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引就見凝脂再從院外回來的時候,看著憂心忡忡的。(.mianhuaang好看的小說這小姑娘生得白淨,垂頭喪氣的樣子與平日對比起來,反差就更鮮明。


    玉引便擱下了手裏正讀著的經書,問凝脂:“怎麽了?遇上什麽難事了?”


    “……沒有。”凝脂立刻否認。


    玉引想了想,又進一步問:“那是大小姐有什麽事?”


    凝脂頓時打了個激靈:“您知道?”


    玉引:“……”


    小孩子真可愛!真的以為自己鬼鬼祟祟的不出聲就能瞞過大人的眼睛,真的以為有和婧“威逼”,院子裏的人就會幫著她瞞府裏的正妃?


    玉引摒住笑,淡看著凝脂:“我自然知道,從你頭一回溜出去找大小姐玩我就知道。說吧,是出什麽事了,還是你們誰惹誰不高興了?”


    凝脂低著頭悶了會兒,磕磕巴巴地嘟囔:“也、也沒什麽……”她偷偷打量了玉引一眼,“就是奴婢和大小姐爭了兩句……您別怪大小姐!是奴婢一時沒忍住!”


    彼時玉引隻覺得這小丫頭好天真,竟還急著替小夥伴擔責任。其實若論身份,真出了事,她這當宮女的,必定比和婧遭罪。


    玉引自沒打算在這種“小孩子吵嘴”的問題上多加責備,她便沒再過問下去,揮揮手就讓凝脂歇著去了。


    結果第二天晌午,她發現案頭的小印沒了。


    那枚小印是她身為王府正妃料理府中事務時要用的,以白玉製,上刻六字:逸郡王妃之寶。


    平日府裏有需要讓她拿主意的事,但凡是以白紙黑字呈上來的,就都需蓋上這印才算作數。就連仍由尤氏掌管的賬冊,每旬也都需呈到她這裏來過目一次,由她蓋印後發回。


    這天是二月初一,恰就是她要看賬冊的日子,卻突然找不到那印了。


    珊瑚覺得奇怪,把那呈印的檀木小盒捧起來上上下下的看:“不可能啊……放在明麵上的東西還能丟?平常您也不拿去別處用。”


    琉璃琥珀等幾個也都在屋裏尋來找去,趙成瑞甚至趴到床邊費勁看了半天床下,但也都一無所獲。


    趙成瑞納悶兒道:“這真奇了怪了……就算是手腳不幹淨的,也沒見過偷印的啊!不是您房裏蓋了印拿出去的,旁人見了總免不了起疑;至於若拿那印出去賣……見了上麵的字還敢收的,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玉引心裏驚得如有針紮,現下感慨什麽“奇了怪了”都是廢話,若真是讓人偷去以她的名義下什麽令、惹出了亂子,這罪過可就大了。[]


    “再找找吧。”她壓住驚慌,“準沒出這屋子,你們幾個就一起在屋裏找,若一個時辰還沒找到,便先回殿下一聲去。”


    話音剛落,她看見一個小身影在門邊一晃,好像本是要進來,又突然躲開了。


    “和婧!”玉引下意識地一喝但沒喝住,她覺出有異,提步便追了出去。


    到了堂屋門口一看,方見並不是和婧,她又喝道:“凝脂!”


    凝脂猛頓住腳,卻沒立即轉回身見禮。玉引皺皺眉頭,見珊瑚她們已跟出來,遞了個眼色讓趙成瑞過去查看。


    趙成瑞欠欠身走上前去,凝脂隻死死低著頭,攏在袖子裏的手攥得緊緊的,反倒一眼就讓趙成瑞看出了不對。


    趙成瑞睃著她:“手裏拿的什麽?交出來看看。”


    凝脂搖搖頭:“沒什麽。”


    “嘿這丫頭……”趙成瑞運著氣作勢一擼袖子,“快拿出來,別給自己惹麻煩。甭管是什麽,你死扛著準沒你好果子吃!”


    凝脂仍舊低著頭,手上動也不動。玉引睇著她的後背,看出她緊張得肩頭越繃越緊。


    趙成瑞就急了,直接探身用力一掰她的手,凝脂不及躲閃一聲驚叫,一瞬間手裏的東西已經被搶了去!


    她臉色慘白著要去奪:“給我!”


    趙成瑞掃了眼搶下來的東西,一巴掌狠扇而下:“嫌命長吧你!”


    “啪”地一聲脆響之後,院子裏安靜得悄無聲息。


    玉引心裏默念了聲“阿彌陀佛”,冷著臉喝問:“凝脂,你拿這印幹什麽,說實話!”


