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在眾星捧月中來到了大街上,島津千代帶領拔刀隊的日本武士內緊外鬆,看似鬆散地圍繞在花轎四周,實則警惕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在夏天南接連遇到過幾次險情後,島津千代再也不敢大意,這次被派來保護新娘子,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苟二貴看著街邊充當人牆的荷槍實彈的士兵,和花轎旁佩刀的倭人,心裏漸漸絕望起來,這該怎麽下手?隻怕還沒靠近,就被亂刀斬成肉泥了,那些倭人目露凶光,隻怕不是吃素的。這姓夏的恐怕也知道自己倒行逆施,惹了眾怒,連娶親都這麽大陣仗,裏三層外三層地保護。


    冥冥之中似乎有天意,就在他一籌莫展之際,跟隨在花轎後方迎親的隊伍中有一匹馬或許是被嗩呐聲驚到了,忽然嘶鳴一聲,前蹄高高抬起,把馬背上的人拋了下去,然後往前麵小跑著過來,眼看就要撞上花轎。


    這忽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呆住了,圍觀的百姓不由自主發出驚叫聲。


    千鈞一發之際,島津千代用日語大喝一聲:“擋住這匹馬!”率先衝上去,讓過馬頭,在側麵拉住了韁繩。


    雖然馬的速度不是太快,但是近千斤的體重又豈是一個人能拉住的?巨大的慣性帶著島津千代踉蹌著往前跑,絲毫沒有減慢速度。所有日本武士都衝了上去,試圖以血肉之軀阻擋馬的前進,卻被撞得七零八落,有人甚至被撞斷了肋骨。


    有一名武士下意識地拔出了自己的武士刀,似乎是想一刀斬下馬頭,來製止危險的發生。


    “八嘎!”島津千代雙手拉住韁繩,借力騰空而起,一腳踢中武士的手腕,這名武士手臂酸麻無力,拔出半截的刀又滑了回去。


    島津千代無暇向手下解釋,今日是主公大喜的日子,讓新人見血是很不吉利的事情,翻身躍上了馬背,想勒住韁繩讓馬調頭。不過她平時騎馬的次數不多,騎術平平,未能如願調頭轉向,但是馬的速度減緩了。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也就七八秒的時間。街道兩旁的瓊海軍士兵終於反應過來,一擁而上,用步槍交叉擋在前方,形成了一道人肉拒馬,總算擋住了這匹受驚的馬。


    圍觀的百姓看得目瞪口呆之際,苟二貴卻發現了天賜良機:擋在自己前麵的士兵都消失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這匹馬身上,花轎前方沒有任何阻礙。


    他大喜過望,從懷中摸出匕首,三步並作兩步衝了上去,直取花轎。


    轎夫們先是被後方的馬嚇到了,還沒緩過神來,忽然又冒出一個手持利刃的凶徒,頓時都呆住了。


    島津千代騎在馬背上視野開闊,看到了這一幕,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來不及多想,從馬背跳下來,疾跑幾步,想要擋住這個刺客。


    苟二貴衝到花轎側麵,正想掀開簾子,把匕首伸進去捅人,島津千代後發先至,像一頭母豹一樣撞了上來,“轟”的一聲,把苟二貴連人帶刀撞飛。


    苟二貴是縣衙小吏出身,平日裏都是擺弄筆杆和算盤,腦袋精明,身體卻孱弱的很,如何比得過從小習武的島津千代,這一下把他撞出一米遠,天旋地轉,命都去了半條。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無數把武士刀和刺刀已經抵住了他的腦袋。


    島津千代這一撞使出了全身的力氣,把對手撞飛之後,去勢不減,順勢在地上打了個滾,才停了下來,翻身而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對武士和士兵們說:“今日不能殺人,把他捆起來,帶回去慢慢審問,看看有無同黨。”


    武士們轟然應下,取出麻繩把尚且分不清東南西北的苟二貴捆成了一個粽子。


    整件事情從發生到結束也就一分鍾左右,直到塵埃落定,圍觀的百姓才回過神來:剛才是有人要刺殺平南伯的新娘子。


    島津千代來到花轎前,單膝跪下,沉聲道:“屬下辦事不利,讓賊人有機可乘,驚嚇了主母,請主母責罰!”


    周圍的日本武士跟著跪下,大聲用漢話說:“請主母責罰!”


    整條街的瓊海軍士兵集體單膝下跪,齊聲說:“請主母責罰!”


    成百上千人整齊的聲音回蕩在街頭,震懾住了所有的圍觀百姓,議論和喧鬧聲頓時戛然而止。剛才還熱鬧非凡的大街,此時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跟著花轎的喜娘和迎親的樂手們有些慌張,他們想到平南伯過去的赫赫凶名,也不知道今日會不會被遷怒,腿一軟,也都跪了下來。


    半條街的人都跪了下來,圍觀的百姓有些不知所措。有些人看見那麽多兵都下跪,自己站著格外惹眼,心裏發毛,稀裏糊塗也跟著跪下,還有些人反應快,害怕被當做刺客牽連治罪,偷偷摸摸溜走。


    花轎中沉默了片刻,然後一個堅定的聲音傳了出來:“剛才的事,雖然我沒有親眼看見,但也知道是怎麽回事。你們反應機敏、處置得當,並無過錯,無需責罰。都起來吧,婚禮照舊進行!”


    包括島津千代在內,所有的人都鬆了口氣。看來將軍挑人的眼光很準,這位主母頭腦清醒、遇事鎮定、明白事理,和別家的千金小姐完全不一樣,普通人遭遇刺殺,恐怕早就嚇個半死了吧?


    婚禮繼續進行,迎親的隊伍簇擁著花轎繼續前進。發生了這場變故後,瓊海軍開始驅散圍觀的人群,至於會不會被人詬病“擾民”,那就顧不上了,保證新娘子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百姓也不敢有什麽怨言,乖乖地散去,看不了熱鬧是小事,被當做刺客同黨抓起來才是大事。


    苟二貴被麵朝下背朝上丟在一匹馬的馬背上,動彈不得。他表麵上一幅麵若死灰的表情,手裏卻偷偷地做著小動作——剛才在地上他順手撿起了一塊邊緣鋒利的片狀石頭,趁人不注意,偷偷地磨著手腕上的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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