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蕭霓不是第一次聽了,還記得那次她夜闖椒房宮差點殺了申喻鳳時,她也說了這麽一句話,那會兒她還有幾分震驚,這次卻是完完全全地不受幹擾。(.$>>>棉、花‘糖’小‘說’)


    她微微低頭看向坐在牢中依舊挺直背的申喻鳳,表情似聽了個天大的笑話般笑著,隨後笑容一收,道,“生而不養,你算哪門子的生母?我娘早已升天了,她在天上等著你,哦,不,你注定了要下地獄,哪配與我娘再見麵。”


    申喻鳳睜大眼睛死死地看著這個她恨之入骨的女兒,從沒有一刻她是這般仔細地打量著蕭霓,她的話同樣打擊不了她,冷笑道:“你是我不要的,我又怎麽會養你?我不是你,蕭霓,我從來沒有愛過你,一個不是與我所愛之人生下的孩子,那就是分文不值。”


    如果她是自己與師兄生的孩子,她一定會愛她的,可惜她不是。


    “你要怪就怪你爹是蕭琰好了,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與他生下你,你剛出生時,我就想一把掐死你,若不是你還有點用處,你以為你還能活到現在嗎?”


    “蕭霓,你要逞威風也就隻有這麽一會兒,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這輩子永遠都要背上一個殺母的罪名,老天看著你……”


    似乎打開了話匣子,申喻鳳倒是不停口了,到了如廝田地,她也不怕有人聽去這個秘密。


    曾經,她不欲人知,是不想讓這個秘密影響到自己的後位與天啟帝的寵愛,可如今這些都不重要了,她要的就是眼前這個年輕女子的一條命。


    會有人聽去這些話,然後傳到天啟帝的耳中,更會傳到廢後蔡氏的那裏,別以為她不知道蕭霓與廢後蔡氏的結盟,蔡氏有多恨她,她心裏比誰都門兒清。


    等蔡氏真的有一天重新回到後宮,她一定不會放過蕭霓,這個從她身體裏剝離出來的罪惡之子。


    這個她從一開始就不想懷上的孩子。


    蕭霓倒是沒有打斷她的話,而是依舊站在那裏聽著她說著惡毒詛咒的話語,這個人就是把她帶到世上來的人,想來真真諷刺。


    “彼此彼此,我也從來不想要你這麽個變態的母親,”她笑道,“我要你的命也是為了給我娘報仇,我娘會理解我的,什麽殺母之孽,我可從來沒放在心上。”


    申喻鳳其實很討厭蕭霓對廢妃田氏的依賴與懷念,她曾經也試過去愛蕭霓,隻是她實在看不慣她被田氏疼寵的樣子,似乎那才是一對真正的母女,而她卻是多餘的。


    “你再如何懷念她,她也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說這話時,她滿臉戾氣。


    “所以你這個害死我娘的始作俑者也可以到地府去報道了,你放心,你死了,我會為你收屍的,就當是你把我生下來的報酬。[]”


    蕭霓冷聲回應,雙眼裏的殺氣再一次浮現。


    申喻鳳在言語上壓製不了蕭霓,尤其蕭霓那句收屍,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來她會如何對待自己的屍體,思及此,她咬牙道,“蕭霓,你會遭報應的。”


    “那真可惜,你這輩子是看不到了。”蕭霓又豈會害怕她的詛咒,聽多了也就更不放在心上。


    兩人互不相讓地對視半晌,蕭霓方才拍掌三聲,示意外頭傳旨的公公進來宣讀天啟帝對申喻鳳的最後旨意。


    宣旨的公公進來後看了眼蕭霓,得到蕭霓的點頭,這才一展手上的黃色聖旨,“申氏接旨……”


    申喻鳳坐在那兒的姿勢不變,臉上滿是不屑的麵容,天啟帝的任何旨意在她這裏早就形成狗吠。


    “你,還不趕緊跪下接旨?”


