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半指長的骨哨從小就不曾離開過自己。


    洛籬記得自己的奶奶為自己帶上紅繩穿起來的骨哨的時候,說:“小籬啊,這就是你的本命蠱了。以後就是奶奶不在了,它也會陪著你護著你……”


    冷七的衣衫被餓瘋了的狼群撕咬的破破爛爛。


    “咕~咕~咕咕咕~”


    突如其來的叫聲,聲音不大,冷七卻覺得渾身一鬆。


    “咕咕咕咕~呱啊~”


    那叫聲越來越急促,從這叫聲響起的那一刻,狼群的嘶咬聲就刹那間小去了一半。


    越來越急促的叫聲到最後,聽在耳中就如同從一個半死的人發出的笑聲一樣,聽的人脊背發涼。


    冷七喘著粗氣,看著在雪地上不斷徘徊轉圈的頭狼,冷七甚至能感覺到頭狼的不甘。同樣能感覺到的,還有狼群之中散發出的一股不安!


    洛籬的手悄悄的放下。


    冷七抬起頭,就在自己左側的一顆枯樹樹叉上,一隻頭上長著倒“傘”字形白色圖案的夜貓子撲棱著翅膀瞪著一雙呆滯的雙眼。


    夜貓子,也就是貓頭鷹,


    在過去的時候曾是一種倍受民間歧視的鳥,早在民間就有“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不怕夜貓子叫,就怕夜貓子笑”等俗語,常把貓頭鷹當作“不祥之鳥”,稱為逐魂鳥、報喪鳥等。


    原因與它那奇特的叫聲不無幹係,尤其在夜色彌漫的時候,聽著叫人渾身上下起雞皮疙瘩,頭發都會直立起來。


    要是一個人走在深山老林裏突然貓頭鷹在那樹叢中叫上那麽一兩聲,膽子再大的人也能嚇個半死!


    而且,這玩意兒的大眼睛隻能朝前看,要想往兩邊看的時候,就必須轉動它那本就不存在的脖子,所以,貓頭鷹叫聲雖然如鬼魂一樣陰森淒涼、幽靈一般飄忽不定,可長相,就有些呆呆傻傻的了!


    冷七長吐了一口氣,翻過身子,把車上所有的幹羊肉,全部扔給狼群,聊勝於無吧。


    頭狼對著那貓頭鷹嗷嗚長嘯,貓頭鷹歪著腦袋,叫的極為難聽。


    頭狼看了冷七一眼,嗅了嗅地上的幹羊肉,轉身跳進林子裏。


    接二連三的剩下的狼群也竄進了林子裏,一同消失的自然還有那地上的羊肉。


    狼群走了,貓頭鷹兩隻小短腿兒在樹幹上來回挪動,歪著腦袋打量冷七,也不知道這夜貓子眼在白天到底看不看得清楚。


    洛籬大概是覺得這貓頭鷹一舉一動太過木訥了些,不由笑出聲來。


    冷七知道,這是林子裏的棍兒來了。


    冷七咧著嘴從地上拾起柴刀,充那貓頭鷹拱了拱手,笑道:“當年我們哥幾個救你一命,不得不遠遠的逃出去,今天你又救了我。算是扯平了,兩清了!一晃許多年了,你在這林子裏過得倒是自在,威風凜凜的,嘿!可憐我們哥幾個,活的還不如您……”


    對於冷七沒頭沒腦的話,貓頭鷹瞪著長了黑眼圈的眼珠子,咕咕又叫了兩聲,就撲棱兩下,帶起一陣雪屑,飛進了白茫茫的林子裏。


    冷七苦惱的抱著頭蹲在地上,該死的!沒法走了,吃的沒了不說,驢也廢了,任憑冷七拖拉捶踹,那被嚇破了膽的驢就是不肯從雪地上起來。


    點了根煙,煩悶的喝了兩口酒,正尋思著接下來該怎麽辦的時候,冷七忽的聽見遠遠的有人喊:“七哥哥……嗚嗚……七哥哥……”


    極為熟悉的聲音帶著哭腔,讓冷七倏地一驚,隨即麵色一喜,順著聲音看過去,十幾道黑影在雪地裏晃動。


    近了,冷七看的清清楚楚,跑的最快的那人帶了頂羊皮帽,身上還背了杆雙管的火銃。


    由於雪太厚,跑的太急,那人影已經在雪地裏栽了幾個跟頭。


    不是阿沐妹子還是誰。


    冷七起身跑過去,扶著阿沐,看著阿沐凍的暗紅的臉蛋,笑了:“傻妹子,你跑這麽急幹什麽,摔著了我可沒法跟標子交差!”