    凝脂捂著臉跪在地上,滿臉的驚懼。可她發著抖在那裏跪了一會兒之後,突然像下了什麽決心似的狠狠一咬嘴唇,低著頭什麽都不說。


    玉引:“……”


    她頭一回遇到這種事情,偏偏對方又是個小女孩,弄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


    王府前院的書房裏,逸郡王同樣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傷剛痊愈,在書房正想將這“猝不及防挨頓板子的背後隱情”梳理出個大概思路,何側妃就帶著和婧來了。


    後宅的女眷一般不往前麵來,來了肯定有事。孟君淮吩咐將人請進來,一大一小兩個進了屋還沒說話呢,何側妃就撲通跪下了。


    然後張口就是一句:“殿下恕罪!”還是哭著說的。


    孟君淮有點頭疼,他一直不怎麽喜歡何氏,就是因為覺得何氏這樣動不動就嚇哭謝罪實在讓人吃不消。不過,他先前還覺得何氏溫溫和和的,能把和婧教好來著,現在也突然有點猶豫了。


    ――他是和婧的父親,何氏現下算她的母親。母親見了父親二話不說就跪下了,讓孩子看了不太好吧?


    孟君淮暫且壓住了氣,也壓住了這個念頭:“出什麽事了,有話起來好好說。”


    就這樣,何氏還不肯起來呢。她跪在地上泣不成聲:“殿下恕罪,和婧、和婧還小,是我沒教好她……我沒想到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她、她……”


    說了半天什麽也沒說明白,孟君淮不耐煩地皺了眉頭:“到底什麽事?說清楚些。”


    何氏的聲音猛地噎住,然後又是“她……”、又是“這個……”的斷斷續續了好幾回,末了從袖中取了張紙出來。


    楊恩祿一看,立刻上前將那紙接過,轉手呈給逸郡王。


    孟君淮打開一看,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右下角鮮亮的王妃紅印,然後才細看紙上歪歪扭扭的一行字。


    ……哎這不是和婧的字嗎?


    孟君淮認出字跡一瞟和婧,方才一直戳在旁邊自己抽噎的和婧下意識地一縮。


    他將那頁紙放在桌上:“和婧,怎麽回事?”


    和婧不說話,他陰著臉又問:“你騙你母妃給你蓋印?”


    和婧心裏怕死了,一邊不明白是父王和何母妃怎麽一眼就看出來不對的,一邊又很清楚現下的情況糟糕透頂了――父王以為她騙母妃蓋印就已經陰臉了!可是實情比父王想的更糟!實情是……是她讓凝脂從母妃那裏偷了印!


    她在旁扁著嘴不吭聲,何氏趕忙替她辯解:“不是……是正院的一個宮女給她出的主意,印也是那宮女給偷出來的,殿下您看……”


    “行了。”孟君淮打斷何氏的話,他委實有些受不了何氏這般說話不分輕重――現下這樣,如果實情真如何氏所說就罷了,但如若有初入,她這番善心辯解就是在教和婧說謊。


    他拿起那張紙看了看,站起身:“側妃先回去吧,我帶和婧去正院見王妃。”


    .


    父女兩個一起往正院去,逸郡王板著張臉不理和婧,和婧也不敢吱聲,乖乖地在後頭跟著。


    父女二人一語不發地進了後宅的正院,踏進院門,看見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跪在院子裏。


    他猜這是下人犯了錯便沒理,徑直要進屋。和婧卻腳下滯了滯,跑過去就拉那個小丫頭。


    孟君淮蹙眉:“和婧?”


    和婧偷眼瞧瞧他沒吭氣兒,一味地要拽凝脂起來,凝脂卻是跪著不敢動。孟君淮想了想,覺出有隱情,就向凝脂點了頭:“起來吧。”


    三個人一道進屋。此時,謝玉引正坐在案前望著經書但無心繼續謄抄,她支著下巴苦惱這事該怎麽辦。玉引覺得凝脂還小呢,這事如果她承認了,不管是什麽原因,她都可以原諒她。可她如果死扛著不承認怎麽辦?府裏還是有府裏的規矩的,但讓她重罰,她又下不去手。


    “唉……”煩!


    謝玉引一歎,還沒歎完,抬頭就看到了進來的三人。


    “殿下。”她起身離座,剛走了兩步,和婧便小跑著撲了過來:“母妃!”


    “哎……”玉引一時差點沒反應過來,和婧抱在她胳膊上抬起頭,兩隻眼睛紅紅的,張口就說:“那個……不是凝脂的錯,母妃別怪她!”


    “先不說這個。”孟君淮平淡地接了話,一邊將手裏的紙箋遞給玉引,一邊問和婧,“你先說說,你寫的這句話是怎麽回事?”


    謝玉引狐疑地展開,看見了鮮紅的王妃寶印旁,那行明顯出自於孩童之手的字:不許將和婧交給蘇奉儀。


    ……蘇奉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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