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冷七他們就走了,坐的火車。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冷七身邊多了洛離,多了魏威,也多了一個元真子……


    多了些人,也少了些人。


    原本陌生的,如今已經熟悉的可以一塊兒回家了。


    可原本熟悉的,卻不知去了哪兒……


    冷七他們走後的清晨,鬼市的那群人正忙忙碌碌,打理著昨晚留下的狼藉。


    晨曦間的薄霧迷迷蒙蒙,忙忙碌碌的人影中,不著痕跡的走出來一個人,佝僂著身子,大的不像話的酒葫蘆就那麽背著手吊在身後。


    是瞎眼老道。


    他走到那被重新擺的整整齊齊的密密麻麻的香契之前,那些巴掌大小的香爐裏麵的香,有的已經滅了,清晨的濕氣太重了!


    唯有一支香火,它紅的是如此的顯眼,就像幹枯的血漬……


    瞎眼老道盯著那支香火看了片刻,忽的伸出手,滿是褶皺的雙指夾起了那燃的的正旺的香頭,隻一捌,那香便攔腰折斷,滅了……


    “你心結已解,即已消散,留此香契便無用了……”


    瞎眼老道緊了緊身上的破大氅,又佝僂著身子,走了。


    “本是山間問佛僧,一入心障不得醒。你怨天怨地不怨已,你問因問果不問心!


    道你迷,道你狂,道你虛妄,我卻難道你荒唐!


    所謂,朝走西來暮走東,人生恰是采花蜂。


    采得百花成蜜後,到頭不過一場空。


    夜深三更鼓,翻身五更從。


    從頭思量看,南柯一夢中。”


    ……


    *****************************


    火車上,六清和尚被李夢凱和冷七盯得發毛,胖臉上不自在的都快擠出褶子了。


    “和尚,老家夥昨個到底對你說了什麽,瞅你那反應,不對勁兒啊?”


    李夢凱到底還是忍不住了。


    六清臉蹭的紅了:“咋了?咋了?問這幹啥?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兒,你少管閑事!”


    李夢凱吃了蒼蠅一樣,“得,我不問!還特意把我倆支開,能見人才怪!嘿,要我說,你師父那老禿驢也不是什麽好鳥……哎呦那雙眼,賊的啊~”


    冷七一旁笑了兩聲,不再看已經鬧起來的兩人,起身往車廂後走去。


    魏威和元真子麵對麵坐著,大眼瞪小眼,卻在兩人臉上找不到一絲尷尬之色。


    洛離正透著車窗出神。


    “臉色怎麽這麽差?”


    冷七沒由來的心慌,良久,才開口問。


    洛離驀的回過頭,笑彎了一雙眸子:“哪有……夢凱哥不也說了,沒大礙的!”


    冷七沉默著,心慌感,卻絲毫不曾褪去……


    長沙到北京,近一千五百公裏,朝發暮至。


    幾人拖著疲憊的身子抵達北京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四合院真的荒了。


    老樹新芽未發,院子舊了,屋裏的家什也是如此的舊,那把藤椅,劉元青曾坐著它,看日升日落,不管日升日落,都不過是一袋煙的功夫……


    藤椅也舊了,曾坐過它的人,不知不覺也舊了很多年了……


    冷七沒敢去找黃老爺子,他真的不敢。


    杜大爺問冷七,這四合院怎麽個處置。


    冷七想了想,說,留著吧,總要有人住的!


    這一晚,冷七失眠了。


    而此刻,遠在長沙的那處小院子裏,白成羽望著院落上空愈來愈濃厚的血煞,麵容苦澀……


    鬼市的消息傳出來了。


    這一晚,白成羽同樣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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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爺已經好長時間沒有想過巷子東頭的寡婦了。


    當然,是從那個女人來了之後。


    從那個女人來之後,三爺原本枯寂的日子,似乎便多了一股說不清的東西。


    三爺現在每天很早就起了,盡管鋪子做不了生意,可他仍然起的很早。


    男人可以沒能耐,但不能不勤快。


    三爺很堅信這一點兒。


    每當三爺趕早集,碰見街坊上相熟的人,那人總會笑著打趣:“劉三哥,你好福氣啊!”


    對於這樣的玩笑話,三爺總是樂此不彼,甚至會為了聽這樣的話,有意無意的在路上磨蹭個片刻,隻為了等個與他相熟的人。


    每逢別人這麽問他,三爺就會渾身喝醉了酒一樣,滾燙,飄飄然,甚至會手舞足蹈語無倫次:“別瞎社,可不敢壞咧人家滴清名……”


    說是如此說,可心裏卻越來越癢癢的,偶爾,也會伴隨著濃濃的失落。


    這是三爺從來不曾有過的一種情愫。


    這也是三爺人生中第一次,因為自己的長相而有了那麽一點兒的自卑……


    這樣的掙紮,讓他苦惱,卻無法自拔。


    直到今天早晨,三爺從集上回來之後,扭扭捏捏的抱著兩匹素棉布進了門:“那撒子,早就立春咧,天也不冷咧,你也不能老穿冬天滴衣服不肆,額順便就挑了兩匹布……你做衣服……”


    三爺想象了很多畫麵,可唯獨沒想到的是,屋子裏的女人“啊呀”一聲就丟掉了手中的掃帚,紅著臉衝三爺埋怨:“你可真不會過日子,哪用的了這麽多!挺好看的,年紀大了,穿不了花哨的……”


    三爺隻覺得一股子熱氣從腳底往上竄:“不大不大……”


    女人接過三爺手中的布匹進了屋,再出來時手裏已經多了截繩子,貼著三爺身子熟練的比劃:“那正好也給你做幾件……”


    三爺從小到大,無牽無掛,更從來沒有過一個女人為他做衣服,看著眼前忙碌的人,如夢似幻……


    所以,他打定了注意,等七爺標爺他們回來,自己就和他們好好商量商量,除了們幾個,三爺也的確找不到其他人來商量了。


    就是啊,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好巧不巧,


    冷七還真的就回來了。


    而且是不吭不響的就回來了,身後跟了一堆人。


    隻是推開了門之後,冷七抬起的腳,就那麽僵在門檻處。


    冷七愕然的看著眼前這一幕,糾結了很久,縮回了腳……


    李夢凱一巴掌抽在了六清和尚的光頭上:“賊禿,看什麽看!還看!”


    屋裏的兩個人終於注意到了外麵的動靜,女人紅著臉低著頭就要進屋。


    三爺卻使勁一遍又一遍的揉著綠豆大的眼睛,揉著揉著,就把眼睛揉紅了:“七爺,李爺……可回來咧……”


    是啊,可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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