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謝府,臨霜院。


    是夜,夜色如許,暖風熏人。


    自從謝清珞十二歲以後,就搬出了耶娘的正凝堂,獨自居住在臨霜院,後來謝顧氏嫁了進來,為了培養兩人之間的默契和感情,謝家並沒有遵循貴族世家向來的傳統,讓兩人分居兩院,而是讓謝顧氏就居住在謝清珞的臨霜院裏。


    從晚宴回來,謝清珞剛剛沐浴出來,披著一頭濕漉漉的黑發,在水汽的模糊下,平日裏顯得極其嚴肅的臉龐,更多了幾分可親可敬。這也就顯露出曆代謝家子弟遺傳的,俊美無儔的容顏,即使他已經不再年輕,因為長年的勞心與朝堂鬥爭,眼角和額頭都爬上了幾條皺紋,也依舊不由讓人為之心神一蕩,一如當年。


    謝顧氏走上前去,拿起一塊臉帕,為謝清珞細細的擦著濕漉漉的發絲,輕柔至極的動作,眼裏帶著的繾綣柔情,無疑一一顯示著,謝顧氏深愛著自己的夫君,謝清珞。


    “郎君,你又不把頭發擦幹?怎麽這把年紀了,還和天賜一般不管不顧,”謝顧氏嗔怪道,“等到老了以後,你就知道苦了,每次都還要我來幫你擦,小心以後天天頭痛,你就知道後悔了。”


    她的語氣親昵而自然,不同於在外麵展現的端莊矜持的態度,而是一派女子的柔美之態。可見再堅強的女子,也無論她們是什麽年紀,隻要在深愛的男子麵前,都會不由自主的柔軟下來,表現出小女兒的嬌態。


    隻可惜落花有意隨流水,流水無心戀落花,世事總是難兩全,這一對建康城世族眾所周知的恩愛夫妻,也有不為世人所知的苦楚。


    多年以前,謝清珞礙於父母之命,心不甘情不願的娶了謝顧氏,可事實上,他對於謝顧氏並沒有什麽多餘的男女之情。頂級世族之間,自有他們的交際圈子,謝清珞曾經也見過謝顧氏,但對於她從來沒有動心過,頂多把她當做一個陌生的小妹妹一般。


    謝清珞向來喜歡豔麗張揚的女子,謝顧氏溫婉端莊的模樣本就不得他的喜愛,即使他娶了謝顧氏,真正了解謝顧氏是個再好不過的妻子,二十幾年來和她看似舉案齊眉,琴瑟相和,謝顧氏還為他誕下了謝天賜,也沒讓謝顧氏換得謝清珞的傾心相許。


    隻不過謝清珞遵從謝家傳統,即使不喜愛自己的妻子,也沒另外納妾,更沒有養什麽外室,對自己的妻兒都負起了一個作為丈夫和父親的責任。


    從這一方麵來看,謝家的清正的家教在謝清珞的生命中起了極大的影響,他是個當之無愧的真正男兒。


    “這不是有你嗎?”謝清珞道,話語裏好似含著一絲柔軟,眼睛卻是仿佛深潭一般無波無瀾,又恍如冷漠的黑色世界,隻有偶爾閃過的流光,昭示著一些對於親人的柔情。


    這麽多年下來,縱使謝清珞對自己的妻子沒有愛情,也有了歲月釀成的親情,在謝顧氏麵前,他完美的扮演了一個丈夫的角色。可是數十年如一日的演下來,謝清珞隻是一介凡人,不是仙神,他也會疲累,在謝顧氏看不到的角落,他不願意再演下去。


    “你啊——”謝顧氏輕笑了一聲,溫婉的容顏上滿是似水的柔情繾綣,使得她不算絕美的容貌也顯得耀眼起來,她搖了搖頭無奈道,“真是拿你沒辦法,對了,郎君,今天晚宴,阿珠怎麽會無緣無故提起天賜入朝的事情呢?阿珠可一貫是萬事不管的性子呀!”


    “阿顧,”謝清珞喚了一聲謝顧氏,然後肅然道,“如果我放棄了謝家宗子的位置,你會如何?”


    “放棄謝家宗子的位置?”謝顧氏訝異道,“郎君,你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難道和今日阿珠的話有關?”


    謝清珞沒有回答,隻是道,“我隻問你,阿顧,我要是放棄謝家宗子的位置,你會支持我嗎?”


