷了,不過薑莊主去鬆江府,而我們去金陵。”


    帥一帆對薑希夷問道:“你去鬆江府為何事?”


    薑希夷道:“找人,薛衣人。”


    帥一帆輕捋白須,點頭道:“你現在去找薛衣人,確實也是一件好事,既然你要去鬆江府,我便與你同行好了,去鬆江府前,可否與老夫同去一趟姑蘇城?”


    薑希夷問道:“為何要去姑蘇城?”


    帥一帆道:“去虎丘見人,不過去不去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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