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長子失蹤,額駙病逝之後,九公主的心已是槁木死灰了,整座公主府死氣沉沉,再也沒有慶過壽、辦過筵席,就連大門朱漆剝落了也不粉刷。


    現在迷樂回來了,九公主一顆心歡喜得像要炸開來一樣,整個人容光煥發,下令重新整頓翻修公主府,張燈結彩,搭戲台子,請來京城最好的戲班,廣發請帖大宴賓客。


    全京城的皇親國戚、王公大臣都接到了九公王的請帖,迷樂失蹤二十年又回來的消息立即驚動了整個朝廷皇城。


    盛宴這日,人轎馬車紛至遝來,親王、福晉、貝勒、格格、六部九卿都來恭賀大公子平安歸來之喜,連皇上都親自命寶親王給這個十四妹九公主送來了厚禮,整座公主府難得熱鬧非凡。


    迷樂隨著盛妝打扮的九公主穿梭在賀客間,而經過九公王精心打理過的迷樂,更是搶走所有男人的風采,就連清俊秀雅的寶親王也被硬生生比了下去。


    「九姑姑,侄兒給您賀喜來了。」寶親王帶著富察氏和二阿哥永璉一同前來道賀。


    為了照顧三歲的永璉,儀格格也被召隨同赴宴,當她抱著永璉站在富察氏身後時,看見了容貌清奇俊逸,身姿宛若仙人的迷樂,一瞬間,她的神魂仿佛被他牽引到了九霄雲外。她從未見過像他這樣的男子,晶亮的黑眸如天地初開時的夜空般純淨清澈,整個人不沾—點塵世之氣。


    大殿廳堂內擠滿了賓客,隨時有人走到迷樂麵前和他寒喧說話,所以他一直沒有機會看見站在富察氏身後的儀格格。


    「皇阿瑪命侄兒帶來了賀禮。」寶親王笑著對九公主說。「織金花緞十疋,這是皇阿瑪賞賜給姑姑的,另有一把精細鳥銃和一把鑲金佩刀是皇阿瑪賞賜給迷樂的。來人,抬上來。」


    寶親王揮了下扇子,四名侍衛便把賀禮抬到了廳前。


    「謝皇上恩典。」九公主帶著迷樂跪下謝賞。


    迷樂在看見那把鳥銃時,驀然想起常桂也曾經用這種武器殺死麋鹿,眉心不自主地輕輕蹙起。


    「這是皇上的賞賜,怎麽,迷樂不中意嗎?」寶親王是何其敏銳精細的人,他看著迷樂,那雙深不見底的瞳仁透出一道銳利的光。


    「弘曆乖侄兒,迷樂二十年來被養在深山林野,不解世事,也不懂規矩禮數,你可要多多包涵,別怪罪於他呀!」九公主連忙賠笑。


    「姑姑別擔心,侄兒不會的。」寶親王帶著深邃的笑容說道。


    九公主雖然許久未與皇親來往,但也聽說過寶親王是皇上最鍾愛的兒子,此時一見,感覺他有著超出實際年齡的精明幹練,又有著極深的城府,與年紀和他相同的迷樂相比,迷樂卻像十七、八歲的無邪少年。不知為何,迷樂回到這個渾濁的世界來,讓她隱隱感到有絲不安。


    宴席上,寶親王與迷樂同桌共餐,寶親王對迷樂失蹤這二十年究竟過著什麽樣的生活極感興趣,和他邊吃邊談,見迷樂總是避開肉類佳肴,便好奇地問了許多他師父的來曆以及他在山上的生活點滴。