    正要宣讀聖旨的小太監看到申喻鳳不動,忍不住喝了一聲。


    “要宣就趕緊,不宣就滾,不管是三尺白綾還是毒酒一杯,盡管奉上便是,本宮在這後宮二十多載,什麽時候輪到你一個小黃門在我麵前叫囂?”


    申喻鳳連個眼神也不給這個宣旨的小太監,她輸了一切,卻不能連最後的尊嚴也輸掉,這有辱她這二十多年來的威名。


    小太監想要命人上前去按住申喻鳳跪地接旨,但又忌憚一旁的永陽公主,雖然人人都知道永陽公主與申後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但他剛才在外麵聽了一耳朵,他的娘呀,這兩人居然是親母女,申後偷龍轉鳳的本事著實嚇著他了。


    這一路進來宣旨他的心都忐忑不安的,永陽公主行事詭秘又恐怖,他一個小小的太監如何敢與她做對?就連以前認為人人都不可戰勝的申後也成了她的手下敗將。


    他忙拿眼看向蕭霓,以示請示,他想要活下去,就得一切以這位公主馬首是瞻。


    蕭霓微昂頭看著申喻鳳那一臉傲氣的樣子,哪怕沒有了華衣美服,沒有了皇後鳳冠,沒有了前後呼擁的宮娥太監,沒有了一眾拍馬屁的後宮嬪妃,申喻鳳如今的姿態仍舊是當日那個高高在上的後宮之主。


    她雖然恨申喻鳳害死了廢妃田氏,但她如今已是勝券在握,倒也沒有必要折辱她這份傲氣,或者私下裏她還是隱隱佩服申喻鳳的,至此,她倒是開始有點明白她父皇到底喜歡申喻鳳什麽了。


    “宣吧。”


    淡然一句話,宣旨的小太監就立即明白過來,也沒有再強行要人按著申喻鳳跪下,而是直接宣讀聖旨。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皇後申氏禍亂後宮……”


    申喻鳳靜靜地聽著,天啟帝的廢後聖旨很簡短,隻以廢妃田氏一案為由,半字也沒有提及到真正廢她後位的原因,即私藏男人於椒房宮一事,也對,天啟帝還是要麵子的,戴綠帽一事又怎麽會大詔天下?


    待聽到最後一句“今革除其皇後封號,貶為庶人,即日賜毒酒一杯令其自行了斷,以告亡者在天之靈”之時,她不等小太監喊出那長長的一聲“欽此”,便開始說道,“你轉告蕭琰,我申喻鳳這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情就是嫁給他。”


    “這……”小太監又拿眼去看蕭霓。


    蕭霓倒也不意外申喻鳳臨死前會說這話,女人不愛那個男人就是不愛,哪怕與他生兒育女,似水流年過去,那份不甘隻會漸漸地放大,到了最後成了彼此怨恨的根由。


    一如申喻鳳從來喜歡自己一樣,隻因她的身上流著天啟帝的血,她朝小太監擺擺手,“行刑吧。”目光轉回一臉坦然赴死的申喻鳳,“你我之仇自你死後自當一切隨風而逝,來生,願我們不再相見。”


    小太監忙收起聖旨,將一旁準備好的毒酒就要端上去給申喻鳳。


    申喻鳳看了眼那毒酒,充滿驕傲的雙眼掃視過蕭霓那張年輕的臉,這張臉惟有一雙眼睛像極了自己,“我也一樣。”


    這樣的女兒,她要不起,也不想要。


    死亡對於她來說並不可怕,早在很多年前她就活夠了,隻是那會兒舍不下師父與師兄,現在師父先行一步了,惟一牽掛的隻有師兄了。


    遂,她沒有第一時間端起那杯毒酒,而是微微伏祗地看向蕭霓,“你我之間的仇恨不要涉及到師兄,好嗎?他再不是,也將你撫養到大,沒他,你沒今天,蕭霓,這點不到你不承認。”


    “駱藪,你就別擔心了……”


    “我知道你恨什麽,你恨他做了引子讓我師父綁走你的一對兒女,他,他也是被利用的對象,如果他……”


