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又恭恭敬敬地朝眾人打了一個稽首。


    藍劍虹聞言,雖然微感異詫,猜不出道童口中的改“金沙擂台”為“祭祖神壇”是什麽一回事情?但最後兩句話卻使他心中倏然一跳,暗道:


    “誰說魔觀中沒有戒備,連赤靈妖道本人也親自隱身伺機迎敵,否則,他怎麽會看到我飄上牆頭的身影,而命道童開門迎接?”


    姚宗鴻雖然品格高超,但情感脆弱,極易衝動,崆峒派殺他父親,毀他基業,仇深血海,久欲把崆峒派殺個盡絕,如今一見這道童,哪裏還能抑製得住激動的情感,劍虹暗自思忖剛完,他突然仰麵一陣朗笑,道:


    “赤靈妖道既知我們來到觀外,就該出來領死,要你這小東西出來迎接個什麽?”


    在說話的當兒,已拔出扣在腰間的銀笛,話聲一落,寒茫電起,銀笛一招“笑指天南”,向道童當胸點去,身手之快,已臻絕頂,心想:


    “笑指天南”精絕無倫,何況我又是含恨出手,用了八成真力,這個年幼的小東西,怕不成為魔穴中第一個送死的冤魂才怪呢?


    哪知,他的想像與事實,卻大有出入,但聽道童發一陣極為脆朗的笑聲,說道:


    “這位相公,怎麽這樣易動肝火,小道適才已經說明,掌門師尊為了不使我師姊再傷,而加重病勢,已改金沙擂台為祭祖神壇,隻要藍相公在神壇之前,不於執拗,用三尺玉劍挑去我師姊頂在頭上的錦緞蓋頭,即可與我姊姊一雙兩好,共沐掌門恩光,互策武林霸業……”


    說話間,人早已立身在相距姚宗鴻丈許開外,神態極為輕鬆愉快的望著劍虹不住微笑。


    道童這一番話的後半段,不但聽得藍劍虹大感驚愕,韋倩、易蘭芝、妙空三人,更是芳心忐忑,所謂:“一雙兩好”,分明是要劍虹在祭祖壇之前與沈靜蓉結為夫婦,而後互策武林霸業……


    姚宗鴻性情急燥,一笛落空,且見道童以奇異的飄忽身法,閃開丈許,心中驚憤交集,道童所說的話,他根本就未入耳裏,道童話聲尚未全絕,已自發出一聲冷笑,隨著晃身如電閃,銀笛一招“暴龍出海”,銀芒若電,朝道童咽喉點去。


    道童見笛若驚虹,來勢奇猛,當然不敢硬接,正要晃肩閃避,藍劍虹已捷如流矢般,到了宗鴻身邊,探左臂五指托住姚宗鴻右手,勸道:


    “姚兄,我們來此目的,旨在誅戮元凶,又何必跟一個稚齡無知的道童計較?”


    以姚宗鴻當時盛怒的情緒,恨不得這一招“暴龍出海”要把道童當堂製死,但聽藍劍虹這樣一說,也就無可奈何的緩緩垂下握笛右手,轉麵望著劍虹,臉上殺氣猶存的說道:


    “隻是太便宜這小東西了……”


    說猶未了,一個身著白緞衣裙的妙齡少女,蓮步輕搖,從觀中步出,在明月的光輝下,隱隱可見一朵甜笑,掛在她那芳香四溢,線條柔美的唇角之上,直朝藍小俠跟前走來。


    待藍劍虹看清這從觀中走出來的全身白色衣裙含笑如花的少女,正是沈靜蓉的貼身婢女李小紅時,心頭不禁一震!但另一個意念,卻很快的告訴他,也許由李小紅的口中,能探出適才道童所說赤靈妖道改金沙擂台為祭祖神壇的真象,遂挺胸而立,靜待李小紅進身。


    李小紅搖步生姿的走到劍虹跟前,笑意更濃的朝藍小俠福了一福,說道:


    “掌門尊人有諭,請姚幫主、韋教主、易姑娘、妙空師太四位嘉賓至大殿客室敬茶,藍相公隨小婢至‘棲燕樓’與小姐敘話。”


    藍劍虹聽的一怔,劍眉微蹙,沉思一會,才慨然答道:


    “我與姚幫主等同去大殿客室,你小姐有什麽話,請她來客室當眾麵談好了!”


    李小紅聽他語若冰霜,不禁一怔,適才那朵甜蜜之花,登時消失,變得滿麵無限幽傷,搖了搖頭,低聲說道:


    “紫霞觀雖然非龍潭虎穴,刀山劍林,但憑幾位的技藝未見得能於諸位想像的那麽容易,能在轉瞬之間,把崆峒派徹底毀滅,掌門尊師,一向言出如山,決不改變,但此次能將金沙擂台改為祭祖神壇,使諸位安然渡過‘鎖龍湖’,直到紫霞觀都入無人之地,這完全是小姐的一翻番苦心,她的這番苦心,藍相公你千萬不能忽視!”


    藍劍虹聽她提到改金沙擂台為祭祖神壇之事,心中一動,適才意念重閃腦際,遂微現笑容,問道:


    “聽說你們掌門人,已將金沙擂台改為祭祖神壇,並要我藍某在壇前用三尺玉劍,挑去你小姐頭上的錦緞蓋頭,其用意何在?尚祈姑娘賜告!”


    李小紅秀麵一紅,幽傷頓斂,唇角重綻甜笑之花,無限羞意的斷續答道:


    “這個麽……恕小婢暫時不能奉告……,等會相公見到我們小姐之後……自會明白……”


    藍劍虹正自一怔,忽聽韋倩憤然說道:


    “什麽用意?適才那小道已經坦然說出,還問她做什麽?這,虹哥哥你千萬不能單獨去棲燕樓見那賤人,免中妖道圈套!”


    易蘭芝天真的一偏螓首,一雙明亮的烏珠,在長睫毛中轉了一轉,說道:


    “是的,倩姊姊說得對,紫霞鳳中的妖道,人人心狠手辣,虹哥哥,你不要上他們的當,要去,我們一同去!”


    李小紅忽然響起兩聲冷笑,秀麵之上,頓罩一層秋霜,走近韋倩,冷冷說道:


    “人家說,女人善變,此話果然不錯,一年前你韋教主還來過紫霞觀,與我們觀主共商策謀征服武林各派之事,今天會一反昔日聯盟之情,來和觀主作對,真是太出乎我們意料之外了!”


    韋倩打鼻子裏冷哼一聲,答道:


    “我韋倩早已醒悟,作惡之人,決無善終,今日的韋倩已非昔日可比了,賤婢你若再一派胡言,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姚宗鴻不但情感脆弱,極易衝動,且天生傲骨,為了顯示自己這幹人個個懷有絕世武功,不畏強人甚為讚成劍虹獨赴棲燕樓見沈靜蓉,目光掃了眾人一眼,傲然說道:


    “赤靈妖道雖然性如梟獍,殘忍陰鷙,但我們決不因身入魔穴,即畏魔凶,藍兄盡管單身隻劍去棲燕樓,倒看妖道們能現出一些什麽把戲,蘭妹等交我照顧,我不相信我們會就此束手被戮!”


