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卡蒂全家多高興啊!帕特回來了,年輕的海員回到凱爾文農場,全家團圓,三兄弟歡聚在同一張餐桌,祖母同孫子相聚,馬丁和馬丁娜同所有孩子相聚!


    而且,看來今年收成又不錯。飼草豐收了,農作物產量也不會低。馬鈴薯,神聖的馬鈴薯,從地城裏漲出來,露出淡黃色和淡紅色!那是現成的麵包;隻要煮一煮,放在最簡陋的爐灶炭火灰中烤一烤,就能吃了。


    首先,馬丁娜問帕特:


    “我的孩子,你回到家能呆上一年吧?”


    “不行,媽,隻呆6個星期。我那是個好職業,不想放棄……過6星期,我就得返回利物浦,重新登上監護人號……”


    “隻6星期!”老祖母咕噥一聲。


    “對,不過,這回是去當水手長,一條大船上的水手長,那可是個人物……”


    “好哇,帕特,帕特!”馬道克說著,親熱地緊緊握住兄弟的手。


    “在我動身的那天之前,”年輕的海員又說道,“家裏若是需要兩條結實的胳膊,就用我的。”


    “這我們不拒絕。”馬丁先生答道。


    這天,帕特剛認識他嫂子凱蒂:他哥哥是在他上次遠航啟程之後結婚的。他非常高興,看出嫂子是個出色的女人,甚至認為應當感謝嫂子——在他返回船上之前——給他添個侄兒,——添個侄女也行。他樂得能當上叔叔,並擁抱了凱蒂,把她當作在他遠航時來到家的一個姐姐。


    可想而知,小把戲看著這種激動的場麵,不會無動於衷。他雖然呆在大房間的角落裏,卻從內心裏分享這種喜悅。現在也輪到他上前見麵,況且,他不已經是家裏人了嗎?他們向帕特講了小把戲的身世。誠實的小夥子聽了很受感動。從此兩個人成了好朋友。


    “還別說,”年輕的海員重複道,“我看見他拿著我的行李包逃跑,就把他當成小偷啦!他差一點兒挨幾巴掌……”


    “哦!您給我幾巴掌,”小把戲回答,“肯定打不疼我,因為我什麽也沒有偷您的。”


    他這樣說著,注意看帕特。這是個強壯的小夥子,身體十分健壯,一副果敢的神情,顯得很爽快,由於風吹日曬,麵孔發黑了。在小把戲的心目中,一名海員,就是個重要人物……是個特殊的人……一位航海的先生。他完全理解,老祖母特別喜愛帕特,拉著他的手不放,仿佛不讓他急著離開他們!……


    自不待言,在頭一段時間,帕特講述他的遭遇,解釋為什麽這麽久沒有音信——實在太久了,讓人以為他回不來了。他還真險些再也回不了家園。監護人號航行在南半球海域,在印度一個海島上觸礁。船上遇難的人隻好上了一個荒島,遠離航線,無法跟外界聯係,困了13個月之久。大家齊心協力,終於又讓修複的監護人號下水了。船和貨物全保住了。帕特又勇敢又肯幹,表現十分出色,因此,利物浦的馬爾卡德公司接受船長的提名,在下次橫渡太平洋的航行中,任命帕特為水手長。現在萬事如意。


    第二天,凱爾文農場的全體人員又下地幹活,顯而易見,代替得病的短工,是一把幹勁十足的好手。


    9月份到了,正是秋忙季節。如果說像往年一樣,小麥產量不高,可是黑麥、大麥和燕麥豐收了。毫無疑問,1878年是一個好年景。收租的人若是著急,聖誕節之前就可以前來,他們會用現金如數交付。儲備的糧草足可以過冬。話又說回來,馬丁-馬克卡蒂未能擴大積蓄,他靠勞動能保證現實生活,卻不能保證將來。愛爾蘭佃農的未來,總受變幻莫測的氣候的擺布。這是馬道克始終關切的問題。因此,他對這種社會狀況的仇恨也與日俱增,最終要爭取廢除封建地主製,以分期付款的方式將土地歸還給農民。


    “要有信心!”凱蒂一再對他說。


    馬道克隻是注視他而不回答。


    就在當月9號,急切盼望的事件發生了,這是凱爾文農場的大喜日子。凱蒂臥床不久,就產下一個女嬰。所有人興高采烈!這嬰兒就像天使,鼓著翅膀從窗戶進入大房間。祖母和馬丁娜都爭著搶著抱。馬道克親著他的孩子,臉上漾起幸福的笑容。他的兩個兄弟也都特別喜愛這個侄女兒。這不是家族大樹的主枝,凱蒂-馬道克這枝結出的頭一個果實嗎?但願另外兩校也同樣結出果實。年輕的母親受到多麽熱烈的祝賀、百般的疼愛和照顧啊!激動得流下多少眼淚啊!……就好像這嬰兒出生之前,這所住宅是空的!


