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峻回到驛館,先往床上瞅了一眼。他看到雪蓮又躺在他的被窩裏麵,這個女子腦筋有問題,不是已經讓她去找個熱水袋了,怎麽又親自上陣了!


    汪夫人的這位侍女不是沒找水袋,而是問遍了驛館裏都說沒有。現在已是臘月,被子裏觸手潮冷十分,萬一高大人回來怎麽辦?於是她就又躺進去了。


    高峻站在地下,心裏麵有些感動。他醉眼迷離地看著這個侍女,語調柔和地對她說,“不大好意思……雪蓮,我得讓你再替我跑趟路。”


    高峻就看著雪蓮爬起來,對她道,“你去一趟李夫人那裏,告訴她――不到七天那酒先不要給李刺史喝。”


    雪蓮問,就這句話嗎?


    高別駕說,就這句話……把話傳到之後,你就不必回來了,天大晚的了。


    雪蓮穿好了衣服出來,回到到刺史府見到二夫人李玨鈴。如此這般一說,李夫人有些納悶,怎麽自己這位哥哥半夜了讓她來說這麽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看著雪蓮扭頭往那邊院子裏去,她才有些明白,高峻剛剛喝過了酒回到驛館,他這是借故把雪蓮打發出來了。


    誰知她才過去不大一會兒,便抹著眼睛返回來,李夫人問,“你在我汪姐姐那邊不是有住處麽,如何又回來?”


    雪蓮委屈地道,“夫人,我現在是有屋子也不能進了!”


    原來,汪夫人拉著李道玨回房之後,她使盡了渾身的解數,此刻李大刺史才剛剛上來些情緒,侍女半夜入房的輕微動靜又讓他一蹶不振。汪夫人隻穿了一件睡衣追過來,劈頭一個嘴巴打上雪蓮,“你個掃把星,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時回來!”


    在李二夫人的房裏,雪蓮哽咽著對李夫人道,“我豈不知高大人的意思……他是不想雪蓮今後難做,但是我的屋子也是不能回去了!”


    李夫人哭笑不得,一個挺機靈的年輕侍女,竟然沒處容她睡覺。李玨鈴想起自己第一次跟哥哥李紳去驛館找高峻時的情形,那時她看得出高峻對他們兄妹的來意是有過誤會的。連自己這樣的他都不大看得上的樣子,更不要說這個雪蓮了。


    她笑著寬慰雪蓮道,“別擔心,別人都不要你,我還要你呢。實在不行,我就給你送到郎州去,讓你侍候我哥哥,如何?”


    雪蓮看出這位李夫人對自己並不反感,當時破啼為笑,被李夫人安排到了她自己侍女的屋子裏擠著去睡半宿。


    在榮經縣裏,闞捕頭一家的天已經翻了。捕頭的妻子紀氏數次要扯起白綾子上吊,並且衝著丈夫哭喊道,“我兄弟生死未卜,你還有心思在床上挺屍!”


    她在那張低矮的小方茶桌上碼了另一隻寬些的凳子,再疊上另一隻稍小些的,然後一邊嗚咽著,一邊顫微微地慢慢踏上去。她生怕自己摔下來,試著把脖子伸到白綾子套裏麵,回身對她丈夫道,“你不救他,我就也不想活了!”


    闞捕頭沒好氣地趴在床上,勸她下來,“急有用嗎?還不知道他牽扯上了誰,我冒然出去、不明所以,要是也陷到裏麵,你就真的沒人管了!”


    紀氏心中一亂,腳下蹬翻了凳子,脖子被綾子套住,想喊救命也喊不出。闞捕頭再也趴不住了,由床上一躍而起,抱住手刨腳踹的妻子將她解下來。紀氏讓自己的失足嚇壞了,手撫著自己的脖子一個勁地幹嘔,這下反倒是闞捕頭上了脾氣,對汪縣尉大罵不止。


    而金縣令此時卻一步跨進門來,他對闞捕頭能夠下地見怪不怪,歎了口氣道,“我讓你的這個舅子害苦了!”