    姚宗鴻這番話中的一句“藍兄盡管單身隻劍去棲燕樓”,忽然使藍劍虹想起了往日沈靜蓉對自的諸般好處,遂不再多作思索的向姚宗鴻點點頭,答道:


    “姚兄說的對,堂堂大丈夫,豈能讓妖道們輕視我們膽小畏怯。蘭妹、倩妹、妙空姊姊,請隨姚兄入大殿客室,我去棲燕樓一趟即來。”


    話聲落,人已舉步,跨入觀門,突然眼前一亮,魔觀中燈火齊明,適才那隻有月色清光灑然幽暗陰森的觀字,此時已是燈火輝煌,亮如白晝,藍劍虹不禁一震,轉麵望著李小紅冷哼一聲,道:


    “原來你們早已有了準備!”


    李小紅微笑點頭答道:


    “不管怎樣,對你藍相公決不會損及一毛一發。”


    藍劍虹聽得從心底冒起一股寒意,正要說話,李小紅已飄然到了他的身前,轉麵笑道:


    “小女領路,請相公隨我至棲燕樓。”語畢,轉過麵移步帶路,藍劍虹回頭朝姚宗鴻等望了一眼,隨在李小紅身後,往大殿右側長廊走去。


    藍劍虹剛走至長廊口的石階,大殿中步出一個灰袍中年道人,直往觀門迎去,朝姚宗鴻稽首如儀,笑說道:


    “請姚幫主、韋教主、易姑娘、妙空師太大殿客室敬茶!”


    姚宗鴻微一點頭,目光示意韋倩、妙空、易蘭芝隨跟於後,自己傲然舉步,隨在中年道人身後,直往大殿,適才那秀俊道童,也跟行在最後。


    這時藍劍虹已跟在李小紅身後,走完了殿側長廊,忽然想起了李小紅適才所說的話,遂問道:


    “適才你說,不管怎樣,對我藍某人不會有絲毫損及,難道說對他們……”


    李小紅未待他把話說完,格格一陣嬌笑截住道:


    “那要看相公在祭祖神壇前的表現了!”


    藍劍虹未能及時領悟她話中含意,正待追問,眼前景物已變!


    紫飛燕沈靜蓉所住的棲燕樓,在紫霞觀中第二層大殿右麵的花園中,自成一所庭院,翠竹為籬,佇立於萬花叢中,藍劍虹隨李小紅步入花園,隻覺陣陣花香,薰人欲醉。


    走近樓台,李小紅突然停步,轉身望著劍虹笑道:


    “這就是棲燕樓,恕小婢不能送相公上樓,相公此番見到小姐,她說什麽,千萬要順從她些,老實相告,你們幾人能走出紫霞觀,和小姐的重病能否康複,就看你能不能聽我們小姐的話!”


    語畢,也不待劍虹答話一晃秀肩,但見白影閃動,人已出了花園,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藍劍虹抬頭看棲燕樓,門窗緊閉,寂寞無聲,隻有暗淡燈光,透窗可見,他定了定才被李小紅幾句話所激動的心神,猛提丹田真氣,雙臂疾分“平步青雲”,躍上了三丈多高的樓頂,一翻身落在窗外石欄幹內的走廊上。


    他輕移腳步,走近窗下,貼耳靜聽,隱約從淡綠色的窗幔中傳出一個少女的聲音道:


    “小姐,他大概是不會來啦,這個人的心真狠!你身懷重病,還哭著跪地向觀主求情,將金沙擂台改為祭祖神壇,看來,你這番苦心是白費了!”


    藍劍虹聽得一驚,正想推窗而入,室內忽又傳出一連串的咳聲,接著一個淒弱已極的聲音,說道:


    “小梅,你不要怪他,他對我原無情意,隻怪我效春蠶之作繭自縛……現在什麽時候了!”


    聲音雖然極為淒弱,但藍小俠已然聽出是沈靜蓉的聲音,心中不禁又是一驚,二次想推窗而入,那叫小梅的顫抖話聲又阻止了他!


    “已是戌未的時間了,隻差一個時辰就到子時,如他再不來,祭祖神壇恐怕又會改為金沙擂台了!”


    接著沈靜蓉一聲輕歎,道:


    “小梅,快把毒酒準備好,子時一刻,我就要飲酒走了,我不忍心看他碎屍在我師父的金沙追魂八掌之下……娘……原諒你這不孝的女兒吧……”


    藍劍虹知道沈靜蓉對自己頗有情意,但萬萬沒有想到她如此深癡,不由得心頭一陣說不出的難過,下麵的話再也聽不下,雙掌疾然推窗,口中喊道:


    “沈姑娘,你……”


    話還未完,隻覺燈光一閃,淡綠色的窗幔已被一位麵貌姣好的少女撩起,半扇窗門也隨著被她打開,藍劍虹一縱入室,少女隨即關好窗門合攏窗幔。


    藍劍虹入室之後,見沈靜蓉穿一身紫緞衣裙,斜靠在床上的錦被上,秀發散披,病容滿麵,神色憔悴,心中又是一陣難過,走近紅漆大木床,低輕喊聲:


    “沈姑娘!”


    這一聲輕喚,使她心中登時洶湧出萬千感慨,似乎有千百句話要一齊出口,但卻不知先說哪一句才好,心情過份的緊張激動,激發了她生命的潛力,支持住沉重的病體,眼睛中閃爍著因病魔困擾而消失了的神光,凝注在藍劍虹麵上,半晌才低聲說出一句:


    “你來啦!”


    藍劍虹神色幽傷地點了點頭,道:


    “我來了,幾天前我們在五台山下的鎮上還見過麵,怎麽短短時間會病成這個樣子?”


    小梅插嘴道:


    “小姐兩天前就已回觀在青陽峰頭以極為矛盾的心情等你,她希望你來,但又怕你來了之後,不能生出紫霞觀,所以今天下午命小紅姊姊在小青陽峰阻攔你,勸你們不要冒險犯峰,誰知你們不聽勸告,堅要涉險,小紅姊姊無奈,隻好回來將情稟告,是以,小姐心中更感作急,兩天風宿等候,已經感受風寒,再加上心中極度焦憂,終於不支病倒,要知,練武的人不病則已,一病便危,如今寒熱大作,病勢愈來愈重,隻剩下奄奄一息了!”


    稍頓,一雙靈活的眸子瞟了斜靠錦被上的小姐一眼,又道:


    “藍相公,你若是再不來,小姐可要服……”


    “小梅!”沈靜蓉見她說個沒完,而且聽她提到劍虹若再不來,自己就要服毒自殺了,趕忙喊了聲小梅,打斷她的話,道:


    “我盼望了這久,才盼得他來,況時間不多,你下樓去,讓我好好的同藍相公清談一會。”


    小梅目光微注沈靜蓉,點了點頭,然後望著劍虹神秘的一笑,退了出去。


    藍劍虹估計小梅已下了棲燕樓,才徐步走近床邊,問道:


    “她是誰?”


    沈靜蓉道:


    “她也是我的丫頭,小紅、小梅我們一塊長大,情逾骨肉,見你來,她也感到非常高興,所以說個沒完,還望不要見笑!”


    藍劍虹道:


    “小梅言語俐落,活潑天真,甚是可愛,我怎麽會見笑她呢?”


    話至此稍頓,人已坐上床邊置著的一個錦墩上,又道:


    “聽說令師將金沙擂台,改為祭祖神壇,但不知是為了什麽?”


    沈靜蓉聽的一怔,但悴的臉上,卻登時飛上兩片紅霞,緩緩說道:


    “紫霞觀雖不是龍潭虎穴,刀山劍林,但門人弟子不下千人,其中不乏高手,尤其是我師父窮時年餘,練就的金沙奪魂八掌,更是天下無敵,為了怕你身遭不測,才冒奇險日夜兼程趕路,到五台山下的小鎮,勸你打消來紫霞觀的意誌,誰知你來意極堅,不聽勸告,我無可奈何,隻好又先自趕回崆峒,以謀補救,所以我於今日下午又命小紅守待於小青陽峰頭,作最後勸告,孰料,仍是無用,不得出此下策,跪地救恩師把他一切業已布置完善的金沙擂台改為祭祖神壇!”