    “我——”謝顧氏猶豫了一會兒,然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溫柔的微笑道,“自然,無論郎君是不是謝家宗子,阿顧我總歸是郎君的妻子,會一直跟著郎君。”


    謝清珞轉過頭去,輕輕握緊了謝顧氏的手,長年嚴肅的臉龐上難得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那微笑清淺而溫暖,卻能耀亮人心,“多謝你,阿顧。”


    “阿珠這次回來,有意參加謝家事務,應該是想爭取謝家繼承人的位置,而且看二郎的樣子,阿珠和他已經攤過牌了,二郎也支持阿珠,這其實對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要知道,因為阿耶對我一直不太滿意,二郎又不想繼承謝家,所以阿耶一直為這事發愁,生怕我謝家後繼無人。阿珠天資出眾,如果不看她是女子,恐怕在六歲是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謝家繼承人。如今阿珠願意爭取,實在是再好不過了,所以我想放棄競爭,全力支持阿珠。”


    “而且,這麽多年來,始終達不到阿耶的要求,我也累了,寧願讓阿珠去。她一定能做的比我更好,把謝家帶上新的巔峰。”他微笑道,話裏是淺淺的無奈與深深的釋然,更有著對妹妹的疼愛之情和寄予的厚望。


    平日裏少見笑容的人,偶然的一個微笑便顯得彌足珍貴,至少,此時的謝顧氏就覺得,為了夫君的這一個微笑,即使不能成為謝家宗子的夫人,她也心甘情願。


    她是真的不知道謝清珞從來沒有愛過她,隻是欺騙她嗎?自然是不可能的。


    女子對於心愛男子的情緒總是敏感的,愛與不愛,更是能夠一眼就看穿的事情。何況是像謝顧氏這樣,本就是極為聰慧的女子呢!隻不過,既然謝清珞願意費心演戲來欺騙她,讓她相信自己的感情,不願意傷她的心。她也願意配合他,假裝自己被他騙到,相信他是真正的愛著她。


    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或許,有人願意騙你,也是一種幸福,能被心愛的人小心翼翼的騙一輩子,更是她莫大的榮幸。


    “我總是跟著你的,夫君。”她低聲呢喃道,聲音輕不可聞,笑容卻溫婉而決絕,眼裏滿滿當當的柔情下麵,是堅不可摧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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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個夜晚,謝府,蘊秀院。


    “琚郎,先用點醒酒湯吧,你今天可喝了不少酒。”謝周氏吩咐下人去小廚房做了些醒酒湯,然後端給了正在屋裏揉捏著太陽穴的謝清琚。


    “還是阿周你心細,”謝清琚放下手臂,接過醒酒湯,調笑道,“難得你今日如此溫柔,我晚宴時說要把天賢留在建康,你還願意為我做醒酒湯,我現在才知道,原來阿周你也是一位賢妻啊。”


    “你從來都這樣,記吃不記打,”謝周氏推搡了他兩下,芙蓉麵上似笑非笑,道,“有的喝都堵不住你的嘴,別以為我不知道,平日裏盡會說我是河東獅,也不怕那天我真來一場河東獅吼。”一邊說著,一隻手還往謝清琚的腰間伸去,狠狠的掐了兩下,邊掐還轉動著那腰間軟肉,下手之狠可見一般,一點也看不出在晚宴上那溫良恭儉讓的模樣。


    “痛,痛,痛,嘶——”謝清琚倒抽了兩口氣,麵上的悠然自得的笑容立刻扭曲,然後訕笑著求饒道,“阿周,鬆手,鬆手,是為夫錯了,阿周這麽賢良的夫人,怎麽可能是什麽河東獅呢?都怪為夫有口無心,壞了阿周你的清名。”


    這般求饒的樣子,那裏看得出他是個以軍功起家的大將軍,更看不出他就是那個平日裏一副鐵麵無私模樣的燕州刺史了。


    謝周氏這才慢悠悠的鬆開了手,曼聲笑道,“這還差不多,算琚郎你識相。”


    “我那裏是你想的那般不通情理之人,孩子大了,總要放手他去飛,我也不可能把天賢拘在身邊一輩子,他總是要成家立業的。你們父子倆的眉眼官司我還看不出來,你一輩子都為自己的庶子身份不甘心,做夢都想進入謝家的嫡係核心,如今你怕是做不到了,就想慫恿兒子去做。也罷,就看看天賢能走出一條什麽路來。”


    謝清琚仰起頭,一口喝幹淨醒酒湯,然後放下碗,看著謝周氏,拍了拍她的散下發髻的頭,笑道,“阿周你還是太天真啦!你以為今天是我慫恿天賢留在建康的嗎?我謝清琚還不是這樣想用孩子成全自己人生的人,天賢那臭小子,人長大了,自己的想法也就多了。不過,他比他阿耶我更多了幾分野心。晚宴上他說的話也不是我教的,都是他自己的想法。”