    申喻鳳真不想將駱敖後來發生的一切事情說給蕭霓聽,哪怕死到臨頭,她還是放下對他的那份愛,依舊嫉恨著蕭霓曾經得到過他所有的關注,這都是她希冀一生都得不到的。


    蕭霓已是不願意再聽這些,遂轉過身背對她,“我對他的事情不感興趣,從他選擇了你開始,我與他早就恩斷義絕。”


    申喻鳳知道蕭霓此人十分絕情,但沒料到居然會絕情到這地步。


    “你真狠……”


    半晌,她才擠出這句話。


    “謝謝誇獎,”蕭霓回道,“這都是跟你學的。”


    申喻鳳咬了咬嘴唇,罷罷罷,她就與師兄到地府團聚吧,至少,那裏再也沒有蕭霓搗亂。


    伸手欲去端那杯毒酒之時,牢外突然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然後一聲大喝,“慢!”在牢房裏響起。


    蕭霓抬眼看去,六皇子蕭湛的麵容漸漸出現在她的麵前,她微微皺眉,這位廢太子什麽時候到了都城?


    自打那次幫了蕭湛成功脫身後,蕭湛就一直攜妻子馬氏以及寵妾離開了都城住到封地去,蕭湛現在不可能再津皇位,再回這都城又是為了什麽?


    “八皇妹。”


    正在蕭霓沉思之時,蕭湛已是出現在她麵前,越過她,他的目光落在申喻鳳的臉上,看到申喻鳳依舊完好,他似鬆了一口氣。


    “六皇兄,什麽時候到了都城?”蕭霓笑道。


    “剛到。”蕭湛道,微歎一口氣,手指了指申喻鳳,“她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焉能不來?說到底,她也還是我生母,我……想來送她最後一程。”


    蕭霓的眉頭依舊沒有放開,關於兩人被偷龍轉鳳一事,她從未向蕭湛吐露出半個字,不過想到蕭湛自幼就養在申喻鳳的膝下,對申喻鳳真產生了母子之情也在情理當中。


    想到這裏,她的臉色漸漸柔和,“你且與她告別吧,父皇處死她的決心很堅定,六皇兄,別犯錯誤。”


    說完,她伸手拍了下蕭湛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再顧念母子親情,從而令自己處於危險當中。


    “我曉得。”蕭湛神色黯然地道。


    越過蕭霓,他徑自走向申喻鳳,蕭霓沒有轉身,這場母子惜別的畫麵,她並沒有興趣。


    正因為這一刻的放鬆,越過她的蕭湛猛地回頭,從袖口掏出一塊白帕,突然就捂向比他矮一個頭的蕭霓的口鼻。


    蕭霓猛然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手立即聚力攻向蕭湛意圖拿下他捂著她口鼻的帕子,“你……”


    “對不起,八皇妹,我不能看著你殺她,她是我娘啊——”


    蕭湛知道蕭霓要說什麽,搶在她前頭喊出聲,眼裏有著淚光閃耀。


    “她可以對不起我,我卻不能對不起她,八皇妹,等她平安逃出都城,我……我可任由你處置,到時候皇兄跪著向你道歉。”


    蕭霓攻向他的一擊正中他的肩膀,疼痛傳來,喉頭腥甜,他也還是死死地捂著蕭霓的口鼻不放,這裏用了最強的蒙汗藥,就算是蕭霓中了招也會很快就沒有還手之力。


    果然,蕭霓恨鐵不成剛的眼神漸漸渙散,還想要再攻擊蕭湛的手軟軟地垂下,身子也漸漸倒地,蕭湛一手扶著她的腰,另一手依舊不放鬆地捂著她口鼻的帕子。


    這皇妹有多恐怖的戰鬥力,他親身領教過,不徹底將她迷暈,他是不會鬆手的。


    被蕭霓擊中的肩膀生疼地利害,五髒六腑更是難受,鮮血沿著他的嘴角流下。


    確定蕭霓暫時不會醒過來,他這才緩緩鬆手,滿臉歉意道,“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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