    稍為一頓,神情忽又變得極度悲愴,一聲淒然長歎繼道:


    “我知道你決不會低頭歸順,改投本門,但我這樣做,乃是為了你的生命安全!”


    低頭歸順,改投本門兩句話,聽得藍劍虹心頭猛然一震,緊接著一股怒火,從心中噴出,軒眉一陣狂笑答道:


    “原來改金沙擂台為祭祖神壇,是想化敵為友誘我低頭歸順,擠身魔派門牆,這種叛派逆師的事情,我藍劍虹寧可刀頭濺血,劍下橫屍,也不願為!”


    話聲猶未全落,門外響起一個沉蒼的聲音,說道:


    “願為也得為,不願為也得為,其實這是一樁大喜之事,子時一刻,我大師兄本派掌門人,率領全體崆峒門下,大祭祖師,希望你在祖師神像之前,用三尺玉劍挑去靜蓉的錦緞蓋,即可與靜蓉結為並蒂,修百年之好。”


    說話間,人已推門而入,到了床前,後又朝靜蓉說道:


    “蓉兒,時辰將至,你也該準備了!”


    藍劍虹見來人正是在迷靈穀中的不歸小橋上攔截自己的全身黑衣,黑布蒙麵的怪人,心中猛然一震,人也離了錦墩,卓立地麵。


    那蒙麵怪人,似把藍劍虹的驚震神情全未放在心上,連頭都沒有偏一下,從蒙麵黑布的兩個洞穴中露出來的目光,仍舊注視著斜靠在錦被上的沈姑娘,又道:


    “你師父一向有嚴厲禁令,棲燕樓除了他自己,你二師叔和我能上來之外,任何人不得擅自闖入,小紅小梅兩個丫頭,以及今夜的藍相公,當然是例外,你二師叔及小紅小梅都在為祭祖壇而忙著,所以要我來催你速速準備,時辰一刻鍾敲一鳴,你二人務必雙赴神壇,如有違抗,當即雙雙處死!”


    話完,一轉身就要離去,藍劍虹等,在迷靈穀中,就覺得這黑衣怪人言行極熟,早想扯去他蒙麵黑布,一看廬山真麵目,奈無機緣得以下手,就在黑衣怪人往外飄身之際,藍劍虹怎肯坐失良機,突施醉俠周天時師傳絕世輕功,“流矢泄空”身法,以及得至金龍秘笈中的絕學“反手摘星”,出於沈靜蓉和黑衣蒙麵怪人意料的,電光火石般驀的一飄身,把黑衣怪人蒙麵黑布一揭而落!


    饒是黑衣怪人武藝高強,也為之大吃一驚,以為藍劍虹要對自己不利,疾下毒手,不由得失聲怒叱,一晃身黑袖揚處,飛出三線寒光,朝藍小俠電射而至!


    沈靜蓉神色微變,在床上玉腕一揮,也擊出三線冷芒與黑衣怪人所發出的三線寒光,撞個正著,並急聲說道:


    “陳師叔,不管他怎樣有失禮之處,反正在祭祖神壇之前,總要作一了斷,如今看在侄女薄麵,請暫息怒,莫作計較。”


    黑衣怪人目蘊厲光,但都似乎對這位師侄女有此畏怯?不得不買帳的,微咬鋼牙,恨恨的盯了藍劍虹一陣,轉身便往室外走去。


    藍劍虹搶落對方蒙麵黑布之後,認出這黑衣怪人,果然是自己猜測中的百毒教中派往惡狼坪的巡山頭目陣文龍,不由冷笑一聲,一晃身捷若飄風般,擋住陳文龍去路!


    沈靜蓉見狀,急得咬牙叫道:


    “藍相公,棲燕樓不是逞狠的地方,少時祭祖神壇有的是高手,有本領待會再炫耀吧!”


    藍劍虹望她一眼,冷然笑道:


    “一個巡山頭目,也值得和他動手,我隻是想問他幾句話?”略頓,麵寒如冰地轉向陣文龍,冷冷說道:“我們來紫霞觀的信息,原來是你傳報的,聽百毒教教律甚嚴,你叛教不怕處罪麽?”


    陳文龍仰天一聲狂笑道:


    “教主尚且逆親叛教,與人私奔,何況是門人,再說,我乃崆垌三老之一,誰是百毒教的巡山頭目,如若你能在神壇之前順歸我派與靜蓉結為夫婦,也就算了,否則,我第一劍,就要把那韋倩賤婢刺死j”


    語畢,也不待劍虹答話,一晃肩繞過小俠右側,風飄電閃般,出了房門,往樓下奔去。


    沈靜蓉聽陳文龍去遠,忽的一聲長歎,道:


    “時間過去了不少,你坐下我們再談一會吧!”


    藍劍虹適才聽到陳文龍的話後,不禁有些漠然之感,他轉身緩緩走近床邊,仍舊坐在那錦墩上,問道:


    “原來陳文龍是你師叔,位尊崆峒三老,那麽這樣說來,他是你師父派去百毒教臥底的羅?”


    沈靜蓉點了點頭,微微一笑,道:


    “我們不說這些,時間有限的很,還是談我們的吧!”


    稍頓又道:


    “藍相公,你還記不記得在米靈鎮興隆客棧第一次見麵時我對你說的話,當時,我毫不自覺的湧出一股熱淚,對你說,‘青陽峰雖是鋼牆鐵壁,但有我在卻沒有人敢動你一毫一發……到時候,我定在深閨置酒……給你洗塵接風……’如今時間到了,你也坐在我的深閨,隻是置酒洗塵接風之事,恐怕在時間上,已不允許了……”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何況藍劍虹原本就是個多情種子,吸她這席話後。又見她為了自己病成這個樣子,心中突感一陣難過,抬頭望著床上的沈姑娘,淒然的點點頭!


    這一望,使沈靜蓉芳心一怔,竟是再難強持,淚珠敕敕,順頰流下,陡的一探玉臂,把藍劍虹從錦墩之上,拉到床上,自己一個罹病嬌軀,埋在劍虹懷中,一麵淒泣,一麵顫聲,又道:


    “我怎麽還在不住叫你相公相公,我本該叫你千萬聲虹哥哥,虹哥哥,你還記得在雲龍山下我向你低吟的那首詩麽?”


    藍劍虹聽的一怔,當年沈靜蓉化裝易容夜晚混入雲龍山下,探聽五龍幫動靜,不幸被幫中弟子拘捕,還交獨角龍王亭壽發落,後來自己在王亭壽麵前進了一言,救她一命,兩人分手時靜蓉對他低吟情詩的情景,頓刻間的閃過腦際,遂又點了點頭,答道:


    “當然記得。”


    沈靜蓉聽他記得芳心暗喜,忙道:


    “那麽你重念一遍我聽好麽?”


    藍劍虹一思索,遂念道:


    “情愛即從恨裏生,愁淚輕拋寄楚雲。如此風波如此險,一局殘棋怎樣終。”


    沈靜蓉聽他念得一字不差,心中陡然一陣絞痛,變淒聲輕汪,為放聲大哭,道:


    “虹哥哥,這局殘棋終於到了結局的時候了!”


