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錦衣衛應聲而立,盆子裏的碳火已經有些不足,幾名錦衣衛幹脆拆了供桌來生火,柴火在“劈啪”作響,出去的錦衣衛還沒有回來,人心也隨之焦燥了起來。[]


    殿外有腳步聲傳來,學生中有人忍不住興奮地脫口道:“他們回來了!”


    昭然抬起頭,幾名錦衣衛架著渾身是血的賀攀英從外麵奔了進來。


    “發生什麽事了?蘇啟顏呢?”路濤忍不住脫口問道。


    錦衣衛已經搶先對傅恒道:“大人,山後有妖樹的蹤跡!”


    眾人一陣驚慌失措地嘩然聲。


    “不是說妖樹已經離開了嗎?!”


    “為什麽,為什麽它又回來了?!”


    賀攀英流著淚道:“是真的,我跟啟顏還有幾位大人到廟後巡視,啟顏他不肯往廟後扭了腳,就留在原地等我們。我不放心啟顏,因此就先從廟後往回走,剛走到啟顏你休息的地方,就看見妖,妖樹將啟顏拖走……我拚了命,也沒能將他救下。”


    幾名錦衣衛道:“我們聽見了他的喊聲,等我們趕過去,就見他摔在牆下,蘇啟顏已經不見了!”


    一直低頭的賈晨突然開口問:“除了攀英……其他幾位大人可有見到妖樹?”


    為首的錦衣衛瞧了賈晨一眼:“不曾,不過賀攀英臉上的確是樹枝造成的擦痕!”


    賈晨吞吞吐吐地道:“擦痕也可以是自己製造的!”


    路濤忍不住道:“賈晨你什麽意思?你的意思是攀英殺死啟顏嗎?”


    賀攀英苦笑了一聲:“我跟啟顏雖然是同書院的學生,可是素來沒有交集,這個節骨眼上,連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看到明日的太陽,何必殺個與自己無仇無怨的人?”


    “正是,賈晨你的懷疑為免有些不分青紅皂白!”


    “賈晨你要是這麽多疑,不如下次自己去巡邏,好過坐在這裏懷疑為大家冒險的人!”


    賀攀英沿路一直衝在鞍前馬後,已經得了很多學生的心,不免對賈晨無端地指控感到不滿,賈晨在眾人的指責中低下了頭。


    昭然卻覺得賈晨懷疑地並非沒有一點道理,畢竟孫啟重也是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外麵,嚴格說起來兩人都與賀攀英有時間上的交集。


    可是為什麽,賀攀英要殺死他們?


    昭然一直在苦苦思索,就像他想不通為什麽他們都能看見十二個人,而他……卻隻能看到十個。(.)


    “大家不要怪賈晨,也是這一路來,我們莫名其妙失蹤的同窗太多了。”賀攀英道,“如今看來,妖樹恐怕還潛伏在書院底下,這裏也不安全,我們還是早點撤離地好。”


    室內是暖融融的火堆,而外麵是漆黑的夜,凜冽的山風,淅瀝的寒雨,眾人不禁有些遲疑,路濤躊躇著問:“可是外麵……就安全嗎?”


    傅恒烤著自己的手,突然看向九如語氣恭謹地問:“小聖人以為呢?”


    九如抬起眼簾:“離開。”


    路濤忍不住問了一句:“先生,外麵也不見得安全,更何況黑燈瞎火的,妖樹如果拖起人來,我們豈不是更沒辦法?我們是不是等天明了再走,會更方便一些?”


    “是啊!”很多學生附和道。


    九如回答地很淡:“既然都不安全,等待不如離開。”


    “為,為什麽?”


    “因為等待不會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問題是他們並不想要答案,而是想要活下去,可是即然連他們當中唯一的聖人也這麽說了,路濤隻好把心裏的這句話給咽了下去。


    寧可死在路上,也絕不在原處等死。


    昭然抬頭看向九如,他突然發現他好似又有那麽一點點了解九如了。


    羊晚連忙道:“即然小聖人說離開,那咱們就離開!”


    傅恒收起了烤火的手站起身:“準備離開!”


    這下即使有人心裏反對,也不能再吭聲了。


    ――――


    “你,你走在左邊,你還有你,殿後!”錦衣衛指著學生分配道。


    被指到殿後的路濤忍不住不平地道:“為什麽是我殿後?”


    錦衣衛瞪了他一下:“不滿意,你走最前麵!”


    傅恒轉過頭來微笑道:“其實這種時候,走在哪裏都是機會均等!”


    同樣被指到殿後的賈晨低著頭朝著隊伍後麵走去了,昭然見他走過小聲問道:“你看見了什麽?”


    賈晨臉上的表情忍不住顫抖了一下,賀攀英已經跟了上來,他腿腳有點不便,柱了根粗樹枝:“大人,要不然我跟賈晨殿後吧,我多少會點武藝!”


