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色很快就暗了下來,界山這裏,入夜得似乎特別的快。


    天空沒有一點星光,漆黑一片,隻有界碑邊的界河閃爍著一片銀色的暗光,照得界碑的顏色泛著幽幽的蒼白。


    君彥行的目光落在界碑上,界碑上古樸蒼勁的刻字給了他一種異樣的吸引力,仿佛要將他的心神吸收過去。界河的水緩緩流動,映照在界碑上,使得界碑上的刻字也變得波光閃閃。


    君彥行的眼裏,那兩個原本再普通不過的“界碑”二字,驀地開始緩緩扭動變幻,然後變成了君策二字。


    君彥行心頭一震,不等他再仔細一看,他的全副心神已經被吸入了一個不知名的空間。


    漫天飛舞全是各種各樣的兵器,廝殺,怒吼,震天動地隆隆的巨響,一陣陣刺眼的光芒刺得他睜不開眼睛,耳邊有鼓聲,有雷鳴電閃,有排山倒海的巨響,卻都抵不過廝殺的聲音。


    等到這一陣聲音過去,一切都重歸寂靜,隻剩下獵獵的風聲和鼻端環繞的死氣。君彥行也終於得以睜開眼,入目的是一個晦暗之極的戰場,戰場上鋪滿了層層疊疊的屍體,仙人、魔族,也有妖族和人族。


    君彥行反應過來,這是仙魔大戰的戰場?!他心頭一跳,不過不等他做出什麽反應,他的目光就被戰場上唯一一個站著的身影吸引了,那身影背著光,看不清麵容,他隻能看到他翻飛的長發和獵獵作響的袍角,他朝著他一步步走過來。


    君彥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有種怪異的感覺,那個人在注視著他。


    難道這不是仙魔大戰時期留下的一段影像而是真實的戰場?!他不由得繃緊了全副心神,手也不由得握緊了掌中的劍,隻是——他什麽時候拔的劍?君彥行根本來不及思考,那人已經來到了他麵前,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緊緊地盯住了他。


    君彥行想開口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驀地他眼前一暗,等到再度看清眼前的情景,已經換了一個地方。


    幽暗的天空,血紅的岩漿,長著犄角的魔人,肆意生長的九淵魔藤,還有被魔藤死死釘在深淵的人影。


    他根本沒有看清那人是誰,心頭卻事驀然映出了那人的身份——尹遠上人。


    不等君彥行回過神來,之前那個在戰場上的身影就已經如一柄利劍一般向著尹遠上人飛去,他將尹遠上人從深淵中救出,用手中的劍砍斷揮舞的九淵魔藤,生生扯下紮根在尹遠上人身體裏的魔藤,他背著他出了深淵。


    這時,君彥行也終於看清楚了這人的麵容,冷毅的麵容,棱角分明的輪廓,深邃漆黑的雙眼,還有緊抿的雙唇,他大概知道這人是誰了——君策上人。而這些影像,記錄的也應該是君策上人所經曆的一些事情。


    果不其然,接下來,君彥行看完了君策上人救出尹遠上人的妻子和兩個孩子,一個是尹遠上人和魔女的孩子,另一個卻是魔女和魔尊的孩子。君策上人把尹遠上人和魔女帶到了一處尚未被發現的密境,在密境裏尹遠上人和魔女結廬相守,撫育兩個孩子。


    君策上人在他們的院中親手種下了一棵桃樹,留下了自己的一縷神識。然後他離開,接著參與大戰。


    神終於戰勝了魔,不過自身也是死傷無數。這時,由於大戰破壞了四界的平衡,後果也終於開始顯現,無數的虛空黑洞開始出現,吞噬神與魔與一切物質。


    君策上人得到了遠古麒麟一族的傳承,明白這些虛空黑洞為什麽會出現的原因。世界由混沌起而必歸於混沌,不過這份演變的過程卻十分漫長,然而當世界的平衡被打破,便會提前回歸混沌。麒麟一族當初淪落覆滅說是順應天道,不如說是為了天下生靈而選擇了退縮,不再與鳳凰一族與龍族爭鬥。


    仙魔大戰再次打破四界平衡,如果想要阻止世界重歸混沌,隻有暫時封閉四界之間的交流,加固界壁,然而此非大能力者不能做到,為此君策上人激發了身體內的麒麟血。


    他加固了界壁,自己卻自此之後深陷麒麟血在體內燃燒之苦,他將自己冰封在了靈界界山之巔,然而麒麟血的燃燒卻並沒有停下,隻能暫時讓他不至於被燒成灰燼。


    這時,隱居於秘境的尹遠上人與魔女處卻是傳來了壞的訊息,魔尊通過那個他與魔女的孩子之間的聯係尋到了尹遠上人與魔女所在的密境。


    尹遠上人本就被囚禁魔淵多年,身體被九淵魔藤寄生,差不多掏空,對上魔尊自是不敵。等到君策上人解封了自己,趕到密境,尹遠上人與魔女已經雙雙隕落。君策上人隻帶回了尹遠上人和魔女的孩子,還有那個魔女與魔尊的孩子。