    話至此略頓,突然一挺柳腰坐在床上,纖指微拂鬢邊亂發,麵對劍虹繼道:


    “小妹心誠情癡,數年來愛心不渝,所以知道你立誌要來紫霞,即跪求恩師,折去金沙擂台,擺起祭祖神壇,祭祖神壇乃是我派遺傳下來的婚禮,向祖神像及掌門人行了大禮之後用祖傳三尺玉劍挑去新娘蓋頭,即已結為夫婦,但崆峒派規和男女婚嫁規律嚴訂,如所定情的外派之人不肯婚後歸化本派,立即永斷前情,男女雙雙處死壇前,知道你決不會為了娶我而低頭歸順,改投本門。而我求恩師設祭祖神壇,也隻不過是用計,想藉此救你們一命,如果你在神壇之前一味執拗,我也準備了一條後路!”


    稍頓,反手在床中枕下摸出一把耀目匕首,往自己貼身衣袋中一插,道:


    “如果事情鬧僵,我不忍見你慘死壇前,也不願派中任何人製我於死,我會自己用這把匕首自戮而殉情,永求解脫!”


    藍劍虹聽了她這一席話,早已呆愕,見她藏匕首於有衣袋內,以備自戮,更覺著心痛如絞,頓刻間星目蘊淚,淒然說道:


    “蓉妹,你這樣對我情深,藍劍虹粉身碎骨也難報答,真要死,小兄亦當奉陪,一同死去好啦!”


    沈靜蓉搖搖頭,慘然一笑,道:


    “邱冰茹為你殉情白鳥穀,韋倩為你叛教逆親,妙空為你不畏辛勞,伴你來紫霞觀涉險賣命,還有那易蘭芝,你若和我一同死去,不但有負生者,更何以對泉下的冰茹……”


    藍劍虹雖是一代英才,具有幹雲豪氣,但也為這一席聞之令人暢斷的話,激動得輕泣有聲,星目中的淚水,就像斷線珍珠,一顆接一顆的不住落下!片刻之後,才顫聲說道:


    “蓉妹妹,照這樣說來,我藍劍虹的罪孽太深重了……將來真不知道會遭什麽報應!”


    忽然,三下鍾鼓齊鳴之聲,從大殿飄來,正在極度悲痛,心如滴血的藍劍虹沈靜蓉,聞聲同時悚然一驚,沈姑娘陡然離開了劍虹懷抱,躍下紅漆大木床,急道:


    “過不多久,鍾鼓即將二次齊鳴,到時候我們若不雙雙出現大殿,步向神壇,就要以抗命論處,虹哥哥,你在此稍候,我到裏室去換衣裙,立即出來,同赴神壇!”語畢,搖晃著重病中的嬌軀,往房中右側一個用紫色帷幔垂遮著的小門走去。


    藍劍虹見她行路搖搖晃晃,知道她身罹重病,元氣盡失,行走無力,心頭猛然一動,喊道:


    “蓉妹稍待!”


    沈靜蓉停住腳步,尚未轉過麵問他何事?藍劍虹已從床上飄身到了她麵前,說道;


    “我身上懷有稀世奇果金龍參,你快服用一些,對你的病體會有幫助的。”說話間,已從貼身內衣口袋中,摸出黃布小包,打開布包,取出一顆金龍參,用右手的食母二指捏下一半,交給靜蓉,要她服下。


    沈靜蓉一見金龍不禁一呆,雙目露出疑惑之光,望著劍虹,並不伸手去接,隻是感到萬分驚異的說道:


    “金龍參到底還是在你的身上?”


    藍劍虹搖搖頭,道:


    “十幾年前,即為冰茹的父親金龍二郎不知在一位什麽高人手中所奪,後來他將它藏在百毒教中,我這次在百毒教無意中尋獲,此過中詳情說來話長,這時不及細表,時辰不多你趕快服下吧!”


    靜蓉深知劍虹是個厚道的老實人,不會以謊言相欺,也就不再追問情由,伸過纖纖玉指,接過半顆金龍參,往嘴裏一拋,和著口沫吞下,一轉身隱入紫色幔帷中。


    藍劍虹獨自在姑娘的閨房中,神情極為憂愴的踱著方步,他在想……為了靜蓉對自己一片癡情,隻好和她雙赴祭祖神壇,但神壇的結局會如何?此時無法預卜,還有姚兄、倩妹、芝妹和妙空姊姊,現在是否仍安然無恙的在大殿客室……


    正想至此,紫色帷幔突然向兩邊一分,沈靜蓉已換好衣服,步出帷幔,藍劍虹見她全身紅緞繡花衣裙,一塊紅色錦緞頂在頭上,遮蓋著整個螓首,不由得一怔,但為了要安慰這位癡情而可憐的姑娘,強自裝出一臉笑意,說道:


    “好美麗的新娘!”


    在他想來這句極盡讚美安慰的話,定能使她感到無限歡欣,誰知,她卻輕輕地搖了搖頭,在錦緞蓋頭之後發出一聲淒然長歎,道:


    “時間已是越來越少,你快扶著我下樓去吧!”


    藍劍虹點點頭,迎上兩步,右手挽著靜蓉的左玉臂,出了閨閣,雙雙步下棲燕樓。


    這時已是子時將近的時候,微微偏西的皓月,清輝格外明亮,與魔觀中到處燃著的輝煌燈火,相映爭輝!棲燕樓下花園中甬道旁那排列成行的花樹上,每隔兩丈左右,也掛著一盞八角紅紗宮燈,整齊而明亮的宮燈,直到花園口,也不知道還有多少盞。


    藍劍虹輕挽著美人玉臂,緩步在兩旁宮燈照映的甬道上,此情此景,使他有著飄忽的意念,微籲著自思。


    “假若她不是左道旁門的弟子,此時自己當會有著無限的喜悅與興奮……可惜她……”幽思中不禁脫口問道:


    “蓉妹,你高興嗎?”


    沈靜蓉微微的點點,沒有答話,但藍劍虹卻能猜得出,她現在的麵頰上定已蕩上了一層紅暈。


    忽然,在花園門口,出現兩條小的人影,由甬路上朝著自己迎麵走來,藍劍虹忙望去,來人正是小紅和小梅兩個婢女,趕忙把挽著靜蓉的手臂縮回,在她耳邊低聲道:


    “小紅小梅來了。”


    沈靜蓉道:


    “她們是奉掌門之命來迎接我們的,這表示祭祖神壇已萬事齊備,隻待我們去拜壇成親!”


    話聲剛落,小紅小梅已到跟前,兩張甜美嬌稚的臉上,都露出極為歡欣的笑容,雙雙朝劍虹靜蓉行了一禮,同時賀道;


    “恭喜小姐,藍相公!”


    沈靜蓉沒有答話,藍小俠卻點頭笑道:


    “謝謝你們!”


    祭祖神壇設在魔觀中第一進大殿門前廣場之上,小紅小梅兩個丫頭引著劍虹靜蓉,剛剛走完殿側長廊步上廣場,子時已到,大殿中鍾鼓齊鳴。


    藍劍虹舉目一望,隻見廣場中站滿了崆峒派中一律道裝的男女門人弟子,有的背插兵刃,有的高舉著燈籠火把,幾百道眼光,全盯在藍劍虹的麵上,但鴉雀無聲,一派莊嚴氣氛!


