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爾薩克考察隊的驚險遭遇--第八章莫立勒


    第八章莫立勒


    摘自阿美傑-弗羅拉斯的旅行日記


    一月二十二日


    離開錫卡索兩天了,我感到情況不太妙。看樣子,雇來的這些工人情緒很不對頭:趕驢人一有機會就消極怠工,挑夫們總是顯出疲憊不堪的樣子,動不動就要求休息。這或許是我個人的感覺,或許是還沒有擺脫康康那個預言家給我造成的思想負擔吧。說實話,自從離開錫卡索,我們的衛隊人數減少一半之後,那幾句幾乎已被遺忘了的預言在我的心目中卻有一定的份量了。


    一月二十四日


    今晚來到卡芬列。四天走了五十公裏,即每天走十二公裏多一點。這個紀錄也不錯。


    一月三十一日


    咳!那樣的紀錄也保不住了。我們用了六天時間才走了五十公裏!現在駐紮在一個名叫各戈諾的小村裏。三天前,我們從一個名叫尼加拉(不知誰給這些小村起了這樣的名字)的小村旁下山,進入了一個盆地。西、北、南三麵都是山,隻有東方是平原,現在我們仍然走在這個盆地內。


    由於發生了不幸事件,我們在各戈諾停下來。不是因為我們當了俘虜,相反,這個村的村長,一個名叫賓耶巴的老頭,是我們的好朋友。


    今天夜裏,當我們剛走近這個小村時,便聽見一大群黑人在大聲叫喊,好像哀號似的。在火把的光亮下,我們估計了一下,這群黑人的數目大約有七、八百。看樣子,這些人對我們懷有敵意。因為我們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待遇,大家驚疑地停住了腳步。馬爾色雷大尉下了一道命令,他的士兵們便都握緊了馬刀柄,但沒有拔出刀鞘。大尉在觀察事態的發展。


    遜伯林的馬由於受了驚嚇,突然作人立狀,用後腿站了起來。騎手被拋出了馬鞍,倒栽蔥似地摔了下來,跌進了黑人堆裏去了。黑人們發出狂怒的號叫聲,撲向我們那可憐的朋友。這時候……


    說時遲,那時快。莫爾娜小姐催了一下她的坐騎,全速地衝向人堆。黑人們立即放棄了遜伯林,把勇敢的女騎手包圍起來,一二十支梭鏢對準了她,……


    “曼多!”她向進攻者喝道,“尼傑——阿——別——蘇巴!(安靜點!我是女巫師!)”


    她一邊叫著,一邊掏出手電筒,把它一會兒兒擰亮,一會兒關住。人群立即安靜下來,恭恭敬敬地在她周圍站成一個圓圈。這時,上麵提到過的賓耶巴從人群中站了出來。他想發表一篇演說:這是本地土著首領的習慣,但是莫爾娜小姐請他閉嘴,她急急地奔向跌在地上不能動彈的遜伯林。沙多雷醫生經過檢查之後斷定:遜伯林受傷了。原來這一跤跌得很重,腰部下方被一塊尖石頭劃了一道很寬的傷口。這時,我突然想起:根耶拉的第一個預言已經成了事實!當想到他所預言的關於我的通訊稿的命運時,一股寒氣涼透了我的脊背。


    沙多雷醫生提著保健箱在給遜伯林洗滌和包紮傷口。黑人們站在那裏,驚訝地注視著醫生的一舉一動。


    這時候,莫爾娜小姐允許賓耶巴發言了。那村長上前一步,用巴姆巴語問道:為什麽“杜巴布”(指遜伯林,要用武器進攻他們?)莫爾娜小姐否認這一點。村長堅持著,並且指著遜伯林挎袋上掛著的釣竿套,莫爾娜向他解釋,但沒有用。於是,遜伯林隻得打開那在火把的映照下閃閃發光的袋子,把釣竿取出來給他們觀看。


    賓耶巴兩眼閃著貪婪的光,雙手伸向那發亮的釣竿。他像一個嬌慣了的孩子那樣,堅持說要把這玩意兒送給他,遜伯林憤憤地給以拒絕。


    莫爾娜小姐為了保持這剛剛建立起來的和睦關係,再三叫遜伯林割愛,可是遜伯林不肯。最後,她發脾氣了:


    “外甥!”她威嚴地喊道,並將手電筒對著那固執的酷愛釣魚的人。


    遜伯林隻得讓步,他取出裝釣竿的套子給了賓耶巴,賓耶巴把他的勝利歸功於手電筒的魔力和女巫師的法術。這寶貝一到手,他欣喜若狂,手舞足蹈起來。然後,他作了一個手勢,那些武裝的黑人立即散開了,賓耶巴邀請我們進入這個村子。


    二月二日


    我們還呆在各戈諾。遜伯林的傷拖住了大家的腿,這位實為外甥的舅舅(我堅持這麽稱呼他)還不能騎馬。


    二月三日


    還在各戈諾。真開心!


