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日過去了。這一天,當塞爾瓦達克等人聚在一起,討論上述問題時,其他人都在各幹各的工作。羅塞特教授的突然出現並沒有在他們當中引起很大轟動。西班牙人是生來就無憂無慮的,俄國人則一切聽從他們的主人鐵馬什夫伯爵的安排,他們才不為這些事自尋煩惱哩!他們根本沒有多大興趣去到處打聽什麽時候能夠回到地球上去。所以當夜幕降臨時,他們便早早上床就寢,安然入睡了。


    臨時擔任護土的本一佐夫,一刻不離地守護在羅塞特教授的床前。他十分盡責,決心一定要讓他盡快康複。羅塞特是死是活,直接關係到他的榮譽。所以他對他的照料真是無微不至,連病人的聲吟和夢囈也非常留意。由於睡得很不安穩,羅塞持常在夢中驚叫起來。每次驚叫,他總要說出“加利亞”三個字來。他是否夢見有人要搶走他的勞動成果?還是人們不承認加利亞是他發現的?誣蔑他的觀測不準確呢?這是很可能的。他這種人就是在夢中也是很容易大動肝火的。


    羅塞特在夢中說的片言隻語,對於解釋那一個個疑團至為重要。遺憾的是,那些夢話說得太混亂不堪,無論本一佐夫怎樣注意傾聽,也無法聽懂。不過,不久之後他的聲吟便全部消失了,徹夜睡得十分平穩,鼾聲很有節奏。


    太陽從加利亞西邊的地平線上升起時,羅塞特老師還沒有醒來。本一佐夫決定不叫醒他,他想讓他多睡一會兒。


    這時,洞口的大門外傳來了幾聲清脆的叩門聲。安裝這扇大門,並不是為了防止不速之客,而是用來遮擋寒風的。


    本一佐夫正要起身去開門,忽又轉念自己也許聽錯了。再說大門有人看守,無須他去開,況且洞內清閑的人比比皆是。


    但大家都在酣睡,沒有一個人去開門。敲門聲又響了,似乎用的是很重的鐵器。


    “真他媽的見鬼,有什麽了不得的事,把門敲得這樣響?”他在心裏罵道,隻好穿過地道走去開門。


    “誰?”他沒有好氣地大聲問道。


    “我!”一個很柔和的聲音答道。


    “你是誰?”


    “伊薩克-哈克哈卜特。”


    “天這樣早,你有什麽事?守財奴。”


    “請給我開開門吧,本一佐夫先生。”


    “你到這兒來幹什麽?兜銷你的貨物嗎?”


    “這不能怪我。大家不願付錢嘛!”


    “見你的鬼去吧!”


    “本一佐夫先生,”伊薩克又苦苦哀求道。“我有要緊的事要找總督大人。”


    “他在睡覺。”


    “我可以等他一等。”


    “那你就在門外等著吧!”


    本一佐夫正要離去,被他吵醒的塞爾瓦達克已經走來。


    “什麽事兒,本一佐夫?”


    “沒什麽事兒,上尉。伊薩克這個狗東西要見你。”


    “把門打開,讓他進來。”塞爾瓦達克說。“他今天倒來得很蹊蹺。”


    “還不是為了錢!”


    “我已經對你說了,把門打開。”


    本一佐夫隻得俯首聽命。門開處,穿著破舊長外套的伊薩克一下鑽了進來。塞爾瓦達克上尉於是向大廳走去,伊薩克緊跟在後麵,一麵不停地向他阿諛奉承。


    “你有什麽事?”塞爾瓦達克眼睛看著他問道。


    “總督先生,”伊薩克說,“有沒有什麽新的消息?”


    “這樣說來,你是來打聽消息的羅?”


    “是的,總督先生。希望你能告訴我……”


    “我沒有什麽可以奉告的,因為我自己也一無所知。”


    “可是昨天‘溫暖之鄉’來了一個人。”


    “你的消息倒很靈通嘛!”


    “總督先生,我是從我的單桅船上看到你們乘著雪橇出發的。雪橇回來時,似乎還小心翼翼地從上麵抬下了一


    “總督失生,你們不是從外麵帶來一個人嗎?……”


    “你認識他嗎?”


    “不是這個意思,總督先生。我希望……”


    “希望什麽?”