    小紅小梅把兩人引到壇前,立即分向兩旁退後丈許,垂手肅立,藍劍虹往上一看,所謂祭祖神壇,乃是用九張紅漆八仙方桌壘成,最上一張桌上,設著一尊木雕神像,想必是崆峒派中開山祖師。


    神像之前,分插著一對紅色大號巨燭,閃閃火焰,吐舌盈尺,中間一隻鐵鼎,騰起縷縷香煙,繚繞在神像之前。


    鐵鼎前麵若尺許的地方,置著一尊青色玉鼎,鼎中滿裝白米,米中插著一柄三尺碧色玉劍。


    在茅屋方桌上,右邊站著一位年約八旬,鶴發童顏的老道,身穿紅色道袍,胸前繡著金絲八卦,這人便是名馳武林的崆峒掌門人赤靈道人賈雲亭,左邊並肩站著赤精人常一嵐和崆峒三老之一的陳文龍。他仍舊是一身黑衣,但頭上已經不再蒙黑布了。


    壇下左邊並排放著四張紅漆太師椅子,姚宗鴻、韋倩、易蘭芝、妙空分坐椅上,在他們每人的身後,各立著一位紅衫披發的奇瘦少女,像是使女,也像是在監視著他們,其餘所有的崆峒門中弟子,全都肅然圍立在神壇的前後左右。


    藍劍虹看在眼中,不由得暗笑,道:


    “崆峒派畢竟是凶邪烏合組織,像這等不倫不類,能成什麽氣候?”


    他正暗忖至此,站在左麵桌上第一位子上的陳文龍,忽然沉聲叫道:


    “師侄女與外客藍劍虹已到,恭請掌門主祭神壇!”


    赤靈道人賈雲亭,始終雙目微閉,此時聞言,才徐徐睜開眼睛,第一眼就朝藍劍虹麵上望去,看他神色,好像是吃了一驚,但刹那間又恢複了平靜,伸手從肅立壇下侍候的弟子手中,接過三柱香,恭恭敬敬地插在神像前的鐵鼎內,退後一步,就在桌上倒身三拜!


    在場的人,除了藍劍虹、姚宗鴻、韋倩、易蘭芝、妙空五人外,所有崆峒門中弟子,一齊跟著賈雲亭拜倒,但小紅、小梅兩個丫頭,卻不約而同的乘隙向藍虹示眼色,並以纖纖玉指,向壇上的三尺玉劍之上指了~指。


    藍劍虹何等聰明,當時辨出,她二人是希望自己能不固執,用三尺玉劍挑靜蓉的錦緞蓋頭,不由越發知道,這兩個丫頭與靜蓉果然如同姊妹,有心撮就良緣,想令自己歸順崆峒門下!


    心念至此,赤靈道人賈雲亭業已拜罷起身,並陡然一口咬破右手食指,甩出幾點血雨,飛落在神像前的三尺玉劍之上,隨即麵色變得有如寒鐵,一轉身厲聲叫道:


    “崆峒門中十代弟子沈靜蓉可在?”


    沈靜蓉聽得全身登時起了一陣微微顫抖,自藍劍虹身旁走近壇前兩步,肅立答道:


    “弟子沈靜蓉在此!”


    賈雲亭用一種冷若冰霜的語調問道:


    “你從師廿年,可知道本派派規?”


    沈靜蓉從小即由賈雲亭撫養長大,平日愛若掌上明珠,廿年來用這種冰冷聞之令人心膽俱寒的口吻向自己問話,還是第一次,不由嚇得全身抖顫的更為利害,顫聲答道:


    “弟子身受師尊恩典。洞悉一切派規。”


    賈雲亭道:


    “本派婚律你可也明白?”


    沈靜蓉答道:


    “明白!”


    賈雲道:


    “明白就好,本派婚嫁規例,雖未禁止與外派之人成婚,但所定情的外派之人完婚時,不歸化本派,又當如何?”


    沈靜蓉此時彷佛已把生死置之度外,在賈雲亭問完之後,立即應聲答道:


    “立斷前情,自戮壇前,且七天不準收屍殮葬!”


    賈雲亭突然仰天一陣嘿嘿冷笑,道:


    “你既然知道後果會將如何?那你就試試,你所定情的外人藍劍虹,對你是否真情實意?”


    沈靜蓉雖然用錦緞蒙頭,看不到她麵部的表情,但從她木然的退後兩步到了藍劍虹身邊的步法看來,已知她此時的心情已極為痛苦!


    果然,她到劍虹身旁之後,哀怨無倫的幽幽說道:


    “虹哥哥,我不逼你,因為我已抱定壇前殉情的決心,由你自擇!”


    說完話,右手已徐徐往懷中內衣口袋摸去,藍劍虹已知她要摸出事先藏在身上的匕首,當堂自戮,心中不禁一陣疾痛,忙探左手按住她已經插入內衣口袋中的右手,答道:


    “蓉妹,為了報答你對我一片癡心,我上壇取劍,來挑去你的錦緞蓋頭就是!”語畢,跨步往神壇走去。


    他走出不到五步,姚宗鴻驀然厲聲叫道:


    “藍兄,你難道忘了我們來此目的,你要出賣我們……”


    話音未落,站在他身後的紅衫披發奇瘦少女,右手猛然一抬,手中緊握著的一柄雪亮匕首,朝姚宗鴻兜頭插下,姚宗鴻雖覺身後有異,但由於距離太近,別說招架,就是想閃避也已來不及!


    但藍劍虹的目力身手,何等靈捷,就在那紅衫披發奇瘦少女的匕首相距姚宗鴻的頭頂,僅差寸許之際揚手打出一枚金龍鏢,但聽釘的一聲!披發少女手中的匕首,已被擊落,金龍鏢也同時落在地上。


    賈雲亭麵色微微一變,厲聲喝道:


    “本門人弟子聽著,沒有本座令諭,任何人不準輕舉妄動!”


    這時藍劍虹早已停步不前,目光注視在姚宗鴻、韋倩、易蘭芝、妙空幾人麵上,隻見他們全都神色憂愴,目蘊淚光,尤其是易蘭芝,兩行清淚,已順頰流下,心中不禁一震,趕忙退至沈靜蓉身邊,正要朝他們說話,赤靈道人賈雲亭已搶先冷冷說道:,“藍劍虹,你率眾犯山的最大目的,是不是想手刃父仇?”


    藍劍虹聽的猛然一震,道:


    “正是!”


    賈雲亭道:


    “當年用赤練毒涎毀殺你父親的人是誰?你可認得?”


    劍虹道:


    “當時我年幼隻知道是黑海雙怪錢氏兄弟,但人我卻不認識。”


    賈雲亭的話聲漸漸轉變得緩和,道:


    “假如我現在把錢氏兄弟交給你,使你能手刃親仇,你將如何報答我?”


    藍劍虹俯首沉思,一時之間似無法答覆,默然片刻,方自頗為勉強地,幽然答道:


    “你無非想以交出錢氏兄弟為條件,使我順服,好吧!父仇不共戴天,我使你如願以償就是!”


    賈雲亭臉色突然變得嚴肅,一揮右手袍袖,立時有四個持刀的道裝壯漢,從右邊人群中閃出,並肩行至神壇前,朝賈雲亭打了個稽首,迅然退下,往大左側長廊走去。


    過了若一盞熱茶工夫,四個持刀道裝壯漢挾押著兩個像貌長得極為凶狠的彪形大漢,來到壇前,然後逕自一齊退下。


    藍劍虹一見這雙凶漢,已然知道,這就是廿年前在吉東用赤煉毒涎殺害父親的仇人黑海雙怪錢氏兄弟,不禁登時全身熱血沸騰,一股複仇怒火,從心底倏然冒起,也來不及等神壇上的賈雲亭說話,上前幾步,仰天一陣慘然狂笑,咬牙說道:“兩位可是廿年前在吉東武林道上顯赫一時的錢氏昆仲麽?”