    二月四日


    早上六時,終於出發了。可是晚上,仍然呆在各戈諾。原來這是一次假的開拔。天剛亮,我們和村子裏的朋友們告別之後就動身了。隊伍在移動,但幾乎是在原地移動。情況比到各戈諾之前那段路壞多了。要麽是一個挑夫站著不動了,不得不等他一陣;要麽是驢子的馱載從背上掉了下來,不得不又拾掇一番。到上午十點,還沒有走完六公裏的路。


    馬爾色雷大尉的忍耐力使我驚歎不已,他冷靜而精力充沛地在和那些無聲的陰謀作鬥爭。但是,當開始走宿營前那段路時,又出現了新的情況:莫立勒宣布他帶錯了路,莫爾娜小姐去和向導們一起研究,楚木庚支持莫立勒的意見。東加勒卻相反,他說我們一點也沒有走錯。該相信誰呢?


    猶豫再三之後,我們還是相信了多數(占三分之二)向導的意見,往回走。這時,又出現奇跡了:挑夫們不感到疲倦了,驢子的馱載也很安穩了。一個小時走完了上午四個小時的路程。夜裏,我們離各戈諾不遠的地方露營。


    二月六日


    昨天走得還算順利,奇怪的是又走在前天放棄了的路線上。莫立勒宣稱:他經過一番思考之後,感到前天早上是對的,晚上錯了。楚木庚又支持他的意見。我想:莫不是這兩人狼狽為奸在捉弄我們?


    今天發生了兩起重要事件。早晨出發後不久,一頭驢子突然倒下了。我們打算把它扶起來,但是它已經死了。當然,它的死也許是自然現象。但說句老實話,我卻想起了冬戈龍和這個國家裏的其他毒藥。


    下午發生了第二件事:一個挑夫失蹤了。他到哪裏去了?這是個謎。馬爾色雷大尉咬著胡子,我發現他憂心忡忡。


    到了晚上,又有意外事件發生了。幾個黑人不知在什麽地方喝得醉醺醺,是誰給他們的酒呢?馬爾色雷大尉來找巴爾薩克。我剛剛和巴爾薩克討論過這些事件。這時沙多雷醫生、波賽恩、莫爾娜小姐和遜伯林都來了,於是我們開了一個“軍事”會議。


    馬爾色雷大尉簡略地談了一下情況,把一切罪過歸咎到莫立勒身上。他建議把那不忠實的向導找來審問,在必要時給他點顏色看。他還建議派騎兵一個個地監督挑夫,催促他們趕路,盡管這樣做很危險。巴爾薩克不同意這個意見,遜伯林更不同意。審問莫立勒,就意味著我們已經注意他了,意味著我們公開懷疑他了。然而,我們目前還沒有掌握一點可靠的證據,也根本不明白他要捉弄我們的目的。要是一審問莫立勒,他可以把什麽都推得一幹二淨,而我們又拿不出什麽充分的理由來。那以後如何去對付挑夫們呢?要是他們消極怠工或者躺倒不幹,又怎麽辦呢?


    二月七日


    又有新的事件發生了。


    昨夜過得很不平靜,以致今天不能按時出發,全天隻走了一站路。


    現在來敘述一下事實。從這個事實中我們發現:粗心大意有時倒是很有好處的。


    昨天決定嚴密監視莫立勒。為了不至於太引人注目,我們在宿營時並不打算派崗哨看管他,而是由我們幾個人輪流值班。我們把通宵分成時間相等的六崗,並且以怞簽來決定先後次序。怞簽的結果是這樣:第一崗是莫爾娜,然後依次是巴爾薩克、馬爾色雷大尉、我、遜伯林和波賽恩。


    到時候我去接大尉的崗。他說情況很正常,並把莫立勒指給我看了。那時莫立勒正蜷縮在毯子裏睡得很香,他的黑臉和白衣在月光下顯得黑白分明。


    這一崗開始是很平靜的。但是到深夜一點半的時候,我隱約地聽到了在離開康康後第一個晚上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嗡嗡聲。這聲音似乎來自東方,特別微弱,以致我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兩點一刻,我交崗給遜伯林。可是怎麽也不能入睡,於是爬起來,打算到帳篷外去呼吸新鮮空氣。這時我又聽到那奇怪的聲音,非常微弱。我還是懷疑自己的聽覺,急奔出帳篷,想聽個究竟。


    什麽也沒有!那蚊子叫一樣的聲音正在變得越來越弱,很快在東方消失了。


    我決定去找遜伯林。


    又是出人意外的事!而且是怎樣的出人意外嗬!——遜伯林沒有在崗位上!我敢打賭,這位不可救藥的老兄,肯定是忘記了自己的職責而幹別的什麽去了。要是莫立勒逃跑了怎麽辦呢?幸好,他並沒有逃走,仍然躺在那裏睡得很香,我看到了他的黑臉和白衣。


    我放心了,這才去找遜伯林。我知道該到什麽地方去找他,因為就在我們的營寨旁邊有一條小河。我徑直向河邊走去,馬上便發現了河中的水流裏有一個人影子。但他怎麽能夠站到離岸那麽遠的水中去呢?莫非他能在水上行走?


