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危險當前,孟君淮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訝異,打量著尤則旭,驚歎道:“過目不忘啊?”


    “……”尤則旭木了一下,回說,“我也不知怎的就記著。[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現下的處境的確很懸,一來不知這二人是偶然出現,還是那一邊有所察覺,專門差他們來盯梢的;二來即便不是盯梢,尤則旭記得的那個人十有八|九見過孟君淮,如果他方才瞧見了他們,便會惹出麻煩。


    孟君淮不然貿然轉身,問尤則旭:“他們都是朝這邊坐的?”


    尤則旭掃了眼道:“二人坐了個夾角,恰都能看見這邊。”


    那他哪怕隻是沿著路繼續走,給他們個側臉也很危險。


    孟君淮不覺麵色一沉,略作忖度,道:“我們如此說話易引起他們注意,你先走,我看情況。”


    “殿下?”尤則旭一滯,怔了怔,到底提步走了,下一瞬卻換孟君淮滯住:“則旭!”


    他頭也不回地徑直往那茶樓裏走去,孟君淮想拉住他卻又不敢轉身,周身直沁了層冷汗。


    茶樓中,尤則旭像是尋人幫忙似的四下瞧了瞧,才往那兩個宦官跟前走去:“哎,兩位爺。”


    二人瞧瞧眼前十七八的少年,口氣還算溫和:“什麽事?”


    “唉,我這……”尤則旭作苦惱般拉長了點語調,搖搖頭才說,“我想跟二位爺借點錢。”


    陌生人見麵就借錢,這事委實少見。倆人都好笑地看著他,年紀大點的那個說:“你這年青有意思,咱非親非故的,你怎麽張口就要錢?”


    另一個便是尤則旭見過的,瞧著五十來歲,則說:“瞧你這打扮可不像缺錢的,你這哪出啊?”


    “唉,我就是因為並不缺錢,才敢跟二位爺借錢啊!”尤則旭的語氣誠懇又平穩,“我是跟著家裏出來做生意的,他們在巴渝,讓我來這錦官城打聽打聽行情。結果我這剛來,就遇著竊賊把錢給偷了。所以想跟您二位借點盤纏,您給我個住處地址,我改明兒讓我家人給您送到府上去。”


    兩個宦官不覺對望了一眼。


    按理說這麽個人他們不該信,可見他衣著華貴,說話底氣也足,又都禁不住有點信。年紀大的那個就伸手摸錢袋,一摸又恍然間笑出來,看向年輕的那個:“嘿你說這事兒鬧的,今兒說好了你請客,我錢都沒帶,要不你借他點?”


    年輕的那個斜眼瞥回去:“師兄您什麽時候見過我錢五隨便給不相幹的人送錢的?”


    “得了,都知道你一毛不拔!”年長的那個打趣說,“算我借的行不行?他要真騙人,師兄連本帶利的還你,保準不差你的!”


    “錢五”這名字一出來,尤則旭頓時驚得心裏一陣慌。<strong></strong>


    茶樓外,孟君淮不能回身,就去了街對麵。對麵有幾個小攤販賣東西,這街不寬,他假意挑著東西,連茶樓裏的茶香都聞得見。


    眼前看攤的婦人熱情地向他推薦著各種雜貨,孟君淮本無心買,掃見一麵小銅鏡時心念一動,將銅鏡拿了起來。


    “這鏡子好,工匠手藝難得!比尋常的鏡子照東西清楚!”那婦人說著,孟君淮敷衍地應了一聲,舉起來照。


    他將鏡子微偏,茶樓中的場景映入鏡中,依稀能看見尤則旭仍在和他們說著什麽,然後他做了個“請”的手勢,兩個宦官就起身跟他們上了樓,消失在視線中。


    他們自然也就看不到他了。


    這小子膽子夠大的……


    孟君淮迅速離開了這片地方,到街那端的一家餃子館裏等他。這餃子館是回錦衣衛宅子的必經之路,可他等了近兩刻,都沒見尤則旭過來。


    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這念頭惹得孟君淮心驚,他想再等等,又不得不趕忙回去。


    如若尤則旭當真出了事,得趕緊著手救人。


    如若救不了……


    他克製著沒再往下想。


    一眾錦衣衛聞訊後都提心吊膽的,不止是因當了這麽久的兄弟,這種事實在叫人憂心,更是因為如若尤則旭被抓去,是否會把此地供出可不好說。一旦他張了口,這座宅子中的所有人都會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陷入四麵楚歌的境地。


    書房裏,孟君淮聽著外麵兩個錦衣衛的低語,強定心神。


    他們一個說:“唉,這要真是被抓去可糟了!那起子宦官最後折磨人,用起刑來咱錦衣衛隻有甘拜下風的份兒,我瞧尤則旭難扛住!”


