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瀾的臥室在三樓,陽台正對著黃浦江。他一打開門,就見落地窗大敞著,溫暖的陽光灑滿了半個臥室,微風輕輕拂動著米白色的窗簾,床鋪整潔如新,地板纖塵不染,書架上的書擺放得整整齊齊,床頭櫃上還有一本夾著書簽的書,就好像不久之前剛有人讀過。


    容瀾坐到了床邊,看著這個熟悉的臥室,一時感慨萬千。盡管細節有些許不同,可這裏真的幾乎就是他記憶中的樣子,參考他的鄰居們房屋損壞的程度,他可以想象楚星洲剛回到這裏,這棟房子是怎樣殘破的樣子,楚星洲居然默默地把它修葺得如此完好,難怪一直慫恿他回來,他想到楚星洲急著獻寶卻還要裝做若無其事的樣子,忍不住笑了笑。被人用心討好的感覺,總是不賴,何況還是這種直擊人內心最柔軟處的方式。


    楚星洲出現在敞開的門口,輕輕扣了扣門板,笑看著容瀾。


    容瀾站了起來。


    楚星洲走進屋裏,環顧四周,滿意地點點頭,“怎麽樣,我記性不錯吧。”


    容瀾點點頭,“跟我記憶中差不多。”


    “這個房間我經常來嘛。”楚星洲走進衣帽間,從裏麵拿出一套藏藍色的居家服,“哥,你今天穿這個怎麽樣?”


    容瀾走過去,摸了摸那柔軟的麵料,“你是從哪兒弄來的衣服。”


    “哪兒都有,反正都是你的尺寸的。”楚星洲把衣服遞到他手裏,“換上吧,既然回家了,就放鬆點。”


    容瀾淡淡一笑,拿起衣服去浴室換上了,他看著鏡中的自己,神情有一絲恍惚,穿著這種普通的居家服,配上一頭銀色的長發,看上去實在有些古怪,時間太久了,他居然已經忘了自己黑發是什麽樣子了,他用手拂過頭發,那柔軟的頭發微微發著光,就像魔法在瞬間解除一般,一頭銀發變為了純黑色,趁著他的皮膚格外地蒼白。


    容瀾從浴室裏走了出來,楚星洲驚訝地看著他,“哥,你的頭發。”


    “既然是在家,還是以前的樣子好。”


    楚星洲笑道:“好久沒見過你黑發的樣子了。”


    容瀾不自在地摸了摸頭發,“你有事嗎?”


    楚星洲朝陽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容瀾扭過頭,見陽台的茶幾上已經擺好了點心和下午茶,花白格子的桌布隨著江麵上吹來的風輕輕飄動著,一切看上去靜謐美好。


    “以前我們常在這兒坐著喝茶聊天,當時買這裏的房子,就是因為這裏的江景好。”楚星洲坐到了椅子裏,深吸一口氣,“至少這片江景沒怎麽變。”


    楚星洲話音未落,一條巨大的魚就從黃浦江裏蹦了出來,銀色的鱗片在太陽的照射下閃爍著耀眼的光點,就在這條魚還未落進水裏的時候,江水裏突然出現了一個更加巨大的魚的腦袋,一張嘴就死死咬住了那隻大魚,將它拽下了水底。


    這捕獵的場麵隻發生在短短十幾秒內,倆人愣了愣,不禁相視一笑。


    楚星洲笑道:“但是江裏的東西已經變了。”


    容瀾道:“以後也沒處釣魚了。”


    “你想釣的話,我去給你找地方。”


    容瀾搖搖頭,“我隻是隨口說說,不用了。”


    倆人坐在藤椅裏,後背靠著厚厚的羽毛墊,手邊就是清茶和香甜的點心,他們欣賞著壯美的黃浦江,感受著微風拂麵的涼爽愜意,聊著曾經在這棟房子裏發生的種種,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誰也不願意打破此時的溫馨與美好啊。


    太陽下山後,溫度也跟著下降了,倆人撤回了屋裏,楚星洲打開電視和電腦,找出一個他們以前常玩兒的槍戰遊戲,倆人坐在地毯上,背靠著床,抓著手柄玩兒了起來。


    這個遊戲已經出到了第七代,他們從小玩兒到大,也沒玩兒膩,有時候工作太累了,就會靠在一起打上兩盤做消遣,小時候,楚星洲一玩兒起來就大呼小叫,要是輸了就會不依不饒地要容瀾再陪他玩兒一局,現在的倆人已經年近30,都沉穩了很多,可是有那麽一瞬間,這熟悉的場景、熟悉的畫麵和身邊熟悉的人,讓容瀾有種回到了少年時的錯覺。


    倆人沒走多遠,就被遊戲裏的僵屍吃掉了。楚星洲哈哈笑道:“不行了,都四五年沒玩兒了,有些按鍵都忘了。”


    容瀾笑道:“是啊,我已經不會玩兒了。”


    楚星洲把自己的手柄放下了,抓著容瀾的手,給他示範,“我還記得一些,這個是控製方向的,這個是射擊,這個裝彈……”他輕捏著容瀾的手指,在手柄上移動著。


    容瀾感到楚星洲的手漸漸環住了他的腰,手托著他的手,操控著他的手指移動,那磁性的嗓音就在他耳邊響起,倆人貼得如此之近,近到他們能感覺到彼此呼吸的熱度。


    楚星洲輕聲道:“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打遊戲也是我教你的。”


    容瀾點點頭,“記得。”