    仔細一看,原來他用木板做了一個筏子,用樹枝當槳。劃到河中央,用繩子係一塊大石頭拋在水中,在那裏下了“錨”。這老兄還是個發明家呢!


    我走到岸邊,輕輕地喊道:


    “遜伯林!”


    “在這裏哩!”那人影在水中應道。


    “您在那裏幹什麽,遜伯林?”


    “我在這禁獵區偷獵,親愛的!”


    我簡直在作夢,怎麽到蘇丹來偷獵?我不知道這地方捕魚的規矩,於是問道:


    “您在偷獵?您跟我開什麽玩笑?”


    “毫無疑問,”他說,“因為深夜裏用漁網捕魚是絕對禁止的。”


    他說這話時洋洋得意,這畜生!他在挖苦我哩!


    “莫立勒跑到哪裏去了?”我沒好氣地問道。


    水中發出了一聲粗野可怕的咒罵聲(我不好意思把它記下來)。然後,那人影動起來。遜伯林很快地就跳到岸上。他氣喘籲籲,立即奔向他不該離開的崗位。


    幸好,莫立勒還在睡覺。我甚至可以斷定從我離開他之後到現在為止,他連動都沒有動過一下,遜泊林也看到了。


    “您在嚇唬我,”他說。


    這時,我們突然聽到從河那邊傳來了很淒慘的叫喊聲。我敢發誓:是誰在那裏呼救。


    我們立即向河邊跑去,果然發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在水中掙紮。


    “是個黑人!”遜伯林說。


    他跳到木筏上,把那黑人救出來。然後把他背到岸上,向我解釋:


    “他掉進我忘記在水中未取出的漁網裏去了。可是,他到那裏去碰什麽鬼呢?”


    我們低下身來,想看一看這倒黴的家夥,並且同時叫起來:


    “莫立勒!”


    這確實是莫立勒。他光著身子,從頭到腳濕漉漉的,被水嗆得半死不活。顯然,我們的向導曾離開營寨,泅水過了河,去對岸跑了一趟,回來時掉進遜伯林按照上帝的旨意而忘記取回的漁網裏去了。如果不是遜伯林的粗心大意,這滑頭的出走恐怕我們一輩子也不會發現。我突然想起:那在月光下靜靜地睡著的“另一個莫立勒”是什麽人呢?


    我奔向那睡著的人,用手去搖他。我的乖乖!毯子下麵根本沒有什麽人。那所謂黑臉,其實是一塊木板。


    這一回,肇事者被當場抓住了,他總該招認了吧。我走向遜伯林和他的俘虜。後者看樣子已清醒過來了。


    突然,他跳起來就要往河裏竄去。但是他對形勢的估計錯了:遜伯林的一隻大手抓住了他。遜伯林雖不像阿波羅1那樣漂亮,但卻有赫拉克勒2那麽大的力氣。從他的俘虜臉上那痛苦怞搐的神態來看,完全可以證明這一點。莫立勒自知逃跑無望,連忙跪下求饒。


    1阿波羅——古希臘神話中的太陽和光明之神,農業、文藝、美術的保護者。


    2赫拉克勒斯——古希臘神話中的大力士。


    這時我發現他手裏一件什麽東西掉到地上。我俯身把它拾起來。可是不幸得很,沒防備,莫立勒作了一個絕望的掙紮,向我猛撲過來,一手把那東西搶走,塞進嘴裏去了。


    遜伯林怒罵起來。我們同時以最快的速度撲向俘虜,扼住他的咽喉。


    莫立勒被掐得奄奄一息了,總該把嘴裏的東西吐出來了吧?不,我又估計錯了:他隻吐出了一半,其餘的一半吞進肚裏去了。


    我一看那繳獲到的東西,原來是一張很小的紙片,上麵寫滿了字。


    我們去找馬爾色雷大尉。大尉所關心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五花大綁的莫立勒關進一頂帳篷裏,在帳篷四周派了四名哨兵嚴密地看守。然後我們三個人走進大尉的帳篷,急切地想了解那紙上寫了些什麽東西。


    在手電筒的亮光下,可以清楚地辨認出,這是用阿拉伯文寫的。馬爾色雷大尉精通這一種文字。如果這文件完整的話,他是可以毫不費勁地讀出來的。然而,我們得到的僅是它的一部分,況且光亮很小,字跡又模糊,所以看起來簡直是一張圖畫謎。等天亮之後再說吧。


    天亮之後,仍然無法猜破這個謎。也許,莫立勒為了求得我們的寬恕,不再欺騙我們,而給我們翻譯出來吧?


    我們走入作為臨時監牢的帳篷。突然大家都呆若木雞似地站在進口處:捆俘虜的繩子丟在地上,帳篷裏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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