    至於我們這個小男孩,他得到允許吻一下新生嬰兒時,從來沒有像這樣激動。


    家裏誰也不會懷疑,一等凱蒂能夠參加,這事兒就要慶祝一番。沒用多久就可以躁辦了。再說,這計劃也很簡單。在西爾通教堂給孩子洗禮儀式結束之後,本堂神甫和馬丁先生的幾個朋友,有五、六個人吧,都是毗鄰的佃戶,兩三英裏的路程不在乎,大家在凱爾文農場聚會。午餐已經備好,既豐盛又富有營養。這些淳樸的人很高興來參加喜宴,跟這正派的家庭同樂。全家人尤為欣悅的是,帕特也在,因為到9月底他就要動身去利物浦了。毫無疑問,掌管生育的女神盧喀那1,把事情安排得十分妥善。如果當初她不是可惡的異教徒,那麽他們就會點一支香燭敬獻給她。


    1盧喀那:羅馬神話中司生育的女神。


    首先要決定一件事:給孩子起什麽名字?


    老祖母提議叫貞妮,這個建議沒遇到絲毫異議,挑選教母也很順利。大家都確信老人樂意當教母,便異口同聲向她提出來:不錯,從老祖母到曾孫女,四世同堂;教母最好能靠得住,至少在教女童年時期。不過,在這件事情上,首先考慮的是感情問題,其他問題都在其次:這位老婦人仿佛又恢複了母愛,當大家鄭重其事地向她提出來的時候,她立刻感動得流下淚來。


    教父呢?……唔!有待解決!這事兒進展可沒這麽快。找個外人?……聯想都不要想,家裏有兩個兄弟呢,也就是說有兩個叔父,帕特和西姆,都爭取當教父這份榮譽。可是,指定這個,那個又不高興。當然,帕特是西姆的哥哥,在對峙局麵中占先。但他是個海員,一生大部分時間在海上,怎麽可能監護他的教女呢?……他明白這一點,盡管有點傷心,還是把機會讓給西姆。


    這時,老祖母倒有了個主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不管怎麽說,她有權指定一個合她意的教父。喏!她指定小把戲!


    什麽!這個收養的孩子,這個沒人知道家庭的孤兒?


    這樣合適嗎?……當然,大家知道他聰明、勤勞、忠誠……他受到農場所有人的喜愛,欽佩和讚賞……但畢竟……小把戲!……況且,他還隻有七歲半,當教父未免小了點兒。


    “沒關係,”祖母說,“他太小,我太老,這就相互補償了。”


    的確,如果說教父還不到8歲,那麽教母卻有76歲了,二人加起來84歲。老祖母振振有詞;平均每人才42歲……


    “正是年富力強。”她又補充道。


    可以想見,盡管每人都想取悅於她,可是她的提議卻需三思。大家征求年輕母親的意見,她倒覺得沒有什麽不妥,因為,她對小把戲有一種近乎母愛的感情。然而,馬丁先生和馬丁娜頗犯躊躇,主要考慮這孩子是在利默裏克墓地撿到的,沒有查出身世,也不知其父母是誰。


    這工夫,馬道克幹預進來,做出決斷,他說小把戲的智力明顯超過年齡,凡事認真勤肯,這能從他額頭上看出來,也就是說他將會有出息,鑒於這些理由,馬道克決定下來。


    “你願意嗎?……”他問小把戲。


    “願意,馬道克先生。”小把戲回答。


    他回答得很幹脆,使每個人都感到驚訝。勿庸置疑,他有責任感,能對他的教女前途負責。


    9月26日,天剛一亮,大家就準備參加儀式,全換上節日服裝,婦女乘車,男人步行,歡歡喜喜前往西爾通鄉。


    然而,他們一到教堂,就碰到一個難題,誰也沒有料到,是本堂神甫提出來的。


    他問選中誰當新生嬰兒的教父。


    “小把戲。”馬道克回答。


    “他多大年齡?……”


    “7歲半。”


    “7歲半?……小了點兒……不過,這沒有什麽妨礙。告訴我,我想,除了小把戲,他還有名字吧?”


    “神甫先生,我們不知道他有別的名字。”老祖母回答。


    “沒有別的名字?”神甫重複問道。


    他又轉向小男孩,問道:


    “你應當有個洗禮的名字吧?”


