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滿身血管裏都泛著屈辱,忍著氣問,「我姐姐的事,你到底願不願幫忙?」


    白雪嵐玩味地看著他,「我幫又如何,不幫又如何?」


    宣懷風說,「你幫忙,我自然很感激你。要是不幫,那就算了,這種事,也勉強不了人。」


    白雪嵐立即說,「我要你感激我幹什麽?這種沒用的客套,我看著就心煩。」


    宣懷風深深看了他一眼,終究失望了,索性把茶杯放到茶幾上,站起來說,「既然如此,我也不妨礙你,告辭了。」


    白雪嵐問,「你這樣就走嗎?」


    宣懷風回過頭問,「不然還要怎樣?」


    白雪嵐看他的神色,俊美中透著閱曆不深的青澀,真是非常誘人,眯起眼睛,睞著宣懷風,冷笑著說,「宣少爺,你把我這裏當什麽地方了?海關總長的公館,想闖就闖,想走就走嗎?恐怕沒這麽容易。」


    宣懷風瞳孔猛地一收,警惕起來,「就算你是總長,也沒有隨便扣人的權力。現在這時代,有法律和人權的。」


    白雪嵐挑著唇角,不在意地一笑,「在我這,我就是法律。」


    朝外麵叫了一聲,「來人。」


    宣懷風趁機往門外一看,不知什麽時候,門口已經站了兩個護兵,每人都配著盒子炮,仿佛門神一樣目不斜視地守著門。


    心髒猛跳起來。


    外頭聽見白雪嵐叫人,進來了兩個聽差,垂手站著問,「總長有什麽吩咐?」


    白雪嵐問,「宣先生是怎麽過來的?」


    聽差回答,「坐汽車過來的,車還在外頭等著送他回去呢。」


    白雪嵐吩咐,「你把汽車夫叫進來。」


    聽差答應著去了,不一會,年家的汽車夫小謝就被聽差帶了過來。


    白雪嵐也不讓小謝進書房,就在書房門口站著,對小謝說,「你不用等了,宣懷風亂闖公館,犯了我的規矩,被我扣下了,你回去,叫她姐姐過兩天到我這裏領人。」


    宣懷風聽了,頭嗡地一下響了,咬牙說,「你這是強行囚禁!」


    趁著還有小謝這樣一個自己人在,一邊說話一邊快步往外走。


    白雪嵐也不攔他,坐著悠悠笑著看他怎麽逃。


    果然,還沒跨出書房門,兩個護兵就攔上來了,把宣懷風往裏麵一推,推得宣懷風幾乎栽倒。宣懷風還在掙紮著出去,兩個護兵索性一人反絞了他一隻胳膊,用力一扭。


    宣懷風隻覺得手臂仿佛被折斷一樣,疼得冷汗直冒,咬著嘴唇,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個護兵把他押到白雪嵐的沙發旁,按著他的肩膀,逼他坐下。


    白雪嵐仿佛做的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笑了笑,對小謝說,「愣著幹什麽?照我的話去辦。」


    小謝隻是個汽車夫,討工錢過日子的人,何曾見過這樣的場麵,看到凶神惡煞的帶槍護兵一邊一個站在宣懷風身後,完全是把宣懷風扣押的樣子,膽子都嚇破了,顫著身子連連給白雪嵐鞠躬,連忙說,「是……是……」就打算快點逃走。


    宣懷風心急如焚,卻還沒有忘記他的姐姐,看著小謝轉身走,朝他著急地大叫,「你不要把事情告訴我姐姐,你會急死她!小謝!小謝!你回來!」


    他被壓製得無法動彈,隻好轉過頭,看著白雪嵐。


    白雪嵐一副無所謂的態度,「好,將就你一次。」


    叫人把小謝重新叫回來,對他說,「你回去,就對年太太說,宣少爺在我這裏歇下了,一切好得很。別的事,不要給我胡說八道,明白嗎?」


    小謝剛剛見識過白雪嵐的手腕,見到他笑吟吟的,也覺得膽戰心驚,低著頭說,「知道,知道。」


    白雪嵐說,「嗯,去吧。」


    小謝如逢大赦般,趕快走了。


    宣懷風見小謝走了,心裏涼浸浸的,四肢都覺得發麻般,沉默了片刻,看看門口站著的護兵背影,還有身後兩個高大的看住自己的護兵,問白雪嵐,「你這是什麽意思?」


    白雪嵐開門見山說,「這個你還不懂?你心裏想是什麽意思,就是什麽意思。我早說過,這杯罰酒,你是喝定了。」


    對兩個護兵一揚下巴,「把宣少爺送到我房裏。」


    護兵們經過訓練,都是隻執行命令的,白雪嵐一說,他們就立即動起手來。


    不管宣懷風怎麽呼救掙紮,還是被送進了白雪嵐的大睡房,關了起來。


    第十章


    哐當!