    “是啊,他才十七八。”另一個也歎氣,“希望老天保佑!你不知道,今兒上午我跟著王爺出去來著,王爺給王妃買了好些東西,夫妻情分明擺著在這兒隔著,王爺這要是有個什麽閃失……”


    “呸!住口吧你!”先前說話那人喝住他,這人便也忙“呸”了幾聲,將不吉利的話撇掉,孟君淮心裏的恐懼卻禁不住的加深。


    假若尤則旭真的出了什麽事……他有可能也會死在這兒,連封遺書都不一定有機會寫。


    寫了也未必能送到府裏。


    那次遭遇突襲身負重傷都沒讓他有這麽深的恐懼,這仿佛是他第一次切身感覺到孤身在外辦差很有可能會再也見不到家人。這種“大悟”讓他冷汗一層接著一層往外冒,然後腦子裏過跑馬燈似的來回來去地閃玉引和孩子們的畫麵。


    尤則旭是一路從集市走回來的。這段路要用近半個時辰的時間,可這半個時辰並沒能消磨他內心的狂喜。


    走進大門,他甚至沒留意一眾錦衣衛看他都是一副見鬼了的神色,有人叫他他也沒顧上理,隨口回說“我有急事見王爺”。


    他也該去先給王爺回個話――眾人因此而都沒做多攔。


    尤則旭走進孟君淮的房門,帶著激動叫了一聲“殿下”,孟君淮一愣。


    他抬頭看看正走進來的人,半晌沒說出話。


    “殿下……?”尤則旭察覺到了異樣,緊隨而來的是“啪”的一聲擊案聲:“你膽子不小!”


    這聲怒喝卻沒有像往常一樣一下子讓尤則旭陷入誠惶誠恐的狀態,他眼中的欣喜半點沒褪:“殿下別生氣,我見著了個要緊的人,不敢放棄這機會,是以與他們多聊了會兒。”


    然後他居然還賣了個關子:“殿下您猜是誰?”


    孟君淮皺皺眉:“誰?”


    “錢五!”尤則旭道,“我看過他們追查的記錄,錦官城許多商號都在這錢五名下,他一定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在他麵前扯了個謊,說我家是做大生意的,他對此頗有興趣,還說日後有機會一道賺錢。”


    “……”孟君淮一時竟不知該做些什麽評價,想了想,隻問他,“你說你家是做什麽生意的?”


    尤則旭:“我說我家是賣私鹽的,人口也賣!”


    孟君淮:“……”


    .


    京中,玉引突然被皇後召見。


    她原以為是尤側妃在宮裏有什麽事,然則進宮後既沒見到尤側妃也沒見著定太妃。皇後這個當長嫂的拉她說了好些家長裏短,然後銜著淺笑交代了她一件事。


    玉引差點被這事嚇嗆著。


    “賣鹽?!”玉引從未在坤寧宮中這樣驚異得提高聲過,言罷發覺失禮,又趕忙將聲音壓了下來,“娘娘您的意思是……”


    她想探個口風,可皇後隻是笑看著她,並未再說話。


    玉引垂眸想了想,隻說:“這可算是私鹽啊!”


    “是。”皇後心平氣和地一點頭。


    玉引:“……”


    又滯了會兒,她又問:“那這是……娘娘您的意思?”


    皇後嗤地一聲笑出來:“自然不是。”她頓了頓,“是皇上的意思。”


    玉引:“……”


    皇上下旨讓謝家聯合逸親王府一起倒賣私鹽?還要帶尤家一起玩兒?


    這話怎麽聽都……很清奇啊!


    玉引沉默了會兒:“妾身寄往錦官城的信王爺還沒來得及回,勞娘娘您給妾身透個底兒,我們爺這到底是出什麽事了?”


    “王妃別多心,逸親王要真是在那邊出了事……就不是靠你賣私鹽能解決的了。”皇後口吻輕鬆,繼而輕輕一喟,“這話你別不愛聽。我知道你們府那個側妃……不是個好相與的。但她有個侄子,大約不是等閑之輩。”


    皇後便細致地將錦官城的事情同她說了,玉引聽完,百感交集。


    皇後“提點”的那句倒沒什麽,就算皇後不提點,她也任可尤則旭是個有出息的孩子。


    要緊的是,她隱隱覺得這個聖意一下來,謝家想繼續休養生息,似乎不太可能了……?


    這和先前全家一心向宦官施壓可不一樣。那件事的陣勢再大,他們起的也還是背後的作用,是靠著謝家的力量暗示旁人起來反對。


    但這回,是要把謝家抬到明麵上。


    玉引一時大有些為此苦惱。而在當晚,孟君淮從錦官城給她買的東西送到了。


    “姑母。”夕珍有點苦惱地走進正屋,手裏抱著一匹布,還拿著一封信,“姑母您看這個……我怎麽辦嘛!”


    玉引從苦惱中抽出神抬眸瞧瞧,夕珍也皺著眉頭看上去很苦惱。同時雙頰又紅著,站在她榻前扯了扯嘴角,把手裏的信一遞:“您幫我拿個主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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