    “沒有,本堂神甫先生。”


    “哦,是這樣!我的孩子,是出什麽意外,你從來就沒有洗禮?……”


    是意外還是別有緣故,在這件事上可以肯定,小把戲提供不了任何情況。在他的記憶裏,沒有一點這種洗禮儀式的印象。而馬克卡蒂一家人十分虔誠,遵守教規,卻還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實在令人奇怪。事實如此,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事兒。


    小把戲一時呆若木雞非常尷尬,他以為這是不可逾越的障礙,他不能當貞妮的教父了。這時,馬道克卻高聲說道:


    “唉!本堂神父先生,如果他沒有受洗禮,那就給他洗禮吧!”


    “如果他已經洗禮了呢!……老祖母指出。”


    “沒關係!那他就是雙料的基督教徒!”西姆也高聲說道。“在小丫頭之前給他洗禮吧。”


    “真的,有何不可呢?”本堂神甫答道。


    “那他就能當教父啦?……”


    “完全可以。”


    “一前一後,給兩個人洗禮,沒有什麽不妥吧?”凱蒂問道。


    “我看沒有什麽困難,”本堂神甫回答。


    “如果小把戲為他本人找到教父和教母的話。”


    “我當教父……”馬丁先生應道。


    “我當教母。”馬丁娜也說道。


    哈!小把戲一想,真高興,他同收養他的這家人結合得更緊密了。


    “謝謝……謝謝!……”他連聲說著,就親起老祖母、凱蒂和馬丁娜的手來。


    要有個洗禮的名字,便給他起名叫埃狄,日曆標誌這一天。


    埃狄,行啊!不過,很可能他還繼續叫小把戲……這名字對他非常合適,大家也都叫慣了!


    就這樣,年少的教父先生洗禮了,儀式一結束,老祖母會將孩子放在洗禮盆上,根據教母的意願,孩子的俗名和教名都叫貞妮。


    緊接著,教堂的鍾就叮-發出歡快的響聲,教堂門口也放起鞭炮,銅子兒也像下雨似的落到當地孩子的身上……門前聚集了那麽多人!真讓人以為本郡所有窮人都相約來到西爾通廣場。


    親愛的小把戲,你是否預見有朝一日,也是在這樣隆重的場合,你站在頭排呢!


    大家邁著輕快的腳步回農場,本堂神甫走在前頭,邀請的鄰居,男女客人共有15位。宴席擺在大房間,大家落座,馬丁先生專門從特拉利請來一名出名的女廚師。


    不用說,這桌令人難忘的宴席,菜肴所需的食品全是農場的存貨,一樣也沒有從外麵購買,有香料濃汁澆羊腿、香草白汁燉小雞、美味油脂漫過餐盤的火腿、白葡萄酒燴兔肉,還有鮭魚和白斑狗魚,是在卡申河裏打的。


    無需補充說明,這些豐盛的食品,小把戲都在筆記本支出欄上如數登記,他的帳目一絲不苟。因此,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又吃又喝。況且,席上壯小夥子做出了表率,他們強健的腸胃吃進多少菜肴也不在乎,隻要菜肴豐盛就行。好家夥!從晌午吃到晚上,三道主萊,還有尾食,盡管葡萄幹大米布丁做的量很大,盡管每人一張醋粟醬餡餅配生芹菜,餐桌上什麽也沒有剩下。


    還有美酒,有濃黑啤酒,還有淡黑啤酒,還有汽水,還有於斯克博威士忌,還有白蘭第,還有杜鬆子酒,還有著名配方的烈酒,“要熱、要濃,要多”。足夠醉倒本省酒量最大的人。宴飲持續了3小時,要結束時,一雙雙眼睛發亮像火炭似的,一張張臉紅得賽似燃燒的煤炭。當然,在馬克卡蒂家裏,大家還是有節製的……他們並不因為鄙視為新教徒開設的“燒酒館”,就去光顧為天主教徒開的“烈酒館”。再說,這是洗禮的日子,不是應當寬容一點兒嗎,本堂神甫不是在這兒為他們贖罪嗎?


    然而,馬丁先生並不放鬆,注視宴飲的人,頗為意外地發現二兒子帕特喝酒有節製,而他兄弟西姆卻要進入醉鄉。


    近鄰的一位大農場主感到奇怪,一名水手能這麽控製自己的酒量。


    “因為我知道約翰-普蘭的故事。”年輕的海員回答。


    “約翰-普蘭的故事?……”有人高聲問道。


    “故事或者歌謠,怎麽說都行。”


    “好哇!唱給我們聽聽吧,帕特。”本堂神甫說道,他覺得不妨娛樂一下。


    “挺悲傷的……而且沒完沒了!”


