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總長強逼了展大哥喜歡的人上床,還想殺了展大哥。


    這姓白的,不是個東西!


    小飛燕一個晚上思前想後,就得了這麽一個斬釘截鐵的結論。天亮了,她起床給主人家送梳洗的毛巾和牙粉,捧著銅盆一進房,瞥見屏風後頭,宣懷風側著躺在床上,身子半蜷,完全是筋疲力盡,連遭蹂躪的不堪。


    白雪嵐倒是精神奕奕地起來了。


    小飛燕知道他在公館裏是掌握生殺大權的人物,連眼神也不敢和他觸碰,打了熱水,搓了幹淨毛巾,伺候完,不吱聲地溜走了。


    等白雪嵐出門去了,小飛燕又悄悄過來,宣懷風還是躺在床上。


    這樣溫和斯文的人,被折騰了一個晚上,真可憐。


    小飛燕驀地想起,她剛剛被送給張團長的頭幾天,也是這樣翻來覆去被那粗魯的男人折騰,她就像是一隻被小孩子抓到的蝴蝶,憑著他一股新奇勁,肆意地撕著、扯著、壓著、揉著。


    她的耳根有些發熱。


    大白天,不該想自己這些見不得人的往事。


    去探了兩三次,宣懷風才總算起來了。


    小飛燕忙忙地進去伺候,又是打熱水,搓毛巾,遞牙粉,她很想問宣副官難不難受,按她的經驗,這樣一晚過來,必定是渾身發酸發軟的。


    可宣副官臉上很平靜,甚至不經意間,唇邊還帶起一抹淺笑。


    小飛燕暗暗心忖,這人的模樣,真是好耐看了。


    一個動作,一個淺笑,就是一幅精致的工筆畫似的,說不出的雅致,清逸。


    她對小宣副官也是感恩的,隻是平心而論,她要是展大哥,也會挑大宣副官。


    他耐看。


    每個神態,都叫人心裏舒服。


    宣懷風回過頭,見小飛燕坐在小圓桌上,玉藕般的手臂豎起來,撐著腮幫,問她,「你老瞧著我幹什麽?今天不讀書了嗎?」


    小飛燕說:「宣副官,我有件事,想求你。」


    宣懷風問:「什麽事?」


    小飛燕說:「小宣副官,哦不,就是你弟弟的那個宣副官,我能見見他嗎?我被關起來的那幾天,聽給我送飯的人說,白總長也把他給抓了,就關在公館裏。」


    宣懷風默然。


    他去看過宣懷抿。


    宣懷抿每次都縮在肮髒不見光照的囚房裏,不言不語,倔得讓他幾乎認不出這個當年跟在他屁股後麵轉悠的三弟。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讓宣懷風覺得心裏冷颼颼的。


    小飛燕問:「宣副官,成嗎?」


    宣懷風問:「你在廣東軍那頭住過一陣子,知道懷抿是做什麽的?」


    小飛燕說:「還不和你一樣,做副官。」


    宣懷風問:「副官是個職位,但他跟著展露昭,到底做什麽事呢?」


    小飛燕說:「都是一群當兵的,還能做什麽?當然是打仗呀,我看那邊的人,個個手裏都拿著槍。當兵不都是打仗的嗎?」


    宣懷風便不再問了。


    這女孩子,不懂男人裏頭的事。


    他的目光移過去,落到黃花梨躺椅前的小茶幾上,幾份署裏文件就擱在那。首都裏日益猖獗的海洛因流入和廣東軍有關,這已經露了形跡了。


    展露昭估計是有份的。


    但是,懷抿呢?


    宣懷風很難受。


    爸爸當了一輩子軍閥,燒殺搶掠,什麽壞事都沒少幹,但他沒夥同洋人毒害過國民。


    三弟要是和這事沾了邊,死去的爸爸也臉上無光。


    小飛燕又問了一句,「宣副官,到底成不成?」


    宣懷風問:「你見他做什麽?」


    小飛燕說:「戲文裏也常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是他把我從團長家裏救出來的,如今他落了難,我要什麽都不做,還算是個人?宣副官,你要是可憐我,或是可憐他,求你高抬貴手,讓我每天給他送個飯,送碗水吧。」


    宣懷風問:「你願意給他送飯送水?」


    小飛燕說:「怎麽不願意?我在這兒,本來就是個送飯送水的使喚人。」


    宣懷風說:「再看看吧。」


    小飛燕不明白地問:「看什麽?」


    宣懷風說:「等總長回來,看看他的意思。」


    小飛燕一聽,就知道這大宣副官是很聽白總長話的,心裏難免詫異不平。


    那男人晚上這樣折騰你,你還罵呢,還求饒呢,怎麽醒了就全忘了?