    對於錦衣衛來說,隻要有人在後麵擋著就好,至於是誰他們也不關心,不過賀攀英多次自告奮勇,多少對他留了點好印象,於是點了點頭道:“多加小心,看見不對就出聲示警!”


    九如重新背起了昭然,孟承天瞅了一眼:“先生待昭顯真好。”


    橫生道:“小聖人愛護弟子,自然是天經地義,少爺前麵走。”


    孟承天又說了一句:“那也是昭顯有過人之處,想我這等愚鈍的弟子常不知道先生所想,先生也自然不會待見。”


    昭然覺得他的語調頗有些陰陽怪氣,於是白了他一眼:“孟公子確有自知之明。”


    孟承天微微一笑,便隨著橫生走了。


    昭然看著他們的背影:“這人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離開了寺廟,沿著台階往下走,剛走到半山腰就看見前麵探路的錦衣衛匆匆前來回稟:“大人,前麵的書院已經都被淹沒了,無路可走!”


    “都淹沒了?!”傅恒詫異地問。


    “一片汪洋。”不用看錦衣衛的臉色,光聽他的聲音也知道好不了。


    “前麵去看看。”傅恒回了一聲。


    眾人不死心地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隻見下麵的舍區真得都被淹沒了,也許是剛下過暴雨,月色如洗,湖麵在半規涼月之下明晃晃的耀著眾人的眼。


    眾人站在湖邊一陣沉寂,突然之間隻聽身後一聲巨響,他們轉過頭,隻聽賀攀英失聲道:“是寺廟塌了!”


    那尊無佛之廟塌了……


    “這怎麽辦?”學生們都有些慌張,前無去路,後無退路。


    傅恒突然哈哈大笑道:“好,好,如果現在我們還在那廟裏,那恐怕就沒有命在了,看來這是老天有好生之德,命不該我們絕!”


    他這三言兩語讓人心裏突然振奮了一下,眾人道:“大人說得是。”


    路濤道:“還要多虧攀英讓我們離開寺廟!”


    眾人紛紛道謝,連傅恒也拍了拍他的肩:“若是你做這學問膩了,來錦衣衛跟我!”


    “謝大人!”賀攀英語調微顫,神情興奮地道,“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


    “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路濤的腦海裏突然現出一副畫麵,好似在哪裏聽見賀攀英說過一模一樣的話,他不由怔怔地看著賀攀英。


    “山上的有樹,我們可以確了樹做成樹排!”


    “對,咱們從湖麵上走,說不定還更安全一些,畢竟這樹妖到底也是樹,它不可能不怕這大樹。”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又活躍了起來,錦衣衛帶著繡春刀自然他們去砍樹,而剩下的學生則用確下來的老藤將樹木捆縛在一起。


    ――――


    “這是多久了?天還沒有亮。”其中一人抬頭仰望著天。


    “別管了,快離開這裏,越快越好?”


    “我們真得能離開這裏嗎?”隨著時間的推移,信心也開始消退,有人輕聲地問。


    昭然也是這麽想的,他們能離開這裏嗎?


    他總覺得如果解不開為什麽他們那個十人之迷,他們就不可能離開這裏。


    昭然自問聰明絕頂,可是這是他所見到的最匪夷所思的場景,完全想不出裏麵的關聯,他的目光從湖邊的所有人身上慢慢掠過。


    熱情高漲的賀攀英,自從進了書院就一直顯得有些沉默的賈晨,身上背了個大包袱的甜嘴滑舌的具顏,說話直筒子很愛問問題的路濤以及沒什麽主見喜歡隨聲附和的朱仰光。


    還有死去的唯唯諾諾的顧寬,失蹤的老謀生算的嚴丹,花花公子楊丹書,還有一個是誰……對了,孫奇,那個信奉沉默是金,悶聲發財的人。


    還真是沒有重樣的,昭然撿起一顆石子拋入湖中,看著石頭在湖麵上飄過他突然又想起了賈晨的問題:“你看過腳底下嗎?”


    昭然當然不會覺得賈晨是讓他看腳,昭然覺得賈晨指得是被水光映射的自己的倒影。


    他湊到了湖麵上,可是還沒有看清上麵的影子,一隻竹排就被推入湖中,濺出了一排小水浪。


    “上船了!上船了!”錦衣衛喊了幾聲。


    學生們連忙背起各自的行禮,走到岸邊看著水中的樹排有些猶豫,當前一人跳到了樹排上,居然是孟承天,緊跟著橫生也慢慢地跨到了竹排上,然後傅恒也越了上去,這下再也沒有人猶疑,大家你攙我扶的上了兩艘竹排。


    書院的山上倒是不缺竹子,兩名錦衣用竹竿撐著竹排離開了水岸。


    水麵上還偶有書院的屋脊露在外麵,憑借著這些指示,他們朝著書院外麵滑去。


    涼月在人的身上輕輕蒙了一層銀光,風平浪靜,昭然輕輕地湊過頭去再一次打量水麵,這一次他看清楚了,在水麵之上他自己的身影,以及賈晨那句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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