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側妃要把定妃送來的小宮女給謝玉引“退回去”這事兒,身邊的人好說歹說可算給勸了下來。[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但是三天之後,謝玉引還是知道她不高興了。


    因為和婧來找她了。


    和婧又是哭著過來的。當時謝玉引站在案邊正在抄經,聽到跑來的腳步聲還沒來得及抬頭,桌子就“咣”地被一撞。


    謝玉引:“……”


    一筆劃了出去,這一頁又得重新來。謝玉引扯扯嘴角一哂,抬頭就看見和婧哭得眼睛紅鼻子也紅的小臉兒。


    見她看過來,和婧張口就是一句:“母妃,父王是不是快死了……”


    “……?!”小丫頭你說什麽?


    謝玉引被她這話問得摸不著頭腦,再看周圍,在屋裏侍候的幾個都因為這句話給嚇跪下了。


    她便把和婧抱到榻上坐,蹲在她身前問她為什麽這麽說,和婧抽噎得連氣兒都倒不過來:“我想去看父王,何、何母妃一直不讓……我問為什麽,她就說這是大人的事,讓我聽話!”


    和婧說到這兒恐懼湧上心頭,“哇”地一聲又哭狠了:“父王是不是快死了!當時我母妃也是這樣……他們一直不讓我去看母妃,後來母妃就沒有了!”


    最後一句直說得謝玉引心裏一搐,她趕緊把和婧摟住,邊撫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邊說:“沒有沒有,隻是你父王傷著,自己不想見人,你何母妃聽他的話罷了。”她語聲一頓,略作矛盾後就心軟了,“你若想去,母妃帶你去。但他若還是不想見人,母妃也沒辦法哦。”


    和婧抽抽噎噎地從她懷裏掙出來,很認真地望著他問:“那如果父王不見,我能問楊公公他好不好嗎?”


    謝玉引乍然察覺原來這是個小人精,啞了一瞬後禁不住笑出來,又誠懇點頭:“自然可以。楊公公肯定要出來見你的,你有什麽不放心的,都可以問他。”


    和婧就開心了,從床上蹭下來就要往外跑,玉引又把她拉回來按著洗了把臉,而後帶著她往孟君淮的住處去。


    孟君淮已養了三天,雖然還未痊愈、隻能趴不能躺,但他也能下榻走走了。想來是掌刑的宦官不敢真下狠手打他這皇子,杖責二十未必打出了十板子的傷。


    疼痛減弱了,他也就不再那麽煩躁,得以靜下心想想這事的來龍去脈。[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越想越覺得謝玉引那日道出的破綻確實無法解釋,此事確實是有鬼的。他便有些惱火,自己堂堂一個皇子,在皇宮裏、父皇的眼皮底下,被人假借父皇的名義打了?!


    這都什麽怪事!


    孟君淮愈想愈牙關緊咬,思緒飛轉中,忽然聽見楊恩祿的聲音:“爺。”


    他看過去,楊恩祿低著頭說:“王妃帶著大小姐來了,說大小姐不放心您的傷,想看看您。”


    嘖,王妃。


    孟君淮聽見這兩個字,眉心就一跳。那天他誰都沒見,隻見了王妃。結果之後的幾日裏,旁人明白他的意思便不來了,這王妃她也沒再來過。


    他還在想就算自己不喜歡她,表麵上也要過得去,可她連表麵功夫都不願做!


    孟君淮運著氣想說不見,想想和婧,又不能不見。


    打從郭氏沒了,和婧就明顯比以前心事重多了。而且近幾個月不知為何,她似乎很擔心自己這個做父親的會不喜歡她,他嚐試著開解過幾次,可和婧聽歸聽,那份擔憂還是消不下去。


    孟君淮喟歎說:“請進來吧。送些和婧愛吃的點心來,再跟何側妃回個話,說我留和婧用午膳了。”


    楊恩祿應了聲“是”後退出去。片刻工夫,一聲清脆的“父王――”灌進來……


    孟君淮緊跟著就感覺到傷口被壓得一陣劇痛!


    謝玉引晚了幾步進屋,定睛便見和婧賴在父親身上表達思念。


    然而當父親的做不出反應,邊抽冷氣邊冒冷汗地忍了好一會兒,才從牙縫裏擠出兩個字:“和……婧……”


    謝玉引驀地回神,趕忙疾走幾步過去,將和婧往下扒拉:“壓著你父王的傷口了,快下來!”


    和婧“啊”了一聲之後立刻爬起來,蹭到床榻內側待著,又湊過去小心地覷覷孟君淮的神色,呢喃著道歉:“我忘記了,父王不生氣……”


    孟君淮眼冒金星說不出話,心道了句“嗯我不生氣”。


    耳聞和婧又說:“父王不疼!”