    兩人木然的點了點,沒有說話!


    藍小俠麵然突然一變,如布寒霜,又道:


    “終南神醫藍克武當年可是死在你們兩位手裏,可憐,屍體遭奇毒赤煉毒涎溶成一淌血水!”說話間眼眶已是微紅,雙睛含著兩泡淚水!


    黑海雙怪錢氏兄弟聞言一震,猛抬頭四隻目光盯在藍小俠麵上,站在左邊的老大錢莫春驚然答道:


    “祝福無門,惟人自招,藍克武伸手管了咱們兄弟一件閑事,使我們痛心疾首,所以我們才下那種毒手……你是他什麽人?”


    藍劍虹又是仰天一陣慘笑,道:


    “我麽?我就是當年死裏逃生的藍劍虹,藍克武的兒子!”


    錢氏兄弟聞言,正自大吃一驚,驀覺黃光屯閃,冷氣逼胸,老大錢莫春首先一聲慘叫!老二錢莫齡忽見大哥從前胸直到肚臍被劃了一道長若尺許的裂口,腸肚外泄,不禁嚇得魂飛魄散,雖然雙手在天黑時即被崆峒掌門人賈雲亭命人用牛筋反綁,但仍想著困獸之掙,拔腳就想逃走,哪知,他剛剛拔足,突覺胸前一涼,連叫沒有叫得出來,即已腹破腸流,慘死當地!


    原來藍劍虹見當年的殺父仇人,雙雙立在自己麵前,複仇之火,已是愈升愈烈,就在他說出自己是藍克武的兒子之時,已以極為迅捷的手法,拔出背在背的金龍寶劍,快逾閃電般地一抬“金龍擺尾”,猛向錢莫春前胸劃去!金龍寶劍不僅能切金斷玉,削鐵如泥,且神威暗隱,何況藍小俠出手又是奇疾,鐵莫春當然隻有束手被戮裂腹而亡,魂歸地府!


    錢莫齡見哥哥當堂慘死,知道自己也難逃一死,但螻蟻尚且貪生,何況是人,在死之即至之際,仍欲求得一線生機!但心懷殺父深仇的藍劍虹,哪裏肯就此讓他逃去,隨即招化“蜷首金龍”,朝錢莫當胸戮去,錢莫當然逃之不及,自是與大哥同一命運,慘斃壇前……


    藍劍虹手刃親仇之後,雙手捧著金龍寶劍,一轉身朝西方倒身下拜,口中淒聲禱告,道:


    “爹,孩兒已手刃錢氏兄弟,報了殺父血海深仇,你老人家可安眠泉下了!”


    禱告完畢,將金龍寶劍反手納入鞘中,含著滿眶熱淚,從地下站起,轉麵微一點足,飛上祭祖神壇,從滿裝白米的玉鼎中,拔出三尺玉劍,飄身落在沈靜蓉身前,幽淒的輕喚了一聲:


    “蓉妹!”舉手就用三尺玉劍劍尖,去挑沈靜蓉頂蓋在頭上的錦緞蓋頭j


    突然“噓”的一聲巨鳴,泄空而至,叮的一聲,接著藍劍虹隻覺握著三尺玉劍右手的虎口一麻,三尺玉劍已被擊的成兩段,落在地下!


    變起突兀,全場起了一陣強烈的騷動,藍劍虹低頭一看,隻見一支長若三尺的雕翎飛箭,落在自己身旁,適才那三尺玉劍,就是被這支飛箭射斷,落在地下,不禁大驚,不自覺的喃喃自語道:


    “這雕翎飛箭,乃是黑湖山怪張嘯天用牛角巨弓射過來的!難道好友張壯士也在場中,暗裏助我一臂之力?”


    自語猶未全了,突然神壇上崆峒掌門人賈雲亭,發出一聲淒厲慘叫,身子一個倒栽,從神壇之上,跌落地下,背心上插著一把雪亮的五寸匕首!


    匕首擊中要害,跌落地上,立即死去。


    站在神壇左麵的赤精道人常一嵐,此時麵色已如寒鐵,目射凶光掃了全場一眼,轉麵對與他並立的陳文龍喝道:


    “三弟好好護衛神壇,我下壇去捉拿刺客,碎屍萬斷,為大哥複仇!”語畢,已自飄落神壇。


    這時,廣場上已頓起混亂,坐在祭祖神壇下左麵太師椅上的姚宗鴻、韋倩、易蘭芝、妙空,乘混亂之際,各以極為迅捷的身手,把各人身後立著的紅衣披發奇瘦少女點製了不同的穴道,四個紅衣披發奇瘦少女,同時倒跌地下,雖未死去,但已失去作用。


    韋倩在迷靈穀不歸橋上,即已看出那黑衣蒙麵怪人即是自己派中住惡狼坪巡山頭目陳文龍,但在未見他廬山真麵目之前,又不好直然說破,直到祭祖神壇設妥,賈雲亭請他們壇前觀禮,她才看到黑衣怪人真麵目,果是陳文龍,當時她立即猜到,陳文龍原是崆峒派中地位身份頗高的人物,而是赤靈妖道派來他們百毒教臥底的,難怪往日百毒教中有許多極為機密的事情,都被崆峒派所獲悉,原來這些消息就是他這個奸細傳送過來的,但賈雲亭尚有一個師弟名赤玄鄭雨生的呢?想必是年事已老,已經死去,故陳文龍回到派中之後,即坐上了鄭雨生所遺的第三把椅子……


    她愈想愈恨,本想親手殺了這奸賊,無奈全場數百人都是崆峒派中的弟子,無機下手,此時全場既已大起混亂,她當然不會失掉這良好機會,就在赤精道人常一嵐飄落神壇之際,手揮長劍,喝道:


    “陳文龍,沒想到你是崆峒派中,派到我們百毒教中去臥底的奸細,所以往日你做了許多對不起本教主的事情,今日還有什麽好說?”


    話聲中長劍一招“金針定海”,疾刺對方前胸。


    哪知陳文龍早有防備,冷笑一聲,說道:


    “逆親叛教,與人私奔,還有麵目自稱教主,真是不知人間尚有‘羞恥’二字!”說話間,已晃身到了第一層桌上,讓過韋倩刺來一劍。


    父故母亡,逆親叛教,傾心於藍劍虹,本想委身相侍,不想目前形勢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眼見一番深情愛意,要付東流的韋倩,心情本已極為悲憤,被陳文龍用話一激,更是怒火焚心,一聲嬌叱,人在祭祖神壇的第二層桌上,一式“彩鳳還巢”,倒泄而下,,右手長劍“清流回屈”,在陳文龍頂門繞了一個半圈。


    陳文龍潛伏百毒教已有十年,深知她的武功劍術完全得自乃父百毒人魔韋昌齡的真傳,哪敢輕敵,一伏身單足在桌麵上一點,翻身到了地下,心想,乘這次避招之勢,定能來得及拔出自己背上的長劍與這丫頭對敵?


    那知,事實並非他所想像的那麽好,腳落實地剮剛站穩,突覺前胸遭一縷奇寒徹骨的陰風勁力,重重的擊了一下,緊接著一陣奇養,起自心肺,情知不妙,雙目楞瞪韋倩,淒而怒的喝道:“賤婢,好狠毒的心,竟用百毒掌取我性命,我死不瞑目……”下麵的話尚未及說出,人已因奇毒攻心,倒在地下!