    “實話說,他這時機也選的好,等到阿耶醒了以後,我們謝家恐怕是要有大動作了。光吃虧不還擊,向來不是我們謝家的作風,現在不作為,隻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寧靜。謝家哪個人咽得下這口氣,不然二兄和阿珠也不會特意趕回來,家主是謝家的支柱,竟然給家主下毒,簡直就是把我們謝家的麵皮往地上踩,老虎打會盹兒,也不能把老虎當小貓,否則遲早會後悔。”


    謝周氏也渾不在意謝清琚的動作,把湯碗收進食盒裏,才用一種溫柔中暗藏危險的語氣問道,“琚郎,你說誰太天真了,剛才風太大,我好像沒有聽清。”


    謝清琚這才後知後覺,自己的這位妻子可不是什麽溫柔無害的小貓崽兒,而是潑辣的河東獅,他的腰間現在還隱隱作痛,於是訕笑了兩下,才拍了一下腦袋,道,“人老了,就容易忘事,方才我說了什麽,現在都記不清了。”


    謝周氏眼波嫵媚的橫瞥了謝清琚一眼,雖然她已經不再年輕,但那成熟的風情反而比剛長成的小女孩兒更加誘人,“天賢的事我可不管,我一個婦道人家,想管也管不了,反正你們父子自有主意,我也不去做這個惡人,省的又在背後嘀嘀咕咕說我河東獅。隻不過阿嵐的事我這個做阿娘的總要管,十六歲的大姑娘了,正是定親成親的好時候。”


    謝清琚先是被妻子的風情迷惑了一會兒,然後反應過來,就對妻子的話有些忿忿不平,難得孩子氣的道,“十六歲還早著呢,我們家阿嵐這麽出色的女郎,還怕找不到一個好郎君嗎?”


    謝周氏瞥了犯渾的丈夫一眼,沒好氣的接話道,“你以為阿嵐是阿珠嗎?拖到七老八十恐怕也還有人願意為阿珠癡心不悔。而阿嵐在建康女郎中,還算得上出色,可建康城出色的女郎海裏去了,阿嵐又不是獨一無二,現在不給阿嵐張羅,難道把阿嵐留在家裏到老嗎?你願意,怕是阿嵐也不願意,我生的女兒我最了解,尋常女郎總是求一個良人,阿嵐也不例外。”


    “唉,”謝清琚歎了一口氣,道,“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阿嵐的婚事還是你做主吧,不過你可以多去找找大嫂,我們夫妻倆多年沒回建康,建康優秀子弟眾多,為阿嵐找婚事,還是大嫂更有成算。”


    “這還像話,”謝周氏笑道,“你就放心吧,你是阿嵐的親阿耶,難不成我就是後娘了嗎?這事兒我一定辦得妥妥帖帖,不會比我阿娘差。”


    謝周氏這麽多年來,最感激的一件事,就是當年聽從阿娘的話,嫁給了謝清琚。


    謝清琚出身謝家,又不納妾,自己也有出息,對她更是十二萬分的上心。她當初嫁過來那會兒,要沒有謝清琚的重視,哪裏壓的住後宅呢?


    外人都傳她潑辣,是河東獅,說謝清琚懼內,她何嚐不知道這是謝清琚在給她立威呢?因為愛,所以才會怕,不然他一個大將軍,怎麽可能怕她一介女流之輩呢?


    不會比我阿娘差,謝清琚在心裏把這話翻來覆去念了好幾遍,知道妻子是在變著法子誇他,心中很是愉悅!他出生就沒了阿娘,在謝家也身份尷尬,邊關風沙難熬,妻子卻從未抱怨,能娶到這麽好的妻子,是他人生最大的幸運。


    兩人都不複青春年少,此時屋裏卻有了初初成婚的甜蜜感,酸酸甜甜,香氛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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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晨,謝府,正凝堂。


    謝欽從昏昏沉沉中清醒過來,就感覺全身無力,嗓子沙啞幹渴,好像沉睡了許久一般,他的手向外伸去,卻剛好碰到了一把順滑的發絲,睜開眼睛,眼前一片白光,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時空錯亂感。


    “水……”他啞著嗓子說道,自己的意識裏覺得說得很大聲,實際上聲音細如蚊嚀,幸好陸君雅從清晨醒來,就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小憩,恰巧聽到了他的說話聲。


    她離開床沿,倒了一杯溫水給謝欽,謝欽接過,一飲而盡,這才覺得火辣辣的嗓子好受了一些。


    他的意識清醒了一些,便抬頭看向陸君雅,疑惑道,“怎麽是你,君雅?”