    迷樂雖然有問必答,但是他的回答方式通常很簡單,簡單到讓問的人聽完了答案也還是一頭霧水。


    另一桌是寶親王福晉和官眷們坐在一處,儀格格因為懷中抱著小永璉,所以可以坐在福晉身後用膳。


    她逗著懷中的永璉玩,—邊偷眼看著迷樂,耳旁聽見與福晉同桌共餐的官眷命婦們都在竊竊私語著。


    「迷樂失蹤了那麽多年,如今突然回來,也不知九公王有沒有驗明正身?說不定也有冒充的可能呢!」


    「為何要冒充?」


    「霸占九公主的家產呀!九公王二十多年未見兒子,過度思念的結果,很可能就把假冒的當成了親生兒子,什麽都給他了!」


    「說的也對,九公主眼巴巴地等了兒子二十年,是很容易受騙上當。」


    「我瞧著倒是不會。」富察氏柔聲地插口。「看迷樂的模樣,與九公主有些神似,是不是母子一看便知了。」


    「要找出容貌相似的人那還不容易嗎?」


    富察氏輕輕搖頭。「迷樂看起來很樸實單純,眼睛沒有邪氣,不像是心懷歹意的人。」


    「福晉呀,有道是知人知麵不知心。」


    儀格格愈聽愈有氣,明明是一樁歡天喜地的好事,從這些心眼過多的官眷命婦口中轉出來,就變得肮髒醜陋。


    餐畢,九公主又延請賓客往戲台前入席看戲。


    鑼鼓一響,永璉受驚,便開始吵鬧起來,儀格格怕永璉擾了賓客看戲的興致,連忙抱著他離開戲台,來到後院的池子邊看魚。


    就在她起身走出去時,迷樂一眼看見她便認出她來。當他已被窺探、懷疑、詭譎的眼光包圍得喘不過氣時,突然看見了熟悉的身影,他的心一陣欣喜,想也沒想就尾隨她來到後院。


    「永璉,你看,看見了沒有?是金魚……」


    聽著她分外溫柔的聲音,看著她無比柔軟的眼神,迷樂的心深深地被打動,他怔怔地站在他們身後,不知道為什麽,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麽,在他的心中隻有一念,就是把她的身影留在自己眼中。


    儀格格微微轉過身,看見迷樂竟然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她的心倏地狂跳起來,突如其來地羞紅了臉。


    後院中除了他們兩個人和一個三歲的永璉以外,就沒有別人了,儀格格很清楚自己的身分絕對不能和陌生男子單獨在一起,更加不能攀談,但是明知道有這一層顧忌,她的雙腿卻怎麽也移動不了。


    「這個小娃娃很可愛。」迷樂微笑地對她說。


    「他是寶親王的兒子,名字叫永璉。」儀格格垂首輕答,下頷幾乎貼到了胸口。


    「你叫什麽名字?可以告訴我嗎?」迷樂很自然地問。他不懂得世事輪常,男女授受不親這種顧忌他根本不知道需要考慮。


    儀格格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環顧左右,確定沒有其他人在,這才低聲地回答他。


    「我姓黃,名儀,是寶親王府的儀格格。」


    「儀格格。」迷樂輕聲複誦一遍。


    「就是侍選格格,你……明白嗎?」她幽幽地說。


    「侍選格格是什麽意思?」他確實不明白,雖然回京半個多月了,他仍然有許多事情弄不明白。


    「這……不好解釋,你不明白便罷。」她勉強笑笑。「總之,以後在人前不可與我說話就是。」


    「這是為什麽?」迷樂怔住。


    「那些事……將來你慢慢地便會明白了。」她小心翼翼地留意四周,慶幸他們所站之處恰好被幾株垂楊柳遮住,除非走近,否則不容易看見他們。


    「若是讓人知道我跟你說話會怎麽樣?」他實在想弄清楚為什麽會有不能與她說話的奇怪規矩。


    「讓人看見了,或是讓人知道了,會害我受罰。」她緩緩抬眸,漆黑的眼中盈滿了無奈與落寞。


    「受罰?」這對迷樂來說又是一個難解的疑惑。


    「你怎麽不在裏頭看戲?」她轉開話題,微笑地問。


    「我看不懂。」他搖頭。


    「多看幾次就會習慣了。」她鼓勵他。


    「我不習慣這麽多人。」他淡淡地說。「那麽多人說話的聲音,還有那麽多的味道,都讓我很不習慣。」


    「味道?」她覺得奇怪。「是什麽味道?」


    「各種香氣。」


    「我明白了,那些是花香和胭脂香。」她莞爾一笑。隻要在女眷多的地方,自然會充滿各種香氣。


    迷樂望著她瞼上甜美的笑靨,心口莫名地顫動,他喜歡看她笑,很喜歡、很喜歡。


    儀格格被他注視得有些心慌,她從不知道世上會有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眸,讓她深深地、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難以移開目光。