    “能同他談一談。他可能來自……”


    “什麽地方?”


    “地中海北部海岸。所以我想他一定帶來了……”


    “帶來了什麽?”


    “有關歐洲的消息。”伊薩克說,一麵貪婪地看著塞爾瓦達克上尉。


    這個守財奴實在頑固透頂,他已經在加利亞生活了三個半月,可是至今仍舊依然故我。要想叫他相信他早已離開地球真是無比困難。不過,要說他沒有發現諸如一天的時間已縮短一半,東西方位已完全顛倒過來等反常現象,那也不是真實的,但他始終認為這些事都發生在地球上。他認為,眼前的大海仍舊是地中海。非洲的一部分雖然在災難中消失了,但歐洲還存在,而且就在北邊幾百公裏的地方。那裏的一切一定還保持著原樣。非洲海岸既然已經不複存在,他可以到歐洲海岸去繼續做他的生意,說不定也許可以賺更多的錢。所以當他看到“溫暖之鄉”來了個陌生人時,便不顧一切趕忙跑來打聽一下,看自己的想法是否屬實。


    要說服這個家夥,使之回心轉意,是完全不可能的。所以塞爾瓦達克根本不想作這種徒勞無益的努力。他非常討厭他,連一句話也不願同他說。聽了他的話,他隻是聳了聳肩,走開了。


    從後麵跟上來的本一佐夫,對他們剛才的一段談話聽得一清二楚。塞爾瓦達克走後,他便同伊薩克搭訕了起來。


    “這樣說來,我沒有弄錯?”伊薩克說,眼睛裏閃耀著興奮的光芒。“昨天這兒來了個人。”


    “是的。”本一佐夫說。


    “他還活著嗎?”


    “但願他不會死。”


    “本一佐夫先生,你能告訴我,他是從歐洲什麽地方來的嗎?”


    “從巴利阿裏群島來的。”本一佐夫說。他想看看伊薩克聽到這句話會有什麽反應。


    “巴利阿裏群島?”伊薩克說。“那可真是地中海中做生意的好地方。我過去到過那裏。島上的人也都很熟悉我的漢沙號。”


    “那當然。”


    “巴利阿裏群島離西班牙海岸不過隻有一百公裏左右。你們的客人一定帶來了有關歐洲的消息。”


    “是的,守財權。他會把情況告訴你,讓你高興高興的。”


    “真的嗎,本一佐夫先生?”


    “為什麽不是真的?”


    “為了能同他談一談,我可以……”伊薩克猶豫了一會兒又改口道:“雖然我也很窮,但我是不會把錢看得太重的。”


    “你真的是這種人嗎?”


    “隻要能馬上同他談一談,我可以花幾個錢。”


    “好!”本一佐夫說。“不過很不巧,他很累,在那邊睡覺。”


    “你可以去把他叫醒。”


    “伊薩克,”塞爾瓦達克上尉忽然走上來說道,“你要是膽敢把他叫醒,我就立即叫人把你趕出去。”


    “總督先生,”伊薩克又苦苦哀求道,“我想打聽一下……”


    “會讓你知道的。”塞爾瓦達克說。“等新來的客人給我們介紹歐洲情況時,一定叫你來聽聽。”


    “我也會來叫你的。”本一佐夫說。“因為我很想看一看,你聽到他的情況介紹後會是一副什麽樣子。”


    這時傳來了帕米蘭-羅塞特醒來後傳喚人的聲音。


    聽到他的叫聲,塞爾瓦達克等人都紛紛趕往教授的床前。伊薩克也要跟著走去,本一佐夫奮力攔阻,卻沒有攔住。


    教授尚未完全醒來。可能是殘夢未盡,隻聽他不住地叫道:“約瑟夫!這個鬼東西哪裏去了?快來,約瑟夫。”


    約瑟夫顯然是他的仆人。他一定還留在地球上,當然來不了了。加利亞同地球相撞的結果把他們主仆二人分開了,這一別也許竟是永別了。


    教授逐漸醒來,不過他還在叫著:


    “約瑟夫,這個鬼東西!我的門板在哪兒?”