    自此君策上人帶著兩個孩子消失在了四界之內,無人知道他的下落。


    事實上,那兩個孩子卻是被他封印,穿越了萬年,然後送到了一戶普通農家手中,那農家撫養了一個孩子卻是送走了另一個孩子,那個被送走的孩子被一個道人帶走了,那道人的模樣,赫然就是正元宗的乾一真人。


    君彥行駭了一跳,猛地從影像中抽離了出來,再睜眼,看到的依舊是之前的界碑,這時界碑上的字再無一絲變化。


    君彥行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消化自己所看到的一切,不過他現在能夠確定這些東西就是君策上人留在這靈界界碑上的,卻不知道是留給什麽人看的。還有——他出了山洞,仰頭望著直入雲霄的靈界山,這上麵,君策上人是不是還在?!他打破時空界壁來到萬年之後,那時自然再沒有人能尋到他的蹤跡,不過他現在去哪兒了,還有如何了?那個被乾一真人收養的孩子是不是寧遠真人,星辰的師父,還有另一個孩子,魔尊的孩子又是誰?在哪裏?現在魔界的異動是不是那個魔尊之子弄出來的?


    這一係列問題終究暫時得不到一個回答。


    等到君彥行的注意力回到現實中來,天際已經隱隱發白,一夜已過。


    原本隻有幾個小妖駐守的界碑邊,驀然增加了許多妖兵,甚至出現了一個魔女,那魔女的模樣,赫然就是vk他們在幻世鏡內遭遇的魔女小倩。


    君彥行見了忍不住激動,這個魔女還活著,並且來到了妖界,那麽他祖父承天真人呢?!不過君彥行雖然激動,卻還沒有失去理智。


    魔域魔王殿。


    此刻的魔尊阿斯啟正恭敬地站在一團幽藍火焰麵前,那火焰中燃燒著一張明明滅滅的人臉,那臉看上去有*分和阿斯啟相像,或者說是阿斯啟的麵容有*分類似那火焰中的人臉。不過相較於阿斯啟的稚嫩,火焰中的這張人臉蒼老了許多也陰鷙了許多。


    他猩紅的眸子陰沉沉地盯著魔尊阿斯啟,喑啞的聲音如同石子的摩擦,“我的兒,你來了。”


    “父王。”阿斯啟恭敬地叫了聲。


    鏡子中的人臉沒有應答阿斯啟,卻是轉而問道:“那小子還沒有覺醒麽?”


    “還沒有。”阿斯啟回應。


    鏡子中的人臉聞言,臉上的表情一陣扭曲,厲聲道:“如果你再不能讓他覺醒,你就抽幹他身上的血換上你自己的血。”


    “是,父王。”阿斯啟沒有一絲情緒地應下。


    鏡子中的人臉陰沉沉地盯著阿斯啟半晌,最終道了聲“你下去吧。”


    “是,父王。”阿斯啟低著頭退出了魔王殿,等他抬頭已經斂去了眼中所有的情緒。他腳步不停,向著魔淵走去。


    魔淵深底,一個瘦削而渾身是血的身影被牢牢地釘在崖壁上,釘住他的正是萬年前曾禁錮住尹遠上人的九淵魔藤。魔藤一條條從他的血肉之軀上生長出來,吸食著他的精血,他的生命。


    破敗長袍上露出的兩隻原本如玉般修長的手早已骨瘦嶙峋,除了一張皮,不見一絲肉,直如一雙被皮包裹的骷髏手。他低垂著的臉,一如他的手一般,蒼白瘦削得雙頰凹陷,再不見當初的溫潤如玉,也幾乎讓人認不出他的模樣。隻他緊閉的雙眼似乎還能看得出一絲曾經的模樣。


    阿斯啟站在這樣的寧遠真人麵前,紫色的眼眸內閃爍著讓人看不清的複雜神光,半晌,他伸手執起了他的臉,讓他對著他。


    寧狄慢慢地睜開了雙眼。看清楚站在他麵前的是誰之後,他又無力地闔上了雙眼。


    阿斯啟看著寧狄的麵容,臉上的表情捉摸不定,半晌,他才湊到他麵前,低聲道:“既然你沒法主動放棄那一半的血,那麽就讓我幫你完成。”他說完,伸手扯下了插在寧狄胸口的一截九淵魔藤,然後紮進了自己的胸口。


    那九淵魔藤一進入他的胸口,當即如同有生命一般,把他身上的精血一股股地吸走渡進了寧狄的身體內。


    寧狄蒼白的臉上多了一絲淺淺的紅暈,阿斯啟的臉色卻是迅速地蒼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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