    闞捕頭道,“金大人,屬下以為汪縣尉公報私仇!他不滿我往日對他怠慢,這一次當我麵捉我舅子,連句解釋都沒有,哪怕他隻說個大概,我也好有個預防。”


    金縣令道,“不用大概了,本官什麽都知道了!”金縣令埋怨道,不就是少給了你舅子幾兩公事銀,來日方長,他就致於糾集了人到本縣最偏遠的紗帽坪去行搶?這下好,人被捕到雅州去了。你這個舅子,在西州別駕麵前沒走兩個回合就招認了,我們除了等著被上頭追究,還有什麽法子好想?


    “讓我拜把子兄弟想想法子,”闞捕頭道。


    金縣令此刻也是六神無主,按著《捕亡令》,在他的榮經縣治內出現了這種事情,他頭一個就脫不了幹係。他不敢到雅州李道玨那裏露麵,從闞捕頭那裏出來之後,立刻修書一封,讓可靠之人送到劍南道的治所――成都府去了。


    他不得不早做打算了,李道玨頭一次到榮經縣來,榮經縣就擺了一次烏龍了,弄巧成拙地鬧出了欺瞞刺史的笑話。虛報工役、冒領公事銀的事情在其他四縣裏不會沒有,但是誰像自己的榮經縣?純粹就是自己找著讓人打臉。


    好比大家都尿了褲子,別人大大方方地脫下來、換上了幹燥的衣服,而隻有他,濕的不脫、在外頭再套上一件……偏偏讓人家當場就發現了,多麽的可笑!這麽一來,大家尿褲子一事就不大醒目,醒目的隻有他自己了!


    上一次的事情李道玨不了了之,隻是打了闞捕頭幾板子了事。那麽這一次在他的治下又出了聚眾行搶的事,不知道雅州要怎麽拿自己泄火。


    他希望闞捕頭在安國鎮的把兄也摻和進來,這樣自己就不孤單了。信送出之後,金縣令把頭縮起來,支愣著耳朵聽雅州的動靜。


    李道玨這一次是動了真格的了,他拉著夫人李玨鈴,幾天的功夫將雅州五縣跑了個遍,也是收獲頗豐,他私下裏對李夫人道,“我有這些節省,在輸絹一事上就不必看劍南的臉色了,看來聽舅子的是聽對了。”


    而盧山縣是最讓李道玨省心的,馬縣令不等刺史大人多話,自己縣裏的事情就辦好了,裁減下全縣一年的公事銀兩千四百五十二兩,減人四百九十,在各縣裏也是幅度最大的。


    一入臘月中旬,雅州大事已畢。


    按著劍南道給各州下達的新一年公事銀撥派數目,雅州一點壓力都沒有。李道玨想,你劍南道的造船絹愛輸不輸,反正我沒拖你後腿,你也不要跑到我跟前訴苦了。


    他感覺一身的輕鬆,尤其是在二夫人李玨鈴的跟前更有這種體會。李玨鈴好像並沒有什麽額外的念頭,每天隻要跟著丈夫就可以了,她穩重得體,從不強人所難。不比汪夫人,撒嬌討乖之餘,在床上總讓李道玨有些害怕和理虧。


    而高峻認為,李道玨做到這個份上,幾乎可以說在劍南道輸絹一事上已經能夠置身事外了,他準備收拾行囊、打道回府。


    再過幾天,便是他與柳玉如兩人到達西州一周年的日子。這一年來到底發生了多少事,高峻已經有些想不起來了。但兩個人由一對人人看不起的、身份卑微的刑徒,一直走到今天的地位卻是不爭的事實。


    更重要的是,在他與柳玉如之間身份與感情的大逆轉,一般人想都不敢想。他認為在這樣一個特殊的日子,自己一定要趕回去和她在一起。


    但是接下來的事情卻讓他不能痛痛快快地離開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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