    阿沐擦去了眼角的淚花子:“大伯看見了路上狼群的腳印,後來就聽到了打鬥聲!七哥哥,你沒事吧……”


    “能有什麽事,我是誰啊!別哭了,對了你們怎麽到這兒來了,冬獵往年不都是去屯子東南方那片兒嗎?”


    冷七同樣很高興,碰見屯子裏的人,也就意味著,好歹在這山裏,丟不了了!


    洛籬掰著手指頭,一臉不情願的自言自語道:“呆子,對你妹子可真好……”


    阿沐後麵的人三三兩兩的跟了過來,見到冷七,一個一個樂的嘴都合不住了!


    就這還不忘損冷七:“癟犢子!行啊你!知道領著媳婦兒回屯子裏看看了?嘿,當年你們仨小子還跟在我屁股後麵滿山的打麅子遛套子呢!黃標那臭小子呢?回了京城就瞧不上咱家阿沐了不是?”


    冷七眼眶都紅了,掏出煙挨個散了,最後走到那半老的漢子跟前,把剩下的小半包煙全塞過去:“老叔!說的哪裏話,當年哥仨屁也不懂,全靠您和老鄒爺以及鄉親們照顧,才能活到今天!”


    “你們仨都是好娃娃!行了,走,咱回家!”


    冷七點點頭,卻還是忍著心中的不安,開口道:“鄒叔,馬……馬子呢……我沒看見他啊怎麽?”


    冷七的話,讓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降了溫。


    阿沐再一次哭了起來,冷七的心也沉入到了穀底,東北的閨女,輕易是不會哭的。


    可阿沐哭的很傷心:“七……七哥哥……是我不好,馬子哥……馬子哥他失蹤了……”


    冷七抓著阿沐的手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不哭不哭!哥哥來了,你馬子哥就不會有事,妹子,咱不哭哈!來,好好跟哥哥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鄒叔走到癱在地上的驢子跟前,從懷裏拿出一個蘑菇一樣的東西放在驢子鼻子前聞了聞,又順了順驢毛,那頭驢子竟慢慢的被鄒叔牽了起來。


    聽見了冷七的話,鄒叔再次歎了口氣,說:“娃子,還是老叔跟你說吧,來,邊走邊說!你也看見了,從前打獵我們屯子裏的人是從來不往這裏跑的,而且,這片兒山,兔子野雞倒是有,狼啊老虎啊,卻基本上看不見!現在怪的很,自從誌堅那娃娃沒了蹤影,這片兒山就熱鬧的很了!東南那片兒林子裏的山大王,也不知怎麽全跑到這兒了……”


    “全跑到這兒了?鄒叔,這不可能吧,這些畜生可都是撒尿圈地盤的主!東南那片兒到底出什麽事兒了?”


    冷七很詫異,怪不得這一路,差點葬身野獸腹中。


    “出什麽事了?嘿,癟犢子玩意兒,東南那片兒,屯子裏有人夜裏遛套子的時候,碰見鬼了!後來,屯子裏人見的多了都說,東南林子裏修出了一個夜遊神,一到夜間,就在林子裏瞎晃悠,比那夜貓子還詭譎……你老鄒爺說起過,那片兒鬼地方。從當年你們走後就處處透著不對勁,直到阿沐丫頭和誌堅那娃娃回來的時候……”


    鄒叔說到此處,嘬了口煙,一臉的不解:“就是叔我接的誌堅和阿沐,誌堅這孩子,回來的時候心裏就裝了一肚子的事兒,叔一見麵就感覺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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