    「儀格格、儀格格——」永璉童稚的喊聲讓她回過神來,她看見永璉高高地舉起雙臂要她抱。


    迷樂童心大起,蹲下來朝永璉招招手。


    「永璉,來,我抱你玩好嗎?」


    永璉認真地盯著迷樂看,不一會兒,便搖搖晃晃地朝他走過去,直接撲進他懷裏。


    儀格格驚奇地睜大眼睛。


    「永璉一向不給外人抱的,他竟然願意給你抱。」


    迷樂小心翼翼地抱著永璉,露出了孩子氣的笑容。


    儀格格被他俊美無瑕的笑容懾住,那笑容幹淨得就像是最純潔的白玉。


    忽然,一陣嘰嘰喳喳的說笑聲傳過來,儀格格驚慌地上前把永璉抱回來。


    「散戲了,我得走了。不能讓人瞧見你跟我在一起,所以得我先走,你等我走遠了再出來。」她抱著永璉急急忙忙地往外走。


    「儀格格!」迷樂輕喚。


    她迅速回眸瞥他一眼。


    「還能再見到你嗎?」他笑問。


    她怔了怔,苦澀地一笑,搖搖頭,抱著永璉低頭快步離去。


    迷樂凝視著嬌弱的背影,他讀不懂她眼底的憂傷,他隻是喜歡看著她,喜歡聽她說話,他覺得能夠成為他的同伴的人,隻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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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碌了一整日,上下忙成一團的公主府,在送走了所有的賓客之後,終於回複了平靜。


    可是迷樂的房裏卻在這時傳出一陣小蚤動。


    兩個小丫頭一逕搶著要侍候迷樂寬衣沐浴,他滿臉窘迫地抓緊自己的衣襟,拚命搖頭拒絕。


    「我真的不用你們侍候,我可以自己沐浴更衣。」他被這種主仆關係弄得不知所措。


    「主子,您讓奴才侍候吧,這是奴才的本分,是奴才該做的事!」兩個小丫頭盲目地堅持著。


    「可是……我不習慣……你們還是讓我自己來吧!」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能讓她們明白。


    「主子,您不讓奴才侍候,奴才不能跟公主交代呀!」兩個小丫頭淚眼汪汪的,就要哭出來了。


    「你們別哭啊,我不是……我真的沒辦法……」迷樂急得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九公主在此時推門走進來,以眼神示意兩個小丫頭出去。


    迷樂簡直如獲大赦,坐在床沿鬆了一口氣。


    「迷樂,你是少爺,是她們的主子,怎麽怕她們怕成這個樣子,實在不像話。」九公主皺起眉頭輕輕斥責。


    「額娘。」他煩惱地柔了柔眉心。「以後我不要什麽小丫頭侍候好嗎?沐浴更衣這種事我自己會做,真的不用別人幫忙。」


    「額娘當然明白你心裏的想法,沐浴更衣這種事也不是非要人幫忙才可以,但是讓小丫頭服侍的真正用意不在於這裏,這是一種身分地位的象征。你可以支使人,是因為你的地位比別人高,你明白嗎?」九公主輕拍兒子的臉,溫柔地笑說。


    「那我可以不要支使人,我不需要地位比誰高。」什麽身分地位,那些對他來說都沒有特別的意義。


    「那可由不得你了。」九公主笑歎。「誰叫你額娘是先皇的女兒,是當今皇上的妹妹,你這個皇親的身分是永遠沒辦法改變的。」


    迷樂怔怔地坐著,心中長長歎了一口氣,他漸漸感覺到,回到了京城,就像是回到被樊籬圍困的地方。


    「你就試著讓丫頭服侍個幾回,慢慢的你就會習慣了。額娘不會急著要你學會當主子,總要等你習慣了才好。」九公主柔聲勸慰著,她要一點一點地讓兒子適應回京之後的生活。


    習慣?儀格格也曾經對他這麽說過,難道真的習慣了就好嗎?迷樂陷入了沉思。


    「告訴額娘,你不讓丫頭侍候,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別的原因?」迷樂不解地搖搖頭。


    「我的迷樂都長這麽大了,想必是懂得了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所以一有姑娘靠近,你便害羞了?」九公主意味深長地淺淺一笑。


    「額娘,不是這樣……」迷樂對男女之事似懂非懂,在母親促狹的注視下,竟有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羞澀感。