    原來,韋倩由祭祖神壇第二層桌麵翻下之時所施展的“清流回屈”乃是一記虛招,目的在逼陳文龍相距自己遠些,也好使左手早已運力待發的百毒掌,能順心應手的把陳文龍擊斃掌下,果然,陳文龍在她虛招驚嚇之下,她乘勢一掌吐出,正好擊中對方前胸,百毒教中看家絕技,人被擊中絕無生理。


    陳文龍話未說完,即中毒倒地,韋倩隻從鼻子裏冷冷哼一聲,道:


    “對你這種人,不施毒手,以除心頭之恨,還讓你逃跑不成?”說完話連看都不看文龍一眼,即飄身下桌,揮劍去解易蘭芝的危。


    原來這時廣場中已經大亂,所有崆峒門中弟子,全都揮動兵刃,紛紛圍攻藍劍虹、姚宗鴻、妙空、易蘭芝,但情勢最為危險的要算易蘭芝了!


    韋倩飄落地上,正要揮劍去援救易蘭芝,忽聽大殿屋麵上響起一聲震天巨響,道:


    “大家住手!”


    全場數百人,均為這聲震大巨喝所驚,果然一齊停手不戰往屋麵上望去,燈火照耀之下,隻見一個身高丈許,肩寬如山,麵如重棗,峰鼻盆口,但雙目已瞎,珠被人挖,隻留下兩個不知多深的黑洞,上身赤露,下身圍一塊紅布的披發巨漢,右手抓著一張牛角巨弓,左手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背上背著一個老婦,從屋上躍落地下,大踏步的往神壇前走來。


    巨漢雄武威猛,力氣像是能生裂虎豹,全場人為之一愕!更是靜寂無聲!


    巨漢走至神壇前,將背上背著的老婦放在地下,左手高舉那顆血淋淋的人頭,大聲說道:


    “俺黑湖山怪張嘯天,被妖道賈雲亭挖去雙目,打入磨房受苦,兩年來我強自忍受,目的就是希望有今天,蒼天不負苦心人,這天果然到了,賈雲亭死在他妻子的匕首之下,常一嵐在飛上屋而時即做了刀頭之鬼,陳文龍身中百毒掌,絕無生理,如今崆峒派中三個巨魔要首,業已全部被誅,俺心有所感,不得不向崆峒派中諸位說幾句話,聽與不聽,當由自擇!”


    稍頓又道:


    “赤靈道人賈雲亭。身為一派掌門,不知蘊深積厚,徒知逞烽炫能,目無法紀,罔顧綱常,頑強使氣,禍患人世,欲為武林霸主,廿年前為了一點事,即毒害發妻沈玲,使她聾啞,不能聽也不能言,然後把他親生女兒沈靜蓉帶來紫霞觀,改父女親情為師徒緣份,他何以要如此,當然隻有他自己知道,像這樣一個凶狠毒辣的人,諸位奉他為一派掌門,不但誤了貴派,也誤了諸位前途,再說藍小俠的武學及手中的金龍寶劍,久為江湖所曉,諒諸位也略有耳聞,何況隨他而來的,都是當今武林中特秀奇葩,單就五龍幫姚幫主而言,他手下弟子,散布江湖中的不下萬人,一旦來攻,誰能抵擋?此為俺張某不能不言者,諸位大多都是年青有為,希望善為自珍,追隨沈姑娘,奉她為崆垌掌門,藍小俠,姚幫主大仇即報,想必也會同意j”語畢,隻聽廣場中起了一陣嘩然,像是沒有人反對,也沒有人讚同。


    沈靜蓉聽張嘯天道出自己淒涼身世,心中不禁驀起巨痛,把張嘯天建議立自己為掌門人的事情置諸腦後,先往那白發老婦跟前撲去,雙膝跪在地下,哭叫道:


    “媽,女兒直到今天才恍然若夢的知道自己的身世情形,爹太殘忍了!”


    老婦沈玲雙目中倏然湧出兩行老淚,望著女兒搖搖頭,伸手輕撫愛女頭上秀發,似有萬千言語,但自己既聾又啞,無法說出。


    藍劍虹這時也走近了黑湖山怪張嘯天麵前,淒聲說道:


    “張壯士,為了我藍劍虹害你失去雙目,我心中實在不忍!”


    張嘯天搖搖頭道:


    “藍相公這是哪裏話來,我一向敬服相公武學為人,別說是失去了一對睛珠,就是碎屍萬段,死而何恨!”


    藍劍虹深受感動,正想再向他說些什麽?突見青陽峰下,燃起無數燈籠火把,成了一片燈海,而且喊殺之聲震天,變起突然,無不感到驚訝奇怪。


    就在這時,忽見隱若的峰頂上,奔來四團火光,這四團火光像是四個人騎著快馬,各舉一隻火把,簇擁著一個人,奔上峰來。


    馬行如箭,不過片刻時光四團火光已到了紫霞觀外,果然是四個全身黑色勁裝背刀壯漢,簇擁著一位須發飛霜的老者,下了馬步入觀門,直奔神壇而來。


    藍劍虹,姚宗鴻看清來人,不禁雙雙一驚,姚宗鴻首先迎了上去,微一拱手,道:


    “二叔,幫中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來人正是五龍幫張明熹壇主,一見幫主迎上問話,趕忙停步哈腰,垂手答道:


    “幫中倒沒有發生什麽事情,我怕幫主隨藍小俠來青陽峰掃穴梨庭,人手不夠,故召集散布江湖中大部份弟子,若三千餘人,待命峰下,萬一有事,隻候幫主令下,我即連續射出三顆紅色火彈為號,三千弟子立即攻上,搗個紫霞觀片瓦不留,以報當年雲龍山毀基之恨,若沒有什麽事,我即射出三顆綠色火彈,命弟子在峰下待命不動!”


    姚宗鴻劍眉微蹙,俯首一陣沉思,似在想應不應該報當年崆峒派夜襲雲龍山之仇?


    在姚宗鴻迎上去時,藍劍虹也跟著緩步而上,宗鴻與張明熹兩人所說的話,他當然全都聽到,為了免得造成一場浩劫,毫不思索的朝張壇主一拱手,笑道:


    “雲龍山之事,早成過去,貴幫主賦性仁慈寬厚,想必不會牢記前嫌,何況崆峒派中三個罪魁禍首,已被我們一一誅滅,為了不使無辜受害,多造殺孽,我看還是請張壇主立刻發出綠色火彈,請貴幫三千弟子,暫候峰下!”


    張明熹雙目微皺沒有答話,隻是用目光瞟了瞟姚宗鴻,意思是究應如何?請幫主定奪?


    姚宗鴻一向最敬佩劍虹,知道他所作所為無一不在情理之中,於是,轉麵朝張明熹點了點頭,表示同意,於是,張明熹一轉身,向垂首侍立在他身後的四名勁裝大漢一揮右手。


    四個壯漢之中,當下即有三人,一齊探手在各人的鏢袋中,取出一個用黑綿紗纏成的圓球,然後取下背在背上的弓箭,將紗球擋在箭尖之上,用火引燃紗球,先後張弓朝天射出,夜空間即有三團綠火,成一直線,疾飛而上,原來那綿紗圓球之上,塗有磷質藥物,沾火即燃,久而不滅。


    藍劍虹見一連射出三個綠色火球,才放下了心,轉身大踏步的走近祭祖神壇,一縱身躍上第二層方桌之上,豪氣幹雲的大聲向立在廣場中的崆峒派眾弟子說道:


    “諸位前輩,諸位兄弟姊妹,英雄豪傑之士,雖然應視死如歸,但死有重如泰山,有輕如鴻毛,死要死得有價值,如果硬要以自己有價值的生命,為人間毒梟賣命,實在是太不值得,是以,藍某盼諸位能聽張壯士適才所言,擁沈姑娘為貴派掌門,姑娘不但武學超群,且心性仁厚,這樣,還可以一洗過去貴派在武林中所留下的凶譽惡名和奇恥大辱,還可以挽救眼前即將掀起的一場流血浩劫,但不知諸位是否讚成,請立刻作一決斷,以免五龍幫三千人馬在峰下久候!”語畢,俊目異光如電,向廣場中連掃幾掃!


