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斷定,這張碩至少死了有一個月,但是在三天前,還有客棧的夥計見他出去過,上麵現在吵的不可開交,”苗三四匆匆走下樓,對著等候消息的餘李二人道,二人都不想牽扯到人命案中,所以報案的事就交給了他。<strong></strong>


    “如果按照道爺的猜測,這張碩不知從哪學會的祭祀這黑文昌筆的手段,但是沒想到筆靈反噬己身,把他幹掉了自己去代考,這怪物有著張不第對於科舉考試積壓的幾十年怨氣,又沒有為人時的謹慎和小心,自然就用妖術大鬧特鬧了。”


    “但是這假張碩現在何處?”餘書生問。


    “這才是麻煩的啊,”李道士頭疼道,洛都人口近百萬戶,僅次於都城長安,想要找一個變作人的精怪,簡直是大海撈針。


    “師兄想想,假如你是這精怪,你會去哪裏?”苗三四異想天開道。


    “我是這精怪……”李道士吐槽,“我怎麽會知道,不過要是道爺,考完試後肯定會擼兩把,問題是這年代也沒有啊。”


    餘書生靈機一動:“這精怪既然是文昌筆所化,又受了張碩的執念,他所去的地方必然跟科舉有關,若是學子中舉,之後必然拜祭文廟、參加鹿鳴宴、受文書報喜、與同窗登高踏青,舒平生之誌!”


    “呦嗬,流程很熟啊,是不是心裏這麽yy過,”李道士揚眉,嘿嘿一笑,“不過講的有道理,我們先去文廟看看。”


    然而直到宵禁前,李道士幾人才風塵仆仆的趕回賈府,道士一拍桌子,罵道:“有道理個屁,今天一天就浪費在轉悠上了,結果連根毛都沒見著,更別說這毛筆化的精怪了!”


    餘書生同樣鐵青個臉,找了一天,一無所獲,不過好歹是個斯文人,隻咬牙道:“今日不行便明天,明日便後天,就算把這洛都翻個遍,也定要找到這壞人前程的妖怪!”


    “你這話講的輕鬆,你他娘的有時間,道爺有時間嗎!明天再抓不到這玩意,教育部部長就要找我算賬了,直接降到雷劈死我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再穿越了你負責啊!”


    “二位先消消氣,消消氣,”苗三四抹了把汗,這二位爺可都是惹不起的人物,真要打起來也不是不可能。


    夜晚微風吹拂,四月份的天氣,還殘存了點春日的涼爽,幾人都沒有睡意,院子裏,李道士沒有形態的坐著,滿臉的晦氣,餘書生站著,皺眉沉思,苗三四靠在桌麵上打著瞌睡,醜娘看看道士,又看看書生,小腦袋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會不會是我們想的方向不對,”餘書生冷不丁的道。


    “說。”


    “之前我去的地方都是普通士子中舉後,應該去的地方,但是我們卻沒有想過,作為一個久考不中的老秀才,他想要做的到底是什麽?”


    “衣錦還鄉!!”


    洛都城外有村鄉數十,其中有鄉名清水,周有溪水環繞,豆角、菜瓜、茄子種了滿地;泥土飛濺,一匹駿馬破壞了這裏的寧靜,馬上兩個人,兩個男人,好吧,李道士是真的不會騎馬,此刻麵色蒼白,手腳顫顫,馬一停就翻身落地,找個角落大吐特吐起來。


    就連一向孤高的餘書生都忍不住來了句:“從來隻聽說過暈車、暈船,還從未見過有人暈馬,這次真是長了見識!”


    “你廢話!你菊花硬能抗的住,道爺我可受不了,這馬騎的顛成什麽樣了,有沒有點安全駕駛的意識,擱兩千年後早把你分扣沒了。”


    餘書生搖了搖頭,不理眼前道士的胡言亂語,低頭對著棗紅馬說了聲,也不用繩子拴,這匹馬就乖乖的跑到了路邊站著,頗有些智能停車的感覺。


    “這寶馬你哪兒買的?質量不錯啊,”李道士剛鄙視完對方的技術,又開始羨慕起他的馬來,高大英俊、四肢粗壯,一水的棗紅皮毛,要不是它跑的太快,自個也不會被顛吐。


    “家中友人所贈,”餘書生平靜的道。


    等道士稍稍恢複精神之後,兩人就都有些沉重的進入鄉間,道士的符,書生的劍,可都是緊緊捏在手中,據他們的調查,這張碩的老家便在這裏,二人便一大清早的就趕了過來。


    “你們找張老頭?他可還沒回來呢!去大城裏當官去咯,不過這次估摸著還是沒戲,”隨著耕田老漢的回答,周圍發出一陣哄笑聲,看來張碩張不第的名聲,可不僅僅是在讀書人圈子裏流傳。


    道士可不在意這些,連忙又問:“他真的沒回來?”


    “沒有嘞,我雖然老眼昏花,但這麽大的人還看不清楚咯?”


    “那老丈可知他家在何處?”餘書生緊接著道。


    “從這條小道走到底,最爛的一間茅房就是他家。”


    這房子果然很爛,外麵的茅草都有些發黴了,房頂都遮不全,這要是下暴雨,說不定一衝就垮了,兩扇破木門虛掩著,裏麵沒多少家具用品,斜了的板床,破了沿的鍋灶,還有蒙塵的桌椅,除此之外,還有一架織布機和一個瞎眼老嫗。


    “大娘,我們是張碩的同窗,來看看您,他回來了嗎?”