    「在額娘麵前用不著害羞。」九公主握住他的手,眼光溫柔無限。「孩子,男大當婚,女大當嫁,你可知道,寶親王十七歲就娶了福晉,現在都有三個孩子了。等過些日子,額娘再好好幫你物色京城裏的格格、小姐,讓你早些完婚。」


    「完婚?」


    「就是成親呀!」九公主嗬嗬笑道。「額娘幫你找一個你喜歡的姑娘,讓你們成親,要成親之後,才能生下娃娃給額娘抱呀!」


    生娃娃這種事迷樂倒是明白,山上的豺狼虎豹是如何生下後代的他多少也見過幾回,但是因為師父並沒有傳下過後代,所以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原來也能傳後代。


    想起師父,他便想起師父的叮嚀。


    「額娘,我不讓丫頭侍候,其實不是你想的這種原因,而是因為我身上有件不可讓外人看見的秘密。」


    九公王的視線往下移,直接落在他的手上。


    「你手上纏著的白布,就是你的秘密嗎?」當母親的早已注意到了。


    迷樂點點頭,緩緩解開手上的纏布。


    「下山時,師父曾叮囑過我,除了額娘以外,不可讓第二人看見。」當纏布完全解開後,那血色的、栩栩如生的龍紋赫然出現。


    刹那間,九公主驚駭地瞪大了雙眼。


    「這是……」她一把抓起迷樂的雙手,仔仔細細地觀看、撫摸那兩條龍紋,那紋路肌理,分明就像與生俱來的胎記那樣,一看就知道不是外力能夠紋刺上去的。「額娘記得你小時候的掌心確實有些似有若無的紅紋,難道那些紅紋隨著你長大而慢慢變成了這樣嗎?」


    「不是,這是在我去年發高燒時才突然之間冒出來的。」


    「我記得當年那個道人曾經翻開你的手掌看過,難道……當時他便知道這些龍紋日後會在你身上出現?」九公王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迷樂點點頭。


    「師父好像一直都知道我身上會生出龍紋,所以當他看到龍紋出現後,神情並沒有太驚訝。」


    九公主驚怔地盯著仿佛婉蜒飛升的龍紋,一種不祥的預感淹沒了她。


    龍是帝王至尊的象征,向來為皇室獨占,民間衣飾器物禁限使用,即使是位極人臣的三公也不能僭越,如今在迷樂身上出現這樣的五爪龍紋,要是被皇室知道了,隻怕他性命難保。


    她忽然重重地打了一個寒顫,冷汗從額頭一直蔓延到了後背。


    「迷樂,你師父說的沒錯,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人知道,否則會給你招來殺身之禍的!」她惶恐不安地將他摟進懷裏,身子不由自主地發抖。


    迷樂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龍紋竟然會讓母親如此驚懼害怕,他輕拍著她的背安撫著。


    「額娘,別擔心,我不會死的。如果我真有生命的危險,師父就不會放我下山了。」他笑著勸慰。


    九公主的恐懼慢慢被撫平了。


    「說的也是。」她感歎著。「當年,要不是你師父將你帶走,說不定你也活不到今日了。你師父是咱們母子倆的貴人,他既然救了你,必不會再讓你墜入險境才是。」


    「嗯,額娘放寬心吧。」


    九公主深深地點頭,但是仍有一種難以名狀的憂慮和不安籠罩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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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儀兒,你看這胭脂的顏色好不好?會不會太紅了?」愉格格用小指蘸了點胭脂給她瞧。