    突然,兩聲“讚成”起自崆峒派群子中,緊接著讚成之聲震天動地,不絕於耳。


    藍劍虹欣然含笑,望著廣場中人頻頻點頭,隨著一低頭,向呆立壇下的沈靜蓉笑叫道:


    “蓉姝,你快上來!”


    沈靜蓉柳眉微蹙,俯首片刻,突然衣袂飄飛,上了神壇,與藍小俠並肩而立。


    崆峒諸弟子,見沈姑娘飛上神壇,不約而同地拜倒地下,一齊大聲喊道:


    “弟子拜見掌門人j”


    沈靜蓉被這種場麵感動得沿出兩股熱淚,道:


    “蒙諸位愛護,靜蓉感激之至,今後自當盡己所能,冼刷本派留在江湖中的惡名,而列身武林正派。各位請快起來。”語畢,轉麵望著藍小俠欣然一笑。


    藍劍虹忽然想起一事,忙道:


    “令堂遭你父親毒害,既聾且啞,心情想必異常痛苦,兄贈罕世靈果金龍參一株,給她老人家服用,也許能使她恢複言聽,今後崆峒派重責全落在賢妹一人身上,盼能好自為之,事親至孝,好好領導群雄,為武林中放一異彩!”


    沈靜蓉聽得一呆,神色也隨之突然變得淒傷,低聲道:


    “虹哥哥,你不留在青陽峰麽?”話說完,已從劍虹手中接過一株金龍參,放入衣袋中。


    藍劍虹沒有答話,隻是望著靜蓉幽然地搖了搖頭,一晃肩,飄落在姚宗鴻、韋倩、妙空、易蘭芝幾人之間,翻手解下綁在背上的金龍寶劍,雙手捧向韋倩,道:


    “愚兄親仇即報,一場武林殺劫又已平息,留此神劍已無用處,何況它乃是貴教中的鎮山之寶,如今應當完璧歸趙了!”


    韋倩乃絕世聰明女子,聽話意知道他要擺脫自己,心中不禁一酸,滴出兩顆淚水,問道:


    “虹哥,你要走麽?到哪裏去?”


    劍虹道:


    “母親在堂,須人侍奉,家師有命,照顧蘭妹,如今大事既畢,從此我要絕跡江湖,回到太原府,侍奉娘親,同時要與蘭妹……”話至此突然停住,俊麵之上登時飛上兩片紅暈!


    在場者無不是蓋世聰明人物,張明熹仰天嗬嗬一笑,接道:


    “同時要與蘭芝姑娘,結為夫婦是麽!年青人害羞,不願明言,讓我來代你說了吧!”


    藍劍虹微微點頭,道:


    “到時候一定請今日在場的諸位來喝杯喜酒!”


    易蘭芝瞪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劍虹,不知道是驚是喜。


    沈靜蓉、韋倩、妙空三人,卻全都是神色淒然,暗自己落淚!


    過了片刻韋倩才幽幽說道:


    “我已是個叛教之人,還要這柄寶劍做什麽?虹哥哥帶在身上,我們相識一場,就算是小妹相贈的紀念禮物……吧!”


    沈靜蓉、韋倩、妙寬三人全都深深的愛著藍劍虹,這是劍虹自己心裏所明白的,如今韋倩這弦外之音,他哪裏還聽不出來,俊麵之上,立時顯出一層幽傷,問道:


    “倩妹,你打算那裏去?”


    韋倩道:


    “一路之上,我早就和妙空姊姊商量好了,隨她去白雲庵拜冰麵神尼為師,去削發為尼!”


    她在說話時,本已心痛如絞,待把話說完,再也難於控製,一眶淚水奪眶而出,猛轉身探臂一把抓住妙空右臂,說道:


    “妙空姊姊,我們走吧!”


    妙空此時的心情,要比韋倩難過十倍,隻因她是一個內向的人,滿腹慘痛,不願用言語表達出來,麵上掛著兩行清淚,雙目盯住藍劍虹,深深地望了一陣,一轉身與韋倩同時施展絕項輕功,奔出觀外,從峰下如飛而去。


    嬌稚無邪的易蘭芝,見她們去的這等突然,心中甚覺奇怪和不安,一麵往觀外追去,一麵大聲叫道:


    “倩姊姊,你這又何必呢?妙空姊姊,倩姊姊。你們稍等再走吧!”


    無奈妙空與韋倩的輕功太快,等她追出觀門時,兩人蹤影已杳,她隻好失望垂頭的回到觀中廣場!


    藍劍虹仰麵看了看天色,把金龍寶劍重新背在背上,轉身對黑湖山怪張嘯天道:


    “張壯士,你是隨小弟去太原,還是留在青陽峰?”


    張嘯天道:


    “當然要追隨你藍相公去太原,隻是我雙目無珠,恐要連累你們!”


    藍劍虹道:


    “這是哪裏話,我領著你走好了!”


    張嘯天道:


    “這倒不必,這些時日來,我已習會聞聲舉步,兩位盡管在前麵走,我跟在後麵聽你們的腳步聲就行了。”


    藍劍虹道:


    “這樣甚好,那麽我們走吧!”語畢,轉身朝張明熹、姚宗鴻、沈靜蓉各一拱手,說道:


    “劍虹告辭了!”說完話,領著易蘭芝、張嘯天,走出此霞觀,沈靜蓉、姚宗鴻、張明熹,直送到觀外,藍劍虹等並未再回頭,出了觀門,即往青陽峰下緩步走去。


    沈靜蓉呆望著藍劍虹的背影,姚宗鴻卻深注著易蘭芝的身影,雙雙在峰上出了一陣神,姚宗鴻才忽然轉身麵向沈靜蓉一揖,說道:


    “我們也走了!”


    沈靜蓉麵上毫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姚宗鴻也再不說什麽,略一揮手,率著張壇主和四名勁裝大漢,往峰下疾奔而去。


    這時已是晨光曦微,天泛朦朧的時候,不久東方冉冉升起玫瑰色的朝陽,殷紅而柔和色的光輝,像一襲輕紗籠罩在青陽峰嵌滿露珠的樹木花草上,也籠罩在木立峰頭的沈靜蓉的一張神色慘然,長淚如線的麵孔上……


    突然,一聲脆朗的聲音,起自她的身後,道:


    “太陽升數丈,掌門人請回觀安歇吧!”


    沈靜蓉如夢驚醒,轉頭一望,身後一名年若十八九歲的弟子,垂首侍立,這才想起自己不知在這峰頭之上,站了多少時候了?


    再回過麵看峰下,不但藍劍虹的身影早杳,就連五龍幫的姚宗鴻和三千人馬,都已早不知去向……這才淒然一聲長歎,扯出絹帕拭擦了麵上淚水,隨這名年青弟子,回到紫霞觀中。


    橫行武林數十年的赤靈道人賈雲亭,雖已惡貫盈滿,終遭慘死,但紫霞觀中一夜漫天雲翳,幸未釀成大雷雨,在一種近乎奇跡的狀況下,崆峒的元氣,仍舊在武林中保全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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