    “我兒,我兒回來了!?他考的怎麽樣,有沒有中舉?”老嫗頓時滿臉激動,手掌亂摸。


    “中了,他中舉人了,”餘書生臉上抽了抽,又道:“我們想來拜會他,他還沒有回來?”


    “沒有,他中舉了怎麽就不回來?是不是當官就不要娘了!”


    “不不,大概是路上耽擱了,不會太久的,”看的出來,這老嫗的精神似乎有些問題,喊叫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住情緒,餘書生這才得以脫身,不過他的心情不是很好,這個老婦讓他想起了自己的祖母,那個同樣望子成龍的老人家。


    不過心情更不好的還有一位,李道士滿臉消沉的躺在田埂子上,四仰八叉,見了餘書生過來,有氣無力的道:“知不知道什麽叫做豬隊友,你他娘的就是!還什麽衣錦還鄉、榮歸故裏,說的是頭頭是道,結果人呢?鬼呢?你好歹給我弄一個出來啊!現在倒好,說不定這丫的還在洛都享受呢,現在趕回去來的及嗎?百無一用是書生,道爺我平生最恨的就你們這種人,沒本事,還喜歡到處搶妹子……”


    餘書生抽了抽嘴角,好半晌才道:“跟你借點錢,這張碩死了賦稅便不能再減,他這老母必然生活艱難,我想幫幫她。”


    “唉!錢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道爺找找看,二十兩銀子夠不夠,都拿著吧,就當是咱死前積福了;對了,順帶說一句,既然是借的,九進十三出的規矩你懂的吧。”


    餘書生勸老嫗把錢收下後,本想和道士再在附近找找,卻見這家夥跪在路邊,麵前端端正正擺了個法印,又是鞠躬,又是磕頭,閉著眼,嘴皮子還動個不停:“師父您老人家在天上一定要罩著我啊,雖然徒弟在你屍解後沒怎麽祭祀過你,好吧,一次都沒有,但有道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你總不能看著你兒子被人家坑死吧,徒兒跟你講啊,那古往今來的教育係統的人和神仙,那心都是黑的!徒弟上一輩子就是吃破食堂,住爛宿舍,交各種亂七八糟的費用,這一輩子更慘,直接被天上的教育部部長給玩仙人跳啊!”


    “指不定晚上那癟犢子就又把徒弟給召上去了,您到時候一定得來救我啊,咱可是青城派第八代獨苗,以後這傳宗接代,把本派發揚廣大的任務還得交給咱呢,您要是覺得一個人頂不住的話,就把咱的師公、師祖、祖師爺一並叫上,唉對了!咱改革之後不是跟三清大老爺混了嘛,您就去他們那裏哭鬧,徒弟我標題都給你想好了,《天庭神仙詐騙道家門人,疑為破壞仙道和平》,保險點,這上麵有類似於紀委的部門嗎……”


    餘書生搖了搖頭,這家夥應該是瘋了,便獨自一人去亂轉,結果在村子的東邊小山坡上,幾個村裏小娃就追逐著從坡子上跑了下來,又蹦又跳,書生心中一動,連忙拉住一個,問道:“你知道這村人的墳墓在哪裏?”


    “都在坡子後麵埋著的啊,你可別告訴別人啊,阿娘從不許我去的!”


    等餘書生趕到這村子墳地時,就見一個蒼老的身影正站在某個墓碑前,口中正念念不斷“阿爹,我終於考上舉人了,我要振興我們老張家!真的,他們那些府試三甲、縣試頭名,都比不上我,哈哈哈哈,他們連乙榜都沒上……”


    ‘振兒,我餘家乃忠臣之後,這振興家業、報效朝廷之事,就落在你的肩上了,記住!你不能倒,你是我餘家的唯一的男人!’


    ‘是,振兒謹記,’僅僅四歲的小童,對著麵前的拄著龍頭拐的老婦,麵色嚴肅,拜了又拜。


    “嘻嘻,你跟我一樣,都想要振興家業是不是,我可以幫你啊,”在餘書生晃神的功夫,那‘張碩’卻已經站到了他的麵前,幹巴巴的笑著,兩顆眼珠子仿佛都要從眼眶裏蹦出來似的。


    “鄉試、會試、殿試,三元及第如何?本朝開國以來,第一個三元狀元!”


    “祖宗基業、餘家家訓、忠臣餘孤、破落門庭,你不想嗎?你真的不想嗎?”‘張碩’似乎把觸角延伸到了餘振的心底最深處,去撩撥,去勾引……


    餘書生的呼吸越來越重,目光也越來越狂熱,“夠了!!”腰間的寶劍瞬間出鞘,將眼前的張碩刺了個穿,渾身大汗淋漓,但雙眼卻明亮的很,“寧在直中取,不向曲中求,我跟你不一樣!”


    “嗬嗬,”‘張碩’怪異的笑出了聲,胸前的傷口滲出泥水,然後緩緩的合並,“你可殺不了我,因為,我就是你啊!”


    他變了形狀,兩個餘書生麵對麵,表情一樣,動作一樣,連手上的寶劍,都是同樣的寒光閃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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