    「應該不會。」儀格格對胭脂的顏色沒有多大研究,不過她不太愛朱砂色,卻看中了另一盒淡玫瑰色的胭脂,拿起來在自己唇上試了試。


    「唷,儀兒開始懂得打扮啦!是不是也給王爺收了房呀?」婉兒故意誇張地揚起嗓子喊。


    「我還沒呢,別胡說了。」儀格格擦掉唇上的胭脂,訕訕地放下胭脂盒。


    「還沒?那意思是要準備著了?」婉兒冷瞥她一眼。


    「是呀,要不,會想討誰歡心呢?」蘇佳氏順著婉兒的語氣嘲諷起來。


    「人家有福晉幫著,還怕沒有機會嗎?」金佳氏在一旁冷笑。


    儀格格深深吸氣,咬著唇不理會她們的冷嘲熱諷。


    「算了,別理她們,那些人就是嘴上不饒人。」愉格格白了她們三人一眼。在王府裏,婉兒、金佳氏、蘇佳氏三個小妾一鼻孔出氣,和她們兩個人是壁壘分明。


    「她們說的話我要是句句都理會,大概早就氣得吐血身亡了吧!」儀格格自嘲地一笑。


    「逞嘴上功夫有什麽用?將來鹿死誰手還不知道呢!」愉格格輕哼,把剛才儀格格看上的胭脂盒放到掌櫃麵前,連同自己看喜歡的一並推了過去。「掌櫃,這些胭脂我都買了。」


    「是是,格格們再挑再選呀,本店裏還有上好的粉,質地好又細致,格格們隻消輕輕敷上去,整個人就透亮了、珠圓玉潤了、像天仙下凡了!」


    儀格格被掌櫃誇張的說法逗得大笑。


    「我們是天生麗質呢,不用你家的粉也都是天仙!」愉格格嘴裏這麽說,手上倒是又取上了幾盒粉。


    「格格說的是,寶親王爺的妻妾們哪位不是天生麗質呀!」掌櫃哈腰笑道。一早,這幾位嬌客上門,掌櫃就立刻關了門,單做這幾位格格的生意。


    儀格格替嫡福晉選好了兩色胭脂,便無心在這裏逗留了。


    「你們還要選多久?」


    「急什麽?」婉兒仍在一堆胭脂盒裏挑選,頭也不抬。「福晉特地放咱們出來玩兒,好難得才能出來一趟,我可不要這麽早回去。」


    「我也是,再待會兒吧。」蘇佳氏也說道。


    「那你們留在這兒,我去看看別的東西。」


    「你要買什麽?」愉格格問。


    「我有幾色繡線用完了,去買些繡線回來,買好了就過來找你們。」她說完,轉身走出胭脂坊。


    四個人仍埋首在胭脂堆裏,沒人留意她。


    自從那日在公主府見過迷樂之後,儀格格的心就時常飄忽忽的,如墜雲霧之中,獨處時,總會把那日的情景一遍遍地回想著,把迷樂說話的神情深深刻印在心版上。


    愈是這樣想念,她在夜裏就愈是睡不安穩,最近每天都熬夜繡花樣,繡得疲累了才有辦法好好入睡。


    她一直很想再見他一麵,雖然明知道兩人之間不可能有希望,但是她仍然渴望再見他一麵。


    這是不容許被擁有的念頭,但是她管不住自己不去想他。


    轉過一個街角,她忽然被一棵大樹擋住去路。


    怎麽回事?這條街她走過好多回了,從來也沒見過有這棵大樹啊,怎麽會突然間長出了這棵樹來?


    定睛一看,本來熱鬧的街道忽然間沒有了路人,原本熟悉的市街也變得陌生了。


    她開始感到驚慌,明明照著熟悉的路走,隻要轉過街角,再過幾間店鋪,就是常常去的那間繡坊了,可是為什麽會忽然間全部變了樣?


    這是什麽地方?為什麽都沒有人了,熟悉的店鋪也都不見了?


    她恐懼地在陌生的街上奔跑起來,詭異的遭遇令她渾身發涼,她急切地想找出一個人來問清楚究竟。


    終於,在對麵的大街上似乎看見了人影,她往前狂奔,驀地,在她身前突然冒出一個人,她來不及閃避,整個人直接撞上那人的胸膛,她驚駭地掩住臉失聲尖叫!


    「儀格格!我嚇住你了嗎?」


    這個慌亂的嗓音讓她呆愕住,這是她熟悉的聲音,溫柔得像一場夢。


    「迷樂!」她驀然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


    「是我,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驚嚇你的……」迷樂不知所措地握住她的雙肩,眼中充滿了歉意。


    方才無助無依的驚恐情緒突然瓦解,她伸長雙臂抱住他,放心地在他懷裏痛聲哭泣。


    迷樂十分懊惱自己害她受到如此的驚嚇,他隻能緊緊地,緊緊地抱住她,輕輕地拍撫,溫柔地安慰。


    然而,這樣毫無距離的擁抱,也讓這兩顆心緊緊地貼靠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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