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虎暗含感激的看了一眼縮在角落裏的馬衛東,心說要不是他剛才攔著自己,稀裏糊塗的早早來到會議室,隻會被後來的人笑話看輕。


    長長的橢圓形會議桌,前端中央位置自然是李小波這個書記的寶座,左邊位置空著,應該是留給他這個鎮委副書記、代鎮長的。他右邊位置則是鎮黨委負責黨組與意識形態的副書記劉元,其他常委則按常委會內排名次序排列兩邊。


    要說黨內執行最好的兩件事,一個是到點退休製,一個就是各種排位。身在官場,你可以不會來事,甚至可以不會做事,但一定要會排位。在各種場合,尤其是公眾麵前,按官階高低依序排位,排錯一丁點都會對你產生致命的影響。當然,排位也是身為公務員幹部最基本的一項能力,其簡易程度,遠遠低於虛無縹緲的站隊。


    人都坐下後,說話的聲音漸漸消失。


    李小波從左到右看了一圈,自得的點點頭,咳嗽一聲,開始主持本次的常委會。


    先是討論了幾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然後李小波說道:“這次常委會還有一個議題,鎮財政所所長王斌同誌,因為年紀到點,馬上要退下去。這樣一來呢,鎮財政所所長的位置就空出來了。組織部門經過慎重考察,給出的意見是,由財政所現任副所長呂鬆同誌接任。我個人對此是同意的。大家看一看,還有沒有其它不同意見?如果沒有的話,那就這麽定了。”


    此言一出,在座眾人或多或少都有點反應,隻是表情不一罷了。


    林小虎個人也算是從李小波的發言中發現了他的強勢,好嘛,嘴裏問著別人有沒有不同意見,但很快跟著一句話就給封死了。要是反應慢的,或許來不及反對了。


    組織委員張強跟宣傳委員劉莉莉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道:“沒意見。”


    李小波剛剛喝完一口茶,聞言露出勝利的笑容,放下杯子,道:“如果都沒意見的話……”


    副書記劉元忽然說道:“李書記,財政所理論上是鎮政府的下屬單位,我們還是聽聽林鎮長的意見吧?”


    劉元這話講出來,幾乎所有的常委都把目光投注到林小虎頭上。原本刻意保持低調的他,瞬間成了會議室裏最耀眼的人。


    林小虎看著劉元,心底那個恨啊,你小子跟李小波有矛盾我不管,可你別把我架到火上烤啊。我或許有一天要跟李小波站在對立麵的,但也不是現在啊。現在我人單勢孤,要是稍微露出半點不從的意思,他李小波趁我立足未穩把我趕走簡直太輕鬆了。你這不是害我嗎?


    劉元對林小虎微微一笑,臉上露出詭異莫測的表情來,這明顯是準備看他的笑話了。


    林小虎暗歎口氣,盡管鎮裏的幹部素質都不高,但不可否認的是,玩心眼這些人都是高手。


    李小波看了劉元一眼,吧嗒吧嗒嘴巴,點頭道:“好啊,我們鎮委常委會不是一言堂,大家都有表達自己意願的充分權力。那小林鎮長你說說,有什麽不同意見?”


    林小虎心裏已經是鬱悶之極,自己還沒想著害人,倒是先有人把火燒到自己頭上了,難道這就是官場上的常例?臉上卻帶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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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道:“李書記,各位常委,我剛剛下到鎮裏,各方麵的情況還不熟悉,我就不發表意見了吧。”


    說完這話,我心中冷笑,你劉元想把我林小虎當槍使,那是老貓聞鹹魚,休想!比起直接參與到你們的權力爭奪戰中,我這一段時間最感興趣的還是坐山觀虎鬥,看個哈哈。


    劉元沒想到林小虎玩了一個閉門謝客,臉上露出訝異的表情,隨後目光裏也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李小波深深看林小虎一眼,嗬嗬笑著對一眾常委道:“如果大家沒有更多分歧的話,那這件事就這麽定了吧。”


    劉元淡定的吸了一口煙,道:“別忙,李書記!眾所周知,呂鬆同誌生活作風不好,嗜賭成性,多次欠下巨額賭債,在群眾中的影響很不好。如果選出這種人為人民服務的話,恐怕會降低我們鎮委鎮政府的公信力。”


    好嘛,劉元不說話則已,一說話就扯出虎皮來拉大旗。這年頭,一個幹部工作能力再強,可一個群眾中的影響不好,就徹底給否了。另外,公信力這個詞也很有震懾力量,盡管很多時候連執政者自己都不知道公信力是什麽。


    林小虎暗暗點頭,別看向陽鎮鎮委隻是一個巴掌大的地方,可裏麵藏龍臥虎,沒一個善茬啊。


    李小波陰沉著臉問道:“那劉副書記你的意見是?”