    展大哥說的對,宣副官雖然好,就是太不爭氣,被姓白的霸王硬上弓,生生搗鼓壞了。


    如今,威武不能屈,一**就移了。


    宣懷風昨夜被白雪嵐吹得飄飄欲仙,榨得一滴不剩,早上起來想找人算帳,那罪魁禍首卻早早出門了,此刻身上酸軟發痛,哪裏有空去琢磨身邊小丫頭奇怪的心思。


    兩腿之間總有些異樣,他就不想出門了。


    叫小飛燕過廚房把早飯端來,隨便吃了兩口,拿著茶幾上的文件細細翻看。


    看了大半個鍾頭,聽差過來請他,說:「宣副官,您的電話。說是白雲飛家裏打來的。」


    宣懷風站起來,往電話房那頭去接,邊走邊和那聽差閑話,說:「你們在公館裏難得請我去聽電話的。現在我的電話限製,算是取消了嗎?」


    聽差笑道:「傳得少,是因為您交際少,找您的電話不多。說到限製,也就名單上那幾個。」


    宣懷風淡淡地問:「這麽說,是真有這麽一份限製名單了?總長定的?」


    那聽差知道自己說漏了嘴,心怦通一下,癟著臉訕笑,目光也躲閃起來。


    宣懷風語氣很平和,說:「你別怕,我早就聽到風聲了,說說,總長下了哪些限製?哪些人給我打電話,是不許讓我知道的?我知道,歐陽家的電話,也在名單上對不對?」


    聽差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


    把宣懷風領到電話間,忙逃也似的走了。


    宣懷風知道這些人都畏懼白雪嵐,也不強著追問,倒是先聽電話要緊。


    拿起話筒,說:「喂?我是宣懷風。」


    說了幾句,才知道這通電話,原來是為了白雲飛出院的事而來。


    +++++


    白雲飛出院,是林奇駿用自己的汽車送回家的。


    他在醫院裏待了多日,一回家,發現院子少見的幹淨整齊,平常露天掛著的布衣舊服沒了蹤影,窗戶邊雜七雜八的東西也全被收拾起來。


    他舅媽正在東廂裏,聽見外麵汽車喇叭響,知道是他回來了,把臉貼著窗邊,喜洋洋地說:「回來了?屋子裏坐吧。你舅舅到外頭忙活去了,晚上要張羅一桌席麵。醫院裏清湯寡水的,你也該吃一頓好的補補。林少爺,請您先到屋裏坐坐,我這兒收拾好就來給你沏茶。」


    白雲飛便和林奇駿一起進了屋裏坐下。


    林奇駿笑道:「可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病這麽一場,令舅母的態度,倒是很有改觀。如果天天這樣勤快,又知道給你弄吃的,日子豈不好過多了?」


    白雲飛無可無不可地一笑,隻說:「我不會做這般假設。」


    林奇駿說:「這是我親眼見到的新景象,難道還能假了?」


    白雲飛苦笑道:「假亦真時,真亦假。我對他們的認識,比你深刻。過一會,你再看看真相吧。」


    不過一會,他舅媽忙完了,腰上圍裙也不解,趕過來沏了兩杯熱茶,端給他們。


    林奇駿接過去,正低頭飲著,便聽見他舅媽笑著說:「林少爺,這次我們大少爺生病,全虧了你。大恩不言謝,我們也沒報答您的能力。今晚他舅舅準備了一桌子菜,請您千萬要賞臉。」


    林奇駿聽了,轉頭瞧了瞧白雲飛。


    白雲飛隻管默默地喝茶,俊俏的臉沒有一點表情,很矜持淡然。


    林奇駿說:「那好,我就叨擾你們一頓了。」


    白雲飛的舅媽很高興,又說:「吃了飯,再打一場小牌。怎麽樣?我們家雲飛,很久沒在家裏邀過牌了,他好不容易出了醫院,為他打一場小牌,我知道您是一定不會推脫的。」


    林奇駿不禁莞爾。


    白雲飛對他這些親戚,倒真的認識得很深刻。


    原來那一桌席麵,是為了打牌而下的本錢,院子裏收拾幹淨,自然也是為了招待貴客,好抽上一筆大大的頭錢。


    那女人看林奇駿隻是微笑,便追著問:「到底如何?您倒是給個話呀。要是不願意,我們也不敢強求。」


    白雲飛放了茶杯在桌子上,對林奇駿說:「你不是趕著回洋行辦事嗎?不要再耽擱在這裏了。」


    林奇駿明白他的意思,立即說:「是,約了人。晚飯我還來這兒吃,小牌到時候再商量吧,若隻有我一個,也撐不起一張麻將桌子來。」


    一邊裝著看表,一邊急急腳地走了。


    那女人追到門邊,到底不敢強拉,看著林奇駿上了汽車走了,怏怏不樂地回來,對白雲飛把兩手一攤,皮笑肉不笑道:「好心好意招待他,倒像我們要綁票似的,逃得比風還快。我原以為,他對你很有一番心意,如今這一看,也隻是個滑頭。這些有錢人,真讓人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舍不得幾個錢,說一聲得了,何必逃呢?我們也不會強求。」


    白雲飛剛到家,就聽了這些話。


    那滋味與其說是惱,都不如說是有些酸澀的痛。


    他淪落到上台唱戲好幾年,但打出生起大家庭裏養出來的骨子裏那股矜持莊重,卻還不曾褪盡,不管這舅媽多不討人喜歡,因為是他長輩,向來不肯和她撇開了麵子吵嘴。


    所以此時,麵上沒露出來什麽,隻低著頭,用白瓷茶蓋輕輕撥著茶水上浮著的茶梗,對他舅媽說:「林少爺是大忙人,有他的事情要辦。何況,這些日子,讓他花的錢已經很多了。怎麽好意思還要人家為我打牌?」


    他舅媽麵上倒掛不住了,把臉一沉,說:「大少爺,你這樣說話,叫人寒不寒心?去醫院之前,就已經休養了大半個月。和天音閣的合同丟了,包月銀子是沒指望了,可憐你舅舅,當你這個紅角的跟包,一分錢沒撈著,如今反要倒貼。林少爺對你好,你在外國醫院裏,還有人給你想著費用,可我們呢?過幾天,你妹妹又要往家裏要學費,我從哪裏弄出這些錢來?這家裏裏外外,哪裏不要花錢?不過借你的名頭,打一場小牌,就算賺幾個錢回來,也是我們一家子得點好處。這原該是你做的事,我們幫你做了,如今你不主動,倒撩袖子在一邊說風涼話,打你舅媽的臉?」


    她最後這一句,嗓門實在不低,聲音都響到院子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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