    孟君淮繼續眼冒金星,悲痛地無聲反駁:不,我真的特別疼。


    謝玉引坐在旁邊看到的便是孟君淮不說話不理和婧,隻道他在為此不快,想了想,為和婧說了句話:“殿下別惱她,她方才哭著去找我,我才帶她來的。想是因為見不著殿下已擔心了好幾天,實在扛不住了。”


    孟君淮在疼得加快的心跳可算平息了些後,咬牙應了一聲:“嗯。”


    之後眼前就是一派對謝玉引來說有些冗長的父女親情。她還記得上回孟君淮嚴厲地要和婧道歉的事,現下這慈父形象讓她很有些對不上號――和婧一個小孩子,最是話多的時候,全然不顧他是不是要休息,嘁嘁喳喳說個不停,孟君淮哈欠連天了還是含笑陪她說。


    後來,和婧突發奇想要“陪父王一起趴著”,他就把她攏到被子裏,溫和地問她說:“哭得眼睛都腫了,累不累?要不要睡一會兒?”


    玉引也覺得這情狀看上去無比美好,而之所以對她來說“冗長”,是因為她完全插不上話。


    這種感覺讓她無所適從,這種無所適從則是她嫁進王府之後常有的――她真的有很多時候都不知道該怎麽辦啊!感覺好像自己雖然是王府的正妃,但實際上也一直置身事外,對誰來說都是個外人。


    謝玉引自己也覺得這種感覺太糟糕,鼓了幾番勇氣,終於在兩個人安靜的空當尋了句話:“和婧,那個……你生辰時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母妃提前為你準備啊。”


    幾步外,楊恩祿悶頭:王妃您會不會找話說?大小姐的生辰在九月底啊!現在元月都沒過完您問這個……


    孟君淮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會兒,決定不揭短。他碰碰旁邊的和婧:“有什麽想要的?”


    和婧則是完全沒多想別的,已然在雙眸發亮地認真思考給自己要點什麽了。俄而有了主意,立刻道:“啊!我要尤母妃院子裏剛來的小宮女,可以嗎!”


    謝玉引:“……”尷尬了一瞬後,她隻能跟和婧說,“這個不行哦……是母妃要給你備禮,你不能要到別人院子裏去。”


    和婧聽言就扁了嘴,謝玉引正再想如何哄她,就見孟君淮側過身來,以手支頤笑看自己,端然一副看好戲的神色!


    他一雙笑眼裏明顯寫著“你自己主動問,她說了想要的你又辦不到,丟人不?”這類的情緒,謝玉引和他對視了會兒之後,雙頰就禁不住熱了。


    孟君淮“善解人意”地收回投過去的那份促狹,再度轉向和婧,一捏她的嘴唇:“不許噘嘴,你母妃說得是對的。”


    和婧又扁扁嘴,謝玉引忙補救說:“你是想有人陪你玩?這樣好不好,到時候母妃另給你尋兩個小丫頭來。”


    結果和婧望一望她,眼眶居然紅了,哽咽著聲音說:“不好……”


    孟君淮眉頭一蹙,但未來得及板起臉說什麽,和婧就已坐起來,抹了把眼淚跟謝玉引說:“母妃不幫我,她們就不跟我玩了!昨晚她們連話都不跟我說……可是我好喜歡她們!”


    孟君淮和謝玉引相視一望,都聽得一臉驚奇!


    和婧是府裏的嫡長女,幾個剛進府的小宮女敢不跟她玩、不跟她說話?就算是玉引在謝府也沒遇到過這樣的事,她小時候偶爾回一次家,總是要和一大群堂姐妹、再招呼一大群小丫鬟一起玩的,彼時雖沒太在意有沒有鬧得不愉快的事,但現下回想,她和幾個堂姐妹都有過賭氣不理人的情況,婢子們卻當真從來沒有過。


    孟君淮則想得比她深。他首先想到的,便是難不成尤氏與何氏間生什麽不快了?那她們較勁歸較勁,可不該使到孩子頭上。再說,上麵的主人再怎麽樣,也輪不到下人這樣跟風給臉色看。


    孟君淮邊想邊看向楊恩祿:“你看著辦吧。”


    楊恩祿應了聲“是”,心領神會,退出門檻時心裏就已捏準了該如何辦:前幾天剛從宮裏帶進來的宮女,有一個算一個,都先賞一頓板子再說。這麽一來,尤側妃應能明白逸郡王是什麽意思,他就不再額外提點尤側妃什麽了,免得說過頭了,驚了尤側妃的胎。


    楊恩祿帶著人就去了,到了東院門口並不進去,直接著人將那四個宮女押出來。


    片刻後見了人,他卻不得不硬著頭皮折回去。


    一路上,楊恩祿走得急,後頭的徒弟跟得也急,壓著聲問:“師父,這怎麽辦?殿下的吩咐不照辦總得回個話,可若回了話給尤側妃添麻煩,眼下……”


    眼下她還偏有著孕呢!


    楊恩祿也正掂量這事。逸郡王吧……年輕氣盛的,有些時候脾氣挺衝,養傷這幾天尤其明顯。若擱平常,他跟尤側妃發通火沒事兒,可現在這節骨眼兒上,尤側妃萬一驚出個三長兩短就不好了。


    楊恩祿想得直咂嘴,抬眼間冷不丁地腳下一停。


    後頭的徒弟怔怔:“師父?”


    楊恩祿眯眼看看不遠處的高牆後露出的一抹漂亮簷角,舒氣道:“稟王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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