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要算卦,家裏人包括我都好奇起來。杜老頭摸出三枚銅錢,往我家地上隨手一拋,就看到那銅錢當啷啷的在地上轉幾個個圈有正有反躺在地上。


    杜老頭看了一眼,撿起,再次拋出。如此一直重複了六次。我嘟囔,啥玩意,算個卦算了六次,肯定小學數學是體育老師教的。


    杜老頭一巴掌甩到我頭上,“額去你娘類蛋,你個瓜貨數學才是體育老師教咧!”


    我師父看看有些尷尬的我爸媽,煙鍋子一敲,“七娃子,不懂了吧,老杜頭可是正宗的六爻,老祖宗傳下來的東西。”


    說著,我師父看向那老杜頭,老杜頭閉上眼,不多久才睜開,滿臉疑惑,“額咋覺著不對勁咧!”


    看老杜頭這模樣,我師父也納悶了,“咋回事,你倒是說啊!”


    “乾宮第一卦為乾,先變其初爻,下卦變成巽,卦成了天風姤,然後再變二爻,巽又變成艮,就成了天山遁,再變三爻,艮成了坤,卦變成了天地否,然後是四爻變,卦為觀,然後是剝,第六變最上爻不變,因為上爻為宗廟……”


    “你他娘的別廢話,說點我能聽懂的!”我師父吹著胡子瞪著眼。


    “老劉啊,這卦象顯示你和七娃子隻有三年的徒弟緣!”杜老頭扶扶金絲眼鏡。這話一出,屋裏人都疑惑了。


    我師父嘬著煙嘴,不說話。我覺得這是個報複的好機會。


    “杜老頭,就你能!多大點人就知道熊能!”我學著我爸罵我的話,衝那杜老頭喊。


    我師父哈哈大笑,杜老頭過來揪住我衣領子,巴掌不要錢的照我頭上甩,“叫杜大爺!看額不撕爛你的嘴!”


    “杜師傅,是不是算錯了啊,要不再算一次!”我爸探著腦袋。


    “建國,這算卦的起卦原則就是無事不占,不動不占,不為同一事反複占問。杜老頭不會出錯的!”我師父吐口煙慢吞吞的說。


    “杜老頭,咋會隻有三年呢!”兩個老頭大眼瞪小眼,忽然齊齊變色看向我。


    “老杜,快給七娃算一卦!”我師父說話都有些哆嗦。


    杜老頭不多說,再次起卦,後來老杜頭明顯的長出了口氣,“老劉,咱想多了,這娃子命長著咧!”


    我師父眉頭同樣舒展開,“奇了大怪了!這咋回事!那不成是老頭子我……”


    在師父說這話的時候,我明顯看到師父的煙杆子一僵,那老杜頭默默不語,又是出手拋起銅錢。


    卦出,杜老頭兩眼死死的盯著地上的三枚銅錢,張嘴就是一口血噴出來,所謂卦不算親,這杜老頭是拚著反噬給我師父卜了一卦,他倆是多年好友。


    我師父的煙杆子緩緩放到桌上,這煙杆子他從沒離過手,睡覺都要捂著。


    “老劉,此卦大凶,還有連綿不斷之勢!不簡單,不簡單,這世道,怕是要亂了!”杜老頭說話竟不帶起了那獨有的口音。夢囈一般。


    “何解?”我師父出奇的鎮靜。


    “老劉,寫一個字給我看看!”杜老頭也不擦嘴角的血漬。


    我師父找了塊石子,停了一會,在地上畫出一個“回”字。


    杜老頭口中念叨,“回啊,小口在裏,大口在外!大口包小口!小口為你,那大口……”


    杜老頭和師父兩個都不說話了,杜老頭問,“老劉,你這世上還有什麽和你牽掛之人!”


    “咱倆相交數十載,你還不知道,老頭子孤身一人,到現在除了七娃子,哪裏還有牽掛之人!”我師父瞅瞅我,道。


    倆人百思不得其解,我看的煩了,“行了,說了這麽一大圈,沒事小道爺我出去玩去了!”


    我覺得無趣,轉身就要走,卻不料身後齊齊兩聲大喝,“站住!你剛才說什麽?”


    “小道爺出去玩去了!”我不耐煩。


    倆老頭卻是忽的站起身,臉色駭然,我師父哆嗦著手,“快快快,老杜頭!”


    杜老頭有些驚慌失措,三枚銅錢剛拿在手裏嘩啦啦竟然灑落了一地。


    老杜頭愣了半響,忽然苦笑,“老劉,莫算了,此卦已出,這天下道門怕是要受到前所未有的一場衝擊了!”


    我師父聞言,又拿起煙杆子,“建國,你們先出去!”


    我爸自然答應和我媽帶著幾個哥哥姐姐出了屋門。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我師父和杜老頭出了屋門。找到我爸。


    “建國,三天後我就要帶七娃子走!”


    縱使我爸媽早有心理準備,還是有些不舍,遲疑道,“劉師傅,這麽急!”


    “不能再等了,建國,事情就這麽定了!”我師父歎口氣。


    我爸我媽不再說話,我媽紅著眼一直摸著我的頭,我是聽見了的,“媽,你跟我爸不要我了?我以後不搗蛋了管不?”


    我仰著眼,說著就哭了起來,我才八歲,就讓我跟著一個沒見過的老頭離開家,我不幹。


    我爸說,“哭個啥,平常的勁都哪去了,男子漢大丈夫,走遍天下。不準哭!”


    我還是哭。


    “解放軍離個家門就跟你一樣?”


    我立刻不哭了,不能給革命同誌丟人現眼。


    我爸沒好氣的摸摸我的頭,說到底,他還是不舍的。有句話說的好,最調皮的孩子,往往是父母最疼愛的一個。我不懂,因為我爸我媽在我離別前真的沒有表現出太大的傷感。


    後來,我爸說過,“那年沒有你師父,經曆的就是死別,這一點生離算什麽?”


    那三天,來我家裏的人可以說是絡繹不絕,門檻都被踏破了。特別是那胡家三兄弟,領著一群孩子,硬是給我家抬了一頭殺好的肥瞟大豬。


    那幾天,我就沒出家門,天天跟我爸我媽杠著過,我是希望他們能夠體會到我倔強裏麵的委屈。


    可惜,我失算了,除了我媽頓頓給我弄紅燒肉外,幾個人沒一點留我的意思。


    我尋思著,走那天是不是要表現的絕情一點,一往無前,再不回家的架勢。


    “媽,趕明我走的時候,你倆別送我,讓我自己走就好了!”我使勁嚼著紅燒肉,氣呼呼的。


    我媽噗嗤一聲笑了,然後捂著肚子笑的連連喊我爸,我爸聞聲進來,不明所以。


    “建國,瞧咱著這個小祖宗,給咱慪氣呢!


    我一張臉瞬間憋得通紅,“等著吧,說不讓你倆送,就不讓你倆送!男子漢大丈夫,誌在四方!你倆要是送了,我就不回這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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