    “沒關係,唱吧,我的孩子……我們有時間,能一直聽完。”


    於是,帕特以宏亮的聲音唱起詠歎調;小把戲聽著,為以是大洋通過他的口在歌唱。


    約翰-普蘭詠歎調


    1


    約翰-普蘭杯不停,


    飲到最後還要飲,


    可以相信我這話,


    他已喝得醉醺醺。


    泡泡一家小酒館,


    一泡就是兩鍾點,


    要把津貼全喝掉,


    還用多泡些時間?


    一次潮汐一出海,


    這錢還能掙出來,


    真是酒鬼糊塗蛋,


    又去酒館飲開懷!……


    漁夫喝酒克羅梅,


    每喝必醉成惡習。


    打漁行業太艱苦……


    約翰-普蘭下海去!


    “好哇!他終於離開酒館啦!”西姆高聲說道。


    “酗酒的人離開酒館太難受啦!”大農場主說道。


    “他喝足啦!”馬丁先生指出。


    “過量啦!”本堂神甫說道。


    帕特又唱道:


    2


    約翰-普蘭打魚船。


    起個名號叫卡萬,


    船頭尖尖如利箭,


    備有前帆三角帆。


    其他漁船已駛遠,


    遠遠駛離漁港灣,


    約翰約翰快點跑,


    快點趕回上漁船。


    現在大海正退潮,


    退潮好似望風逃,


    看看不過兩時辰,


    潮汐不是開玩笑。


    約翰如不快啟錨,


    不快下海真糟糕。


    一旦延誤變了天,


    他的漁船就報銷。


    “可以肯定,他喝酒誤事,要倒楣的!”老祖母說道。


    “他是自找倒楣!”本堂神甫附和一句,帕特繼續唱道:


    3


    滿天烏雲夜黑暗,


    黑暗狂風起驟然,


    好似鷂鷹撲下來……


    約翰睜大夜貓眼。


    睜大眼睛看近前,


    什麽聲響傳耳畔?


    原來撞到岩石上……


    如果怠慢真危險!


    船身左右直搖晃,


    海水險些灌滿艙,


    一股大浪打過來,


    可能船毀要遭殃。


    約翰-普蘭直嘟囔,


    不幹不淨罵海浪,


    費了九牛二虎力,


    連滾帶爬到船上。


    約翰一邊拉帆索,


    一邊連聲打酒嗝,


    從兜掏出大煙鬥,


    再用火鐮點著火。


    天要嚴寒無處躲,


    自身也要穿暖和,


    套上雨靴戴風帽,


    漆布大衣身上裹。


    穿戴好了立桅杆,


    桅杆立起頗費難。


    不過約翰很靈活,


    約翰-普蘭是壯漢。


    接著要拉三角帆,


    沉重帆布堆眼前,


    拉住吊索猛一跳,


    爬上桅杆賽猴猿。


    最後就要收纜繩,


    收在船頭盤齊整,


    再去船尾把住舵,


    輕帆正好借疾風。


    風帆疾駛趕航程,


    我想醉漢沒做夢,


    經過耶穌受難地,


    劃個十字表虔誠。


    “一個愛爾蘭人,什麽時候也不能忘了劃十字。”馬道克嚴肅指出。


    “就是喝了酒也不能忘。”馬丁娜附和一句。


    “上帝保佑他!”本堂神甫加了一句。帕特接著唱詠歎調:


    4


    從此一直到岬灘,


    海灣足有兩裏遠,


    彎彎曲曲細如帶,


    這段航道最凶險。


    好似迷宮裏麵轉,


    正午航行也費難,


    每當出海從此過,


    多麽勇敢也膽寒。


    約翰輕舟又熟路,


    臂膀有力眼有數,


    知道左轉還右拐,


    駛向岬角海口處,


    古老信號燈模糊,


    隱約岬角向海突,


    這裏水流極狹窄,


    望去仿佛斷了路。


    約翰降下一層帆,


    行駛速度要放慢,


    降帆不再借風力,


    隻憑慣性駛向前。


    約翰駕帆再一看,


    大潮號燈已不見……


    隻因船到出海口,


    掉頭東北認航線。


    這個地點認出來,


    正在沙灘岬角外,


    隻要往左掉船頭,


    就能安然駛入海。


    檢查帆索不懈怠,


    係在鐵環別鬆開,


    約翰怎算上航道……


    約翰-普蘭向大海。


    “大海!”小把戲心想。“在海上有多好啊!”


    5


    前路空空是汪洋,


    黝暗可怖空蕩蕩!