    “不是我還會是誰?”陸君雅一反在兒女麵前的慈母模樣,冷笑一聲,譏諷道,“你以為會是你那□□添香夜讀書的絕色丫鬟嗎,或者是你那早死了八百年的侍妾,我告訴你,謝欽之,想太多是病,得治!”


    “是誰想太多啊!”謝欽無奈道,“君雅,你就是這樣對待你剛剛死裏逃生的丈夫嗎?”


    “哼!”陸君雅冷哼一聲,語氣憤憤道,“有的時候,真恨不得你死了算了,我也好去改嫁,找一個新人。”


    “改嫁?”謝欽悠然道,“君雅,你以為你還是十六七八的好年紀嗎?芳華正茂,絕世無雙,不信你出去問問,現在你這麽老了,還是三個孩子的阿娘,除了我謝欽之,還有誰願意要你。”


    陸君雅都快被他氣哭了,倚在塌邊幽幽道,“你永遠都這樣,以自我為中心,寸步不讓,當年是這樣,現在還是這樣,永遠不會退一步。你的丫鬟懷孕了,我說要和離,你不肯,我說要打掉她的孩子,你也不讓。你不知道我現在看謝清琚是什麽感受?你是生生在挖我的心啊!”


    陸君雅和謝欽年少相識,意氣相投,同樣是天之驕子,同樣是出色至極,而兩人又都很是驕傲,互不相讓,在你爭我奪間情愫暗生。


    在陸君雅及笄之年,謝欽即聘她歸謝家,十裏紅妝風光大嫁,陸君雅嫁到謝家不久,更是很快為謝欽誕下嫡長子謝清珞和嫡次子謝清珺,這本是一段郎才女貌的佳話,隻可惜世間好景向來不長。


    謝欽和陸君雅都是天下一等一的出色人才,又都性子驕傲,不甘屈居人下,婚後常有爭吵之事發生。


    謝欽一日和陸君雅爭吵後大醉,卻被一貼身丫鬟乘虛而入,爬了床,陸君雅怒極攻心,想要和離,謝欽深愛陸君雅,自然不許。好不容易兩人和好後,想要處理那丫鬟時,又發現她已經懷了孕,謝家子嗣單薄,每一個孩子都十分珍貴,即使隻是一個庶子,陸君雅想把孩子打掉,謝欽卻保下了她們,自此之後,將那丫鬟抬做侍妾,謝清琚出生時那丫鬟雖然難產而亡,可這件事終究在兩人之間劃下一道難以彌合的裂縫,直至謝清華出生後,謝欽和陸君雅的關係才有所改善。


    這也是為什麽謝欽和陸君雅都偏疼謝清華的一個隱藏原因。


    謝欽聽著陸君雅聲聲泣血的話,眼睛裏也流露出傷悲之意,聲音也開始有些慌亂,不敢再和她爭鋒相對,他將陸君雅的手拉過來,握緊道,“君雅,這麽多年了,我們都老了,清琚的孩子都已經長大了,你又何必再和我鬧,這一回我能夠從冥月香這樣的奇毒中死裏逃生,實在是上天垂憐。我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活多久,你還要和我賭氣一輩子嗎?”


    “什麽上天垂憐,”陸君雅不忘反駁道,“那是清珺和阿珠千裏迢迢給你尋找的解藥。”


    “好,好,好,”謝欽將陸君雅拉入自己的懷中,無奈而憐惜的道,“都是清珺和阿珠的功勞,才撿回我一條老命。你不要再生氣了,生氣容易變老,以前都是我不對,君雅大人,大人有大量原諒我這個小人吧!”


    陸君雅撲哧一聲笑出聲來,語笑嫣然,“你這個小人,隻會哄我。”


    “那君雅大人願意被我哄嗎?”他撫著她如綢緞般的發絲道,語氣溫柔繾綣,宛如當年相遇時的陌上風流少年。


    “給你這個榮幸。”她的語氣趾高氣揚,無比驕傲,一如當年那個傲氣內蘊的絕色少女。


    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那陌上的風流少年啊,迷了她一生的心魂。


    就這樣吧,還能怎樣呢?陸君雅在心中道,和他鬧了一輩子,糾纏了一輩子,她也累了,她和他都已不在年輕,不知道以後還有多少歲月能夠相守,何必在無休止的爭吵中度過這最後的人生呢?


    少時夫妻老來伴,誰能相守到白頭?


    至少,他現在還願意哄她,她也心甘情願被他哄。


    窗外一隻金烏飛越出地平線,氣勢雄渾,耀亮天際,被昨夜的細雨洗過的風景顯得格外清透幽徹,露珠從青草上滾動滴落,偌大的謝府也充斥著勃勃的生機,今天,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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