    “在這兒!”本一佐夫說。“你的門板保存得很好。”


    羅塞特睜開兩眼,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你是約瑟夫?”他問道。


    “為您效勞,帕米蘭先生。”本一佐夫不慌不忙地答道。


    “那好,約瑟夫。”教授說道。“快去給我把咖啡拿來。”


    “是!”本一佐夫答道,立即向廚房奔去。


    塞爾瓦達克上尉走上去,扶著帕米蘭-羅塞特坐了起來。


    “親愛的老師,您還清楚地記得您在查理曼中學的學生?”他向他說。


    “記得,塞爾瓦達克。”羅塞特說。“但願你十二年來已經改掉了你的那些毛病。”


    “全改了。”塞爾瓦達克上尉笑道。


    “這就很好!”羅塞特說。“我的咖啡怎麽還沒來?不喝咖啡,頭腦就昏沉沉的。”


    幸而這時本一佐夫已端來一大杯熱氣騰騰的濃咖啡。


    喝完咖啡,羅塞特站起身,走下床來,往大廳走去。進入大廳後,他隨意向四周看了看,最後在一張從多布裏納號上搬來的華麗的扶手椅上坐了下來。


    隻見這位外表威嚴的教授帶著滿意的神情向大家問道:


    “怎麽樣,先生們,你們覺得加利亞怎麽樣?”


    塞爾瓦達克正想問問他加利亞究竟指的是彗星,還是從地球上分離出來的碎塊,但伊薩克-哈克哈卜特已搶在他前麵了。


    一見到伊薩克,教授不禁雙眉緊鎖,很不客氣地問道:


    “他是誰?”


    教授一麵說,一麵用手把走上前來的伊薩克推開。


    “您別理他。”本一佐夫說。


    但要想把他趕走是不可能的。他掙紮著向教授說道:


    “先生,請你看在亞伯拉罕和雅各的麵上,告訴我一些關於歐洲的消息。”


    “關於歐洲的消息!”羅塞特叫道,“他要打聽歐洲的消息!”


    “對,對……”伊薩克說道,一麵死抱住椅子的扶手,不一讓本一佐夫把他拉走。


    “你幹嗎要打聽歐洲的消息?”帕米蘭-羅塞特問。


    “我想回到歐洲去。”


    “回去!今天是幾月幾號?”教授轉向塞爾瓦達克問道。


    “4月zo日。”塞爾瓦達克說。


    “今天是4月20日,”教授又說道,臉上似乎流露出滿意的神色。“歐洲今天離我們是四億九千二百萬公裏。”


    伊薩克頓然暈了過去。


    “什麽!”帕米蘭-羅塞特向大家問道。“你們難道什麽也不知道?”


    “不,我們知道一些情況。”塞爾瓦達克上尉說。


    接著,他簡要地把他們這些天來的情況向教授作了報告。他談了談自去年12月31日以來,他們這裏所發生的一切:多布裏納號怎樣作探險航行,他們如何在加利亞海發現了幾處舊大陸的遺跡,後來又收到了不知誰送來的三次信息,以及最後如何離開古爾比島,來到“溫暖之鄉”過冬。


    羅塞特總算耐著性子聽完了他們的介紹。塞爾瓦達克話音剛落,他便問道:


    “先生們,你們認為自己現在在哪兒呢?”


    “我們現在在一個新的星球上。”塞爾瓦達克上尉答道。


    “你們說,這個新的星球究竟是什麽呢?”


    “從地球上分離出來的一個很大的碎塊。”


    “從地球上分離出來的碎塊,倒也是。那麽,是怎麽分離出來的呢?”


    “地球同彗星碰撞造成的。這顆彗星,親愛的老師,你已經把它命名為‘加利亞’。”


    “不對,先生們。”帕米蘭-羅塞特站起來說道。“實際情況比這要好。”


    “實際情況還要好?”普羅科普二副激動地說。


    “是的,”教授又說道。“確實有一個人們從未見過的彗星在去年12月31日到今年1月1日夜間與地球相撞,事情發生在淩晨兩點四十七分三十五又五分之三秒。但這顆彗星隻是從地球表麵擦了過去,並從地球上帶走了個別幾個你們已經見到的地方。”


    “原來如此。這樣說來,我們現在是在……?”塞爾瓦達克叫道。


    “我已經命名為‘加利亞’的彗星上。”羅塞特教授說,臉上浮現出一股頗為得意的神態。“你們如今是在我的彗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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