    劉元道:“財政所的許文波是個老同誌,業務能力強,口碑也好。我建議,由他出任新的財政所所長。”


    一旁分管城市建設、公用事業的副鎮長王福春接著說道:“許文波多次受到縣財政局領導的褒獎,家裏獎狀一大堆。由他出任新所長,也是實至名歸。”


    李小波狠狠吸了一口煙,望著王福春不說話。


    這幾個人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不乏硝煙味道,看的林小虎這個旁觀者實在有點駭然。就目前來看,李小波手下有組織委員劉莉莉,宣傳委員張強,劉元手下有副鎮長王福春,其他幾個人雖然沒有說話,但應該也是各有所屬。也就是說,鎮委常委裏麵現在最少分成了兩個派係,一派以書記李小波為首,一派自然以主管黨群的副書記劉元為首。


    其實常委裏分派係是很正常的,不說常委,幾乎所有的行政機構都有派係之分。也可以說,隻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派係之分。太祖曾經說過這麽一句話,黨內無派,千奇百怪;黨內無黨,帝王思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分派係立山頭也是有心人有意為之的,算是平衡之道。既然有了派係,隨之而來的一個關鍵性問題,就是站隊。站隊的學問可比領導坐席排序深得太多了,但又極其飄渺,充滿了太多的未知性。站隊站的好的人,平步青雲如探囊取物;站隊站差了的人,腦袋掉了也不是不可能。那林小虎這個初來乍到的新人,要歸到哪一陣營裏麵呢?


    李小波將煙**按到煙灰缸裏狠狠的按扁,眼睛卻一直瞪著王福春,那樣子就像是把手裏的煙**當成了王福春。這個動作做完,冷淡的道:“既然意見不統一,那還是老辦法,舉手表決吧。我支持呂鬆。”說完先舉起了手。


    張強與劉莉莉利馬跟著舉起手來,主管科教文衛、婦聯的副鎮長楊海霞也馬上舉手。


    林小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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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覺得好笑,常委會裏一共就兩個**誌,卻都支持李小波,看來這家夥女人緣不錯啊。


    就在林小虎暗笑的同時,黨政辦主任馬衛東居然也舉起了手,幾乎就跟在楊海霞後麵。這讓林小虎大跌眼鏡。這家夥不是選擇投靠自己了嗎?怎麽這時候又支持李小波了?林小虎望著他,他則目光堅定的看向李小波。


    林小虎轉臉看向李小波,這家夥也正對著馬衛東微微點頭,臉色顯得很是得意。


    李小波左右看了一圈,點頭道:“提議呂鬆為財政所新所長的一共五票,現在,支持許文波的舉手吧。”


    劉元第一個舉起手,政法委書記曲大龍也跟著舉手,然後就是王福春,再然後是主管經濟、工商、工業發展的副鎮長宋樹海。


    李小波很自得的笑了,道:“一共四……”


    可也就是剛剛說到這裏,坐在角落裏的人武部部長胡擁軍忽然舉起了手。李小波臉上笑容煞時凝在臉上,不解的看著胡擁軍。


    從他訝異的表情裏可以猜到,平時舉手表決的時候,胡擁軍從沒有支持過劉元。再分析李小波剛才舉手的時候,看到胡擁軍沒有舉手,表情很自然,也就是說,胡擁軍也沒支持過他,應該是個兩不管的家夥。一個一向誰都不依附的老好人,這時候忽然支持了其中一派,還是自家的對頭,怪不得李小波要臉色驚訝後麵跟著不悅了。


    李小波不悅的聲音從說話裏就能聽出來:“支持許文波的居然也是五票。好吧,五票對五票……小林鎮長,你覺得誰更適合做這個財政所的所長呢?”


    本來是勢均力敵的局麵,李小波卻很快發現了縮在旁邊的林小虎,於是向他求助。


    雙方已經打得不可開交,這時候林小虎要是站出來加入任何一派,都能輕鬆擊倒另外一派,可是那樣的話,他一下子就得罪了五個人。立足未穩就把常委們得罪了一半,這以後還怎麽開展工作?開展不了工作如何奢談政績?沒政績如何能夠得到提拔?提拔不上去的話,郭誌江要自己混官場還有什麽意思呢?


    林小虎笑著說:“我還是那句話,情況還不熟悉,不便發表看法。我看這樣吧,既然大家意見暫時不統一,不如先將這個問題擱置一下,以後再議。說不定,到時候大家的意見會變得一致。”


    林小虎說的最後一句話,明顯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這時候說出來,自然也是和稀泥的表示。可這時候他不和稀泥,又沒有別的好的解決辦法。與其得罪五個人,倒不如選擇明哲保身。


    李小波和劉躍來都在緊張的看著他,其他幾個常委的目光也都投到林小虎臉上,在聽到他的話後,劉元這個相對弱勢的一方明顯鬆了口氣,李小波則是意味深長的看了他幾眼,最後露出笑意,道:“好,小林鎮長的意見很好。那就先這樣,這個議題擱置一下,垢天我們再議。”


    從會議室出來時,林小虎意外發現,其他幾個常委望向他的目光裏多了幾分敬意,不說前簇後擁,但禮讓他出門總是有的。林小虎有點納悶這種改變。


    回到辦公室不久,馬衛東帶著董誌鬆上門了。他進門後隨手關了門,林小虎就知道他有秘事要跟自己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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