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大富是臨高和豐村一名鄉紳,家有良田二百畝,是臨高境內數得上的大戶。[更新快,網站頁麵清爽,廣告少,無彈窗,最喜歡這種網站了,一定要好評]胞弟苟二貴在縣衙戶房任書辦,苟家也算是官府有人了。每年官府征糧納稅,由於苟二貴的關係,本來二百畝的地,按八十畝計算,而且在魚鱗冊上登記的是下等田,在糧賦繳納上,占了不少便宜。


    慢慢地,苟大富開始不滿足於這兩百畝地了,目光盯上了臨近的村民。每年納糧時節,就是他和自家兄弟下手侵吞田畝的良機。


    本朝額征錢糧地丁,戶部隻問總數,不問細節。當地誰有多少田、多少地,座落何方,起科多少?隻有縣衙裏戶房的書辦才一清二楚。他們所憑借的就是代代相傳的一本秘冊,稱為“魚鱗冊”。沒有這本冊子,天大的本事,也征不起錢糧。


    魚麟冊本是公物,是政府主持繪製修訂的,一般是縣衙一份,書辦一份。但是年深日久,縣裏存檔的或湮滅或丟失,早就不知去向,書辦手中的那份卻代代流傳保存下來,父傳子、子傳孫。政府修訂的“公冊”,最後居然成了書辦的私產。貴為父母官的縣令,要順順利利的辦下每年的夏秋兩賦的公事來,也免不了依賴書辦。


    戶房書辦因為有魚麟冊,不但公事可以順利,本人也能借此大發其財。[.超多好看小說]多少年來錢糧地丁的征收,是一本亂帳,納了錢糧的,未見得能收到官府收糧的“糧串”;不納糧的卻握有納糧的憑證。有人沒有立錐之地卻要繳糧;有人坐擁千頃良田卻毋須繳納粒米。反正上頭隻要征額夠成數,如何張冠李戴,那是根本不管的。


    苟家盯上某戶村民家的田產後,苟二貴就利用戶房書辦的權力,將這戶人家定為上等戶,拔高其繳糧的標準,並在收糧過程中,在“浮收”上動手腳,使得該戶繳納的“耗米”和“尖米”比賦稅正額還多。趁其不堪重負之下,苟大富再出麵低價買田,多半能得手。


    至於買入良田之後規避賦稅的花樣,名目繁多。最常見的手段就是“優免”、“詭寄”、“產去糧存”。


    所謂“優免”,就是有功名的讀書人享受朝廷免交賦稅的福利;‘詭寄’,就是將自己的田地偽報在他人名下,借以逃避賦役。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關係。苟大富沒有功名,親朋中也沒有讀書人,不能享受“優免”政策,也玩不了“詭寄”,他玩的是第三種。


    如果說“優免”、“詭寄”是侵吞本應繳納給朝廷的稅賦,欺瞞的對象是朝廷,那麽“產去糧存”就是對百姓赤裸裸的搶劫了。


    以苟家為例,苟大富買入別人家的田畝後,利用苟二貴戶房書辦的權力,不將田畝過戶,那麽賣家還要按原來的魚鱗冊繳納糧稅,作為買主的苟大富則不用繳納任何錢糧。兄弟二人聯手,吞下了好幾百畝上好的水田卻不用繳納賦稅,賣主被坑慘了,苟家卻便宜占盡,短短幾年時間就一躍成為方圓數十裏內首屈一指的大戶。


    崇禎四年三月,秋糧已收,夏稅時間沒到,正是苟大富最空閑的時候。近幾年手頭方便,納了幾房小妾,連丫鬟都是精挑細選的,閑來無事,和小妾們打情罵俏,俏麗丫鬟伺候一旁端茶倒水,放眼望去,鶯鶯燕燕,好不樂哉。


    正在享受人生之際,管家來報,二爺回來了,看著氣色不太好。


    二爺就是他胞弟苟二貴,這可是他的一大助力,不能怠慢。他趕緊丟下小妾丫鬟,去看望胞弟。


    苟二貴平日在縣衙當差,家人也住縣城,不過這裏也給他備著房間,吃穿用度比縣城好不少,無事時就會在這裏住上幾天。苟大富一進房間,看到苟二貴果然臉色不好,關切地上前詢問:“二弟看著氣色不太好,可是衙門公務繁忙,過於操勞?”


    苟二貴歎口氣:“衙門事情來來去去就是那些,每年照規矩做就是。隻是最近縣裏出了不少事,我這個差事保不保得住還難說。”


    苟大富大驚,他們兩人一個在外,一個在縣衙內,兄弟聯手,在這鄉下辦起事來無往而不利,若是縣衙的差事丟了,少了靠山,日後做什麽都不方便了。他問道:“究竟發生何事,還要連累到你?”


    苟二貴起身到門口,探出頭四下張望一番,然後關上門,低聲對苟大富說:“哥哥可曾聽說縣城被黎人攻打一事?”


    “據說沒打下來,被官軍打跑了?”這事苟大富也聽說了,可是並沒有放在心上,幾個黎人泥腿子,能成什麽氣候,瓊州府黎人暴亂又不是今年才有,不過在官軍的鎮壓下,最後都以失敗而告終。


    “你那是道聽途說,其實縣城已經被打下來了,官庫都被洗了,城中大戶一個都沒拉下,損失慘重。最後黎人走是走了,不過根本不是官軍趕走的,離臨高最近的千戶所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讓黎人知難而退的是臨高新招募的鄉勇。”夏天南這支“鄉勇”的底細,隻有吳明晉和錢有餘最清楚,旁人不知實情。


    “果真如此?”苟大富慶幸不已,幸好自己不住城裏,要不然辛苦積攢的家業恐怕會一夜之間煙消雲散。不過他還是不明白,不管過程如何,結果是縣城又回到朝廷手中,與二貴的差事又有什麽關係?


    苟二貴歎了口氣:“自那之後,縣衙裏就變了天,縣尊閉門養病,縣丞和典史都不露麵,整個縣衙無人管事,人心惶惶。”


    “縣太爺都不管事了?莫非病的很重?總得有人臨時主事吧?”涉及到苟二貴的飯碗,又直接關係到自己的錢途,苟大富很是不安。


    “現在隻有縣尊身邊的師爺代為傳話,維持著衙門運轉。不過我與這師爺關係不很和睦,我擔心他會借機把我踢出衙門。”書辦憑借魚鱗冊,某種程度上可以挾製縣令,與協助縣令納糧完稅的錢糧師爺是天然的對立關係,苟二貴的擔心並非空穴來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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