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認為是小傷,又未傷筋動骨,於是說道,“不礙事,我能走。”


    此時,就是讓他們再去遭遇山賊的地方找那些護衛,恐怕地方都找不到了。再說戰果不明,那些護衛們也許早就離開了原地,還有可能遇到山賊。因而三個人隻能按著大致方向往西走。


    他們從棲身處走出來,看看天色辯認方向,李引在前邊開路,小丫環攙扶著崔夫人,三個人在密林中慢慢行進。


    走不多久,崔氏便有些支持不住。隻因坡陡林深,十分難行,而夫人的傷又是在膝蓋處,邁步間不停牽扯,傷口處一步一痛,走得十分辛苦。


    李引盡量揮刀砍開擋在路上的灌木、枯枝,給後邊的崔夫人和丫環方便。但這兩人走得太慢了,他們走了近一個時辰,連條羊腸小道都沒看見。


    他們所處的這片山怎麽越走越陡峭,好容易走出了林子,但是前邊卻是一道高坡,李引端詳了半晌,最好翻越的地方也十分的難行。


    崔氏不願拖兩人的後腿,逞強似地邁步往上爬去,但是隻往上登了兩步便退了回來,她說,“李引,我和丫頭在這裏歇歇,你爬出去看有沒有什麽人或是道路,然後再來接我們。”


    李引說,“崔夫人,恕李引難以從命……李引一步都不能丟下你們,夜間的狼群夫人都看到了,萬一你們有什麽閃失,李引如何對刺史大人交待?”


    崔氏道,“可……可我此時甚為勉強,實在是爬不了啊。你去吧,有丫頭在這裏陪著我,還能有什麽事……要不你把刀給我們留下也行!”


    李引想了想,也不摘刀,獨自往高坡上爬上去,邊爬,邊踢開前方的碎石,不久他爬到了坡頂。當坡底下的兩人以為他還要往前走時,李引卻返身回來了。


    “夫人,我已上去看過,上了坡頂以後,路還是難行。可我們在這裏耽擱不起,如果捱到天黑再找不到出路就很危險了。”


    他解了身上掛的弓囊、箭袋,把刀也交給了小丫環讓她挎著,他單腿跪著、伏身在崔氏的前麵道,“夫人,李引得罪了,請允許我背夫人上去。”


    崔氏猶豫著,小丫環有些焦慮地看著夫人。由於沒什麽好布包紮,這段路走下來,夫人的絲質薄裙上又添了新血痕,“夫人……”她欲言又止。


    李引不起來,“夫人,若在往常,李引出此主意便是不敬,但今天事急從權,如果夫人嫌棄李引,也要等李引把夫人平安護送到黔州,然後我自請除名!”


    李引的嫌棄之辭讓崔氏很不得勁兒,自遭遇山賊以來,李引的表現讓人不能懷疑他的意圖。崔氏道,“李引……那就有勞你了!”


    丫環上前,扶著夫人伏到了李引的背上。李引一挺身站起,對丫環道,“妹子,你就在前麵,萬一滑脫,還有我擋一擋。”


    小丫環背了弓囊、箭帶,刀在手裏拄著,有些感激地看了李引一眼,然後往前邊爬上去。李引背了崔氏,一步步往上攀登,“夫人你扶好些!”


    崔氏沒有吱聲,隻把手扶在李引寬闊的肩頭。李引先爬過一回,上得並不太難,每一步都踩得很實,倒是丫環背了沉重的弓囊和箭袋,爬到半路上身子一歪滑了下來,被李引一伸腿擋住。


    他們很快上到高坡頂上,崔氏道,“讓我下來。”


    李引渾然不覺,更不吱聲,繼續往前走,崔氏便不好再提。雖然上了坡頂,但後邊的山路果然如他所說,還是難走得很。


    但李引背著個人,卻漸漸走到了丫環的前頭,走一段還要停下來等她一下。為了有些話說,崔氏問,“李引,你練過什麽功夫,怎麽昨天傍晚,我明明見一支箭射在你身上卻沒見你負傷?”


    李引問,“夫人,李引不知呀……我也是血肉之軀,哪有什麽功夫……大概是天黑,夫人看差了罷。”


    崔氏以為他不想說,而小丫環也說,“我也看到了,有一箭正射到你左胸上,然後彈掉了!”李引仍是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怎麽可能?”


    丫環道,“你中箭那時候,我明明聽到夫人還驚叫了一聲‘李彌’,李彌是誰呀?”


    崔氏明顯地感覺到李引的身子一顫,扶住她腿的胳膊也瞬間僵硬,她的心也狂跳起來,“你、你不要胡說,總是你聽錯了!”丫環不知因何被夫人埋怨,便不吱聲、悶頭走路。


    李引背了崔氏,走了大概有不到兩個時辰,山路開始往下。很快,遠遠地在坡底露出幾間木屋,也有了人影。再往前邊,遠處的樹頂上露著兩座白木杆搭就的高架子尖頂。


    崔氏道,“你放我下來。”


    這次李引沒有裝聾作啞,把崔氏放下,接了丫環的東西自己再背上,由丫環扶了崔氏,三人慢慢地走下坡來。


    李引說前麵這些人是在打鹽井,他們興許能弄些吃的充饑。另兩人聽了,才想起此時正是正午時分,腹中已有些餓了。


    這些是正是郎州新打著的兩眼鹽井,工程進展到了一半,上頭讓日夜不停,加快進度。因而有二十多人已經幹了一宿,再有二十***到白天幹,此時正在吃飯。


    李引走過去,對一位管事模樣的人拱拱手道,“這位兄台,在下李引,護送著我家刺史夫人迷路至此,此時饑渴十分,能否向兄台求些水飯?”


    那人道,“隻是我們出的是公差,飯都是有份數兒的,再說這裏也不是酒館兒飯店,有些為難呢!”


    李引明明看到他們在木屋中盛了飯菜出來,不像是包份兒的。但人家說的不錯、並非以酒飯賣錢,但用意卻是一個“錢”字。


    丫環已經說過,錢袋讓她慌忙中弄掉了,他到自己的身上去摸,居然隻有四個大錢,於是托出來往前一伸,但管事的看也不看,“這哪夠!你們哪兩個不吃呢?”


    有人端了飯碗、正蹲在那裏吞咽,聽了之後抬頭看過來,“刺史夫人……怎麽隻有這麽幾個錢?騙我們的吧?”這些人都是出公差的,並沒有人十分過分,聽了此話也隻是笑了幾聲。


    李引看了看崔穎、丫環,知道她從昨天傍晚至此時水米未進,而他隻有那塊崔穎給他的碎銀子了。他視這塊碎銀如命、為了它不惜連殺兩命。而此時他卻隻是稍作猶豫,伸手往左胸的貼身衣袋裏掏出它來。


    崔氏看他手掌心裏托著的那塊碎銀子,禁不住喉頭一哽。


    她在想象裏、給眼前這人戴上一頂大沿帽子,隻讓這隻托了銀子的、五指修長的手掌清晰起來,碎銀子!正是她捏了放在他掌心裏的!


    有人道,“還遲疑個啥,舍不得了?”


    李彌狠狠心,“兄台有所不知……就是它,替在下擋了一箭,今天雖有不舍,也隻好拿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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