    從外麵關閉起來的房門,傳來下鎖的動靜後,再也沒有任何聲息。


    宣懷風被人猛然推進來,從光亮的書房到光線黯淡的睡房,視野一下子迷蒙起來。


    他有些害怕的打量。


    房裏大燈沒有開,隻有桌上一盞台燈亮著,絲布燈罩架在燈泡上,把燈光遮掩住大半,照得房裏物件影影綽綽。


    這睡房極大,其實算得上是一個套房,首先是一個會見密友的小偏廳,往裏一進,才是方方正正的睡房,大床就擺在最裏頭。


    宣懷風站了片刻,看清楚暈黃燈光下,上麵掛著寶羅帳,純白色帳紗垂到下麵的大床,不由一陣戰栗。


    想到白雪嵐已經說得十分明白的話,他心裏就莫名的驚惶起來。


    宣懷風一刻也不想在這呆,轉身擂門,放了嗓子喊,「放我出去!」


    「放我出去!」


    「開門!」


    門在外頭下了鎖,上好的厚木門,怎麽砸也砸不開。


    他知道,外麵一定有護兵守著的,可叫破了嗓子,一點回應也沒有。


    宣懷風擂了半天,漸漸知道自己是出不去的,脊背冒著寒氣,又把身轉回來,看著隻有自己的大睡房。


    這種事,竟然會讓自己碰上……


    宣懷風怕自己害怕得昏了頭,兩手抱在胸前,逼著自己假裝鎮定的踱來踱去。


    想不到。


    竟然這樣……目無王法……


    仿佛他就成了白雪嵐手裏捏的一條小蟲子。


    他不要做白雪嵐的小蟲子。


    不該來的!


    宣懷風很懊悔,說什麽也不該來,再怎麽走投無路,也不該來求他。


    從認識白雪嵐第一天開始,他就知道白雪嵐不是什麽好東西。


    第一次見麵,白雪嵐就讓他渾身不舒服。


    他的笑容讓他不舒服,他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讓他不舒服,他看人的目光,讓他很不舒服。


    過去,和林奇駿在一起談笑時,白雪嵐就在一旁靜靜看著,嘴角也帶著笑。


    宣懷風覺得,白雪嵐靜靜笑著,盯著他看的眼光,像在看一件東西似的。


    一件屬於他白雪嵐的東西。


    就像一個有錢人家的大少爺,看中了玻璃櫥子裏的一條金鏈子,或者一條精致的手絹。


    宣懷風一直很警惕,他總有意無意避著白雪嵐,叫同學們到家裏去玩,從不帶上白雪嵐。


    他也不明白,那一天,白雪嵐是怎麽找到他臨時住的賓館的,明明隻和奇駿約了一道遊山,自己單獨一個房間,為什麽到了早上,白雪嵐會和他躺在一張床上?


    頭還枕在白雪嵐肩膀上!


    那一個早上,睜開眼,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噩夢。


    現在,他又掉到這個噩夢裏來了……


    目光觸及裏進的床,宣懷風生生打個寒顫,他停下腳步,把目光從床上調開,仿佛要找到什麽東西來保護自己。


    他覺得自己很沒出息,但白雪嵐的力氣很大,他是知道的。


    要是等白雪嵐進來,真把他按照白雪嵐的意思給做了什麽,還有什麽臉麵活?


    那是生不如死的。


    何況,他已經有了奇駿。


    奇駿要是知道了,又怎麽辦?


    宣懷風一陣心如刀割,想起他和奇駿在草地上甜蜜的親吻的時候。


    要他背叛奇駿,他寧願死了的好。


    白雪嵐叫護兵把宣懷風帶到睡房去,自己卻坐在書房裏,不急著起身。


    他把頭靠在椅背上,仰麵思索著,隔了一會,拿起搖鈴晃了晃,叫聽差把茶水點心撤下去,給自己沏一杯濃濃的黑咖啡來。


    宣懷風的事,還需冷靜的斟酌斟酌。


    人已經關到房裏了,是嚇唬嚇唬他,還是釜底抽薪,斷絕了他的退路呢?


    夜長夢多,先把人要了,再慢慢讓他回心轉意,對一般人來說,或者可行。


    白雪嵐就怕對著宣懷風,這樣的伎倆不成功。


    真的強把他要了,宣懷風那個烈性子,說不定真的會尋死。


    提起宣懷風的烈性,白雪嵐苦笑著搖頭,真是又愛又恨。


    聽差沏了熱咖啡來,他端起來,慢慢的一小口一小口飲著。


    把一杯咖啡喝完,白雪嵐也總算想定了。


    與其強要了,讓宣懷風尋死覓活,還不如給他一點時間,讓他軟化了再做他想。


    就這樣吧。


    白雪嵐轉頭,看看落地大擺鍾,上麵時針指到十二,已經很晚了。


    宣懷風在睡房裏被關了幾個鍾頭,一定早嚇得魂不附體了。


    也好,去掉他的威風,該去會會他了。


    像一個老練的獵人,耐心等到了時機,白雪嵐站起來了,帶著一個很有趣味的笑容,走到睡房門口。


    兩個護兵筆挺地守在門外。


    白雪嵐指指裏麵,「有鬧嗎?」


    護兵陪著笑說,「在裏頭打了半天的門,一直在鬧。現在大概是累了,消停下來了。」


    白雪嵐早就猜到會這樣,示意他們把門鎖開了。


    走進去,桌上台燈亮著,小偏廳裏一點聲響也沒有,白雪嵐估計他大概躲到哪個角落裏了,反正逃不出這一點大的地方,也不著急,緩緩踱著步子往裏走。


    到了最裏麵,看見床上的羅帳被人放了下來,掩著大半邊床,白紗裏頭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像有人背對著外麵,側躺在床上。


    白雪嵐有些驚詫,又不禁輕輕一笑。


    想不到這人比自己想的豁達,居然敢在這裏睡了。


    自那一夜使了個醉酒計後,就再沒有見過宣懷風的睡容,想到熟睡時微微緋紅的俊臉,頭枕在自己肩上,像花朵垂在綠枝上的柔美,心裏忍不住滾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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