    “你以前不玩兒遊戲,成天不是看書就是學習,沒勁死了。我就讓你陪我玩兒,隻有說是你陪弟弟做的事,你才不會覺得是玩物喪誌,我為了讓你不要成天悶在屋子裏,可是想了不少辦法啊。”楚星洲伸直了腿,兩人的腿並行放在地毯上,楚星洲看著看著,就好像看到了以前倆人放在地毯上的、穿著短褲的小短腿,他撲到容瀾身上,耍賴要容瀾再陪他玩兒一會兒,容瀾嘴裏說著要做作業,可最後還是會答應他,那麽多麽珍貴、美好的時光啊。


    容瀾輕輕笑了笑,“明明是你想找人陪你玩兒,說得好像是為了我一樣。”


    楚星洲小心翼翼地把他抱在了懷裏,鼻尖蹭了蹭他的肩頭,“都有,我就是喜歡和你呆在一起,哪怕隻是看著你。”


    容瀾臉有點發紅,“不玩兒了就收起來了,我們也該吃飯了。”


    楚星洲收緊了手臂,小聲道:“哥,讓我抱一會兒好嗎。”


    容瀾怔了怔,突然有點不敢動了。


    “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我一直很喜歡,可惜上大學之後,你就不讓我跟你一起睡了,可能你當時已經察覺到我對你的心思了吧,我也不知道自己掩藏得好不好,其實我心裏是希望你能發現的,因為我不敢說,所以我希望你發現……”楚星洲啞聲道:“我做錯了,我該早早就告訴你,慢慢讓你接受我,我用了最爛的方式,對不起。”


    容瀾垂下手,遊戲手柄孤零零地滾到了地毯上,室內一片沉默。


    楚星洲用嘴唇輕碰著容瀾的脖子,“這次我們重新來,哥,忘掉以前的事好嗎,讓我們重新來,我會拚命對你好,努力讓你也喜歡上我,好嗎?”


    容瀾輕聲道:“我……我不知道。”


    “哥?”


    “我不知道,我覺得這樣不對。”容瀾的聲音裏有一絲慌張,“我、我從來沒想過和男人在一起。”


    “這沒有什麽對與不對,你看看這個世界,對於變異人來說,和同性或是異性在一起,有什麽分別?沒有人會說你不對,沒有人敢說,隻要你願意讓我陪在你身邊就夠了。”


    容瀾低著頭,怔怔地看著楚星洲環在他腰間的手,那手……長大了好多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手掌比他大了,個子比他高了,就連聲線都比他低沉一些,不知不覺間,需要他照顧的那個小嬰兒,已經反過來成長為可以保護他的人。楚星洲會一直陪著他嗎?從有記憶以來,一直到現在,再到未來,好像命中注定會一直陪著他,這說不定就是他們的命運啊。


    這時,楚星洲的屬下輕輕敲了敲門,提醒他們可以吃飯了。倆人如夢初醒,一個竊喜,一個尷尬,前後離開了臥室。


    楚星洲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兩瓶上好的白葡萄酒,度數很高,容瀾好久沒喝酒了,喝了兩杯就開始有些暈眩,話也變得多了起來。


    回到這個家裏,他們似乎有聊不完的話題,一個擺件、一把椅子,都有著數不清的回憶。


    享用完美食後,他們對回憶從前的遊戲有些上癮,倆人舉著酒杯,從玄關開始,細數每一樣東西背後的記憶。


    “你小時候在我家裏踢球,這個花瓶差點被你撞碎了。”容瀾用腳尖點了點沙發旁的古董花瓶,笑著說。


    楚星洲笑道:“我記得。這套水晶酒杯是我送給你爸爸的生日禮物,結果有一次他和阿姨吵架,摔了一個。”


    容瀾笑著搖了搖頭,“這麵牆你記得吧,被咱們倆黏上橡皮泥,重新粉刷過。”


    “怎麽會忘呢。”


    倆人走進了容瀾的臥室,容瀾顯然喝得有點多了,高舉著酒杯,長歎一聲,“啊,我的房間,這麵櫃子裏,都是我旅遊或者出差的時候帶回來的紀念品,所有東西我都要買兩份,不然你就會生氣我沒帶你去。”


    “這個變形金剛是我送你的第一個生日禮物,我那時候還沒有零用錢,我偷了我媽的項鏈跟玩具店的人換的。”楚星洲笑道:“我媽氣壞了,那項鏈不知道可以買多少變形金剛。”


    容瀾眨巴著眼睛看著他,“你從來沒告訴過我。”


    “我要是告訴你,你肯定不會要了。”


    “我當然不會要……唔……”容瀾被自己腳上的拖鞋絆了一下,身體一晃,酒灑出了半杯。


    楚星洲一把攬住他的腰,“哥,你喝多了。”


    “嗯……可能是……”容瀾抓住楚星洲的胳膊,抬頭看著他。


    楚星洲目光深邃如星塵,一眨不眨地看著容瀾,那酒氣微醺的樣子,竟然如此誘人。


    容瀾感覺心髒好像被猛擊了一下,他低下頭,想退開,楚星洲放在他腰間的手卻不自覺地收緊了,就在他恍然間,楚星洲柔軟溫熱的唇瓣已經貼上了他的唇,那麽溫柔、那麽深情地吻著。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還有一章就結束了吧~~這兩天很忙,明天很想上一章肉,但是不確定有沒有時間,沒有的話也會以後補上的~~馬上就要開始寫吳陳的番外了好期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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