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典在蘇粗腿的保護下,開啟了暴走逃亡模式,連續多日急行軍,沿著長江一直逃到南京附近,正準備搜羅船隻渡過長江去南京搬救兵,沒想到流寇的速度非常快,馬上就傳來了滁州被攻破的消息。


    滁州也是鳳陽巡撫的轄區範圍,離南京不到一百裏,如果不是隔著長江,可以朝發夕至到達南京。


    朱大典等人離滁州就更近了,不到六十裏的距離,如果讓流寇發現自己的蹤跡,招來大軍圍攻,恐怕凶多吉少。


    朱大典聽到滁州也失陷的消息後,幾乎當場暈倒。自己的漕運總督兼鳳陽巡撫還沒正兒八經報道上任,就已經喪失了絕大部分轄地,現在連滁州這塊最後的遮羞布也丟了,自己的仕途隻怕是走到頭了。料想皇帝也不會容忍一個還沒正式上任就接連“坐失州縣”的巡撫繼續幹下去。


    他自暴自棄地對蘇粗腿說:“和州、滁州相繼淪陷,我這總督、巡撫怕是做到頭了,要是因為我丟城失地導致流寇順利東進,繼而覬覦南京,別說官位,我性命都難保,我的下場說不定就和前任鳳陽巡撫楊一鵬一樣,菜市口斬首了。趁著現在流寇還沒來,你帶著人馬渡河去南京吧,那裏有十幾萬大軍,對付幾萬流寇不成問題,就不用管我這將死之人了。”


    蘇粗腿瞪圓了眼睛,大聲說:“製台,你說什麽呢?屬下若是這樣無情無義的人,城破之日就丟下你一個人跑了。既然南京有十幾萬大軍,我們就渡河去南京搬救兵,借兵收複失地,隻要城池失而複得,皇帝就不會怪罪你。”


    朱大典對他這麽講義氣很是感動,隻是聽到說去南京搬救兵,不由得苦笑了一聲:“初圖,你還是太年輕。躲進南京城自保可以,從城內搬來救兵則是不可能的。南京的衛所軍、營兵人數雖多,但不可能出城作戰,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護衛南京城。南京出了什麽差池,誰都擔當不起。”


    蘇粗腿有些不解:“難道就南京的官老爺們任由流寇在眼皮子底下殺人放火嗎?”


    朱大典遙望南方,歎了一口氣:“其實南京的老爺兵就算出城也未必打得過流寇,曹文詔倒是打流寇頗有心得,可是還在河南,遠水解不了近渴,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夏總兵快點趕到了。”


    感歎歸感歎,該跑路還得跑路,蘇粗腿指揮標營在沿岸搜集船隻,準備橫渡長江。


    屋漏偏逢連夜雨,雪上加霜的事情發生了。


    在準備渡江的時候,流寇的一百多遊騎與外圍警戒的標營騎兵碰到了,發生了衝突,標營騎兵憑借人數的優勢把對方打跑了,騎兵千總得意洋洋向朱大典邀功。一旁的蘇粗腿跺腳道:“為何不全殲對方?現在把他們放跑,肯定會引來更多流寇,這下子糟了。”


    騎兵千總勃然大怒,怒指蘇粗腿嗬斥道:“蘇千總,你倚仗製台的信任,從山東到安徽,一路頤指氣使,我忍耐你已經很久了,現在我打跑了敵人,還要說三道四,未免欺人太甚!”


    騎兵與步兵本是互不隸屬的關係,但是朱大典很信任蘇粗腿,無形中這個標營步兵千總高出了騎兵千總一頭,這名騎兵千總心懷怨恨已久,這時候忍不住爆發了。


    蘇粗腿就事論事,並沒有貶斥對方的意思,聞言心中有氣,正準備擼起袖子上前懟回去,被朱大典攔住了。


    朱大典居中打圓場:“都是自家人,不要傷了和氣。”若是換做平時,麾下將領這麽說話,暗指他厚此薄彼,早就下令懲處了,如今虎落平陽,逃亡路上還要考這些人保護,隻得打落牙齒往肚裏吞。


    畢竟朱大典還是總督兼巡撫,加兵部右侍郎的正三品大員,餘威還在,騎兵千總縱使心有不滿也不敢造次,就坡下驢,甩下一句“看在製台麵上,今日就不和你計較了。”就轉身走開。


    事實證明蘇粗腿的判斷是正確的。半個時辰後,北麵揚起漫天灰塵,蹄聲隆隆,一支騎兵迅速靠近,當先一人遠遠喊道:“八大王義子劉文秀在此,前方狗官速速下馬受死!”


    眼見被蘇粗腿說中,當真來了流寇的援兵,騎兵千總麵上掛不住,抱拳向朱大典請戰:“久聞張獻忠那廝手下有四個義子,個個驍勇善戰,今日便前去會會這劉文秀,請製台命步兵在後壓陣。”


    朱大典麵色如常,點頭道:“去吧,如陣前斬賊人首級,本撫替你請功。”


    騎兵千總麵現喜色,領命而去。


    劉文秀隻帶了八百左右的騎兵,或許是得知朱大典的消息後,怕這條大魚逃脫,匆匆忙忙而來。標營騎兵原本一千五百騎,逃亡途中掉隊了一部分,還剩下一千騎左右。雙方兵力相當,標營還略占上風,這也是騎兵千總敢於挑戰對方的底氣所在,萬一得勝,斬首張獻忠義子,這就是了不得的功勞。


    他大聲喊道:“弟兄們,砍了這廝就是大功一件,人人都有份!”


    標營騎兵催動馬匹,嗷嗷叫著迎了上去。對麵的劉文秀也不廢話,率領八百騎如猛虎下山般撲了過來,雙方狠狠撞在一起。


    蘇粗腿正準備召集殘餘的七百多標營士兵上前助陣,被朱大典阻止了。


    “趁此機會,趕快渡江,機不可失。”


    蘇粗腿聞言愣住了,他雖然對這騎兵千總有意見,但是一碼歸一碼,遇見流寇還是要一致對外的,沒想到總督大人開口要先跑。


    “還愣著幹嘛?趕緊走啊。”朱大典見他發愣,催促起來。


    他早就聽說張獻忠手下四個義子勇猛過人,若論斬將搴旗之個人武勇,首推這劉文秀,標營這支騎兵不過是山東諸總兵手裏湊起來的雜牌部隊,一路逃亡體力消耗又大,如何打得過體力充沛、生龍活虎的對手?若是猶豫不決,等到劉文秀得勝之後以騎兵的機動性優勢糾纏住蘇粗腿這支步兵,再來一支流寇大軍,今日就要喪命在這長江之畔。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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