    閃電微光也不見,


    極目望去唯迷茫。


    高空咆哮風也狂,


    狂風不久要下降,


    不堪暴雨積雲重,


    重又跌到海麵上。


    狂風果然降下來;


    半空呼嘯聲可哀,


    又從半空俯衝下,


    勢欲推山又倒海。


    帕特的歌聲又停下,這回誰也沒有發議論。每人都側耳細聽,就像凱爾文農場變成約翰-普蘭的漁船,詠歎調的風暴在上空怒吼。


    6


    約翰畢竟有主張,


    不怕風硬搶風航,


    從前出海遇逆風,


    常像這樣逞頑強。


    此時約翰掛滿帆,


    哪怕狂風掀翻船,


    掛滿帆好貼近風,


    強借風力駛向前。


    風暴越刮勢越猛。


    約翰絲毫不放鬆,


    堅持作業要打漁,


    拖網撒在大海中。


    繩索越拉越繃緊,


    拖網越拖越顯沉,


    船拖漁網隨風跑,


    不慌不忙好漁民。


    漁船正在作業時,


    順其自然不偏駛,


    甚至不必去掌舵,


    掌舵反而徒費力。……


    約翰頭重昏沉沉,


    眼睛模糊也發渾,


    於是抓起酒葫蘆,


    拔下塞子提精神。


    舉起葫蘆對嘴喝,


    一口一口如解渴,


    千不該來萬不該,


    睡臥船尾入夢柯。


    約翰不再叫普蘭,


    應當改稱肚灌滿。


    葡萄燒酒杜鬆酒,


    灌滿肚子睡正酣!


    “這麽冒失!”馬丁先生高聲說。


    “據說也有個神保護喝醉酒的人。”西姆自然要指出這一點。


    “那個神就得忙壞啦!”馬丁娜截口說。


    “看看會怎麽樣吧!”本堂神甫應道。“帕特,唱下去。”


    7


    晨空萬裏好天氣,


    朝陽臉色真豔麗,


    隻有薄薄幾片雲,


    匆匆飛走盡逃逝。


    既然大家都忘記,


    危險也就無需提,


    個個漁夫乘潮水,


    返回港灣心歡喜。


    每條漁帆都勿急,


    並排一隻挨一隻,


    壯觀賽似大艦隊,


    凱旋回港得勝利。


    “約翰-普蘭呢?”小把戲問道,他非常擔心在拖網船上睡覺的醉漢。


    “別急呀。”馬丁先生回答。


    “我真怕他出事兒!”老祖母補充一句。


    8


    真的!出了什麽事?


    漁帆好像有問題,


    為何猛然掉了頭,


    疾風吹送往回駛。


    其他漁帆在後邊,


    拉網打漁繼續幹,


    海上作業如往常,


    誰也沒想早回還。


    難道夜間出海難,


    風暴打倒一條船?


    要不哪來這殘骸,


    哪來殘骸漂海麵?……


    人們急忙到這裏……


    隻見海上船一隻,


    龍骨裸露底朝天,


    翻船漂流任東西!


    “船翻啦!”小把戲驚叫。


    “翻船啦!”老祖母重複。


    9


    快呀!大家快幫忙!


    先得拉上大拖網,


    一點一點往上拉,


    要把漁網收船上。


    複滑車是好工具。


    邊拉邊鉤挺省力,


    拖網越拉越靠近……


    隻見網中一屍體!


    此人海上遇了難,


    屍體撈上多淒慘,


    克羅梅的打漁夫,


    普蘭家的小約翰。


    10


    這次事故很明顯,


    漁船拖網無人管,


    隨風流轉忽一橫,


    一個大浪就打翻。


    人人見此都明白,


    酒鬼送命不奇怪,


    自己結網罩自己,


    掘墓還把自身埋!


    他的屍體撈上船,


    一副慘相不忍看!


    灌滿海水未解酒,


    儼然還是一醉漢!


    “真不幸!”馬丁娜說道。


    “我們要為他祈禱!”老祖母也說道。


    11


    遺體趕緊運回去,


    漁民給他辦後事,


    這個酒鬼真可憐,


    不能出海去墓地。


    如果願聽我一言,


    葬在何處我來選,


    遠離酒館挖墓坑,


    不能喝酒隻安眠。


    詠歎一曲悼普蘭,


    出海從此少約翰。


    又逢漁訊潮有信,


    漁民出海駕輕帆!


    帕特的聲音好似嘹亮的軍號,拋出憂傷的詠歎調這最後一句。賓主感觸極深,都沒再議論,隻是為每個人的健康幹杯,這樣又多喝了滿滿十杯……大家分手時相約,即使在陸地上,也絕不效仿約翰-普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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